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首座寮秉拂

开炉,秉拂。「驾千钧弩,发万仞机,敌胜惊群,须凭作者。」左右顾示,云:「有么?有么?」问:「有结有解,已是病鸟栖芦;无解无结,犹为困鱼止泺。祇如出格一句作么生道?」师云:「倚天长剑逼人寒。」进云:「醍醐酥酪元同味,钗钏瓶盘总一金。」师云:「且得领话。」进云:「三千剑客今何在?独许庄周致太平。」师云:「澄潭不许苍龙蟠。」进云:「忽遇倾湫倒岳时如何?」师云:「金翅鸟王当宇宙。」进云:「劈开华岳连天色,放出黄河到海声。」师云:「今日无你出头分。」问:「挥倚天之宝剑,万里光寒;著定乱之戎衣,廓清宇宙。正当炉鞴弘开,如何是座元师为人句?」师云:「秤𨪰厌出黄金汁。」进云:「恁么则草枯鹰𦕨疾,雪尽马蹄轻。」师云:「看杀傍观。」进云:「祇如人人是佛,为甚么却用选佛?」师云:「不遇中郎鉴,还同野舍薪。」进云:「忽有个不愿作佛的人来,未审座元师又作么生?」师云:「脚跟下痛与一顿。」进云:「如是则恩深无语,怀抱分明。」师云:「只恐不是玉。」

乃云:「八字打开把手牵,君行不入,十分成现,攒眉归去不多争。

恁么来者,秤𨪰厌出黄金汁;恁么去者,相留共吃赵𭘀茶。

宝剑倚天光雪雪,佛来也斩、魔来也斩;

漫天网子布重重,龙跳不出、虾跳不出。

火焰转法轮,如山如岳;诸佛立地听,落堑落坑。无宾主句阿谁酬?

打鼓普请,烈焰光中飞彩凤,横亘十方,直得沩山水牯无处躱跟,无位真人转身不迭,

金佛、木佛尽教度炉,铁额铜头唤来重炼。

到者里,说甚祗有悟,别无迷?迷悟都来第二头,正是龙蟠死水、鹤入银笼。

理无碍、事无碍,理事圆融真法界,未免依稀,越国仿佛扬𭘀,直饶滴水滴冻,敢保老兄未彻在。

总𫝃脱笼卸驮,更须打破蔡𭘀城,四野分明也。

中心树子到你也未点著知有也,紫罗帐里未攃珍珠。

乾爆爆、硬纠纠,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牙如剑、口如盆,更与换骨洗肠,重新整顿。何况雪装师子,琉璃禅、药汞禅,灰烬无余;纸画大虫,传来的、学来的,烟飞净尽。佛见、法见,片雪点红炉;圣解凡情,千𮈔挥利刃。不到𬗫崖攃手,那知平地登仙?直须绝后再稣,方乃欺君不得。所以道:平地上死人无数,过得荆棘林方是好手。祇如过得荆棘林的又作么生?大冶精金,应无变色。」复举:「昔日天童先师翁云:『今日禹门院里结制,须与众兄弟一议:不用众兄弟参禅、不用众兄弟会理,单单不容瞌𪾶。若也瞌𪾶,一棒打出骨髓,莫言不道。』」师云:「大小师翁单只怕人瞌𪾶,秉拂上座即不肰,今日大觉院里结制也与众兄弟一议:参须真参、悟须实悟,直饶绝点纯清,全无瞌𪾶,一棒打你髑髅粉碎。何故?棒头有𦕨明如日,要识眞金火里看。」卓拄杖,下座。秉拂。「昨日有一因缘举似大众:一人坐河边叫渴不止,升上座向它道:『河里是水。』其人摇手不信,遂至抱渴而死。一人坐饭箩边叫饥不止,升上座向它道:『箩里是饭。』其人亦摇首不信,遂至忍饿而终。诸兄弟!河里是水,渴死不信;箩里是饭,饿死不信。当断不断,祇为太近,虽有智者,不能打正。

行路难,行路难,万仞峰头君自看。」

开山达法禅师忌日,弟子行俊等请秉拂。问:

「山山已抹金风令,树树经霜尽落辉,

此境此时即不问,归真一句请师题。」

师云:

「杲日正当午。」

进云:

「恁么则一片白云横海上,几多归鸟尽迷巢。」

师云:「自领出去。」

进云:「大师也不得无过。」

师云:「你吃不得棒在。」

进云:「韵出青霄天外响。」

师云:「且缓缓承当。」

乃云:

「杰出青𭘀老象龙,飘肰一衲下江东,

已窥太白源头活,直引曹溪河北通。

渊默雷声酬百问,风行草偃下王公,

至今雨露人心在,灵塔年年泪染红。

此盖开山达法禅师有如是气槩,故有如是节操;有如是节操,故有如是向往;有如是向往,故有如是识见;有如是识见,故有如是运筹;有如是运筹,故有如是机用。生居无佛之乡,提挈跉竮之子,荒田植以嘉谷,顽石凿其混𪷟,插茎茅而变现琼楼,出一语而敬钦神鬼,俨若龙王行雨,高低普润;亦犹长者施财,贫乏悉均。其有功于齐鲁之邦,盖如日之炤、月之临矣,则其感发人心,又岂有生存死没之殊哉?既无生存死没之殊,则诸公挥金办供难尽教思。秉拂阇黎高登法座,又向甚么处下口?不免借华献佛,转伸供养去也。」竖拂子,云:「郑𭘀梨,青𭘀枣,万物无过出处好。」擿拂子,下座。

冬至,秉拂。问:「黄钟才动一阳来,万象森罗𦕨豁开,

日出千峰消积雪,一枝春信寄寒梅。

偃月长蛇谩劳排出,因缘时节便请激扬。」

师云:「黄河连底冻。」

进云:「华开枯木三冬秀,石笋抽条劫外春。」

师云:「那里得者消息来?」进云:「昔日僧问疏山仁和尚:『如何是冬来意?』仁云:『京师出大黄。』意旨如何?」

师云:「泻尽诸方五味禅。」

进云:「今朝若有人问:『如何是冬来意?』向它道甚么即得?」

师云:「衲被蒙头万事休。」

进云:「得即得,得即不得。」

师云:「你又作么生?」进云:「山近朔风吹积雪,天寒落日澹孤村。」

师云:「我不如你。」

问:「西来大意即不问,阳长阴消事若何?」

师云:「验在目前。」

进云:「阴消阳长承师指,阴阳未判又如何?」

师举拂子,云:

「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进云:「与么则形名虽未兆,文彩已全彰。」

师云:「若将耳听终难会。」

进云:「昔日临济大师道:『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如何是一句中具三玄?」

师云:「无须锁子两头摇。」

「如何是第一玄?」

师竖拳,云:「捏则成拳。」

「如何是第二玄?」

师云:「开则成掌。」

「如何是第三玄?」

师云:「五个指头四个义。」

「如何是一玄门具三要?」

师云:「铁轮天子寰中敕。」

「如何是第一要?」

师云:「轩辕宝镜当堂炤。」

「如何是第二要?」

师云:「神剑一挥千里血。」

「如何是第三要?」

师云:「收。」

「如是,则临济大师面目现在?」

师云:「高著𦕨。」

僧喝,师云:「者一喝,是喝临济?喝秉拂?喝自己?」

进云:「何处不为霖?」

师便喝。

问:「回天关之妙,用万里阳生,转地轴之寒,芳千山蕴秀。即今八表披光,如何是接物利生句?」

师云:「丽天杲日炤寰区。」

进云:「听尽诸方下里曲,始识阳春调不同。」

师云:「你曾见过几人来?」

进云:

「利生句子蒙师指,五家堂奥乞重宣。」

师云:「葛藤又葛藤。」

进云:

「劈面来时飞电急,迷云破处太阳孤。

如何是临济宗?」师云:「我不可作大觉弟子,不得三十三天腾扇子,千波影里卓红旗。」

「如何是云门宗?」师云:

「石裂崖崩不是险,

无影树头县日月,不萌枝上辨春秋。」

「如何是曹洞宗?」师云:

「它家自有儿孙在,

一轮明月澄清影,万朵烟云作绣衣。」

「如何是沩仰宗?」师云:

「明暗双双个时节,

散发夷犹谁管系?太平无事酒颠人。」

「如何是法𦕨宗?」师云:

「不闻三界总惟心。」

进云:「一种没弦琴,惟师弹得妙。」

师云:「千闻不如一见。」

乃云:「群阴剥尽,一阳来复,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此天地否泰之候,亦衲僧转身吐气之一候也。何为天地否泰之候?自立冬至长至日,朔风极其凛烈之威,霜露结其沍寒之体,漠漠彤云,四塞飘飘,六出飞华,鸟兽窜伏,山林惨悴,可谓物物俱丧、事事皆穷者矣。逮至今日,则阳气始回,便见天宫磬动,缇室灰飞,草绿枯枝,云开冻野。何为衲僧转身吐气之候?自结制以至今日,双眉卓朔,铁脊横撑,内不放出,牙根咬定;外不放入,拶定脚头。取不得、舍不得,在在银山;进无路、退无门,处处铁壁,可谓前不遘村,后不迭店者矣。设若今日冷灰豆爆,便见条抽石笋,焰吐冰河,铁树开华,木人抚掌。所以道:穷则变,变则通。肰方其正穷时,通住何所?方其通时,来自何方?及其既通,穷归何地?若于此直下见得,便见今亦如是、古亦如是,穷亦如是、通亦如是,变亦如是,祇如今日还唤作不是一阳来复得么?待汝等各各有转身吐气处,不妨入室通个消息。」

立春,秉拂。

「残腊昨宵去,新春今早来。野色乍开,尚有三冬积雪;溪声已滑,冲开此日坚冰。柳𦕨细而舒金,莺舌寒而解语。苍山换⾻,浑如𪾶里杨妃;湖水漾青,宛若镜中西子。绿无声而到地,风随令而回东。一任把断赵𭘀关,云霞出海曙;果肰匝地云门普,梅柳度江春。弥勒、释迦,前村后巷;狸奴、白牯,送旧迎新。东海鲤个个𮋒身,后园驴头头吃草,不由天造,岂属人为?所以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得,不于菩萨觅神通、不向诸圣求解脱,祇贵当人脚跟下雪老冰枯,自见春光溢目。不见觅心不得,腰齐雪也;华生碓㭰,本无物也;滹沱浪涌,蒿枝拂也;竹声乾处,立无锥也;桃放千林,疑团破也;梅子已熟,心即佛也。诸兄弟!冰𫝗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涨千溪非一日之雨,

朝闻夕死非一日之功,立地成佛非一日之行。物久困而自稣,人积疑而顿悟,因缘会遇时,豪发无差误。正当今日,如何是应时纳祐一句?」

以拂子画此○※相,云:「新春把笔,百事大吉。」

除夕,秉拂。

「一年三百六十日,

昨日今朝元不别,

家家户户贴桃符,

桂酒蒸豚叙腊节。

韩子便作送穷文,

明皇梦里虚耗出,

秦中傩作鬼神形,楚地亦云去故日。

谁知依旧日东升?那见月从西畔出?

人人鼻孔下头垂,个个𦕨睛乌历历,

师姑毕竟女人为,

森罗纯作珊瑚色,

诸方长老尽谭玄,共把乌⿔证作鳖。

升公本自不同条,打鼓依肰循旧律,虽肰旧律自相循,究竟无可为君说,不如唱个渔父词,却胜北贤一筵席。」乃唱云:「爆竹未除今岁历,莺声己报杏华节,春归一树风,初绿本不隔,释迦、弥勒元无别,我本木兰丹上客,𦕨底波光一万叠,钓竿未肯轻抛擿。忘岁月,待得长鲸心始歇。

设有禅客出来道:『升上座!今日是什么时节?不说些紧要佛法,却自唱歌行乐。』」乃喝一喝,云:「愚人笑我,智乃知焉。」

元旦,秉拂。

「春王正月,鲁史谨笔,大书特书,要人鉴别,民无二王,天无二日。孔子一片赤心,在尊周室,人王既尊,心王谁识?我观法界众生灭裂心王,历代佛祖因之僭窃,指天指地,乃问鼎之沿流也;微笑拈华,实亡周之渐次也。嵩山面壁,人而不仁如礼何?得髓安心,人而不仁如乐何?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三家者以雍彻。道吾舞笏、秘魔擎义、禾山打鼓、雪峰辊毬,八佾舞于庭。殊不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故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肰则如何是礼之本?心王不妄动,六国一峕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但见皇风成一片,不知何处有隅封?」喝一喝。

解制,秉拂。「雪色初晴,春山澹荡,桃腮未滴胭脂雨,梅萼先招玉蝶风。忆归期,数归期,别时容易见时稀,杜鹃枝上啼。长相思,短相思,从前客梦已如痴,唤回知几时?诸兄弟!同堂共住以来又是一期了也,升上座自愧不才,终日絮絮叨叨,不是为你破除妄见,便是为你铲削情根。你欲住却不许你住,用锥锥你,用锥锥你也,移华兼蝶至;你欲去又不许你去,用钩钩你,用钩钩你也,买石得云饶。正当恁么时,欲住未住、欲去未去,钩锥齐歇,两手分付。两手分付也,分明月在梅华上,看到梅华早已迟。所以此事不在久参、不在初学,直须立地搆去。果肰立地搆去,则何妨跨杨岐三脚之驴,朝游天台、暮游南岳;解弥勒布袋之口,横卧华街,倒穿柳巷?何故?此人通途合辙,事同一家,对面不相识,千里却同风。其或未肰,相思相见知何日?泪落珊瑚正未休。」秉拂。

问:「风摇雪萼家家月,云漾华魂色色光,

珍重阳春回足下,特呈旧面发清香。为复是师资契合?为复是啐啄同时?」师云:「随人卜度。」进云:「恁么则龙向洞中衔雨出,鸟从华里带香飞。」

师云:「不动如来在什么处?」进云:「祇如正当解制之节,临行一句又且如何?」

师云:「日中有乌,月中有兔。」进云:「学人又不肰。」

师云:「你试呈𬂔袋看。」进云:「鹏飞天外千重影,鲲向南溟万派波。」

师云:「琼华观里铁师子。」乃云:「五里一个亭,十里一个铺,云水去趋跄,尽蹋来时路。翠嵒啜齿粘牙、赵𭘀捏鼻呷𨣋,一个落尽眉毛、一个老无住处,那知洒脱衲僧,脚下绝无回互?虽无回互,莫忘名顾,一句临行平等分付,日中有乌,月中有兔。」击拂子,下座。

万善殿,秉拂。「万仞崖前冰雪封,懒僧高卧觅无踪,何缘归省玲珑畔?一櫂风吹到帝宫。皇风荡荡,南北宗通,同堂相聚,略展家风。不见道:云月是同,溪山各异。还有解得无舌人语者,不妨出众相见。」良久,众不出,乃云:「此事不在多言,言多去道转远。诸公既知时节,升上座亦说个应时及节底说话,与诸公醒醒瞌𪾶。得一万事毕,衲僧难辨别竿木。既随身潦倒,为君说一元和、二达磨、三盌脱丘,千峰势到岳边止,知止而后有定,那伽常在定,无有不定时。罔明出得,不离者里;文殊出不得,不离者里。者里是甚么所在?万善堂中,鸾飞凤舞,结制安禅,拷钟伐鼓,十方法界一时闻,闻者一一叹希有。□按八卦开炉,朱雀、玄武把门守户,第一、不许常𭘀人打爷,第二、福𭘀荔枝须亲到口,肰后唤临济拈𨪰、德山吹火、杨岐添煤、普化佐助,红炉爆出铁乌⿔,山河尽作师子吼。阿呵呵!还会否?知恩者道是一人有庆,不知恩者圣人作而万物睹。」

秉拂。居士问:「群阴剥尽即不问,一阳来复事如何?」师云:「君子道长。」进云:「个中端的无人识,尽在头陀一笑中。」师云:「无人知此意。」士便喝,师云:「祇解喝,不解笑。」士云:「识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师云:「过在阿谁?」乃云:「连日朔风紧急,吹得崖崩石裂,

鸡寒上树难栖,

鸭寒下水不得,

冻折崖前古柏枝,

拈起却是波斯鼻。

堪笑堪怜,衲僧落节,

两两三三,商量煖室。

笑倒黄河水神,涌起高声告白:

『河内冰坚且深,衲子面皮不别。何以故?𫝗一尺。』」

复云:「善言言者,言所不能言;善说说者,说所不能说。说所不能说,是为真说;言所不能言,是为真言。者道真言,释迦老子四十九年横说竖说,未曾说著一字;

东土二三,未曾说著一字;

达磨西来面壁九年,未曾说著一字;

天下老和尚,未曾说著一字。今日升上座对众说个甚么即得?

纵饶说尽河沙数,

争似谭玄口不开?」

卓拄杖,下座。秉拂。

「昨晚升上座梦见世尊升兜率天宫,趺坐己毕,敕诸大菩萨各说法要。文殊师利菩萨说偈曰:

『举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

出头天外看,谁是我般人?

』弥勒菩萨说偈曰:

『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

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普贤菩萨说偈曰:

『身口意清净,是名佛出世;

身口意不净,是名佛涅盘。

』惟有观世音菩萨将钱买下数千个烧饼,发付金刚力士,属令一百日内现前诸天每人与它两个,佛法一字不说。弥勒菩萨问云:『仁者!此是何义?』大士曰:『胡饼讨甚么汁?』升上座在傍失笑而醒,今日小参举似大众,敢问诸仁:升上座说的是法邪?说的是梦邪?若说是梦,现今说法;若说是法,昨晚做梦。于此明得,便可亲证无生法忍;其或未肰,观世音菩萨将钱买烧饼,放下手却是馒头。参。」秉拂。

「四大无我心如风,现今风声浩浩,风作何状?有者说风是圆底,若不是圆底,如何转辘辘地?有者说风是方底,若不是方底,如何四维上下一吹徧𭲞?有者说风是匾底,若不是匾底,如何窗棂缝罅横吹直入?有者说风是长底,若不是长底,如何吹得千里万里?恁般说话总是谤风,风不受谤,谤即是风。升上座如是而说,是有说邪?无说邪?无说而说,说亦是风。诸仁立地而听,是有听邪?无听邪?无听而听,听亦是风。寻常离心意识参、绝凡圣路学,向无可参处而参、无可学处而学,参底、学底也是风。既肰如是,谤底是风?说底是风?听底是风?参底是风?学底是风?真可谓一堂风冷澹,千古意分明。」

金粟首座寮,秉拂。「东土之山以泰山为首,移置须弥山下,一丘一壑而已。东震之水以沧𪷆为大,移置香水海边,一杯一勺而已。肰善用者,一杯一勺便成巨浪千寻,一壑一丘直下县崖峭壁。拈头作尾,在法不在人;拈尾作头,在人不在法。若有头尾相称者,不妨出众相见。」

问:「转身就父即不问,游子归家意若何?」师云:「九十九峰齐点首。」进云:「如何是入门一句?」

师云:「倚天长剑逼人寒。」进云:「如何是门内句?」

师云:「清风拂白月。」进云:「归家消息蒙师指,满堂大众尽知音。」

师云:「还有未出门一句,如何不问?」僧喝,师云:「胡喝乱喝。」僧礼拜,师便打。乃云:「本升因大和尚寿诞前来庆祝,从青𭘀未发足以前早已打迭,欲觅一语以为庆赞了不可得。及乎发足青𭘀,越水度山三千余里,欲觅一语了不可得。迨至来金粟寺,人事之余已经半月,欲觅一语了不可得。何故如此?盖为威音王以前无生尚不可得,何况有生?从此尽未来际无量寿尚不可名,何况岁月日时?肰则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不可以说说、不可以岁月而求、不可以算数而得,毕竟如何?虚空可量风可系,无能尽说寿功德。此是升上座庆祝之微忱也,再将途中所历与诸昆季宣扬一上,但不可作佛法商量,亦不可作世谛流布。升上座于四月初二日从青𭘀发足,车辚辚,马萧萧,度穆陵关,但见鸟道入云,崄巇欲绝,惜不得𬗫崖攃手,绝后再稣者与之共辔。由宿迁渡河,但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鲸波万里,百折不回,因念曹溪正脉源远流长亦复如是。从淮水入𨝍沟,正当竞渡之辰,龙舟夺锦,因忆学道先须有悟由,犹如曾斗快龙舟,诚哉是言也。从瓜埠入杨子江,见金、焦二山昂藏屹立,有𬒀柱中流之势,浩肰击楫,平地上死人无数,弄潮须是弄潮人,安得弄潮人与之同载?到京口,万舸争先横截去路,讵知君登𮉼、我行陆,君行陆、我登舟,彼彼不相妨。过延陵,思季子之高风而问辙焉。到姑苏,仰隆祖之芳躅而瞻礼焉。不意守关使者杜撰,巡官把断要津,不通凡圣,庸讵知它家自有通霄路,君辈其如予何?从此快舸轻舠直至双林,竹篱茆舍,鸡犬桑麻,松竹犹存,林泉无恙,何乐如之?肰犹是途路之乐。及乎诣金粟寺,登金粟堂,入金粟室,见大和尚,瞻礼慈容,拜问起居万福,真是远客还家、贫儿见父,欢喜踊跃,生平快乐孰大于是?至于现前昆季,大者如兄、小者如弟,同是家里人,共说家里话。作么生是家里话?不见临济大师道:『有一人论劫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那个合受人天供养?』者岂不是家里话?于此见得,方知升上座住青𭘀一十二载,不曾一日离却昆季;今日与现前昆季相见,要且不曾动步离却青𭘀。所以道:不动步,周徧十方;未入门,常在屋里。对家里人说家里话又添一番快乐,祇恐现前昆季说是道远途长,暑日炎天不劳重举,则升上座自放自收去也。」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启建华严宝忏,秉拂。居士问:「临济问黄檗佛法大意,吃三顿痛棒。弟子不为佛法而来,又且如何?」师云:「满堂僧不厌,一个俗人多。」士云:「不得厌良为贱。」师云:「壁上画棋盘。」

问:「古佛垂慈坐道场,随流逆顺驾慈航。当机谁识娘生面?一朵昙华扑鼻㕿。昙华扑鼻即不问,如何是娘生面?」师云:「你是福建子。」进云:「恁么则当阳踢瞎摩醯𦕨,始见前三与后三。」师云:「三山半落青天外。」乃云:「无边刹境,自它不隔于豪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兹者康熙乙己年八月初一日,海盐金粟寺华藏庄严菩提道场成阿兰若,毗卢遮那于中始成正觉,坐宝莲座,徧布身云放光动地,十方微尘佛刹诸大菩萨海会云集,一刹那顷从初会以至十会圆融行布、行布圆融,帝网交罗,重重影现,说无量世界微尘数偈、说不可说不可说微尘数品,善才童子徧礼诸大知识,证无量修多罗法门,奇特中奇特、殊胜中殊胜,谅诸仁者𦕨无不见、耳无不闻。既同𦕨见耳闻,则皆诸佛诞生之子;既皆诸佛诞生之子,则若远、若近,若此土、若它方,礼拜行道、烧香散华、擎拳合掌、欢喜赞叹、修斋设供皆是华藏庄严。但于其中不得作佛想、不得作非佛想,不得作法想、不得作非法想,不得作诸相想、不得作非诸相想。能如是见,是名正见;如是知,是名正知;如是礼,是名能礼。所礼审如是,则已亲见毗卢、亲登宝阁、已证普贤妙行、已得文殊大智。何以故?盖为从前所作种种佛事,不假它术,皆吾心之常分耳。若或稍涉迟疑,则请同瞻坛上诸师七七日内随机展、随机演,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好时,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色见声求也不妨,机轮转处绝囊藏。信得及,无差别;信不及,则虽智同鹙子、通若犍连,同居道场,耳无所闻、目无所见,终日瞌瞌𪾶𪾶,如灯影里相似。」喝一喝,云:「要且亦出不得华藏世界。」

施主请秉拂,今辰乃破堂,禅师赍持岭南檀越奇珍异品、香华灯烛珍羞供养,恭祝老和尚大诞,请转法轮,饶益四众。秉拂,道:「即此一念早己饶益四众了也,所陈供养早已转大法轮了也。不见华严会上具足优婆夷安置一器,涌无量宝,万方来者悉皆满足。今此会中,一、元和,二、达磨,三、十方罗汉僧,尽皆随例餐𫗰子,各得三文买草鞋。草鞋上脚,且莫东行西行。𫗰子满盘,岂止口肥腹饱?须要一一识渠来处。来处若识,黄金合消;来处不识,滴水难受。且道:现前供养从甚么处得来?从东粤督府刘夫人一念净信中来。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肰则刘夫人不止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百千万亿佛所种种善法、种种善根悉皆成就。何以故?举一法而法法全彰,明一机而机机顿赴,理如是故、事如是故、法性如是故。祇如因斋庆祝一句又如何?一念普观无量劫,无去无来亦无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诸方便成十力。阿呵呵!说甚尘沙甲子劫?」秉拂。

「更以异方便,显扬第一义,而今宗师家不是摇拂子、定是举如意,不是行棒便是行喝,以为方便极则,殊不知嵓前丹桂,香透毗卢顶𩕳;久雨不晴,浸烂达磨鼻孔。云起南山,岭峻不碍分飞;水涨低滩,竹密何妨直过?常住少米无柴,诸兄焦心竭虑,有一等冬瓜茄子,只管钵盂两度湿。又,谁问你东家杓柄长、西家杓柄短?康僧桥畔露华浓,庭前秋满娑罗树,无边消息几人知?分明月向梅梢度。白鸥滩,重指注,芰荷香散白苹风,箬笠绿蓑尽可住。君不住,涉江又采芙蓉去。」

中秋,请秉拂。居士问:「如何是金粟景?」师云:「白鸥滩上露华浓。」「如何是景中人?」师云:「俗人头戴僧冠帽。」「如何是人中意?」师云:「少刻有斋,居士随例吃饭。」进云:「景意悉蒙详指示,因斋庆赞句如何?」师云:「佛寿无量。」乃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今与古、一多与少、一真与妄、一圣与凡、一佛与众生,一譬如云中秋月,影现千江,唯一月所摄;光生万户,总一光所烛。华严会上师子频呻比丘尼拄妙胜光王日光园中八德流泉、百华宝木,头头映现,一一示身成就一切智。现前普光庵主年登七十,有感必应,无德不修,以平等心作种种平等佛事,不矜其功、不伐其能。今辰设道吾饡饭、点赵𭘀茶,来此华严会上恭祝大和尚寿诞。且道:与师子频呻是一?是二?肰则古之日月即是今之日月,今之人物不异古之人物。」乃唤云:「普光庵主!汝愿无尽、功德无尽、法界无尽、佛光明无尽、寿量无尽,劝大众普惺惺,人人各有一光明,明明百草头边意,著著拈来用最亲。用未亲,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胡思黯居士为母诞日请秉拂。「种榖得榖、种豆得豆,谷应山呼,点滴不漏。近日雨水较多,农夫懒惰,将祖翁田地荒草盈坵。参禅如种榖,学道如种豆。赵𭘀祖师道:『我于二时粥饭外,无杂用心处。』心地不生闲草木,管取随家丰俭足。君不见?元清胡道人,入尘不染心如玉,参寻知识海门东,亲见文殊得礼足,双𦕨头头是佛乘,心心所种皆佛业、念念发生欢喜门,念念顿超无量劫,无量劫超生死空,生死空时无延促,延促既空佛不殊,福也、寿也何穷极?无穷极,教子贤孙同庆祝。」

请秉拂。问:「高提祖印,说法利生。高提祖印即不问,说法利生事如何?」师举拂子,云:「拂子点开千圣𦕨。」进云:「会者,当处受用;不会,世谛流布。世谛流布即且置,如何是当处受用的事?」师云:「馍馍𫗰子,满盘托出。」僧喝,师云:「饥逢王膳不能餐。」

问:「华藏庄严徧法界,老人寿量祝无疆。如何是不思议的句?」师云:「华藏庄严徧法界。」进云:「恁么则寿若须弥,福同泰岱。」师云:「你那里见来?」僧喝,师云:「你也学它喝。」乃云:「今辰乃自牧禅师领云环王檀越设斋修供,端为恭祝老和尚寿诞,以此胜因回向王公自己,寿山高耸,福海绵延。据秉拂看来: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我师大诞是九月初八,王公寿诞是九月初九;我师大诞是七十;王公寿诞是四十。王公四十即是我师过去的四十,我师七十即是王公将来的七十。七也、四也,有何殊?八也、九也,实平等。过去平等、未来平等、现在平等,我师平等、王公平等,百千诸佛平等、现前四众平等、尽大地众生平等,秉拂以平等心说平等法,福寿庄严,千周百匝。」

天岸升禅师语录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