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日〔2月13日〕
段祺瑞为北京执政一年有奇矣,时虽有政府而太阿倒持,权皆归于军阀政府之命……执政不过一傀儡而已。现在吴佩孚率督鄂军由湖北入豫规取洛阳,而河南为国民军所据,正在相持之际,吾晋被国民军所围,四面楚歌,声浪最盛。故上年晋督募兵,各关隘口防堵不疏,晋已增兵十万有奇之多,军需孔急,筹饷众多,晋人担负日益加重,有不堪其苦之势,阎锡山手握军、民两政权,处此邻省窥伺之际,不得不用心武备,以冀三晋安全。崞县阎境光知我太原县事三年有奇也。至人民之生活程度日高一日,百物腾贵,又腾于前,人情风俗之坏,亦日甚一日,诚恐三晋未免兵燹之灾耳。
鸡鸣而起,以庆贺元旦,里中炮响连天,迎神祀祖者纷如,此亦太平之景象也。
家中一切事情命玠儿办理,五更迎神祀祖,皆系玠儿及诸孙行之。
曙光已送,予乃拈香于神,到祖先堂上叩拜,致敬庆贺元旦,此一大乐事也。
正月初五日〔2月17日〕
昨夜临寝之际下雪……朝晴。诗云:“雨雪霏霏,见曰洧。”今日雪后日出,即诗之所谓也。
赴晋源泉之馔,同席者为第四区区长薛董亭长春、晋祠村长贾雨臣□、孙恕、赵秉衡等君。
正月初七日〔2月19日〕
浙江张雪珊在晋祠北堡购置一宅,于去秋九月由省垣迁移入内而居,今日请客,晋祠人多……此即千万买邻之意也。
晋祠唱闹市戏,今日起唱,前后三日,戏价五百二十吊文,风俗之□可谓极矣,不禁为之一叹。
正月初八日〔2月20日〕
有人言:省城于元旦出发军队向东南而行,谓是往辽州……布置两团于河南武安县界,以防国民军在河南败溃,又谋□扰我晋也。
由县来拜年者甚多,均诣晋祠观剧,在晋祠午餐,并未返回家中。
里中逢泉涌招饮。
晋祠商家未开市者,仅有两号,市面极其热闹。观剧者分外人多。
正月十一日〔2月23日〕
……县长言:上峰用款孔急,现令解款一万四千元以钱粮作抵。……
正月十三日〔2月25日〕
当此之时,百物腾贵,不止一倍十,而且一倍百也。即如民国之初每斤豆腐长至十文钱,今则一百文也,每斤醋十一二文钱,今则一百二三十文矣,至葫麻油每斤百十文钱,今则六七百文矣,其余可类推也。生活程度日益增高而人皆不畏,乃反奢华,令予难解。
正月十四日〔2月26日〕
日来边关警告迭至,晋督发军队分往边疆,添兵驻防。又在省城购买蒸馍(每斤大洋一角)以及烧饼运往军前作战兵之口粮。
闻樊钟秀于去冬寇我辽州,败溃而去,心终不甘,现又图谋入寇以思一逞,在黎诚县东阳关外布置其兵其党。……石家庄贼兵亦多,故我晋军防边紧急,不敢稍懈。
正月十五日〔2月27日〕
今日为元宵节,不闻有闹社伙之处,即省垣亦未有热闹,若去年者,可见时局不佳,民穷财尽之甚也。
……晚到晋泉源吃元宵,二鼓乃归。
正月十六日〔2月28日〕
老友朱向阳逝已七日,其子安葬于新茔,予拟往晋祠助丧会葬。
军事孔□,省垣寻常出发军队前往边关并运熟食于军前。元宵佳节省垣亦未挂灯,并无社伙热闹,足见防边之策日紧一日也。
正月十八日〔3月2日〕
太原县商会来函,定于本月二十日到商会清算丽生明□□之账,而□□势必抵抗商会,届期不到。……
正月十九日〔3月3日〕
国民军现在河南、直隶被众攻击,吾晋边关于是日紧一日,阎督招兵募饷因之迫切,而三晋人民皆是燕雀处堂,不知后灾,往往抵抗捐款,疑可谓愚之甚矣。
有人言:本县驻防兵一营,已于今晨调往太谷。拉驻运煤车一百余辆,载送军装。
复升裕请馔客到一半,仅坐一席。
正月二十日〔3月4日〕
今日为“小添仓节”。
予率两孙进城,到陈寅庵家贺,为其侄完婚之喜。
正月二十一日〔3月5日〕
朝偕郝济卿为陈寅庵娶侄妇之喜,贺客甚多,有四五百人,可坐七八十席。
边关警讯又来,今日省城来电:太原一邑要驮骡一百头,□□均集于县,翌朝即行送者,佥谓系送枪炮子弹于军前,人心因此警惶。
正月二十二日〔3月6日〕
里中仍唱秧歌,村人只知歌午升平,不虑世乱纷纭,此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溪独唱后庭花”也。村人毫无知识,亦无责焉。
正月二十三日〔3月7日〕
五更睡醒,挑灯阅报。国民军业经战败者多,鄂军已占据河南开封府、郑州。豫督岳维峻不知到何处。……奉军由榆关攻击热河,段执政身居北京政府,一任各省战争宛若不知也,系被国民军所缚束不得自如也,似此时局,涂炭生灵,哀可哀已。
正月二十六日〔3月10日〕
鸡鸣而起,挑灯阅报。河南督办岳维峻兵败到洛阳车站,遭一炸弹……幸免未死……而河南为吴佩孚所得。
晋军于本月二十日出娘子关布置于井陉……等处,国民军之溃军亦皆远□,总指挥商师长亦到石家庄设晋军总司令部。
正月二十九日〔3月13日〕
五更梦醒,挑灯阅报。豫督岳维峻兵败逃避陕西不得,欲越嵩过□被他兵所阻,现正进退维谷之际,河南国民军有败不能振之势,吴佩孚所统之鄂军大为发展,可望得河南矣。
二月初一日〔3月14日〕
时河南国民军为鄂军所败,尚有战事,直隶国民军被张宗昌、李景林联军所攻,奉军由山海关进攻国民军亦将败溃,吾晋军于上月二十日〔3月4日〕分三路出发,一由娘子关至直隶石家庄,一由井陉到元氏、乐城等处,一由五台出龙泉关抵正定府。……
二月初四日〔3月17日〕
催完钱粮十分紧迫,各村日日鸣锣告众,若不及时完纳,逾限必受官庭之责,哀我晋民何堪此虐耶。当此农事初兴之时用款耕作,而乃移作完课之款,其有不受窘迫者寥寥无几,吁!可慨也已。
村公所请本区区长薛华亭长春宴饮,予作陪客,凡两席。
二月初五日〔3月18日〕
李号掌宿之吾家,言:万意生木店费用太巨,木工之工资涨价太高,工人甚形绌少之故。去年一年除号中日用火食及木匠之工资外幸获余利数十两,其镇之木店多行亏累,莫若吾号之甚也。当此之时,百物腾贵,工资甚大,商号获利亦艰,故倒闭之商号到处甚多,可慨也已。
报纸言:晋军在直隶顺德府一带与国民军接触,于上月底本月初已获胜仗,则失“保境安民”之本意也。
二月初七日〔3月20日〕
雇工甚缺,工资甚大。欲雇一长工不能,盖由人皆当兵而务农者少矣,农业不兴,为老大患……
二月初八日〔3月21日〕
己刻赴县,因阎县长招集。……
二月初九日〔3月22日〕
吾邑支应军运之麦面,用车运往省城,每日预备大车七八十辆,皆由各村所拉,每村一日出车钱十余吊,而此款由民户所摊,民亦苦也。
二月初十日〔3月23日〕
本县催纳今年上下忙之钱粮,限本月十五日一齐完纳,各村日日鸣锣,催逼民户早行到县完纳,无一日之或缓,每村有一日三次鸣锣者,分早、午、晚也。
二月十二日〔3月25日〕
张二且冯尚友来助种麦。……
二月十三日〔3月26日〕
吾邑支差连住军□之车辆八十余,日日在县听差,每辆车一日十四五吊皆各村所出。……现在山西亢旱已经半年,今岁若遭荒歉,晋人有不饥饿而死者乎!
二月十六日〔3月29日〕
有人言:正太铁路火车粮商贩粮出境,每日起数十火车,近日粮价太〔大〕涨,每石新斗正月尚是五元四五角大洋,现已涨至六元五六角大洋,其余杂粟亦皆涨价,则人民生计将有不可设想者矣。
昨日由永和泰借大洋二十七元。……
二月二十日〔4月2日〕
河南之国民军已败,直隶之国民军退至西北据驻居庸关、归绥特别区,仍是第一军盘踞与我晋北□□,恐受其侵扰,而大同一带则危险也。
日来晋军自南往北前往大同,严防第一国民军。……
二月二十一日〔4月3日〕
吾晋增兵不已,闻现有兵十五六万,而招募之兵日日从吾里经过,自南而北到省编练,队伍日益加多,此吾省之大患也。……
二月二十二日〔4月4日〕
吾晋治安十数年矣,自民国十三年甲子冬,冯玉祥、胡景冀、孙岳等背叛曹吴后,以国民军号召一时,以后,吾晋遂注意征兵,各关口隘皆驻重兵防杜国民军来犯晋。……
武垚玉来言:其〔疑缺一字〕本月十八日聘定武家寨郭姓之女为妻,女年十六,聘礼大洋一百八十元,聘金昂贵数年于兹矣,此俗之大弊也,垚玉午餐而去。
二月二十四日〔4月6日〕
王老四今日又来充长工,耕种田亩。工资月七吊钱,较上年又涨,雇工之缺之故也。
二月二十五日〔4月7日〕
里人牛益齐请酒,晚餐于复升裕。
二月二十七日〔4月9日〕
小店镇军队自南而北,言赴大同征剿归绥之第一国民军。
二月二十九日〔4月11日〕
……戎马之奔走尽向北行(谓征大同之国民军),本年之钱粮米豆业经预征已毕,民间支应兵差今日出车马,翌日出民夫,又加之以军饷之支派,晋民亦苦也。
三月初三日〔4月14日〕
今日为上巳辰。……
日来谣言,有行邪术人取人肠肚者,言一人之肠肚能卖大洋八百元,报纸亦言其事。妖人多系肩挑贺易沿街穿巷者,此谣传述甚远。
三月初四日〔4月15日〕
进县先至煤矿事务所。……
三月初五日〔4月16日〕
珦儿应村事,村中供一大车到省支差,一日即需大洋十数元。已去三日矣,费钱不知多少,此项差费将来必巨,均向民户派摊。
三月初六日〔4月17日〕
商家无生意,货不流通故也,军阀互战不已,致令地方糜烂者之多耳。
三月初八日〔4月19日〕
人心之坏至于此极,予今遇坏心人,则受其欺侮、受其愚弄也宜也。
煤矿事务所午餐。
三月初十日〔4月21日〕
日晡,晋祠……有人言:南门外不知何处之兵四五十人,身负枪弹自南而来,驻葛和店中,镇人大惊,遂将堡门紧闭,各商家亦皆收门,予亦惶然而归,告于里人,莫不惊恐。未几薛区长电告县署,阎县长及民军营均到晋祠,未悉如何。
三月十一日〔4月22日〕
初晨,里人言,昨日夜半村西汽车声音震于远近,想是有兵自省城来者。正话间,由晋祠一人过来谓:昨晚到晋祠南门之兵,系属逃兵,业经省城来兵惊之而去,捉拿一人,尚未知其详细。
村役于朝来家报告:昨夜到晋祠之兵不知从何处来,其数共三十八名,衣非兵衣,装服不一,荷枪负弹。二鼓,本县警佐、巡官、民军营虽到晋祠,不敢进前。……
三月十二日〔4月23日〕
县城北大街昨日演剧赛会,今日第二天演剧,予往观之,观者分外人多,似有人满之患,当此乱世,此未免乎招兵劫之灾。
三月十三日〔4月24日〕
身为绅士而存所在不思为地方除害,俾乡村人民受其福利,乃竟借势为恶,婿官殃民,欺贫谄富,则不得为公正绅士矣。民国以来凡为绅士者非劣衿败商,即痞棍恶徒以充,若辈毫无地方观念,亦无国计民生之思想,故婿官殃民之事到处皆然,噫,可慨也已。
雇王家锄麦两日矣。……
三月十四日〔4月25日〕
报言:中央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于上月二十九日〔4月11日〕。逃入东交民巷使馆中藏匿,嗣经众请出维持现状,至本月初八日〔4月19日〕,段又重入交民巷,次日即实行下野,出京前赴天津。北京现无执政之人,政局又为之一变也。
三月十五日〔4月26日〕
鸡鸣之时,予即起来,提灯入石门窑,其中□煤者八,砍煤者四,做工者二人。人缺太甚之故也。……
今夜窑中工人休息,不下窑采煤。予仍驻窑。……
三月十七日〔4月28日〕
运煤之车,因各县支应兵差到处拉车,不敢出来到山运煤,故峪中无运煤之车,窑上之煤因此不能畅销,各峪煤窑皆有积存之煤,流通因之湿滞。
三月十八日〔4月29日〕
王老四为吾家做长工于今第四年矣,田中一切农务均能了解,予一为指挥,即能应声而往办,予得多日不赴田也。
三月十九日〔4月30日〕
族孙端午御车支应军差……于昨日归来,言晋军司令部驻扎关内代县阳明堡,而关外兵散布于大同各县,以备剿第一国民军之后路,传言本月十六日晋军与国民军开战,未知确否。至支应军差之车辆有数千辆已编成运输队,皆系各村所雇者,每日骡马一头付出费两元,尚未知何日始能散归,此项巨款各由县村庄派摊。……
三月二十日〔5月1日〕
晋祠演剧赛会,所祀者苗裔之神,求子还愿者,男女杂□充溢祠内,俗之相沿历年久远,予自少时迄今历七十年仍然如此。……
三月二十一日〔5月2日〕
传言:晋军在大同北与第一国民军战,已败一阵,未知确否,小败犹不足虑,若是大败,则吾晋危矣。
三月二十三日〔5月4日〕
晋军北征者约十数万人,向各县要车马运输军械饷粮,每村出三套大车,一辆每日价大洋六元,均按户出钱,业已二十余日,尚无散回之消息,公家所发之草料不敷马用,晋人对此一事大有怨声,此亦晋人之灾也。……
雇工一人锄麦兼担土上菜。
三月二十五日〔5月6日〕
晋泉源出退号伙,今日均写辞约,予为杨小山、李宝庵作中人,除长支外,另给半年之应支。办理一日,在该号午餐。
三月二十六日〔5月7日〕
雇工一人种谷于山田,今日第三天,已种二亩矣,其余二亩尚未种。
三月二十七日〔5月8日〕
长工与雇工两人耕种山田,于今四日,种得遗留尚有半亩,翌日早即可种毕。
晡时,诣晋祠遇阎敬齐于纸房村之志勤职业学校,敬齐河津县人,向充省城商业学校校长,业经发财,乃购纸房村之荒地、废房。于民国十二年,建筑职业学校为其私产,开校于今三年矣,今春又筑围墙一百余丈。……
三月三十日〔5月11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古今皆然,今年北京临时执政段祺瑞,因直奉联军进攻国民军其势岌岌,段执政畏惧,于上月三十日逃避入东交民巷外国使馆……中国之乱可谓极也。
清朝雇一人担粪上菜……今岁菜价更贵,每斤菜豆芽价百文,每斤豆腐亦百文,每斤藕根二百六七十文,每斤白菜七八十文,每斤葱一百二十文,菜犹如此之贵,何况其它食用乎?年岁之暴,可谓极也。
四月初一日〔5月12日〕
煤矿事务所今日祭祀“窑神”予于午前进城拈香致祭,九峪窑首、董事到者三分之二,均借祭祀而享神福。予驻宿煤矿事务所。
四月初二日〔5月13日〕
九峪窑户不免受工人之害,昨日共议将昔日待遇工人之条件重行整理付诸众氓,莫不同意,遂因之而延石工办理。
初夜有碗大之流星自东南来落于吾里西北,其光甚亮,不啻电灯。
四月初三日〔5月14日〕
戏场有人言:戏班中之三坤伶有二坤伶昨夜在晋祠朝阳洞上侍奉山西警察亭长南桂香〔应是警察厅长南桂馨〕,今朝方来班中,故今日演剧大为疲困,莫若去日之活色也。吁,官至警亭〔厅〕,当此戎马倥偬之日游晋祠,纵欲行乐也。
四月初六日〔5月17日〕
时政乱国危,是非莫不颠倒,皂白莫不混淆,君子皆退藏山村,小人显耀于要□,群黎百姓不堪政界之暴虐,如水益深火益热,望谁出而拯斯民耶?
四月初八日〔5月19日〕
下窑采煤工人柳子峪甚缺乏,现在各窑停工者多……
……乃到天龙游览。今日天龙圣寿赛会,男男女女人尚不少,大和尚金亮,大开禅堂款待游览之人。
四月初十日〔5月21日〕
我来柳子峪今日已四日……
有人言:天龙山上偷赌者尚在岩深林密之处,设坛聚赌,山人多而川人亦不少。……
四月十一日〔5月22日〕
山人种谷,因人工缺少迄今尚未种了大半,幸得雨尚大,可望迟种能得苗也。
四月十二日〔5月23日〕
有人言:吾里于去日演剧,何以在山不归……
四月十三日〔5月24日〕
里中演剧今日第三天。
里人晚来言,从吾里过兵三连,由北向南,未知向何处防杜,已过数日矣。
四月十四日〔5月25日〕
大洋每元之数,上月底已至四千,本月朔又涨出四千有奇,昨日四千一百七十文,今日又涨九十文,至四千二百六十文矣,未知有何风声。
四月十六日〔5月27日〕
晋军在大同殆将两月,本月初十日〔5月21日〕与第一国民军已经开战,晋阳日报亦载其事,谓战于天镇水磨口、得胜口、助马口、杀虎口等处,相持四五日,晋军获胜,国民军北窜,死伤甚众,晋军则未免有死者。嗟乎,吾晋既与敌战,则晋人之受害势必不免,大洋之数突然涨至四千二百文有奇,亦以晋北战事故也。
四月十七日〔5月28日〕
雇工甚难,现在拣稻之苗,一日三餐,外又给工钱一千六百文。
晋军与国民军正在酣战之时,而里人茫然不知,竟于今日演唱儡傀之小戏。吁,可叹也已。
四月十八日〔5月29日〕
吾晋自上年招募兵丁以来,晋人大半应募当兵,现在农事、工人无处不缺人。工资虽大而雇工不易,乱世之年,人民不能安居乐业,亦天意也。
四月二十日〔5月31日〕
国民军攻我晋军风声益紧,传述互相激战,士卒死伤各一万有奇,大同有危险之势。
在晋泉源午餐。大洋之数去日涨至四千五百文,今日又涨一百文至四千六百文矣,人心为之惊惶,商路亦皆停滞,粮价亦因减缩。世乱若此,如之奈何?……
四月二十一日〔6月1日〕
夜半有人在门剥啄,邀请珦儿,言县署差役来村,有紧要公文俾珦儿阅看,乃系上峰向吾邑要车马八十辆,里中应摊三骡,连夜雇起赴省支应兵差,晋北战事紧张于此可见也。
日来摘拣稻苗,每人每月工资至二千二百文之多,且加三餐,此亦怪事也,殊令人诧异。
接到玠儿自代州来禀,言兵站医院,欲占其校。
四月二十二日〔6月2日〕
传言阎督军今日出省北上督兵,进攻国民军,谓本月十九日〔5月30日〕阎督军赴石家庄与吴佩孚会商办法,想必有奇谋善策剿灭国民军也。
四月二十四日〔6月4日〕
晨初即率两孙灌□河之田,自朝至早餐后共溉田四亩。……
四月二十五日〔6月5日〕
昨日有人言:正太路火车停止客车、货车,由石家庄只是载吴佩孚之兵入晋,共两万兵先到太原府城,即由省垣北出雁门关与我晋军共伐国民军,谓去日午刻到省,人心未免恐惶,虑有内变也。
四月二十六日〔6月6日〕
玠儿之三子有忠,年甫三龄……染痢疾……今日凌晨已殇。哀哉,予之失德大矣。
四月二十八日〔6月8日〕
吾邑城内今日赛会、演剧两班。当此之时,晋北战事日紧一日,今日要车,翌日要饷,各县人民负担亦重,而吾太原县民,昏昏闷闷如在十里云雾之中,而不虑三晋之危险。……
四月二十九日〔6月9日〕
张吉甫今年七十有五矣,现充太原县地方公款局经理,今日为其诞辰,开祝祜之会……又为送戏到泰山庙演唱……往贺者纷如。共坐八十席,可谓甚矣。
五月初一日〔6月10日〕
据北京、天津之报纸宣传,吾晋大同已于上月十六日被第一国民军攻陷,而大同已非吾晋所有矣。
省南各县日来支应谷草送到省城为军用之料,吾邑各村共支三十万斤,各备车马送省,民皆苦之。
……而吾邑县人及商会因上月二十八日〔6月8日〕“乐王诞期”赛会演剧两班,每班唱三天,对唱两天后,各唱一天,共唱四天,可谓乐而忘忧也。……
五月初二日〔6月11日〕
大洋之数,日涨百文,今日已涨至五千一百文矣。
五月初三日〔6月12日〕
雇工甚缺,即欲雇一人而未能。
奉直联军由京分三路进兵,攻击西北国民军。……
五月初四日〔6月13日〕
……邻人先溉,待其溉毕,再行溉己之田。
予在田一日,培植菜苗,移邻人之辣角苗以栽之。……
五月初五日〔6月14日〕
今日为端午节,而人皆庆贺佳节,但百物腾贵,每斤白面四百文,每一新斗(十四斤重)三千有奇,每斤猪肉一千二百文,每斤羊肉一千六百文,每斤酒一千有奇,每斤菜百文,每斤葱八十文,凡一切食物,莫不异常昂贵。然人皆不以为忧,每逢佳节,则较前物贱之时,风俗更为奢华,饮酒食肉无一处不然,无一家不然,无一人不然,俭朴之风已渺,奢侈之习益广。迁流日下,不知伊于胡底矣,此世道之大忧也。
五月初六日〔6月15日〕
赴晋祠观剧,在晋泉源午餐……观者众多。
农田工资甚大,每人每日现尚一千有奇,而粮价却减。
五月初七日〔6月16日〕
晋北军务日益紧张,民间支应军差日烦一日,先支骡驮驴驮,次支军马,业经三四次矣,今日又令人力推车三百辆,前往支应军差,民亦苦矣。
五月初十日〔6月19日〕
昨晚急雨中有冰雹……幸未伤麦,时亦未久。……
五月十一日〔6月20日〕
汾水于去日大涨,西山中有雨,方能水涨,今年初次汾涨。……
……阎县长策马来邀予赴县,乃系命予上省办公事。……
五月十二日〔6月21日〕
雇工甚难,现又要小车三百辆,太原一邑支应,他邑皆无,独向太原一邑要之。
省垣尚未安靖。
五月十四日〔6月23日〕
来省第三日,闻晋北军事尚紧,始知大同一川均被贼蹂躏特甚,败退至雁门关扼守,晋军死伤至三万有奇,敌死亦众,可畏也已。
五月十七日〔6月26日〕
黄少斋病,仍未痊,不得晤面,因与牛灿三磋商,先行告归,灿三以为可。予乃觅一东洋小车,乘坐而归。辰刻,出省大南门,由汽车路渡汾,其水缩,由近日来未雨故也。
五月十八日〔6月27日〕
当此之时,正在麦收,人工十分紧急,雇工甚缺,工资亦异常之巨,粮价却大减,而农家莫不叫苦,又加晋北军务之差,农皆支差,不堪其苦矣。
今日为我七十之诞辰……儿孙为我祝,谢却他人来祝,竟有亲戚来者,以寻常饭款待,凡五桌。
五月十九日〔6月28日〕
日来不雨,山田之苗又旱。……
阎县长言:于去日又要车运干草于忻州,吾邑每日运二万斤,但未知运几日。
吾邑现又派借一万元以充军饷,现在晋北军事紧急,向各县借款,人民负担可谓重矣。
……雇工每日工资至二千三百文之多。
五月二十日〔6月29日〕
本县商会招集煤矿事务所人员及镇会董派摊此次一万元借款,富绅担任四千元,商界四千元,社会二千元,煤矿事务所在商界四千元中担任一成,系四百元,今日乃派五百元,予不承认,乃未议决。
五月二十一日〔6月30日〕
今朝豫让桥上卖工夫者颇多,工资大减,有八百文者,有六百文者。
五月二十二日〔7月1日〕
雇工甚缺,予亦常到田工作,当此农忙之际,无人做地,何以盼农之发达乎。
五月二十三日〔7月2日〕
本月十九日〔6月28日〕,吴佩孚、张作霖俱入京在怀仁堂会议,先定同力合作攻击西北,务期灭国民军,是日下午两巨头各下总攻击令。……
五月二十四日〔7月3日〕
人工缺少,并未雇工,予终日在田,未曾一歇。
五月二十五日〔7月4日〕
张藩、李煌、周二小偕来,谈现借款事,啜茗即去,三人因本县官绅派〔疑缺一款字〕有私情,富者反无,贫者反有矣。
五月二十六日〔7月5日〕
谦泰元柳子峪窑首今日招集各窑户公同算账,且备酒席……今日共坐九席,因百物异常腾贵,较上年大减。费酒席钱一百七十余缗,每人须三千钱。……
五月二十七日〔7月6日〕
支应兵差之费,山中百姓亦为浩繁,所见山人莫不说此。……
五月二十八日〔7月7日〕
工资甚大,拣谷一日,每人三餐外尚须钱九百文,此予一生初次所经者也。
坐邻居车赴县到煤矿事务所,始知商会故意捣乱,从中取巧,予为揭破,仍旧办理。
城隍庙唱戏第三天。
五月二十九日〔7月8日〕
雁门关北有贼蹂躏殆将两月,用兵征伐未见有功,而运输饷粮日迫一日,吾邑各村近日又支车马五十辆赴省听用,百姓苦此一役。……
五月三十日〔7月9日〕
今日雇工拣水田之谷,每人每日三餐外工资尚是七百文,工资之巨至于若此,则农家受困矣。
雇工九人拣谷,午后雨来,遂将工停,以一日五工计算,朝为一工,午前两工,午后两工,得因雨阻作为一工,共作四工,每人给工资五百六十文。
六月初一日〔7月10日〕
雇工拣谷,今朝得二十有一人。
六月初三日〔7月12日〕
今朝雇工者少,故工资减至五百文。
粮价因旱而涨。
六月初四日〔7月13日〕
辰刻进城,促九峪缴此次督军借款四百元,因副经理病卧于家,不能赴所故也。……
六月初八日〔7月17日〕
雇工一人担粪上田,一十三回。
拣谷苗,工资六百文。
六月初十日〔7月19日〕
雇工一人,第三日担粪上田……日工资九百文。
六月十一日〔7月20日〕
今日为初伏,谚云:“零破伏头雨不缺。”又云:“伏中有雨,釜中有禾。”
六月十二日〔7月21日〕
晋军在雁门关有应接不暇之势,而敌人避实击虚,俨成流贼之行为,近日偏关、河曲等处又形吃紧。
昨今两日雇工一人拣二遍谷苗,每日五百文。
有人自清源归言,本月初七日,西山内故交城,属交城县,被一百余逃兵抢劫一空,商民皆受其害。……镇人恐兵又抢,后措一百余元大洋帮助逃兵旅费,善为遣之南去。
六月十四日〔7月23日〕
今日未雇一人做工。
晋祠今日演剧酬神。
六月十五日〔7月24日〕
午后予往晋祠观剧,则戏场之人分外繁多,似有迫不及待之势,此不吉之兆也。
六月十七日〔7月26日〕
大洋之数每元五千钱,业经多日。本月望突涨一百七十文,既望已涨至五千二百文。
……晋祠演剧三家,饭馆夙夜满座,三日共卖数千吊钱,可见吾乡一带风气亦变,俭朴之俗胥论。……
六月二十五日〔8月3日〕
今日葬内兄广仁,予率五男鸿卿及第四孙女往北大寺村送丧,席罢而归。
六月二十六日〔8月4日〕
传言:本月十一日大同城陷,以后国民军匪肆行蹂躏,雁门关北之城全行陷没矣。
今日之雨甚急。……
六月二十八日〔8月6日〕
凌晨即有小车之声由西而东……乃是推货者赴县赛会,早到会场,占据地坛,以售其货,贸易商人抑亦苦矣,非用苦力则不能获利,以养其家。……
辰刻,遣车赴县,请胡海峰为珦妇看病。……
六月二十九日〔8月7日〕
晋北军务仍然紧急,现又向民间征集干草运输晋北,供给军用。吾邑供给干草四十万斤,各村分派,吾村分担三千斤,民力竭矣。
日垂落,赴晋祠一览,见赛会仅有两货棚,较往年远逊也。
七月初三日〔8月10日〕
亲戚杨寿光于上月二十六日溘逝,今日一七出殡,琎儿往吊。
七月初四日〔8月11日〕
里中之人皆随晋祠过会,各家均款待戚友,予家亦然。盖吾太原一邑县境内西南皆沾晋水之利,斯时县民敬奉晋水源神,年年于今日抬搁,由县到晋祠迎请广□显灵昭济圣母入城以祭,凡城西南一带各村莫不歇工度此佳节。
晋祠看抬搁者甚众,车马亦多,似太平之象,并不知晋北之大兵也,亦未知雁北人民受贼之蹂躏惨不忍睹,耳不忍闻矣。
在城之人抬搁到晋祠者仅十有一搁,较上年减去六七搁矣,可见民穷财尽之象矣。
七月初六日〔8月13日〕
晋督于昨日来一紧要公事,向吾邑征花料(黑豆、高粱)二十万斤,莜面十万斤,谷米五万斤,均送到忻州兵站处,限二十五日交足,吾邑近出干草四十万斤,尚未送到省城,乃又来征粮面至二十七万斤之巨,原民负担将有不堪其虐之苦。
七月初七日〔8月14日〕
民国之绅士多系钻营奔竞之绅士,非是劣衿、土棍,即为败商、村蠹,而够绅士之资格者各县皆寥寥无几,即现在之绅士,多为县长之走狗。
今日七夕节。
日初东出,里中鸣锣告众,每户出干草二十斤,大洋一角,限今午送交村公所,违则重罚。
七月初八日〔8月15日〕
昧爽起来,悔己昨日到县署开会,予提倡一拔富济贫之议,意在解贫户之怨,以杜将来富家取巧之伎俩,而在会之人均不赞成,莫若不应阎县长之召也。处此小人道长之时代,虽有悲天悯人之志,亦与世无补,悔莫及也。
七月初九日〔8月16日〕
里中鸣锣告众,每户摊款大洋六角七分,限本月十二日送交村公所,以便交转县署。
七月初十日〔8月17日〕
阅近日之报纸:征伐赤军之军在京西北剧战正炽,居庸关一带为赤军负嵎固守之地,炮火连天,业经数月,兵卒死亡不知其数,该处人民必皆受害,则生命财产损失何有底止乎?军阀之争,生灵涂炭。……
广东蒋介石亦为赤化党,现统兵北伐,已到湖南,系遥应西北赤军,俾吴佩孚首尾不能相顾也。似此情形,中国之乱不知伊于胡底矣,天意茫茫令人难测。
七月十一日〔8月18日〕
赴县煤矿事务所与侯锡□支派九峪之摊款,由商会十成中分来一成四百二十六元大洋,再为九峪分派,限三日送到。
吾邑又支派人力推车三百辆,吾村出六辆。
七月十三日〔8月20日〕
赴县到煤矿事务所办理九峪交款事,到者六峪,其三峪翌日来所。
在城钱行,因摊款不公,业经去日罢市,今日仍然,闻省人从中调停,尚无头绪。
七月十四日〔8月21日〕
冯玉祥之国民军盘据西北,扼守居庸关,直奉鲁联军合力攻击,自春及夏并未攻开,乃到秋初,奉军始于七夕将居庸关之南口打开,攻开居庸关,并关外怀来、延庆等地,乃向张家口进攻。此一战也,烽火连天,两造兵卒死伤不知多少,而该处之生命财产损失亦无算,所以一将战功,万人死命,凡有人心者能不恻然哀悯乎?
七月十五日〔8月22日〕
今日为中元节,敬备祭品,谨率儿孙恭诣先茔遵礼致祭先祖、先宗。
七月十七日〔8月24日〕
现在晋北大战,烽火连天,肝脑涂地……人民死亡有目不忍观、耳不忍闻之惨。
七月十八日〔8月25日〕
……报章言:奉军……七月十二日〔8月19日〕攻克张家口,而国民军已败溃到平地泉,残部尚有六七万人,已有不支之势……吾晋乘奉军之胜,可将雁北之国民军匪驱逐出晋也,现出兵攻击,匪军败溃。
七月二十二日〔8月29日〕
本月十八日〔8月15日〕《晋阳日报》言:晋军已到平地泉,雁北一带已无敌军,均退晋境,晋军乃分三路出境追击敌军,而敌军不战自退……
七月二十四日〔8月31日〕
吴佩孚此时善战者也,本月上半月打败西北军,遂于本月望后由长辛店下南赴汉口筹画征湖南,则是以战事为职业也。
大洋一元之时价涨至六千文,于今三日矣。
丁载阳之妻朱氏逝已七日,今日出葬,四男琎往为助丧,次孙精忠往行礼,昨日午后延僧诵经,昨夜上法台超亡魂,今日仍念经半日,俗名“达练经”。此俗弊也,久不能除。有不延僧唪经俗反訾笑。明清二代之律,凡丧家用僧道念经者系杖八十之罪,官不按律而行,故相沿日久,弊不能除。
七月二十七日〔9月3日〕
赴县偕候锡□到商会议摊驮骡差费,商会共出一千五百六十元,九峪应摊一百五十六元。
七月二十九日〔9月5日〕
……奉军健将张学良于二十六日由大同乘坐汽车进太原府城,下榻傅公祠,与阎督商会□,为国民军事,我晋与奉相联共打国民军,则晋可望小息残喘也。
七月三十日〔9月6日〕
……里人王元会经过,询其焉往,答:造草纸每日可造四十五刀。询其年岁,答:已七十有五矣。长予五岁,言已即去……
今日刈稻者多,工资又涨,昨日每人工资五百文,今日加倍。
八月初七日〔9月13日〕
今日赴晋祠,皆言秋旱太甚,粮价因之而涨。……
大洋之数,今日又到六千矣。
八月初九日〔9月15日〕
南军蒋介石北犯,已陷汉阳、汉口,吴佩孚已由汉口退至孝感也。
催科之吏下乡催纳来年之钱粮甚急……
八月十一日〔9月17日〕
县官催完来岁之钱粮,非惟遗催科吏下乡,而且将用刑追迫,催办户头钱,残忍亦甚矣。
雇工一人担粪上菜……
秋旱业已成灾矣,麦斗价七角已涨至八角,每□米五元已涨至六元余。其他杂粟亦皆涨价,人心已有恐惶之象。大洋时估亦涨至六千一百文。
八月十三日〔9月19日〕
江汉之间现又大战,粤军已占湖南,又侵湖北,吴佩孚之兵节节败退,告急于北,而奉张命将出师南下援吴,务期歼灭赤化之军。
援吴之军奉天八万,黑龙江、吉林各两万,山东五万,共一十七万,晋军两团手掷弹。
里中今日演剧起。
八月十四日〔9月20日〕
里人不知时局之危险,仍执旧日之习惯,演唱好戏以酬神,今日第二日矣,支应军差之费挨户所出业经不赀,又加以戏价,并款待亲朋之费用,温饱之家已不堪此苦。……
八月十五日〔9月21日〕
今日为中秋佳节,到处皆行庆贺,但未知雁门以北遭兵蹂躏,各州县之人民何以度此中秋耶?
今日来观剧者少,以度中秋节也。晋北兵罢,人皆以为幸事耳。
八月十九日〔9月25日〕
锦丰当郑元甫邀予为办阜财窑租赁事,今晚始议有头绪,约下月立写合同。
八月二十一日〔9月27日〕
予趁九峪各窑及各董事都在事务所报告,予辞经理之职。
八月三十日〔10月6日〕
有兵到县一营,驻扎四关厢,系由晋北撤回者。兵皆私带烟土,私卖于人,贩卖者每两大洋五元,兵则减半价即售,吸食之兵甚多。
南关厢演剧酬神第三日矣,予往观之。……
九月初三日〔10月9日〕
雇工四人,每人每日工资一千文,尚有早、午、晚三餐,每人食饭必须七百文。
九月初五日〔10月11日〕
晋祠翌日赛会,今日演剧,农工皆歇肩看戏,不愿作工,此亦人情之常,无足怪也。
九月初六日〔10月12日〕
晋祠今日赛会。昨日演剧系一班,今日又加一班,两班戏在一个台上,可谓热闹矣,观者亦多,晋祠家家款客亦常。……
各县又要差车,吾邑四十辆大辆〔车〕,分两次支应,每次二十辆。
九月初八日〔10月14日〕
大洋之时价,今日又涨每元至六千四百五十文,传述归绥有国民军滋扰,未知确否。
里人李和,为孙成室,翌日吉期,今日予往助婚,以睦邻谊也。
九月十一日〔10月17日〕
雇工三人,捆谷登场。
仍在李和家助婚。
煤矿事务所今日开会,予辞未往,午后有窑首数人来家言,予未到,事莫能办,必须予往解决。……
九月十三日〔10月19日〕
百物腾贵,较去年煤矿事务所开会一次必须数十吊饭资,每人每日费必千钱,盖以每斤白面价须五百文,每斤猪肉价须一千二百文,每斤豆腐价须二百文,每斤白菜价须八十文也。
九月十四日〔10月20日〕
本县南街街长李逢甲因支差之费甚巨,遂散彩票,于本年七月二十五日〔9月1日〕开彩,得彩以外余钱一千元大洋,被人告发,有委员查办,革其街长及其农桑局员之职。……
九月十六日〔10月22日〕
大洋时价,昨日涨一百文,已涨至六千七百文,今日突然暴涨,又加八百文,每元至七千五百文矣。不知是何风潮,闻之者大为惊惶。
九月十八日〔10月24日〕
里人向我租种稻地。此稻田系西镇村郭秃小所租种十余年,前数年即有加租米而租之,予以秃小有此稻田可以养家,若夺租与他人,则秃小无田可种,家必受馁矣,因而转租,力辞里人。今日又有王某来租,予又以此谢之,王某怏怏而去,反谓予不愿多得租也。
九月二十三日〔10月29日〕
……当此中国无主之时,军阀互争,官吏贪虐,土匪蜂起,乘机肆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令人耳不忍闻,目不忍观。而当权执政之人视民如草芥,并置不问。宜乎各省皆有土匪,不能扑灭也。
金融紧急,日甚一日,商家皆受打击。……
九月二十五日〔10月31日〕
胡海峰在家言:本月二十一日〔10月15日〕省城做追悼晋北阵亡将士之会。……又言:在省城做追悼会时即有学生在会门口给散赤化党之传单于各兵卒。大意谓:兵将奋勇打战是为谁尽忠也。且呼阎督为“贼”。而阎督虽知学生为赤化所诱而亦不敢过问,此晋省之大患也。
九月二十六日〔11月1日〕
有自省城归者言:晋军兵饷业经三月尚未发给,此大患也。当此学生宣传赤化煽动兵心之际,阎督久不发饷,深恐一旦兵噪,以闹饷为名,则太原省城危矣,省城既危则近省之县分尚能安然朝食乎?
九月二十七日〔11月2日〕
“窑黑”[1]之甚缺,工资亦大,由于周行尽用纸币,物价亦价大涨之故也。
九月二十八日〔11月3日〕
有自山外来者言:瑞典国太子偕妃于廿六日〔11月1日〕到晋省城。去日到晋祠及天龙山游览,阎知事支应一切,所费甚多。太子于昨日即行归省矣。
九月二十九日〔11月4日〕
窑上有煤车运煤,而煤价今秋又涨,由百物异常腾贵,工资又行巨大也。
十月初一日〔11月5日〕
此时北京之政府尚无大总统,则与无政府同……山西所最可怕者恐军饷之缺致兵□变耳。此外则恐学生受赤化党之利用□惑军心,致酿大祸也。
十月初二日〔11月6日〕
百物腾贵迥异寻常,非但胜于上年,即较今年春季且又加倍。□即如每斤豆腐春季八十文,到秋即涨至一百六十文。只此一物,已可概见。而其它各物莫不类此。……
十月初六日〔11月10日〕
初晨,车邀我往晋祠早餐。毕,即行乘坐肩舆而往小店镇娶妇。共轿六乘,前后执事共一百余人。此等娶妇大为热闹。申初乃到女家,即行开席。饮罢,天已黑矣。
日垂落云作黄昏,下雨数点。新男行奠雁礼。天已大黑,乃由小店镇起行既抵晋祠,已二鼓矣。
十月十一日〔11月15日〕
……闻街上行人甚多……是小商推担货物赴县赛会者……可见小本商贾系苦之至矣。今之为政者征商之税日增月盛,重而且繁,则无一物之不征也。
赴县赛会人民甚众,异常热闹,玉皇庙且演戏起,即由小站营所迁者也。闻系在城之包办牲畜税者从中播弄俾人多费钱耳。
十月十六日〔11月20日〕
昨日在煤矿事务所开会……言:前二日省垣要大车一千五百辆支应兵差,传说晋北军务十分紧急,但未知是何情形,似必系冯玉祥犯我山西无疑也。
午前赴县办理康家窑纠葛之案。
十月十八日〔11月22日〕
本县要骡驮一百头,大车一〔疑缺一十字〕有五辆,今日齐集县署,均到省垣听差。
传言商都统于本月十四日自归绥回省城开会,不知确否。
煤矿事务所有人坏事,欲将附加捐,仍令□人包办以利诱我,此我之有私也。
十月十九日〔11月23日〕
……行早起挑灯阅报:吴佩孚军杂心者多,恐不能灭赤化之贼,孙传芳部亦多倒戈之将领,致将江西九江失守,吴孙二军阀深恐由此败不能再振兴而起也。
十月二十日〔11月24日〕
粮价渐次跌落,由于火车不载出境,又无商人囤积,米粟、金融因此停滞,益形紧迫。
有人言:归绥收抚之国民军已经给旅费,由包头退出陕甘。……
十月二十三日〔11月27日〕
有兵出省向南而行,谓赴汾阳碛口驻防,共一团三营,自去日始,翌日尚有从里西过者。
中国世局捣乱不堪,各省之捣乱不同,及至各县亦皆捣乱,秩序不整,下而至于各村亦然。予何不幸,而值此时局,亦何不幸,而见生灵之涂炭耶?
十月二十七日〔12月1日〕
今日进城到煤矿事务所,今出传单达知九峪窑户定于十一月初五日开会议,重行组织矿业事务所,公选正副经理。
十月二十八日〔12月2日〕
凌晨阅本月二十六日〔11月30日〕之《并州日报》及《晋阳日报》,均载本月二十四日〔11月28日〕谭庆林奉吴佩孚之令援陕,统率大军由石家庄乘正太火车入我山西,已到太原省城驻扎,谭师长驻山西大饭店,以新南街之泰安客栈为暂时之司令部,兵驻南门外。……
十月二十九日〔12月3日〕
石门窑积煤五六千吨……每夜出煤一百五六十吨。
运煤车尚少,每月□峪二十余辆。
钱市紧迫,煤亦不快。
粮价逐渐而减,农已忧虑。
商家生意大减,粮价之贱也,晋祠义隆昌粮店火计来山,以做生意。
十月三十日〔12月4日〕
运煤于石门窑者大车十余辆,小车、平车各数辆,驴驮者五头,惟无肩挑者。
谷草每斤价二十余文。
每煤到秋又涨,前半每二角有奇,现加至三角有奇。
十一月初一日〔12月5日〕
玠儿妻妹于本月初三日于归,今日遣人送喜饼,即行赠装奁大洋一元。
十一月初二日〔12月6日〕
吾晋入冬以来用兵于西南,防杜国民军暗渡黄河来袭我晋,日来兵出省垣经我村西而过,向南出发到晋祠粮店午尖,南赴清源驻宿,谓到离石防杜碛口之黄河渡,其司令部设在汾州府,晋亦危也。
十一月初三日〔12月7日〕
张作霖入山海关驻节天津,乃改奉军为安国军,凡与奉合作者均称为“安国军”。张作霖在天津业于上月二十七日〔12月1日〕就安国军总司令之职。孙传芳、张宗昌为副司令。一致讨赤,一征江南蒋介石,一征西北冯玉祥。
十一月初五日〔12月9日〕
早餐毕,进县到煤矿事务所开会,九峪窑首都到,南峪窑首在会捣乱。
十一月初六日〔12月10日〕
在城驻扎之两连兵今日出城……赴忻州。……
十一月初九日〔12月13日〕
里人因村中摊派支差之公费太巨,遂□风潮。
十一月初十三日〔12月17日〕
凌晨阅近日《晋阳日报》:安国军总司令张作霖仍在天津蔡家花园筹备南征赤化之军,已委孙传芳、张宗昌、阎锡山为副司令,一致讨赤,不容赤党横行,扰乱中华。立意若斯,但未卜天心允许与否?
十二月初一日〔1927年1月4日〕
时江苏、安徽、浙江、河南等省皆有战事,粤政府已于上月移到湖北武昌府,号曰“南政府”,至北京政府无人主持,上月底张作霖以“安国军总司令”的名义由天津入于北京,组织中央政府。……
十二月初二日〔1927年1月5日〕
午前进县,入署谒见阎知事,言煤矿事务所之事,半时乃出。
十二月初三日〔1927年1月6日〕
吾家房屋颇多,共四五十间,雪后扫除,亦颇费力。来助扫雪之族邻凡三四人,此朝至午方毕。此犹是雪小也,若下二三尺大雪,则无放雪之处矣。
十二月初六日〔1927年1月9日〕
里中每岁腊月初旬,延僧在□化洞诵经,名曰“祭白雨”,系龙王社之社首办理,行之多年,不自今始,其费由八月演剧时由地亩所摊积存之,以备祭白雨所用。今日行其礼以祭之,此前半日事也。现因瘟疫盛行,即邀祭白雨之僧到晚行祭瘟之礼,周行里中兼放路灯,意取驱逐瘟疫远去以祈村中平安耳。
十二月初七日〔1927年1月10日〕
煤矿事务所之经理予已辞谢,不再干预其事,一任他人,不再闻问也。当此之时,正在捣乱时代,大而一国、一省,小而一县、一村,此由于人心之不正,风俗之大坏,为政者失其政之故也。
十二月初八日〔1927年1月11日〕
今日“腊八”,宜蒸□饭而吃之,乃因家瘟疫之灾,病卧床榻者尚未告痊,多不敢吃黍饭,乃未蒸之,另备易化之饭,令众如常而食。
内兄武广义于午后来言:其北大寺村瘟疫之役自秋八月到十月两月有余,染瘟疫而死者五六十人,现又有牛染瘟疫死数头。
十二月十五日〔1927年1月18日〕
有人言:国民军匪自豫、直之境窜入晋界,已到潞安。
晋祠商号皆因捐款受困。……
十二月十六日〔1927年1月19日〕
今日本县拉车赴省支应军差,但未悉所拉多少大车。前日所传潞安开战之讯恐不虚也,兵慌马乱正在此时,人何不幸而生于此时耶?!
十二月十九日〔1927年1月22日〕
本村马村长已被一百余村民攻击而退,今日又选村长继续其职。
十二月二十日〔1927年1月23日〕
余在晋祠一日,商业莫不凋弊,而捐输之巨款层出不穷,终岁之多也。
市面周行概不见现款,只是纸币纷如,有银元票、铜元票流行于市面而已。
十二月二十六日〔1927年1月29日〕
阅近日之《晋阳日报》:党军占领湖北后即驱逐英国人在汉口租界,业已将租界之权收回。
又英、美、法、意、日本等国已有兵舰到上海、九江、汉口停泊,共六十三舰,势将开战。嗟乎!中国内讧数年于兹,今赤化党占领江汉又葱起外交,必有一场恶战。……
十二月二十八日〔1927年1月31日〕
山人见予即言:支应军差,摊派甚巨,即极贫之家亦摊十余元大洋,困苦甚矣。
十二月二十九日〔1927年2月1日〕
赴晋祠询问年底情形,商家之账甚疲,由粮价之贱,农家不□粟所致。
今日为小除。
注释
[1] 当时对煤窑工人之蔑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