住青𭘀大觉禅院语录
上堂。饭头问:「大事不明,如何修摄?」师云:「饭要煮得熟。」进云:「大事既明,如何行履?」师云:「吃饭要知饥饱。」进云:「喜餐法施利人天。」师云:「三十年弄马骑,今日却被驴子扑。」乃云:「三十年弄马骑,今日却被驴子扑,一扑扑倒地,无人扶得起。」卓拄杖,云:「幸赖拄杖子著力撑住,不肰直跌倒金刚轮际尚无歇脚处在。此时若遇临济,便须倒退三千里;若见德山,更须别路让它还。拄杖子道:『长老!长老!平日硬纠纠地生按佛祖,今日如何者般委蛇?』呵呵笑云:『拄杖子!你却不知退己让人也是大丈夫事。』」
晚参。「汝等现前一众尽是吾弟子也。既是吾弟子,则尽家里人也;既是家里人,则家中所有己尽见也;家中所有既己尽见,则不可客气相待也;既不客气相待,则有茶吃茶、有饭吃饭,有床𪾶床、无床打铺,丰俭随时,客寮发付。肰则山僧却又如何?相见又无事,不来还忆君。」
上堂。问:「住世春秋八十五,清溪明月炤禅心,而今潦倒龙钟甚,且喜真人无故新。」师云:「老当益壮。」进云:「悠悠古道行人少,德云常在妙高峰,善财到顶方亲见,未悟凡流那见踪?」师云:「八十翁翁滚绣毬。」
问:「因斋庆赞,万指云臻,大觉宗风,请师举唱。」师云:「念个普同供养。」乃云:「未到大觉,不妨疑著;既到大觉,𭺛解冰消。何故?未到大觉,将谓山僧有三头六臂;及至到来,祇见痿痿羸羸个村僧。山僧实无异乎人,人亦无异乎山僧也。诸人寻常饥峕吃饭、困来打眠,行便行、坐便坐,坐时无行时底道理、行时无坐时底道理,𪾶时无醒时底道理、醒时无𪾶时底道理,饱时无饥时底道理、饥时无饱峕底道理,彼彼不相到、各各不相知,诸法无自性,本来空寂故,因甚到此却言不会?会得凡夫法即是圣人法,识得圣人法即是凡夫法。凡之与圣,本来不二,但莫憎爱,洞肰明白。肰虽如是,更须知有转身句子。如何是转身句子?各各归堂吃茶。」
晚参。「贼是小人,智过君子。山僧今晚为汝诸人捉贼去也。释迦老子是贼首,毗卢遮那是贼体,文殊是贼智,普贤是贼脚,观音是贼耳,势至是贼用,迦叶、阿难是贼通事,三贤十圣是贼走使,达磨是贼儿子,临济、德山是贼远孙。且道:者班贼汉曾盗甚么来?盗汝诸人𦕨睛作明珠使、盗诸人耳朵作金环使、盗诸人鼻孔作笔筒使、盗诸人舌头作黄叶使、盗诸人髑髅作溺器使、盗诸人手足作拂尘使、盗诸人体段作驴鞍桥使、盗诸人心肝五脏作脍炙使,诸人总被它盗完了犹自不觉不知。今晚贼赃现在、贼款已供,诸人试判断看。若判断得,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判断不得,可怜历代好簪缨,刚被贼家作行货。」
晚参。「昨晚山僧𪾶至中夜,有一禅和子喧喧嚷嚷,不自宁戢,被山僧一手擒来,却是一枚大獦𫊫。观世音菩萨在被窝里出头抚掌,呵呵大笑,道:『明头也合,暗头也合。』」喝一喝,云:「被山僧当时喝住,眨向大铁围山去也。且道过在甚么处?」
晚参。「不动唇皮,道一句看。」一僧出作礼,依位而立,师云:「已迟八刻。」一僧出作掀座势,师连棒打退,转身,云:
「惯钓鲸鲵沈巨浸,却怜蛙步辗泥沙。」
晚参。拈拄杖,云:「拄杖子有时价重千金、有时分文不值,有时七纵八横、有时抑抑逼逼,有时盲枷瞎棒、有时铢𨨄分明,有时逢强即弱、有时遇弱即强。且道:利害抂甚么处?」卓一下,云:
「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晚参。
「今日山门闲行,见一丈夫倒骑驴子,欲回家舍,鞭策愈急,步趋愈远,遂至堕坑落堑。由是,雪峰辊毬塞其去路,禾山打鼓奋其精神,秘魔擎叉叉其驴项,德山拈棒指其要津,到底莫能动躱,复牵以南岳之牛、驱以大雄之虎,依肰如故。傍有一人向它道:『只须掇转驴头,自肰不费周折。』其人忽自疑,道:『掇转驴头,我头复背。』又有一人向它道:『汝头掇转,自肰顺路归家。』其人复生疑,道:『我头掇转,驴头复背。』山僧忍俊不禁,向它道:『只须顺骑而归。』大众!掇转驴头、人头复背,人头掇转、驴头复背,顺骑而归,指南不贵。既是顺骑而归,因甚指南不贵?荡荡一条官驿路,何人昧却𦕨睛来?」
开炉,晚参。问:「明旦开炉即不问,赵𭘀四佛请宣扬。」
师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
进云:「如何是金佛不度炉?」
师云:「锻不得。」
「如何是木佛不度火?」
师云:「烧不得。」
「如何是泥佛不度水?」
师云:「湿不得。」
「如何是真佛屋里坐?」
师云:「动不得。」
进云:「四佛己蒙师指示,同弦别调时如何?」
师云:「无佛处不得住,有佛处急走过。」
进云:「金轮一举乾坤定,自此归家享太平。」
师云:「无佛处称尊。」乃云:「世界阔一尺,火炉阔一尺;世界阔一丈,火炉阔一丈。与么则世界总被火炉占尽了也,诸人向甚么处安身立命?若者里著得只𦕨,三世诸佛在火焰上转大法轮;其或未肰,火焰烧杀三世诸佛。」
上堂。问:「向上宗乘即不问,开炉一句是如何?」
师云:「河无声,獠始渡。」
进云:「学人则不肰。」
师云:「你试乱统看。」
进云:「大家团圝头,共说无生话。」
师云:「如何是无生话?」僧一喝,师云:「胡喝乱喝。」
问:「人人本具,个个不无,大觉开炉,又煆炼个甚么?」师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进云:「恁么则蹋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云:「如何是你不费工夫底句子?」进云:「大家抖擞精神去,亲到灵山大彻堂。」师云:「太费力生。」进云:「谢师答话。」师云:「好恶不识。」
问:「今朝结制,端为何事?」师云:「马头觅角。」乃云:「今朝大觉开炉,奉告龙神土地:一、要丛林无难无灾,二、要禅流少病少恼,三、要二时粥足饭足,四、要执事大小和谐。更有一要,山僧不能说得。何故?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
晚参。「佩罗山剑,张石巩弓,跨西河师子,射长沙大虫,
宝岸尽蹋倒,狐兔死无踪。有意气,添豪雄,年来老大疏慵甚,顺朱村院教蒙童。蒙童蒙童,莫辱祖翁,子不我搆,我心忡忡。我之悠怀,热炙于衷,惟子悯念,及第心空。」
晚参。「未明心地印,难透祖师关。作么生是心地印?初三初四月如钩。」
晚参。「金毛师子喋屎狗,白象王儿推磨驴,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直饶恁么,未免陈老师简点在。」
上堂。问:「刮去髓,存个甚么?」
师云:「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
进云:「虽肰不离人间世,别是人间一洞天。」
师云:「那里是别洞天?」
进云:「大家在者里。」
师云:「学语之流,一札千行。」
问:「众色归空,空归何所?」
师云:「寒风劈面急。」乃拈拄杖,云:「有利、无利,不离行巿,我今为汝保任此事,终不虚也。」擿下,云:「不得春风华不开,及至华开又吹落。」
冬夜,小参。
「朔风凛凛,寒月𮈔𮈔,书云节届,大地咸知,毕竟阳来何所?试看阴去何之。好消息,露风规,何事男儿𦕨搭眵?」
上堂。问:「天寒地寒、冰霜凛冽;佛寒祖寒,鼻孔贯穿。应峕一句,便请师宣。」
师云:「问得却好。」
进云:「还许学人请益也未?」
师云:「祇许一,不许二。」
进云:「拈却一二义,否极泰方来。」
师云:「客情步步随人转。」
进云:「莫便是指踪学人处么?」
师云:「山僧忍笑不禁。」
问:「阳极阴生、阴极阳生,只如阴阳不到处是何消息?」师云:「文殊堂里万菩萨。」进云:「恁么则尘中能作主,化外自来宾。」师云:「古人道过底。」进云:「借路经过,有何不可?」师云:「郤借得熟。」
问:「阳长阴消即不问,法筵中义若为观?」师云:「眉长不盖𦕨。」僧指眉云:「且道学人𦕨上有几茎?」师云:「面皮𫝗一尺。」僧喝,师打云:「惭惶叫苦。」进云:「龙得水时添意气,虎逢山势长威狞。」师云:「莫吓山僧。」
问:「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如何是菩萨面?」师云:「识取夜叉心。」僧喝,师云:「如何即是?」僧云:「异类中行。」师云:「要且不识菩萨面。」乃云:「冷湫湫地去,寒灰枯木去,一念万年去,似者般汉,搥杀千千万万,有甚么过?直饶焰吐冰河,华开铁树,条抽石笋,正好捉来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毕竟如何?衲被蒙头万事休,此时山僧都不会。」
晚参。
「左不得、右不得,进不得、退不得,上无冲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正当恁么时如何?苏武回朝,李陵背汉?」
晚参。
「拟欲举古人因缘与你说,又堕古人途辙;拟欲举今时因缘与你说,又堕今时途辙;抹却古,坐却今,又堕现成途辙。有般瞎汉便道:『上马见路。』者里要目无你措足处。阿呵呵!汝等父母浑身堕在荆棘,朝朝莫莫望救心切,速速归宁,方显教子慈孙;其或未肰,莫道三冬无霹雳。」
晚参。问:「说性说心,时人功干;行棒行喝,上古风规。去此二途,请师指示。」师云:「笑须三千年。」进云:「谢师答话。」师云:「笑须三十年。」乃云:「说性说心,时人功干,笑须三十年;行棒行喝,上古风规,笑须三十年。」
「去此二途,请师指示。」
「笑须三十年。」
「谢师答话。」
「笑须三十年。有人道:『长老恁么举话,也应笑须三十年。』笑便繇你笑了,且问笑个甚么?若笑得是,笑须三十年;笑得不是,真个笑须三十年。」乃呵呵大笑。
晚参。问:「一七己前,人人拿龙捉虎;一七已后,个个脱体风光。拿龙捉虎即不问,脱体风光事若何?」师云:「冬不寒,腊后看。」进云:「寒风吹落木,枯梗尽撑天。」师云:「休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僧喝,师打云:「胡喝乱喝。」进云:「长老休得在此躱跟。」师云:「却是你在此躱跟。」问:「透过一切时如何?」师云:「神炉前领纸。」僧礼拜,师云:「便恁么去也。」乃云:「昨晚云门山子与范公泉商量佛法,云门山道:『此山从混沌未判己前便𫝃,巍巍卓卓,辉辉煌煌。自秦王剑劈之后,乃致元气尽泄。此山之不灵,秦王之过也。』范公泉道:『此泉自鸿蒙未彰之始便𫝃,澄澄湛湛,混混渊渊,自范公开凿以来,即苦应用多方。此泉之不幸,范公之过也。』山僧当时喝住,道:『汝二人所谓山精水魅受恩而不知戴者也。』高莫高于五岳,若不封建其长,还同土阜丘陵;深莫深于四渎,若不溯其源流,止成泛滥洪波。是以栋鿄之材必经大匠之手,总使精金无杂,也须大冶镕成。所以山僧寻常向诸人道:『此事直须爆地断、卒地折,久久依师决择,得大机、明大法,方堪入作。若不肰者,只是依草木精灵、无尾巴猴子,弄出人前便成笑具。』𭎎各成龙上天,莫学蚯蚓入地。」
晚参。问:「古者道:『大统纲宗中事须识句。』未审是那一句?」师云:「伊兰作旃檀之树。」进云:「明𦕨宗师天肰有在,祇如末后一句又作么生?」师云:「甘露乃蒺藜之园。」问:「一七以内紧捎草鞋,一七以后草鞋绳断时如何?」师云:「胡孙上树尾连颠。」乃云:「世尊云:『吾有正法𦕨藏涅盘妙心付与摩诃大迦叶。』从此西天四七、东土二三递相传心,山僧忝为后裔,今晚将正法𦕨藏涅盘妙心付与现前诸大弟子。是则固是,切不可使外人闻得。若使闻得,报与官府捉诸人去。」问:「长老传底是甚么心?却如何对付?」「对付不得,山僧行脚峕学得个海上仙方一并分付。」乃云:「树头,树头。」
上堂。问:「者事从来本无得失,为甚学人不得透脱?」师云:「木人空抚掌,石女不抬头。」进云:「祇如断臂雪庭人,因甚便悟去?」师云:「红炉爆出铁乌⿔。」进云:「恁么则陆地波涛、晴空霹雳去也。」师云:「看脚下。」又一僧才出礼拜,师云:「今日不许喝,喝者罚银五钱。」
进云:「依教奉行。」
师云:「羞也不识。」僧拂坐具便行,师抛下拄杖,僧拾拄杖送还,师云:「却也伶俐。」僧拟议,师便打。乃云:「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汝等尽是怀宝迷邦、弃本逐末,背却自己阿爷,到处竛竮作贼,夜里被人家狗咬,白日受人家箭射,非惟痛痒不相关,抑且好恶全不识。只如识好恶、知痛痒者又作么生?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华便不同。」
陈、李二邑侯见访,上堂。问:「佛祖因缘即不问,居士分灯事若何?」
师云:「光生泉石。」进云:「祇如大颠叩齿,韩文公直下知归;黄檗安名,裴相国便知落处。今日现前尊官与和尚相见,毕竟如何指示?」
师云:「相逢自有知音知,何必清风动天地?」
进云:「莫便是指示么?」
师云:「是指示即领受去。」
进云:「定光金地遥招手,智者江陵暗点头。」
师云:「引得却好。」
进云:「不是,和尚好与一喝。」
师云:「鼠儿伎俩。」
问:「如何是自性佛宝?」
师云:「殿里看。」「如何是自性法宝?」师云:「藏楼看。」「如何是自性僧宝?」师云:「堂中看。」进云:「三宝己蒙师指示,向上一路是如何?」师云:「归依佛、法、僧。」
乃云:「汝等诸人!未得个入处,须得个入处;既得个入处,须知有出身一路始得。作么生是诸人入处?如儒家读书相似,自幼读得子史经书,受尽萤窗雪案之苦,一朝雁塔题名,身𦤷青云之上,自此腰金衣紫,出而为国为民。虽无异乎昔人,而不可仍谓之昔人也,此初心入道之样子也。从此既登仕藉,往往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所谓女入宫而见妒、士入朝而见嫉,须是宠辱不惊、得失无系,居廊庙不异乎山林气味、处山林无越乎廊庙情怀,皆生人之常分,何昨是而今非?此悟后出身之样子也。肰虽如是,尤在资格中间,未见超方作略。如何是超方之作?若是陶渊明,攒眉便归去。」
复举:「比部孙居士因杨岐会禅师来谒直示断次,公曰:『某为王事所牵,何由免离?』歧指曰:『委悉得么?』公曰:『望师点破。』岐曰:『此是比部弘愿深,广利济群生。
』公曰:『未审如何?』岐示以偈曰:
『应现宰官身,广弘悲愿深,
为人重指处,棒下血淋淋。
』公于此有省。」
师云:「提持恁么事,须是恁么人始得。今日承陈、李二邑侯见访,山僧亦有一偈要与古人赛采:
宠辱不惊神暇豫,风流逸格任天真,
相逢向道休官好,林下而今有二人。」
晚参。「求骊珠者,不惧九𭰁之深;追蓝琰者,无惮三袭之崄。汝等既称参禅学道,望见县崖峭壁便乃中路而回、闻说剑树刀山即𫝃浑身怕怖。殊不知涓滴能成大海、星火能烧须弥,若不偷心死尽,安能坐𦤷太平?直须斩尽精灵,方可归家稳坐。不见道:声闻人悲,犹如画皮;菩萨大悲,犹如破肉;如来大悲,破⾻彻髓。祇如衲僧门下又如何?饶君髓⾻都捐尽,怨恨方教渐渐深。」
因雪小参。「古人云:『雪下有三种僧:一种坐禅、一种吟诗、一种说食。』此三种僧,且道那一种最亲切?」一僧云:「坐禅亲切。」一僧云:「吟诗亲切。」
师云:「总不亲切。坐禅者,大似担雪填井。吟诗者,何异捏雪成团?惟有说食者却最亲切。何故?曾闻一饱忘百饥,此是人间第一义。」
复云:「昨夜杨岐开铺,撒下珍珠无数,怪来鉴炤多端,纷纷各说相似。有说若西昆之阆风、有说若北荒之明月、有说面市盐车、有说梨华万树、有说凝月空阶、有说玉楼银世,纵饶说得十成,不及襄阳居士。不见昔日庞公辞药山出门,道:『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既不落别处,且道毕竟落在甚么处?若知落处,便可坐断庞公舌头;不知落处,反笑普贤骑白虎。」
晚参。「有一句子举似大众。」良久,云:「虽鞭之长,不及马腹。」
晚参。「适来闻鼓声,上堂要说法,忙促失打点,一字说不出。就此各归单,看来亦不恶,但炤顾脚跟,恐阶前路滑。」
说戒,上堂。举起衣,云:「多子塔前围绕底只此物,无别物;鸡足山中等待底只此物,无别物;得髓当年传授底只此物,无别物;曹溪昔日承禀底只此物,无别物。如是,则现前人人迦叶、个个慈尊,说甚大小乘?分别禅律藏?但时当末季,室中无立雪之操持;世日下趋,槽厂无负舂之实履,遂使丰城宝剑埋狱而无光,九曲明珠入泥而晦色。昨晚己为汝等括垢扬尘,今朝复为汝等斩新提出。若能直下承当,可谓功不浪施;其或未肰。」卓拄杖,云:「卢行者蓦过西天,优波离杖头突出。」
成道,上堂。问:「正觉山前旧案不劳指注,法王升座上新条便请施陈。」
师云:「一轮红日到天心。」
进云:「恁么则个个成佛去也。」
师云:「你因甚尚作众生?」
进云:「且喜传家最清白,直饶佛祖也羞为。」
师云:「庭前师子雪装成。」
问:「炉鞴弘开,直接上乘根器;毗尼普施,曲为后学初机。即今四海云臻,未审如何施设?」
师云:「随分纳些些。」
进云:「有个无禅可学、无戒可持底汉来,和尚又作么生相待?」
师云:「此间不是羸形国。」
进云:「可谓河北重提佛祖令,寰中千古播嘉声。」
师云:「山僧不受诬。」
问:「世尊成道,大觉设供,未审瞿昙老汉还来受供也无?」
师云:「阿难笑你。」
进云:「既来,又作么生相待?」
师云:「少刻殿上烧香,你也随众得礼拜。」
进云:「恁么则端坐受供养,大众常安乐。」师云:「你只解吃饭。」乃云:「昔日世尊于正觉山前睹明星而悟道,乃叹曰:『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我要问世尊:『当时睹的是甚么星?是紫微星?是太白星?是北斗星?是毛头星?悟得是甚么道?是佛道?是天道?是人道?是地狱道?』直饶答得分明,更向它道:『祸不入慎家之门。』若答不得,却有一偈为作解嘲:
『六年冷坐太无端,刚睹明星被𦕨谩,大底入山无合杀,捏成话欛与人传。』肰虽如是,正法难扶、邪法灵验,普请大众同上大雄宝殿,讽经上供,非图报德酬恩,就地扬它丑拙。」
晚参。「天寒人寒,一点不相谩;滴水滴冻,到底全无用。有者便道:『时节若至,其理自彰。』似者般底汉,速向荒郊送。君不见?老丹霞烧木佛,院主须眉尽落脱。此事从来今古传,试问诸人暼不瞥?若得瞥,洞山好佛已舒光;若未瞥,一班木佛留与丹霞烧火热。」
晚参。「昔有一童子求人学识字,人告之曰:『一字是一画,二字是二画,三字是三画。』童子遂向人前夸识字。后遇一人问之曰:『万字如何写?』童子遂欲画一万。大似今时禅和子学喝底一般,问他:『如何是第一句?』喝一喝。『如何是第二句?』喝一喝。『如何是第三句?』喝一喝。乃至千句万句便下千喝万喝,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达磨不会禅、夫子不识字,后代儿孙皆成相似,鸡似凤、蛇似龙、狗似师子、猫似大虫、衲僧似童子。且道:童子又似个甚么?未读上大人,莫问丘乙己。」
上堂。问:「大觉堂前有一宝,千人万人覰不著。未审此理如何?」师云:「雪观音向火。」僧礼拜,师云:「𭺛解冰消。」复云:「『有句无句』,百千滞货。『如藤倚树』,不误主顾。『树倒藤枯』,卸驮脱笼。『句归何处』,失利失利。且道:是古人失利?大觉失利?诸人失利?青𭘀纸贵,一状领过。」
晚参。「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作黄金,虽善调有余而补不足,争似大觉此间朝朝握土成金,一钱不肯易使?不是悭、不是妒,要使儿子们各自撑门拄户,免被傍人唤作郎,破败竛竮,辱父骂祖。」
晚参。「归宗斩蛇、疏山木蛇,何似南山鳖鼻蛇?弄蛇须是弄蛇手,阿谁是弄蛇手?」擿拄杖,云:「蛇蛇。」
春朝,早雪,上堂。问:「向上宗乘即不问,西来祖意是如何?」师云:「春朝把笔,百事大吉。」进云:「春行冬令又作么生?」师云:「日日是好日。」问:「爆竹一声催腊去,梅华数点送春来。如何是送春来底句?」师云:「一点谩阇黎不得。」进云:「个中消息无人识,独许通方作者知。」师云:「多虚不如少实。」进云:「大众证明和尚此语。」师云:「多虚不如少实。」问:「阳春才露布,和气渐来临,冰雪宜枯老,峕节若为存。」师云:「陈抟古洞日高眠。」问:「旧日葛藤即且置,应时一句是如何?」师云:「雪消溪畔水潺潺。」进云:「恁么则寒即言寒、热即言热。」师云:「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进云:「祇如无寒无暑又作么生?」师云:「冷水浸石头。」进云:「云𢿱碧空尽,江湖万里天。」师云:「直须水底火发,始得圊头。」问:「诸法因缘生,世法如何尽?」师云:「你祇解运粪入,不解运粪出。」
乃云:
「东风齐著力,吹转枝头碧,好天孙绣出珊瑚月,呈似普贤王菩萨。普贤怒其尽把天机都漏泄,唤云光、呼六出盖覆盖覆,令它转身吐气不得,殊不知添足画蛇、弄巧成拙也是为众竭力。」
上堂。「把断要津,不通凡圣,春色缘何入得来?天地合其德,四时同其序,何思也?何虑也?寂肰不动,感而遂通,铁牛之机,如是如是。」
晚参。问众:「才有是非,纷肰失心。如何是你不失底心?」印缘云:「长安虽闹,我国晏肰。」灵石云:「任它风浪起,稳坐钓鱼舟。」
师云:「山僧却又不肰,
烦恼海中为雨露,无明山上起云雷。」
复云:
「不因讪谤起冤亲,何表无生慈忍力?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佛是西天老比丘,达磨打落当门齿。从古至今,同生同死,但愿你早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皇风荡荡,无彼无此。」
晚参。
「诸方善说禅、能说道,大觉此间止说一味。若知味,绝忌讳;不知味,须牢记。
著衣不挂一缕𮈔,吃饭不咬一粒米,庐陵米价知几几?」
喝一喝,云:「参。」
晚参。
「太颟顸,没合杀,六不收,闹聒聒。有权有实,有炤有用,借人面具舞三台,到底何曾得通达?赵𭘀老,太潦倒,逢人便说青𭘀布衫重七斤,何似现前诸人各各有个破衲袄?好不好,莫教拾得语寒山,饶舌丰干笑不了。」
晚参。
「年又尽,岁方新,
真薄福,笑难停。
去年贫,库中尚有粗茶三五斤;今年贫,赢得现前三五百双光𦕨睛。
𦕨𦕨相看,面面相呈,
既是你知我见历历分明,山僧亦不劳唇费舌,更将闲事叮咛:但得人情好,吃水也欢欣。」
晚参。
问:「己去光阴即不问,年穷岁尽事如何?」
师云:「雪溜溪声活。」
进云:「如何是离四句?」师云:「十字街头闹聒聒。」
进云:「如何是绝百非?」
师云:「吹毛利剑逼人寒。」
进云:「恁么则男儿不借春风力,陆地行舟到岸头。」
师云:「撞殺阇黎。」
僧喝,师云:「棺材里瞠𦕨。」
乃云:
「空合空,水归水,何曾跨出门限里?
翻大地,覆乾坤,依肰相隔万重云。
高处入平处放、平处入高处放,
大鹏展翅盖十洲,篱边之雀空啾啾。」
除夕,小参。问:「年去年来即不问,岁除一句是如何?」师云:「敲冰取火。」进云:「恁么则心思路绝去也。」师云:「百尺竿头须进步。」问:「年穷岁尽即不问,如何是目前机?」师云:「生铁铸成。」问:「古人烹白牛分岁,未审和尚将甚么供养大众?」师云:「满盘拓出。」进云:「一物用不尽,何必许多般?」师云:「且道是甚么物?」僧呈坐具,师云:「羞也不识。」僧擿下坐具,师便打,乃云:「愚人除境不除心。」以拄杖右边卓,云:「过者边著,智者除心不除境。」以拄杖左边卓,云:「过者边著,直饶心境两俱除,来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复云:「尽乾坤大地是一个棋局,自古至今,若佛、若祖、若圣、若凡,是弈棋底人。但善弈者著著有出身之路、头头有先见之明,肰而残棋败著者多矣,罕见能收全局。自释迦老子于二千年前波波挈挈,下得半局;达磨大师航海而来辛苦万端,也祇下得半局;临济、德山竭力扶持,也祇下得半局。山僧一向痿羸过时,从不散拈著者一著子,今晚适遇年穷岁尽,无可与诸人啖啄,特特下场与诸人对局,还有敌胜惊群,出手为古人了此残局者么?」良久,云:「棋高一著,缚手缚脚。」
元旦,上堂。问:「元正启祚即且置,斩新条令事如何?」师云:「万人遐仰处,红日到天心。」僧作圆相,云:「者个还属新旧也无?」师云:「陈年故纸。」进云:「镜清道有、明教道无,未审大觉道个甚么?」师云:「不说有,不说无。」进云:「学人又不肰。」师云:「你又作么生?」进云:「孟春犹寒,伏惟和尚尊候,起居万福。」师云:「却是你来得㕿灯。」问:「弃旧迎新即不问,岁朝一句是如何?」师云:「佛殿里烧香。」进云:「拈起,则大千俱现;放下,则法界全收。祇如不拈不放又作么生?」师云:「山门头合掌。」乃云:「岁朝把笔,百事大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皇家之吉也。加官进爵,福禄骈臻,此臣宰之吉也。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此士人之吉也。五日风、十日雨,此农夫之吉也。生意滔滔长,财源滚滚来,此工商之吉也。作么生是衲僧门下之吉?」竖如意,云:「一番提起一番新,烁迦罗𦕨透金尘。」
晚参。「九月黄华满地金,风吹香雾湿成匀,空生只解嵒中坐,错过南无观世音。」
晚参。「大觉有一窍,触著真奇妙,爱弄死虾蟆,致令生叫跳。一跳、两跳、三跳、四跳,跳到三十三天,依旧莫能窥窍。毕竟如何?」卓拄杖,云:「一心请召。」
天岸升禅师语录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