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岁。任职昆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国立北京大学。住青云街靛花巷三号联大宿舍;长女雯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肄业,住文林街女生宿舍;次女暨三子在北平西城前毛家湾一号。
一月
一日 阴历癸未十二月初六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路祖焘来。写讲演稿。前允史学系晚会于上月三十日讲清代包衣制,以病未践,稿亦未备。嗣改本月四日,因略写纲目。雯儿来,携之往才盛巷谒孟邻师,不值。在泰然许午饭。在今甫许饮茶。二时携雯儿至中国航空公司接亚权表甥女。三时至,送之至西仓坡梅月涵太太处暂住,亚权与梅太太令妹友善也。联大三常委本日亦约全体教职员茶会于梅家,遂参加。五时散。归舍。六时与莘田、宝騄公宴晋年于上海粥店,明日其生日也。饭毕,诣家骅,掷升官图四匝而归。十二时就寝。
〔入十二月薪五八〇元,十二月生活补助费六〇〇元,十二月俸薪加成八七〇元,十二月学术研究三四八元,十二月车费二〇〇元,十一月米贴一七〇〇元,十一月房贴二〇〇元。付捐税四〇.五元,房租一一〇〇元,早点五〇元,鸡蛋十个五〇元,橘子一斤四五元,请晋年二〇〇元,宿舍杂费一三〇元。〕
二日 阴历十二月初七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八时雯儿来。十一时诣月涵先生谈校务,并为汇臣、矛尘请发研究费,未成。一时归舍。写讲演大纲。晚雯儿来,携之出外晚饭,送之还宿舍。归。写讲稿,十二时毕。就寝。
〔付烧饼一〇元,晚饭一二八元,橘子送雪屏四〇元,米线一〇元,雯用二〇〇元。〕
三日 阴历癸未十二月初八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十时诣月涵先生,送之登汽车往泸州转重庆,为清华借款事也。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小睡。三时再入校。五时视雪屏疾,据云非胃病,乃疟疾也。怪甚!归舍。光明、亚权夫妇来,约之至东月楼晚饭,并携雯儿。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九一〇元。〕
四日 阴历十二月初九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舍午饭。小睡。整理演讲稿。六时往学生服务社,为史学系学生讲清代包衣制,到者不多。讲毕讨论,仅三五人发问。九时半散,归。与从吾谈。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四〇元,请从吾晚饭六四元。〕
五日 阴历十二月初十日 星期三 阴
七时半起。光明、亚权来辞行,午前即赴楚雄矣。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小睡。三时诣丁则良茶会[1],元旦新婚也。四时诣芝生。五时至才盛巷开常务委员会。会毕,孟邻师宴何仙槎,谈至九时半散。步归。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九〇元。〕
六日 阴历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四 雨 大寒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何仙槎讲演,并举行月会。与孟邻师久谈。十二时半在校门午饭。三时还舍。勉仲来,谈购布事。晚柳漪来。与伯蕃、莘田闲谈。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四七元,晚饭八二元。〕
七日 阴历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五 雨
九时始起。毕正宣来谈清华服务社借调章实秋事。十一时雯儿来,蒋太太约其参加美国红十字会茶会,坚辞,不允,故来相商。告以可述余不准参加之意,万不获已,只许参加一次,此后不可再往。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往附属中学参加大学区党部党员大会,八时散。过汇臣寓,小坐,归。与莘田、铁仙谈。十二时就寝。两月前写《清史语解》成万馀言,尚有多条未写,盖手中无《清文鉴》《满文字典》,参考太少也。然终日闲居,亦非所宜,拟日内除增补《清代诸帝之血系》及《历史上之国都》而外,尽一年之力写《明清史纲》。暂定每日写五百馀字,每周限写四千字,期以四十周写十六万言。近半年来,昆明各报星期论文每篇酬八百元,小报无聊文字每千字酬二三百元,同人争先恐后,余甚耻之。曾语端升,非贫无立锥,绝不为小报写稿也。
〔其夜,雯儿避至图书馆而免。〕
八日 阴历十二月十三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甚忙碌。十二时归。小睡。三时至才盛巷北大办事处治事。五时还。六时景钺、伯伦约莘田与余并小孩晚饭,九时还,谈甚畅。十二时就寝。
〔付洋烛六支一六〇元,草垫一铺三〇元,宣纸二张四〇〇元,糖五〇元,糖送伯伦一〇〇元,雯用一〇〇元。〕
九日 阴历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请莘田、宝騄、宪钧、泽珣食早点,并携雯儿。食毕,诣景初,为其夫人在联大出纳组觅一位置。归舍。秉璧来,言陶云逵病甚危,有不保之势。十一时乘马车至岗头村,与矛尘公宴毕正宣。四时步行入城,五时抵舍。六时雪屏来,谈甚久。九时同访家骅,十时还。十一时莘田为云逵请胡海宇医士往诊,值其不在。十二时后乃至,秉璧导之往诊。一时还,为留针水数只,嘱随时注射,谓度过今夜明日乃可详细诊断也。谈至二时,客去乃寝。
〔付车钱二〇元,鸡蛋五〇元,点心请客二二二元,请毕正宣二五〇元,晚饭三〇元,雯修鞋一二〇元。〕
十日 阴历十二月十五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饭后小睡。三时半偕莘田至才盛巷谒孟邻师,不值。七时与今甫、枚荪、端升、矛尘、勉仲及孟邻师公宴李润章夫妇、严慕光夫妇,润章新在重庆续弦也。其夫人王文田,南开女生指导员,何海秋作媒。饭后与才盛巷北大公舍同人商定管理公舍办法及增加收费办法,定全部住舍者月交三百元,每星期住三日者月交二百元,此较靛花巷同人月需千二百元者相去远矣,前此仅收一百元。而学校所住房租千五百元连办事处及校长住宅在内,电费七百元仝上,炭费四千五百元工友二千二百元,杂费一千元,共约万元。如将房租、电费两项中办事处及校长住宅所用除去,亦约九千元。舍中仅住十二人,是每人月需七百馀元,除所交宿舍费一百元而外,校中每人每月须贴六百馀元。同时诸人在联大尚领房租津贴二百元,是则每人房屋、煤电、工役均由校中供给而外,尚收入一百元,以故同人中啧有烦言。而住舍者仅今甫、端升、枚荪深识其非,力促改正,他人尚日在挑剔也。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饭费一餐五五〇元,雯点心二〇元,请客公份四一八元。〕
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十六日 星期二 晴 风 雨 雷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午饭。小睡。三时复入校。五时还。六时汇臣约在尹辅家饮馔。食毕,诣汇臣。十二时归寝。下午四时半忽大雷雨,半小时而晴。
〔付洋烛六支二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十二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雪屏约在西车站老乡馆食面。归舍小睡。三时至才盛巷,路经冷摊,见融州《元祐党籍碑》,与桂林者不同,以五十元购之。此碑似有谓其为伪者,容考之。四时开审定清华服务社红利提成分配原则,出席孟邻师、石先、企孙及余。五时开常务委员会。七时散。略与端升谈而还,端升以今夜飞渝。十二时就寝。
〔付党籍碑拓本五〇元,雯饭费二六〇元。〕
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八时入校治事。九时仙槎、今甫、枚荪、雪屏、矛尘以汽车来校相接,同往温泉洗澡。毕,在市店午饭,仙槎作东道主人。渡螳螂川,就松间小卧,不觉睡去,约二十分钟。渡川,还至温泉旅馆,进加非。晚饭毕,畅谈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加非三九〇元。〕
十四日 阴历十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前午饭。毕,归。小睡。三时复入校。五时半归。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四五元,晚饭七二元,付橘子四〇元。〕
十五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雨
八时起。天阴雨。十时莘田约食点心。食毕,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舍。云南大学总务长杨家凤字瑞五来谈。张为申来,约至其寓。六时在好公道食春卷。十二时就寝。天晴矣。
〔付午饭四四元,晚饭六〇元,雯一〇〇元。〕
十六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阅清华大学留美公费生考试明清史试卷。先将弥封试卷十五分各编一号数,粗阅过然后分题按号详阅,较其优劣定分。先录于纸,阅毕一题,审视无异乃登于试卷。俟五题均毕,积其总分,登于卷面,以求公允。答案中颇有精义,间有极可笑者,随录于次:第一题,试述明太祖之开国规模及其对国运之影响。此题所重在制度与政策及其影响,能述抑富恤贫者仅一本,且不完。能述卫所制度破坏由于屯田占夺及占役者亦一本,且未及番上。其尤怪者,谓刘基专权而太祖夺之以授胡惟庸,按察使由中央派往(巡按之误);太祖征云南,为因蛮族作乱;太祖逐元人、入北平后,始称帝改元;明地方制度为二直隶州及十三州;明代北方、西方无边患;皆不知所云。本题定二十分。中午中华书局经理来谈印刷西文教科书事,并约午饭。午后小睡。三时伯伦来,送去年讲演费。晚雯儿来,携之便饭,送之还宿舍。余至才盛巷,晤今甫、物华、枢衡及蒋太太。九时归。阅卷至二时始毕。第一题每卷各阅三遍,几于一字不敢遗。幼时读先君甲午北闱同考笔录册,用蓝笔登录极详,有已荐而涂去者,有已弃而重荐者,知每卷盖数阅焉。其后视学三省,小子闻之于董季友姑丈,亦若是焉。小子谨识之不敢忘。民国十七、十八年,两次襄校浙江县长考试试卷,十九年奉命为浙江县长考试委员,皆矢公矢慎,恐堕祖德。今日所甄拔仅一人,更不敢稍懈也。
〔入讲演费二〇〇元。付晚饭九六元,付糖二〇〇元,日历三〇元。〕
十七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至才盛巷治事。与金甫、士彤、仕俊习太极拳。晚校中招待英教授伦廼克、美教授葛德石,饮馔于才盛巷。九时散。蒋太太请饮加非。十时归寝。
〔付雯儿一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校前午饭后归。小睡。晚携雯儿、泽珣及赖才澄食馅饼后,送之归。诣张为申。十二时半就寝。下午参加招待伦廼克、葛德石茶会。
〔入十月至十二月生活补助调整数三八一〇元,入补助费五八〇元。付印花税等八元,付午饭六四元,晚饭请小孩四〇〇元。〕
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归舍午饭。小睡。阅试卷,未竟第二题。五时诣文化巷南开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八时会毕,归。途中,正之以之椿与《扫荡报》交涉相告。《扫荡报》聘之椿为主笔,专主论文,月薪五千元。一个月后,要求改月薪八千元,每周为文四篇,报中不允。经月涵先生调停,乃定局。最近之椿又要求改月薪一万五千元,每周为文三篇。报中以未满三月今日第八十天,未即允。乃言之正之,正之主俟月涵先生还再谈。此事于吾校同人声誉有关,拟托今甫言之。文章固无价,信用更无价也。十二时就寝。尹辅以钱某交北平家中二百元收据来,兑以二千元。
〔付鸡蛋十五个九〇元,寄家二〇〇〇元。〕
二十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舍午饭。小睡。五时诣才盛巷治事。七时蒋太太设馔为孟邻师祝寿。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付糖五〇元,雯一〇〇元,付理发四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舍小睡。三时至才盛巷习拳。七时李润章招待葛德石饮馔于其家,余陪座,谈甚畅。葛推测欧洲第二战场当在德国沿海登陆,世人多疑在法国,葛言其太远,行军不便。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橘子四五元。〕
二十二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前午饭。归舍小睡。阅试卷。第二题,明初建州所在,诸家考订不同[2],试分撮其要,加以论定。此题未作者三卷,知徐中舒之名者一卷,知箭内亘之名者一卷,均不能述其要点;和田清、池内宏之名竟未一见;知孟心史者亦不如知稻叶君山之多;知今日读书者,但翻检于教科书耳。此题定二十五分,得十三分者一本,〇分者四本,二分者三本。第三题,明中叶而后,谈武功者侈言三大征,试述其经过。此题盖问万历三大征,定十五分,得十二分者二本,〇分者六本,二分者二本。晚一时就寝。
〔付雯用二〇〇元,付午饭三五元。入《真理》稿费二〇〇元[3]。〕
二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上午九时始起。阅试卷。第四题,清世宗严明英睿,深求治道,其于国计民生、吏治、边政设施若何,试分述之,并述其影响。此题余所注意,在潜更旗制、耗羡归公、改土归流、青海善后、丁随地起诸事,定二十五分。完备者二十五分一本,二十二分者一本,〇分者一本,二分者一本,四分者五本。第五题,咸同之间,内忧外患,岌岌不可终日[4],其时满人主政者有几,其识见若何,功罪若何。此题余所重,在文祥。题中所用,亦《清史稿·文祥传》赞语也。而十五本中,述及文祥姓名者仅二本,述及文庆者一本,而官文、僧格林沁之名反三见。官文本汉军,僧王蒙古,且均未尝主政。恭亲王奕知之者较多,然非二文佐之,亦无足称也。定十五分,得十四分者一本,十分者二本,〇分者三本,二分者五本。午后二时许,全部阅讫,得七十三分者一本,六十八者一本,五十一分一本,四分者一本,六分者一本。拟日内再重校一过,以免屈抑。晚张为申约食便饭。十二时归,即寝。
〔付雯用二〇〇元,过年用五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癸未十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整理房屋。午饭后小睡。五时许雪屏、毓棠来。清常来。晚坤仪作菜,雯儿亦作一菜,请诸公守岁,并约之琳。十一时乃散,雯儿还宿舍。更与莘田、晋年戏二十一点。至一时半,进点心。就寝已二时半矣。
〔付雯用一五〇元,送郑华炽礼二〇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甲申元旦 晴
九时未起。雯儿来。知尹辅、恒孚、忠寰曾来贺年。十一时携雯儿至才盛巷贺年,晤蒋太太及燕锦。午归小睡。四时携雯儿诣景初贺年,又偕莘田携诸儿诣泽涵、景钺、伯伦、锡予、自昭、柳漪诸家贺年。欲往一条龙食饺子,值其已满座。再诣膺中贺年,留食素馅饺子,谈至九时还。十一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正月初二日 星期三 晴 风
八时起。入校治事。十时还舍。姚成玉来。十一时步至大东门,乘马车至王大桥,步行至昙花寺右耘夫寓所,莘田携诸儿及汇臣已先至。又时许,矛尘夫妇亦来。饭后已三时矣。四时乘马车入城。舍中饭已开过,至一条龙又坐满,至兴隆馆食面。送雯儿、坤仪归宿舍,乃还舍。遇雪屏于巷口,略谈而去。汇臣、为申在舍相候。十二时去,即寝。晚闻陶云逵先生于五时半逝世。
〔付车一五元,车六〇元,晚饭一三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正月初三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偕莘田、晋年至云大医院送陶云逵先生殡葬。以时太早,至南菁学校新校舍参观。十时出殡,送至转角乃还。雪屏已来,汇臣继至,同携诸儿至小东门,乘马车至岗头村。矛尘请饮馔。四时入城。家骅夫妇来贺年,袁太太午间始自重庆飞来也。即约之往一条龙食饺子。食毕,诣家骅所,小坐而归。重校试卷一过。十二时就寝。
〔付车一八〇元,赏章家二〇〇元,请袁太太四五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正月初四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半式刚来告陶云逵夫人今晨失踪,恐有不测。昨日送殡时,见其太镇静,余即疑其胸有成算,但望不更出事。雯儿来,闲谈家中过年情形,思念不已,反不如往年之清静也。午约莘田、静娴食饺子。小睡。校阅试卷,分数略更,其详如此:
十时半就寝。闻陶云逵夫人投大观楼侧湖内自杀,为宪兵救起。
〔付午饭三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正月初五日 星期六 阴 风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还。与莘田共约忠寰、秉璧、米士、又之、质如、学熙食饺子,值其休假,改至兴华饭店便饭。饭后诣汇臣,小坐,归。雪屏来。家骅夫妇来。六时至南开办事处,商谈陶云逵先生善后,到子坚、柳漪、光旦、莘田、萸生、家骅、秉璧,议分学术、经济两方面。学术方面,将其所调查材料分类发表,不必整理,由柳漪、莘田督邢庆兰[5]、高华年为之。经济方面,将此次医药、棺殓诸费七万元,先由学校代垫,然后请求学校按月发给薪津抵偿。此外,再由南开校友会发起捐款,以备遗孤之用。云逵夫人家计充裕,如不需此,则以之作纪念奖学金,由萸生、秉璧起草捐启。九时还舍。十一时半就寝。
〔付请客□□□元[6]。〕
三十日 阴历正月初六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八时自靛花巷出发至小西门篆塘,登舟往华亭寺,凡十三人:莘田、坤仪、泽珣、静娴、式珪、钟芸、雯儿并东道主人学熙、又之、质如、佩铭、芳若。水行二小时抵山麓,舍舟,步登入寺。先诣逵羽,小坐。至大殿参罗汉像,殿后有茶花,甚茂。于东廊见明天顺碑记,知西山之名在明代曰海西山也。复返逵羽许,候午餐,食饺子。三时出华亭寺,往太华寺,静娴、坤仪、钟芸先下山候舟。上太华,花尤盛,而回廊曲阁,亦出华亭之右。有玉兰、白梅,幽香潜发,沁人心脾。临台前,望湖光五色,千变万化。出太华,莘田、式珪亦下山登船,候吾辈于三清阁山麓。至三清阁,饮茶无数盏,相偕更上龙门。余携雯儿先登,四时五十分循石级而下,前年新筑者也。级浅而磴繁,或曰凡二千馀级,行者苦之,可知园囿布置不必宜于山林,天下事往往如此而莫之悟。五时三十五分抵湖滨,登舟张帆而返。似有风,舟人停桨,任其疾徐。至篆塘且八时,舟行尚缓于来时,赖天者固不若自力之为愈。还舍。诸公杀鸡为馔。食毕,雪屏来。十一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正月初七日 星期一 雨 风
亡室周稚眉夫人忌日。八时半起。雯儿来。作书致孟真,致伯苍。伯苍来书,嘱劝雪屏速往重庆,而雪屏不愿,婉复之。午饭后小睡,不酣有梦。稚眉夫人故后,时多伤悱,而今辰尤甚。前年读《魏徵传》,憬然省悔,但不能全屏于思念以外也。四时至才盛巷治事并习拳。六时冒大雨还舍。宝騄约诸儿食鸡。十时雨少止,诸儿还宿舍。十二时就寝。
〔付饭二五元,早点九〇元。〕
本月收入九二八八元,内稿费二〇〇元、讲演费二〇〇元、补发数四三九〇元。支出一一八二七.五〇元,内饭食二三〇五元、应酬四〇一九元、杂用二一〇三.五〇元、雯用一四〇〇元、寄家二〇〇〇元。
二月
一日 阴历正月初八日 星期二 雨 风 晴
八时起。昨夜雨不停,起时尚有馀劲,大似雨季之雨,冬日所无也。或云农田需水甚急,此大有年之兆。上午匆匆皇皇,一事未作。午饭后小睡亦未熟。雯儿来,携之往视沈从文、杨周翰、冯君培、胡毅、吴之椿,五时还。有学生二人来,谓学校使学生参加通译工作为不当,以其无理更无礼,深责之。不觉怒甚,亦近日不善养气之故,似乎往时所不致有。六时程毓淮约树人、锡予、莘田、宝騄同余便饭,谈至十时乃还。读《吾学录初编》。十二时就寝。
〔入一月薪五八〇元,加成三十成一七四〇元,生活补助一〇〇〇元,十二月米贴一七〇〇元,十二月房贴二〇〇元,一月车费二〇〇元,一月研究费三四八元,共五七六八元。付早点六四元,房租一一〇〇元,印花二三.二元,所得税二一.五元,党员捐一元,宿舍杂费一二〇元,邮票五〇元,鸡蛋二十个一〇〇元。〕
二日 阴历正月初九日 星期三 阴 雨
七时半起。读《吾学录》。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南开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二时散。毓棠来。汇臣来。矛尘来。同诸公诣春晗,小坐而归。六时诣锡予、自昭两公,设馔飨诸儿并雨僧父女,九时还。悬肘写日记。十一时就寝。美国联合援华会以百万补助昆明教授研究,联大得者五十四人,余与焉。今日由文化基金董事会送来一万二千元。
〔入文化董事会研究补助一二〇〇〇元。付饭费六〇〇元。〕
三日 阴历正月初十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检《明史》,改正《清帝血系》一文,别加论清代族姓及缔姻各节。午请之琳、莘田食火烧,并携雯儿。归而小睡。晚之琳约食饺子。物价益高,雯儿欲购鞋袜,予以千元不足,更予五百元,托莘田携之入市,竟无可得。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购物一〇〇〇元,又五〇〇元,午饭请之琳、莘田二五〇元。〕
四日 阴历正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改文稿。饭后小睡。仍改文稿。光旦来。柳漪来。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六〇元。〕
五日 阴历正月十二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泮芹来。绍穀来。雪屏来。与雪屏约绍穀在门前便饭,饭后绍穀去。与雪屏诣家骅,不值。归而深谈,十时别去。十二时就寝。
〔付鸡蛋二十个一〇〇元,晚饭请客一七〇元。〕
六日 阴历正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君培来。家驷来。至北门街七十一号宿舍,晤岱孙、叔玉、继侗、心恒、循恪,谈甚久。在心恒室内,忽谓外传余将为林森大学校长,不知何人故造此谣言。余近年来读书自好,不求闻达,且与当轴暨林故主席一无渊源,何能征辟相及。纵有其议,疏惰之陋,更少储才,又何足以赴之哉!此事寸心甚明,非是客气也。十一时步至柿花新村,应绍穀之约,饮馔过珍,愧怍不安。三时散。与雪屏诣华炽,并遇萸生,谈至饭后乃还。何鹏毓送来所抄《两朝从信录》中《辽事始末》六巨册。十二时就寝。连日悬肘记事,手战心燥,今日停之。
〔付丕章药皂三块六〇元,茶叶四两一二〇元。〕
七日 阴历正月十四日 星期一 晴 有云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饭后小睡。读《从信录》中《辽事始末》。四时至才盛巷练拳,六时还舍。矛尘来,同出食馅饼,并约莘田父女。归来读《辽事始末》,至夜三时竟之,乃寝。
〔付请客四〇〇元。〕
八日 阴历正月十五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约矛尘夫妇及耘夫食火烧。归而小睡,含目即醒,殊倦。四时诣毓枬茶会,今日其结婚周年纪念也。五时还。读《牧斋集》。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三二〇元。〕
九日 阴历正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南开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三时散,归。清常来,谈甚久,谓师范学院初级部,雪屏诸人均主独立,而以徐述先为主任。此自策之善者。读《崇祯存实疏钞》《牧斋初学集》。一时就寝。
十日 阴历正月十七日 星期四 阴
八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前午饭后归。雯儿来。企孙来。三时勉仲来,同至国民参政会经济建设策进会滇黔区办事处开会,商谈粮政局奉命停售公米事。仅到联大、云大、中法三校,一无良策,惟决定分头电请中央设法而已。至才盛巷小坐,晤今甫及蒋太太。还舍晚饭。陈保泰来,商学校用米事,决明晨约云大一商。雯儿随伯蕃至正义路购物,所得无多,竟用去五千馀元。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五〇元,毛线一磅三二〇〇元,牙刷五把四五〇元,毛巾四块四二〇元,雯袜三双三〇〇元,雯衣料一件九八〇元,雯洗头粉一五元,面包六〇元,修鞋三〇元。〕
十一日 阴历正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云大及中山、中法各派人来[7],商定联名呈部请照发公粮。如不能照发,则请将学生应派之公米每人二斗准予照售;至教职员应派之公粮,请照市价折发代金,并请增拨周转金。十二时归舍午饭。饭后小睡。雯儿来。四时至才盛巷习拳,六时还。与莘田共约阜西、海宇、清常、晋年、宝騄诸公便饭。日前清常送来板鸭二只,命坤仪及雯儿烹之以为馔,另佐数簋,聊以果腹云尔。饭后谈至十一时乃散,随寝。雪屏以病未至。今日美步兵学校约同人参观,临时忽止。据云得情报,河内到新零式敌机六十架,有袭滇之势,且恐有降落伞部队,故加紧戒备云。
〔付请客三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正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在校前午饭。饭后还舍小睡。写文稿,补《清室血系》。晚雯儿来,小坐而去。全舍惟余与莘田而已。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三五元。〕
十三日 阴历正月二十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十时往视雪屏疾,自十日起发烧,逐日增高,昨至三十九度五,每日泻三五次不等。拟约胡海宇为之诊,午由晋年往约,余在舍候之。迄四时未至,乃往南开办事处开会,讨论陶云逵先生追悼会事。略坐,知无他事,仅看秩序单及定发言人,乃归候海宇。七时半海宇来,导之至雪屏许。诊视疑为肠炎,主先灌肠并取血化验,明日更诊。于是临时买沸水、升炭火,海宇亲为动手,迄十时乃偕出,真热心人也,雇车送之归。略检讲稿。十二时就寝。
〔付面包一一〇元,车五〇元,点三〇元,雯食面三五元。〕
十四日 阴历正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八时半往视雪屏疾,谓灌肠大泻后烧稍退,今晨已降至三十七度六[8]。此与昨晚海宇所谈如泻后降至七度五则无他病之言相合,为之大慰。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清史。十二时归舍午饭。小睡。闻膺中病,三时偕莘田往视之。医云恐系肝出血,自觉肝痛心弱,血压亦高,想均营养不足而劳碌太过之故。四时半至才盛巷习拳,并留饭。与今甫、物华上街看夜市小摊并拍卖行,有假乾隆御墨二笏,索价一万元;又送礼用文房式新墨十小丸,索二十元。可谓荒唐之至!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传今日有警报。
十五日 阴历正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前进膳。宿舍以十二时十分开饭,必下班立刻奔回始能得食,否则不及矣。向因月涵退值太迟,故不能包饭,自其公出乃包一餐。然一遇稍有公事洽谈,即须在校门前小铺进食。今午与矛尘、耘夫同食,三人共一菜,已人须四十一元。就市价言,尚是最廉者、最省者,若在城内,一人一餐不能下于百元也。小睡半小时。草论文。五时汇臣、矛尘偕来。与矛尘出,各人食面二盂。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四一元,鸡蛋十个八〇元,晚饭偕矛尘一三〇元。〕
十六日 阴历正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归饭。核算清华服务社分配联大同人津贴,迄四时乃毕。急至昆中北院,参加陶云逵先生追悼会。已开甚久,仅听徐小韩演讲一段。挽联三四十付,多堆砌拼凑。张清常代张伯苓作一联:“斯人而有斯疾,立言即以立功。”身份恰合且大方。赵鸣岐一联:“既悲逝者行自念也,追怀昔游岂可再乎!”虽浑成,但太颓丧。又有一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一代师成一家言。”挽云逵恰好,似是旧联。余一联曰:“谁续遗书完遗志,不堪斯世丧斯人。”嫌空泛,盖无可更说之特殊关系也。四时四十分会散。诣雪屏。烧已全退,但仍有泻。五时半至文化巷南开办事处,宴马崇六。谈至七时,未食而去。马对本校运米、修屋诸事甚愿帮忙。马谈近日昆明物价高涨约有三因:一,滇东、滇北新定建造大飞机场三一在盐洋,估计二十万万元,一旦二十万万游资散布市内,法币必贬值,于是纷纷囤积;一,中、中、交、农四行,以中国最规矩,不乱放款,中国资本占四行三分之一,近易宋为孔,商人恐其改变作风与他行一致,则法币更跌,于是抢货争购;一,去年、今年川滇歉收,影响民食。马又言,今年恐为经济崩溃年,而昆明为之起点。食后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归。舍中无灯。欲就寝,灯忽明。检杂书,竟逾一时乃睡。
〔付灯油二〇元。〕
十七日 阴历正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半诣企孙,不值。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以本校预算事与会计详商。散值,诣雪屏。六时还。饭后至才盛巷,晤蒋太太。八时还。舍中无电灯,九时半即寝。
〔入卖被单一三八〇元。付雯作衣四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正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九时诣企孙,不值。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小睡。章淹告其弟章武患盲肠炎,今日上午开刀。四时诣膺中,与日前情形相若。据罗太太云,昨日甚好,后因客来起而周旋,客去又觉肝痛,体力不支矣。力嘱其安卧。至才盛巷习拳,晤枚荪、端升及孟邻师,均今晨自渝飞来。饭后谈至十时乃还。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正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闻月涵先生归,诣往长谈,十二时归。理发。雯儿来,同至惠滇医院视章武,经过尚佳。遇静娴、坤仪,同往鸿兴楼食薄饼。七时往新校舍南区第八教室参加史学系四年级学生级会,前日所约也。诸生将于三月一日入营,必欲余为之一言。杂谈治学立身,至十时许乃归。凡到董振球、谢琏造、刘焕生、卢少忱、陈定昌、许寿谔、钱念屺、吕笃周、李春辉九人,最后以养志求友为赠。与莘田谈。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三五元,晚饭六一〇元。〕
二十日 阴历正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晴 风 雨水
八时起。吴志青来。张景初来。学生数人来。午饭后小睡。雯儿来。董式珪来。晚饭后改论文。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二四〇元,花生二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正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二时归舍午饭。小睡。三时半至才盛巷治事并习拳,留食锅贴。饭后与枚荪、端升、今甫及孟邻师久谈。十时还舍。无电灯,早睡。
〔付橘子十个一〇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正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晓宇来谈,将自营工厂专造味精,谈久之,忽已十时。急入校,已不及上课矣。十二时还。晓宇更来谈计划详情,甚佳。诣柳漪,谈杨志玖往史语所事。写论文。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二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正月三十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归。改文稿。十二时就寝。
〔付鸡蛋十四个一〇〇元,饭费一五〇元,点心八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二月初一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校前午饭,归而小睡。诣家骅,同其伉俪入城购物。月初所购丕章药皂仅二十元,今已增至三十五元,物价之涨如此[9]。在鸿兴楼食薄饼,与宝騄作主人。九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四〇元,丕章药皂二七〇元,橘子一斤六〇元,请袁太太二七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二月初二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小睡。六时半偕从吾至学生服务处参加史学系学生送别会,道中复见初月高悬西方,仰如浅盂。初二之月,余三四见之矣。九时会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雯购鞋二四〇〇元,雯用四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二月初三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小睡。雯儿来,同入城,至惠滇医院视章武疾。随至广东食店晚饭。携之谒袁太太,为购大衣也。送之还宿舍。晓宇入城,下榻舍中,夜谈甚久,决意离去中央机械厂,以继长者不相容也。中国官场素有此恶习,不足深怪,不意工厂亦染之,可叹之至!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一六六元,面包三五五元。〕
二十七日 阴历二月初四日 星期日 晴 风
七时半起。偕晓宇出食豆浆,归而纵谈。至午,出食火烧。毕,分手各归。二时赴新校舍,招待美军官参观。四时同至西仓坡茶会。五时诣吴辰伯处晚饭,有心恒、毓棠。九时归舍。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四七元,午饭二〇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二月初五日 星期一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午在校前膳。毕,还舍小睡。三时至才盛巷习拳、治事。泰然留食馒首。七时与孟邻师谈,自校事以至国事,至十一时乃辞归,甚详而畅。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三二元,饭费二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二月初六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上课一小时。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再入校。五时还舍,甚倦。晚饭后思睡,而不敢即睡,阅明人说部解闷。十时就寝。雯儿托友人向家中索衣物,晏儿力捡数件,今日转托人带至昆明。其三件皆稚眉夫人遗物也,睹物心伤,不忍多视。
本月结常收入五七六八元,中基会补助一二〇〇〇元,卖物一三八〇元,共一九一四八元。支出饭食二一一八元,杂用二二三五.七〇元,应酬二九三七元,购物四〇七〇元,雯用六二三〇元。
三月
一日 阴历二月初七日 星期三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十时举行总点名并三月月会。十二时半在校前用饭。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整理校务会议报告材料,并作一三十二年度支出总计,实亏五万馀元,但此尚非决算也。五时在西仓坡开校务会议,除报告学校经济、同人待遇而外,复谈在长沙设分校一事。枚荪建议先派人前往一视,此事关键一在经费,一在最高态度。若战事中心仍在武汉,移徙仍非上策。至于同人意向,悚于昆明物价之高,莫不以迁地为念。九时散会。与枚荪、今甫、奚若、芝生、端升同诣之椿,道经其门,且闻其有辞《扫荡报》之意,乃作夤夜扣门之客。谈半时馀,乃还舍。与莘田略谈。就寝亦已十二时矣。
〔入二月薪五八〇元,加成三十成一七四〇元,生活补助一〇〇〇元,一月米贴一八〇〇元,一月房贴二〇〇元,一月研究费三四八元,二月车费四〇〇元,补一月车费二〇〇元,共六二六八元。付房租一一〇〇元,印花、捐等四七.七元,宿舍杂费一七〇元,午饭五〇元。〕
二日 阴历二月初八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小睡。五时诣膺中,视疾。据张医生诊视,非肝漏血,乃十二指肠炎。服药已就痊,精神亦振,面色较上周好多矣。六时至工学院,嘉炀、正宣宴商会及银行,知蒋夫人、孔夫人来昆,日内孔庸之亦来也。八时散。偕正宣至才盛巷谒孟邻师,小谈。归。改论文。毓棠、雪屏催索甚急,而余每日所能成者不过二三行,此固由考证之文难作;而杂事太多,不容静坐构思,尤其最大原因也。十二时半就寝。
三日 阴历二月初九日 星期五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饭后小睡。雯儿来。四时至才盛巷习拳并治事,留饭。饭后与今甫、枚荪、物华畅谈,由时局、经济以及个人,无所不容。十一时乃归。抵寓。检《七修类稿》。就寝已一时。
四日 阴历二月初十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在校前午膳。归舍小睡。雯儿来。四时至才盛巷,公饯饶树人赴美。凡两桌,皆北大同事,北大毕业在清华任教者二。凡六簋,由泰然经理,精而廉。共三千一百五十元,每人任百七十五元。有鸡有鱼有肉,市间非五千不办也。八时还。闻锡予病,往视之。八时半抵舍。检《枣林杂俎》。十二时就寝。
〔付面包一五五元,请客一七五元,午饭三五元。〕
五日 阴历二月十一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改草论文。午饭后小睡。雯儿来,同至惠滇医院视章武,仍有温度。在大昌食饭,一排骨、一肉饼、一汤,共价一百六十五元。归舍。雯儿请钱学熙补习英文,九时送之归宿舍。归。检《七修类稿》《枣林杂俎》诸书。十二时就寝。
〔付牙签一匣十五元,晚饭一六五元,橘子六〇元,皮鞋一双一〇〇〇元,又一双一四〇〇元。〕
六日 阴历二月十二日 星期一 晴 惊蛰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一时半应举行纪念周,往约月涵先生,值孟邻师及一樵在座。一樵昨日自重庆与孔庸之同来,即约之参加纪念周并讲演。会散,偕至西仓坡。一樵谈孔欲与同人晤谈,并向学生讲话。当决定日内开一茶会,请全体教授参加。至讲演,则学校无相当教室,露天则秩序太乱,婉辞之。一樵又言,与孔同来有宋子文、子安、子良三昆玉,或其家庭间有藉易地联络之必要也。一时还舍。于门前食炒饵,一盘价六十元,较之一月前倍之矣。小睡后改论文。六时啸咸来,约食馅饼。晚改论文。十二时就寝。闻孔此来尚有政务,一与美人谈美钞黑市,一与省政府谈征实及财政问题,一调查物价。同来者有美人三,中央银行人员多人。
〔付午饭六〇元。〕
七日 阴历二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知七时五十五分,有一年级学生聂英明与同学一人在学生服务处食早餐毕,往新舍北区上课,方转至公路,忽有第五军第四十号军车自其身后向西疾驰,聂生急向公路右侧跑躲,而车随之,且躲且随,竟至公路旁低地约低一尺馀,车覆,而聂亦被撞车下,其他一人疾避而免。聂扶起,下身淋漓而无血,送至惠滇医院,未及治疗已身死,盖内伤也。校中将车人并扣留,宪兵、警察均至,聂生之亲戚唐某亦至,遂将肇事司机交宪兵移送宪兵司令部。派员为聂生治丧。既而五军亦派人至,以其所运皆军火,命其移车去。扰扰半日,余上课亦延误矣。十二时半耘夫约在校前食膳。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半再入校治事。五时半归。雯儿来,请学熙补习英文,九时送之还宿舍。在日月彩各食粥一盂,并约泽珣。改论文。十二时就寝。
〔付鸡蛋十八个一〇〇元,点心六〇元。〕
八日 阴历二月十四日 星期三 阴
七时半起。八时半月涵先生送信来,谓招待孔、宋茶会已约定明日下午四时,地点与马晋三借妥其军政部办事处,嘱往一谈。急至西仓坡接洽茶点、地点诸事,托沈刚如办理,余携名单入校发帖,计有蒋夫人、孔庸之夫妇、龙志舟夫妇、宋子文、子安、子良兄弟、顾一樵、卫立煌、黄琪翔及省政府全体。十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还舍午饭。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及聘任委员会。月涵先生报告昨与孟邻师同谒孔庸之,谈本校经费及同人生活事。孔允由四行借周转金三百万,并在联大设讲座五十席,每席月致万元云云。此万元之数太少,以一人计之或可足用,若一家五口则相距甚远也。六时会未散,余至蓉园与岱孙、继侗、奚若、今甫、枚荪、佩弦、端升、子卿公饯萧叔玉赴赣中正大学校长任,并欢迎顾一樵。席散,偕今甫、枚荪、端升、奚若、一樵同至才盛巷,在今甫室内畅谈。诸公对于讲座一万元之数深致不满,而周转金对同人亦无好处,主张明日茶会由余与石先发言,请求下列诸事:一、图书仪器不能入境,请设法拨给运输量;二、中央拨款往往过迟,请提早以资周转;三、学生饭食太差,请加副食费现为二百元;四、校中欠地方各银行款五百四十万,由中央承认转账;五、请各银行投资建新校舍,租与本校同人。谈定,一樵去,既而余辈详思之。明日之会,外人甚多,恐失同人身份,乃决作罢,而枚荪、端升、奚若诸人亦决定不到场。十二时与奚若步归,奚若之意仍愿端升、枚荪一到也,劝余托孟邻师更邀之。归舍即寝。
〔付请客四三〇元。〕
九日 阴历二月十五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二时半至潘家湾军政部办事处,视布置会场,均办事处人员代劳。茶点有战地服务团代备。四时茶会开始,到百三十馀人,校外有孔祥熙、龙云、卫立煌、陆子安、黄仁霖、马崇六、顾一樵及省政府诸人。首由孟邻师致介绍词,称其为教育界同志,盖指铭贤中学也。继孔演说,本无话可说,不免辞费,但亦不至太坏惹人厌,屡次欲向大家称颂,苦不能达,如是者三四次,最末始照应及之,凡一小时馀乃毕。继龙演说,称同人之清苦,述个人欲帮忙而力不从心,最后谓依法律诸公皆成滇人,有被选权,将来必有多数议员今日在坐云云。言简而情长,且甚锋厉,如云联大在此穷苦奋斗,本当多多帮忙,但自制度改变,无能为力,盖指近日制度省无预算,皆统于中央也。次月涵先生略谈,欢迎孔,感谢龙,及谢今日筹备会场之马晋三、备茶点之黄仁霖之意。少顷,一樵请石先发言,略述同人及学生苦况。一樵复视余,欲更有言,余目止之。孔又谈学生营养,而勉仲忽起立,报告学生饭食情形,未能中其肯要。沈同谈学生营养距标准尚远,亦未能具体。月涵先生恐发言者层出不已,急起立结束。孔乃言诸公如有意见,可随时书面见示,而散。开会之前,黄仁霖来视会场,询马晋三谓今日得无有人放炮耶?晋三以语余,余谓联大同人发言之机会尽多,今日何能蔑宾主之礼。会散归家,已在饭后,买烧饼食之。与从吾久谈,为骝先先生来函促雪屏速往任职也。余意去否吾人不便代谋,以就学校言,不去为宜;就辅佐朱公言,以去为宜。余不信对事业前途有何关系,况吾侪无所谓徒党,无所谓政治企图者耶!故惟视雪屏个人之兴趣而决定去否。十二时就寝。
〔入讲演费四〇〇元,入售书一五〇〇元。付晚饭三〇元。〕
十日 阴历二月十六日 星期五 阴
七时半起。往青云街食稀饭,佐以牛肉。九时半入校治事[10]。十一时月涵先生告,以明早九时半孔祥熙在云大至公堂召集联大、云大及译员训练班学生训话,嘱为筹备一切。余与勉仲、石先咸谓不宜先期布告,以免横生枝节,乃决定明早七时出布告:九时至十一时停课,九时十五分凭校徽及注册证在云大操场集合。命文书组送空白布告纸五份,加盖校印,交清华办事处缮写。布告缮竣,送至余处,派员张贴。十二时半耘夫请矛尘夫人午饭,嘱作陪,二时半乃还舍。三时萧叔玉来,谈会计出纳各种章则及应注意事项、困难问题及解决方法,详谈两小时乃去。余遂至才盛巷习拳、治事。饭后还。遇刘康甫,告以明早张贴布告事。至九时送布告至其家,坚嘱今日万不可贴,明日更不可误。送雯儿还宿舍。晤康甫,又谆嘱之,乃归。防学生如此,又何为哉!又何为哉!杨志玖来谈,将以下星期一飞重庆,转李庄,由北大垫借六千元,即以为李庄北大研究生经费。十二时就寝。
〔付早餐五〇元,橘子六个一斤五〇元。〕
十一日 阴历二月十七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八时至云南大学至公堂,见其已布置,嫌过小。时学生尚无来者,恐布告未周及,乃入校察视。途遇勉仲,知已见及。乃同返云大,晤熊迪之,值黄仁霖在坐。黄谓一切均妥,场内以译员班居中,两大学居其旁,秩序可无问题,意甚满。黄往接孔,余偕勉仲、雪屏入场,则人满更无隙地,行道亦塞,而译员训练班尚在院中集合,未入场。联大学生后至者蜂拥阶前,尤遑遑。勉仲在台上,见人多,亦无从为计。黄仁霖来,大喊数声,宣布静肃,讥笑随之,已觉不妙。而孔与诸校长随即入场,嘘声大作,竟莫可阻止。登台,嘘声尤盛。黄在台上,台下亦报以嘘声,更不成体统。嘘声未止,而场外噪杂又作。孟邻师致介绍词,竟不能闻。孔初讲数语,亦然,既而寂静。事后始知译员训练班员以不能入场鼓噪退席也。孔所讲内容虽浅显,然较前日为佳。音声态度极从容镇定,亦可佩也。十时半讲毕,月涵先生结束数语,遂出场。学生更报以嘘声,幸乐队奏乐,乃掩其声。云大设茶点,略坐而去。余闻蒋太太言蒋师将来靛花巷,乃归相候。少顷一樵来,知蒋师已返寓,遂入校治事。十二时半与汇臣在校前进膳而还。奚若来促,仍照前日所谈进行。五时与莘田至柿花新村,应绍穀面食之约,凡薄饼、火烧、饺子多种,亦别裁也。九时至昆明书场看杂耍。十二时归,即寝。今晨之会,误于会场,布置欠周,更误于黄之估计错误,过于自满。推其根本,则在不应有此讲演。蒋师既以无礼堂婉辞,早当知几而止。彼既不自知,又无人能以忠实告,致蹈此局。语云知足不辱,又云知几其神。谅哉!谅哉!差幸者,昨日将此消息严秘,迟至今日始张布告,若早透漏,有人组织突张标语,高呼打倒,则其结果更有不堪设想者矣。
〔付午饭七五元,橘子一斤五〇元。〕
十二日 阴历二月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检书。改论文。客来甚多。午饭后小睡。五时至才盛巷,蒋师招待一樵,嘱陪坐。散后与端升、枚荪、今甫谈,端升言与奚若晤,主务于明日开校务会议,讨论同人生活,仍向孔提出图书仪器运输、学生副食费、地方银行借款、宿舍建筑须四百间四事。余留呈蒋师一条,请与月涵先生商定,而还已十时矣。时师以往海源寺应龙志舟之约,故未及席散先去。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二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晤端升,知昨夜孟邻师曾电月涵先生商定于明日开会,以今午来不及也。端升仍主今午,嘱再向月涵先生一言。十至十一时授课。下课后,以端升之意转达月涵,以时间不及,通知难遍,仍定明日三时。十一时半纪念周。十二时半与耘夫同进膳。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五时后习拳。饭后知明日下午四时孔庸之招待茶会,校务会议势须改期,余允明早再请月涵先生改为中午[11]。归舍。改论文。诣家骅送信。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八五元。〕
十四日 阴历二月二十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九时诣月涵先生,据谈校务会议已分别通知改在下午六时。余以端升诸公之意告之,乃决提至午间,由余设法通知。遂入校,与各代表接洽,惟芝生、子坚、叔玉用信,以不在校内也。十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半至西仓坡,到奚若、端升、今甫、枚荪、莘田、光旦、勉仲、子坚、石先、序经、岱孙、芝生、月涵、召亭及余,正之、企孙在渝,嘉炀、仙洲未到,或通电未畅。蒋师、叔玉有前约未至,议决以昨谈四事函常务委员请转达孔,并以信稿抄送一樵,推莘田、端升、芝生起草,推枚荪、石先、雪屏面孔。会中月涵先生报告孔庸之允本校建筑费三百万元,众大哗。以照市价计,三百万仅足三十间之用,与校中同人希望相差太远,追究来源始知系师范学院所提出,于是集矢于师院。子坚因课先行,而勉仲大不堪,岱孙甚且主张拒绝,勉仲力辩,久之信稿成。余与莘田先回舍稍息,更往金碧别墅,参加孔氏园游茶会。晤一樵,出示孔所批对于各大学请求之事。关于联大者有周转金三百万,西南讲座五十席,每席月万元,以二年为期。已认讲座者,中、中、交、农四行各五席,富滇、兴文两行,各五席,经济委员会、企业局各五席,尚有十席未定。又建筑费三百万,学生补助三十万。关于建筑费附有说帖一纸,系子坚手迹。茶会散,往一樵住室小坐,有月涵、迪之、枚荪、石先、莘田,候雪屏不至。众强余代表雪屏往晤孔,不得已允之。孔约七时一刻晤谈,诸人有事先行,余与枚荪留候。再三研讨,以为晤孔甚无谓,且常委既已提出周转金,师院又提建费,若再有第三次之提出,似乎令人有无厌之感。七时一刻石先、一樵来,以此意告之,两君仍主一见,遂往晤之。由石先发言,述函内四点,孔答运输必设法,副食费必加,应由教育部统筹地方银行借款,必不使学校失信用,到期再函告之。建筑费先以三百万修建,将来逐渐再加。可谓全有结果,亦可谓全无结果。好在余辈本不欲见之,乃同至张大煜处晚饭,余与枚荪本不在约,乃作不速之客。饭后至华侨银公司,应陈保泰之约。一樵对当前教育政策有报告,十一时乃散,归。与莘田谈少顷,就寝。
〔付车三〇元,付印花税六元。入清华服务社福利金三五〇〇元,入久住教员奖金一五〇〇元。〕
十五日 阴历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在校前进膳。归舍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及公利互助社筹备委员会。七时散会。至才盛巷,一樵、今甫、莘田、雪屏、枚荪先在,月涵先生继至,同往蓉园便饭,奚若亦来。饭后往才盛巷谈天,蒋太太备加非。十时乃还。十二时就寝。今日六人共作东道以宴一樵、月涵及蒋太太,凡用二千三百元,尚为便饭也。
〔付午饭四五元,车三〇元,请客三八五元。〕
十六日 阴历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有昆明隔离医院院长马君前日来麻烦,欲用地坛为院址,未允。今日又来,欲以玉龙堆房舍交换,坐磨迄十二时乃去。至袁家骅处食面,袁太太生日也。三时乃归。四时冯柳漪茶会。六时半偕莘田至胡海宇处,渠约看杂耍。七时至昆明茶室。九时散。海宇又坚约食饵,力辞不效。计一夜之费,又千元。此在海宇业医收入巨,不以为意,我辈受之则甚不安。归舍。改文稿。十二时乃寝。一樵以今日行,孔昨行,宋及蒋、孔两夫人偕行。传蒋夫人之来以皮肤病,故日往温泉浴澡。万一事忙,则以汽车运温泉水。至各届欢迎会,不出席,不会客,皆以此脱辐之说,好事者所造。
〔付送袁太太礼一八〇元,理发五〇元,雯借出五〇〇元,又用五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校前进食。回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并习拳。饭后与今甫、枚荪小谈而还。改论文。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七五元,鸡蛋十个五五元,青果一〇元,樟脑球十个三〇元。〕
十八日 阴历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前进食,有邵君为耘夫、汇臣之友,强作东道,亦只有应之而已。食后,耘夫、汇臣入城,余回小睡。雯儿来,牙痛甚,余疑其生齿,携之食粥,以他物皆不得咀嚼,午饭未食一物也。食毕同入城,雯儿欲买布,余亦欲求一二食品以贻矛尘令郎。步遍正义路,一无所得,中于目者吝于资,适于价者难于选;更至晓东街亦然。将返矣,见有售牛油,得二小盒,各装三两,价四百元;又蛋糕二,各九十元。此在战前,不足两元已办之,今且千元矣;而雯儿之布终不得。至才盛巷,晤矛尘夫妇,言明日将送章武下乡,城中不便,且各物均昂。回舍。改论文。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一四五元,雯点心一五〇元,送矛尘礼九八〇元,面包一二〇元,加非一五〇元。〕
十九日 阴历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欲改论文而客来不绝,竟未动笔。饭后小睡。三时至北门街伯伦家开史学系系务会议,谈编辑《史学季刊》事。五时偕寿民至省党部参观季康画展,所画有美人有马有龙有佛像,甚多而均细笔,费时应不少。以余私见,著色第一,颜料想均旧时物;蓝本第二,各种画稿均与时下不同,如自心裁,则至可佩服,如取之于人,搜罗亦非数年之力所能得。惜品格太低,如画龙以金点睛,画观音必附以小儿,或佐以龙,画美人必异其装饰,大类梨园,极似上海之月份牌,或香烟画片。闻其人年事甚轻,更加研求,必有可观。或评其美人不美,马肥无骨,亦是其弊。看毕,还舍。晓宇来,谈至夜深,借榻于孙铁仙。十二时就寝。
〔付鞋二双七〇〇元,晚点九〇元。〕
二十日 阴历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上课。十一时半纪念周,勉仲讲演。饭后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习拳。谈至十时乃归。改论文。一时就寝。雯儿牙痛稍好。
〔付午饭五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二时在校前进食。毕,回舍小睡。改论文毕,较旧稿增一倍有半,改称《满清皇室之氏族与血系》。上周本已陆续交雯儿抄,但功课太忙,今日来请学熙讲英文,亦无暇,乃续其后,且抄且改,又且增之。迄十二时半乃就寝。
〔付午饭四五元。〕
二十二日 阴历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阴 大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半在校前进膳,遇洁秋,即与同桌。由矛尘、汇臣、耘夫及余作东,为洁秋祖饯。回舍小睡。抄文稿。四时半入校。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无要事,惟师范学院初级部聘叶楷之夫人为讲师,此与枚章夫妇同在校服务以助教事务员为限之规定不符。争甚久,乃决以初级部不在学院范围内为解,乃照聘,然不妥也。余会后提出部令减裁人员事,请各院注意。会毕聚餐,有外宾二,畅谈甚久。既卫立煌亦至,散已十一时矣。归。抄文稿。二时乃寝。序经向余言二事:一、美国聘北大教授往讲社会科学事,枚荪甚愿往;一、泮芹欲往美国,其夫人欲偕往,请北大予以名义,不支薪俸,在美可为北大代觅图书,允为转陈。
〔付午饭九〇元,学生捐款一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阴 风
七时起。抄改文稿。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隔离病院马君来,呶哓不已,又欲以玉龙堆房屋与本校地坛对换,余以二事复之:一、无经费,一、各系能否迁移不可知,至十二时乃去。在校前进膳。回舍小睡。抄改文稿毕。六时至师范学院晚饭。雪屏将于明日飞重庆,畅谈。毓棠示以日本考古图籍多种,眼福不浅。九时借《东亚钱志》下函而归。检《钱志》,其中“大中通宝”有福字钱,甚可疑。福州入明已在洪武改元后,大中钱何来,又何从用耶[12]?十一时就寝。
〔付午饭四〇元,雯用二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三月初一日 星期五 晴 有云 风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杂乱之至,两常委日内赴渝,一切须先解决也。十二时半校前用饭。回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欲谒孟邻师商校务,不值,在办事处治事。习拳。六时半还。七时至西仓坡,月涵先生招饮,谈至十一时半乃归。座中凡路三泰、杨今甫、周枚荪、罗莘田、章矛尘、钱端升、陈雪屏,屡以余家事为言,意固可感,然余别有伤心,非诸公所能喻也。旧有句云“万里孤征心许国,频年多梦意怜儿”,不足以语人也。归舍即寝。
〔付午饭四〇元,雯用四〇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三月初二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在校前进食。食毕,还舍。偕矛尘诣汇臣。五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昨谒未值,留函陈三事:一、程毓淮请休假;一、赴美教授事,枚荪愿往;一、泮芹休假及莫太太同去。约以今日再来谒师,言程休假可由校代请;周事已再向枚荪言之,皆以太太有病辞,或推锡予,又恐其以病推辞,不若请今甫一行,但仍请校务会议决定;莫事如福田还昆,自可允其一行,其太太出国,北大不便给以名义。在泰然处用饭。与枚荪、端升长谈,两君均谓太平洋国际学会今年年会如能请适之师为总代表最好,此事亦惟孟邻师可以提出,提出亦可通过。又言孟邻师在渝时,往陈布雷、程沧波处晤谈,稍失身分,在昆亦多与一般人接近,尤不善。此时大可排元老气派,只应随人来请教,不可以就人。十一时半乃归。倦甚,即寝。
〔付雯用一〇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三月初三日 星期日 晴 风
七时起。客来甚多。与光明同出早餐。午饭后小睡,有扣门声甚急,起视则徐旭老也。畅谈,并以近作之大要告之。旭老以元明时东北万户与西南土司相若为然,对“夹谷”与“觉罗”为一,亦甚感兴趣。三时光明再来,约晚饭时同出。候至八时乃至,以临时有事,又不克分身也。军旅中大抵如此,渠原定明晨行,现又奉命改后日,后日尚不知能成行否。光明昨日与长官检阅机械化步队,有战车多辆,小而慢,详察之,乃一九一六所制,去今将三十年矣。万不能用,不惟不足制胜,且恐误事。但此意说出无人肯听,亦无人能听也。又言英人在缅印军事不利,我军尚佳,但仅三师,敌人将近二十万人,有八师团之多。又言敌绝无取滇意,西路不能来,我军多,又有水阻。且不肯来,粮食难继。南路亦不愿来。得之无益。晚泰然来报告,今日将文科研究所图书已运入城。十二时就寝。昨夜飞机未开,闻孟邻师、从吾、雪屏均以今晨行。
〔付晚饭三五元。〕
二十七日 阴历三月初四日 星期一 晴 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清史一课。十一时半举行纪念周。十二时半在宿舍门前小铺食牛肉一小碗,二十元。烧饼二个。每个十元。食毕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五时习拳。欲留晚饭,而泰然未还,值汇臣至,乃同至晓东街,食包子、蒸饺,每人合七十五元,汇臣为东道主人。饭后还舍。学生为写旧稿,校之略有所增。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四〇元,面包一八〇元,钉皮鞋二五元。〕
二十八日 阴历三月初五日 星期二 晴 大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有购白铁者商人来扰,必欲求购,力拒之。二十七年本校初到时,存有白铁四百二十五张,近值五千元一张。事务组欲售,作修缮费。师范学院欲售,作建筑费。余意建筑胜于修缮,但计划未定,不若暂缓,价可更涨。此事传于外,纷纷来求购也。授课一时。十二时在校前进膳。回舍小睡。五时诣汇臣,请矛尘食饵。一时就寝。
〔付午饭八〇元,晚饭偕矛尘二三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三月初六日 星期三 风 晴
今日为黄花岗纪念,政府新定为青年节,校中放假。九时半乃起,雯儿候久矣。整理旧稿。午携雯儿、坤仪、式珪及莘田同出午饭。还舍小睡。为申来诣汇臣。晚与莘田谈。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二九五元,雯用衣料一〇〇〇元。〕
三十日 阴历三月初七日 星期四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汇臣请在校门前进膳,以其表弟朱季武新自渝来,逷先师季子也,知逷先师近有胃疾。还舍小睡。检旧稿。晚饭后诣锡予,知秉璧亦欲休假。吉忱久劝余将清史考订文字集为一编,愧而未敢。莘田并为定书名曰“清史然疑”,余不甚喜杭大宗为人,故不愿同其书名,且余所作,于清史多疑少然,用之亦嫌未允。今日拟用“清史稽疑”为名,商之锡予,以为可,并请其作序。今日之请不独钦其学德,余之在办公室抽暇为文,锡予首发见之也,故有知己之感。锡予言近日夜中盗汗,往往衣衾皆润,此甚可虑,劝其节劳进补,以西孟所言食红枣之法告之,据言已试之。归。理旧稿。十二时就寝。
〔付宿舍饭费三〇〇元。〕
三十一日 阴历三月初八日 星期五 晴 云 大风
七时半起。秉璧约食面。拟“清史稽疑”初编目如次:
一、满清皇室之氏族与血系近作再略改
二、清初礼俗之变更讲稿待改
三、清代包衣制与宦官待作
四、多尔衮称皇父之臆测成
五、释墨尔根王成
六、释阿玛王待作
七、多尔衮与九王爷待增改
八、释“土黑勒威勒”成
九、释“扎尔固齐”成
十、释“巴牙喇”成
十一、释“巴克什”成
十二、释“巴图鲁”成
以上约可得六万字,但二、三、六尚须费一番功夫也。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校前进食。回舍小睡。三时至云南实业银行交徐绍穀四十六万元,记联大三十六万,北大十万,托其代为存储,据言月息五分。至才盛巷治事。五时习拳。进食后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五〇元,点心八〇。〕
本月计收入薪津六二六八元,讲演费四〇〇元,教育部奖金一五〇〇元,清华福利金三五〇〇元,售书一五〇〇元,共一三一六八元。支出饮食费二一〇五元,应酬二六七五元,杂用二〇九八元七角,购置三一〇〇元,雯儿用二七五〇元,共一二七二八元七角。虽略有盈馀,但收入之中有非月月能得者,此应大事节约者也。雯儿拟月给千二百元,饭费限二千五百元,杂用限二千元,应酬限千元,自下月试行之。本日得从吾书,雪屏恐难即还。
四月
一日 阴历甲申三月初九日 星期六 阴 雨
七时起。读奥平昌洪《东亚钱志》,明初大中钱不独有福字,且有北平、广、桂三种,亦洪武以前未收之地。世传大中钱铸于洪武建元之前,万不可信。王圻《续通考》、张学颜《万历会计录》系于洪武初,甚是,而诸家驳之,何也?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莘田约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下周起午饭拟在师范学院包饭。小睡。四时至海棠春贺李参如结婚,新娘曾氏,昆明人,云大毕业生,任职母校。参如请余为介绍人,力辞不果,余以鳏居,任此不宜,乃转请胡蒙子为代,蒙子花甲齐眉也。然余又不能不往,迄席散乃归。天雨。在舍改旧作《多尔衮与九王爷》文稿[13]。身倦。十时半就寝。
〔入三月薪五八〇元,三月生活补助费一〇〇〇元,三月俸薪加成(三成)一七四〇元,二月食米代金(一石)五一〇〇元,三月研究费三四八元,二月房租津贴二〇〇元,三月车费四〇〇元,共九三六八元。付捐税八二.九元,房租一一〇〇元,宿舍杂费一六〇元,花生二〇元。〕
二日 阴历三月初十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午饭后小睡。竟日未出户。改文稿竟。毓棠托莘田送来《清代氏族与血系》稿费千五百元。晚坤仪炊爨相飨。凌仁来谈,欲作南诏史题论文,此大非易事。旧日史料前人用尽,夷文史料无人能识。阻之不可,乃命其先就大理南诏碑校其同异,姑试之。晚送雯儿还宿舍。作书上孟邻师。十二时就寝。
〔入稿费一五〇〇元。〕
三日 阴历三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六时起。七时半入校。八时举行月会,由杜聿明讲演缅甸战事,据言我军入缅所据可以久守,更进则难,或须在十月以后。五月缅入雨季,待九月始晴,在此期内山洪四溢,几成泽国,行军不易也。又言日军在缅、印、滇西者约十四师,而我军入缅仅三师,英军仅四师,相差甚远。十至十一时上课一堂。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饭毕还舍。睡至四时,乃至才盛巷治事、习拳并留饭。七时半还舍。读叶隆礼《辽志》、宇文懋昭《金志》、洪皓《松漠纪闻》,古今逸史,本无所获。作书致从吾、雪屏。作书致孟真。十二时就寝。
〔付饭费一〇〇〇元,鸡蛋十个五〇元,付手巾二条三六〇元,鲜花饼十块二〇〇元,茶叶四两一三〇元。〕
致孟真
去夏忽发《清史语解》之想,拟目四十馀条,欲从便写出,仅成十馀条。曾以三条寄恭三,欲以就正。恭三以授某君,遂尔发表,殊自愧也,仍请有以教之。此间无字书及相类图籍,惟赖钩稽比证,得其大概。满人使用索伦蒙古语言甚多,惜不能辨。邺架《三合切音文鉴》倘能暂假一用,最所盼切。近疑爱新觉罗先世蒙汉姓曰童曰佟,盖本于《金史·国语解》“夹谷曰仝”。出于当时规制,非为一时诡冒,而“觉罗”即“夹谷”也。《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于“爱新”注“华言金也”,于“觉罗”注“姓也”,不称华言。此与其下“黑秃,华言横也;阿喇,岗也”之例不同,彼为一注,故“华言”可以冒下,此则分为二注也。后人以姓氏泛称解之,窃疑其不然。觉罗乃一姓专称,爱新觉罗谓金之觉罗姓也。此说不知可通否,务请正之。
四日 阴历三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大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回舍小睡。将《清皇室氏族与血系》中关于“清国姓”一节(内)更加益“觉罗即夹谷”一节。七时至昆北参加南开同学会,小坐即还。迄十二时乃寝。
〔付请坤仪照像三〇〇元,请泽珣照相三〇〇元,付雯用一〇〇元。〕
五日 阴历三月十三日 星期三 晴 大风 清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南屏戏院送来今夜七时至九时影戏票七百八十张,嘱处中分发。一秉大公,不恤人言。座有前后有优劣,人人思其佳者,纷呶不已。余命依职员录次序陆续排定,名在前者座亦在前。十时授课。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归舍小睡。三时至校。随至文化巷南开办事处,参加张伯苓先生七十庆祝会。五时常委会,六时半校务会议,均假其地开会。而同人早来者欲归,未来者迟迟,盖皆为今晚电影故也。五时半人未齐即开饭一桌,留一桌以备续来者。六时饭未毕,正之、芝生先去,继去者又有三数,乃宣告休会。奚若、岱孙后至,遇之巷内。南开办事处惟馀序经一人而已,心实痛之,乃决定还舍。莘田、今甫、枚荪询以何故不同往看戏,竟不忍答。呜呼!此真不成话矣!同人固穷,终年未必能一看电影,然何致置正事于不顾以至此极耶?还舍,无电灯,倚枕假寐。九时复起而检书目,力不胜,乃寝。
六日 阴历三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大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饭后回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还。六时与莘田、秉璧、子水、化农、泽涵公饯王洁秋于新华饭店,真所谓不备礼数者也,仅费六百元。洁秋言新疆近又发生事故,外蒙军队无故开入新疆,盛世才拒战。苏联飞机竟出动助炸,盛氏已飞渝请援。苏联日前与日本续定渔约,准许日人用库页岛汽油,已使盟国感觉其不能合作,有意威胁。今又出此,果何意耶?晚无电灯,然烛改文甚苦。十一时就寝。去岁在渝闻一联,不忆登入日记否,补于此:“四川成都重庆新中国,介石居正应钦盛世才。”上联悬征已久,有新疆文人对之,盛大喜,酬以百金云。外交部转来美大使请教授函寄蒋师。
〔付请洁秋一〇〇元。〕
七日 阴历三月十五日 星期五 晴 风
七时起。改论文。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还舍小睡。得雪屏四日书,谓朱骝先命其到中央研究院任秘书代总干事,果与余所料相合。复书主其允之:一、此事与党部不同;二、兴趣相近;三、前已允相助,不可再延以免误。四时往才盛巷治事、习拳,晚留饭,以千元交饭团为加菜之费。每周余必在其处二餐,诸公不肯收费,此非战时之道也,故交此数稍解余歉愧之意。与今甫谈,今甫言近日英国恐将变其外交政策,由连苏而为防苏反苏之初步,故艾登将辞外首,第二战场必不开辟。近日德国尽全力在西方猛战,使盟邦感觉军势之不易消灭,而在东部放松,使苏联侵入各小国,而令英美感觉威胁。近来日苏重订渔约,苏在远东不复出兵,日本遂移其关东军南下,恐将打通粤汉及安南之路。不惟我受其害,英美亦将感威胁不安。今日惟有尽全力先灭日本,缓开第二战场,或是上策也。与物华谈。与枢衡谈。青年团第二次全干大会闭会,委员长始终未出席,岂离渝往前方乎?如是则必将有大战矣。九时还。一时就寝。
〔付才盛巷饭费一〇〇〇元,付点心四块八〇元,僧帽牌洋烛六支三七五元。〕
八日 阴历三月十六日 星期六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师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上午柳漪来商,将讲演时更调,余下下周提至下周,允之。将文稿酌提纲领。晚十时送雯儿还宿舍。读《说郛》,至十二时半乃寝。近来嫉恶之情更胜于前,昨闻物华言,某青年在译员训练班任总务主任,竟以其妻为会计主出纳,为之深慨。逮归来就寝,犹有馀愠,此亦大可不必也。戒戒!
〔付晚饭七五元。〕
九日 阴历三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上午阅《说郛》。阅学生笔记。午饭后睡。三时阅笔记。写讲演纲要。雯儿来,九时送之还宿舍。归阅《说郛》。一时就寝。晨泻一次,午后泻一次,不知其故,或昨晚食不洁也。得从吾书,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先请枚荪,如不就再由雪屏代。委员长定十二日召集各干事训话,故诸人十四日可归。今日报载龙志舟发表书面谈话,谓此次盟军入缅事前宣传太过,所谓宣而不战,雷大雨小,以致敌先发制人;又言史迪威将军出兵缅北之目的惟史将军自知,或意在宝石厂之宝石;又言缅北战事及印东战事影响甚大,其影响惟大政治家、大军事家能知之;又言如能雨季前打入缅甸,尚可挽回颓势云云。以上默摘大意,原文或有出入,有意乎,无意乎,外间纷纷推测。晚间邵光明来,言自思茅甫还,其地三年来连传大疫,死亡殆尽,十室九空,在城内行走,恍若警报景况。全县不足万人,土田荒芜。往时之富庶之乡,今竟如此,而外人罕知之。又言自思茅至昆明须行十八天,非有二十只枪保护不能行。彼此次奉命乘飞机往送饷银,在思茅候十二日,始有一战斗机于今日往接,否则不能回也。
〔付晚饭六〇元,雯点心四〇元,又五〇元。〕
十日 阴历三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十一时授课。十一时半举行纪念周,余主席,略报告经费情形。十二时往师院午饭。饭后还。倦甚,睡至四时乃起。至才盛巷习拳、治事。七时还,欲整理讲稿未果。十一时就寝。闻连日汀江轰炸甚烈,并有伞兵,幸为盟军歼灭。其地闻有飞机场八,皆我物资所储,一旦沦敌,损失殊钜,闻第一步正在抢运钞券。外传新疆情势甚紧,苏机十架已炸三日。委员长现驻兰州,又传在西安,或又传在柳州,总之两路均甚紧。关东军既南下,而广州敌军队又调动甚忙,必有动作也。偶读《说郛》,述“开元通宝”自武德初造,历数代不改,疑明初大中钱亦师其意,本欲为一朝之定制,久行不废也。
〔付十里香茶三公两二三四元,僧帽牌洋烛小包八支二七五元,雯买雪花一〇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三月十九日 星期二 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回舍小睡。检讲稿。六时至西仓坡,茀斋请银行界,嘱陪。七时莘田来接,同至昆中北院北教室。以时稍早,至街略步,复还。莘田主席介绍后,余讲演,即用《清皇室氏族与血系》文稿,凡二小时乃毕。与莘田、雯儿、坤仪、式珪进牛乳及蛋糕,余未晚饭也。归。与莘田谈,十二时就寝。今日崇祯殉国三百年纪念。
〔付雯用二〇〇元,又三〇〇元,点心二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三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晓宇来谈。十时入校授课,课毕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文化巷开常务委员会。七时毕,进膳而还。汇臣来,言决往交通大学任国文教授,以事关其前途,不便固留,谈至九时乃去。十二时就寝。闻孟邻师今晨返昆,晚欲进谒不果。得雪屏书,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决请枚荪担任,如枚荪不就,则以雪屏用秘书代。
十三日 阴历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八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知近顷委员长多日未见客,以伤风之故,非往前线也。中央全会定下月二十日开会,政局或有变化。此次在渝,觉人情浮动,不似往回,大都以财政、宪政为核心问题。孙科在青年团干事会攻击训练问题,以为与民主日远。美哈佛大学著名教授联名函政府,谓中国统一学生思想,此类学生到美应予拒绝。青年团干事会后复在北碚开干部会议,决议倒孔。凡此均浮动之原因,亦群意之表现。委员长向来动在几先,必已觉察,且有以处之,但孔决不使之是,则不知若何变化也。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进膳。雪屏亦于今晨还,从吾偕来,随乘火车往宜良矣,雪屏与早间闻之于蒋师者相同而较详。孙科言,青年团惟一工作应使团员代替保甲长工作,且言国民革命以来打倒之土豪劣绅,近皆为保甲长,政府且保护之矣。青年团干部会议本无预定倒孔计划,但开会时分析目前局势之严重皆集中于财政问题、官吏营商问题、廉洁问题、兵士农村问题,于是遂有誓杀此獠之激烈表示。到会者二十八人,推邓文仪、康泽、叶青、刘健群及雪屏五人起草,五人又推雪屏执笔,脱稿后出席者尚以为不强硬,又推邓、康、雪三人更加强笔调,预备于十一日委员长训话时呈递,由张文白代呈[14]。而临时委员长嗽甚,且盛怒训诸人,张遂不敢代呈。昨晚又开会,张文白言日内必为转呈[15],然重庆市莫不知之矣。闻下月二十日全体中委会议时,青年中委亦将有同样表示云。饭后回舍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与孟邻师谈甚久[16]。五时归。至兴宝园,汇臣约便饭。遇陈保泰,谈米代金事。偕耘夫、汇臣、矛尘至同仁街。十一时与莘田谈,就寝。
十四日 阴历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阴 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心恒来。晓宇来。雪屏来,同至才盛巷谒孟邻师,不值。晤枚荪、今甫。余询枚荪往美国意见,枚荪以夫人病辞,谈甚久,极同情之。继谈中央研究院事亦辞,与雪屏劝之良久,未移。至尹辅家,公饯晓宇、汇臣,主人有莘田、雪屏、尹辅、泰然、耘夫、矛尘、立厂诸人,聊示惜别之意而已。饭毕,诣汇臣许,小坐,归。读《说郛》。一时乃就寝。
〔付鸡蛋二十个一四〇元,请客三七五元。〕
十五日 阴历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阴
五时腹涨,起泻,再寝,迄九时半乃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而还,清常相送。于途中告以其姊妹近事,谓有某欲婚其妹,清常及其姊反对之。某乃以无赖行径相要挟,谓将发其姊阴事于其姊丈,实则无的之矢,聊以示哃吓而已。其姊怒,清常亦怒,欲移其妹来昆明。然而其妹若来,清常生活将益无法维持。小人之逼害人诚无所不至,而君子防未然,亦不可不信。不惟自陷,抑以误人。雯儿来。改论文。晚饭后送之还。改论文“氏族”中一段,成《清国姓爱新觉罗得姓臆测》,拟先发表,将来仍以入之“氏族”论文中。此“觉罗即夹谷”之意,前已有之而未写入,后晤徐旭生先生,深然之,故再写一过,而于旧文中加别有说一注。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五〇元,晚饭一四〇元。〕
十六日 阴历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改文稿毕。午后小睡。雯儿来。晚约家骅夫妇及许宝騄晚饭,以家骅夫人将往渝也。归舍。杂检案上书读之。九时半就寝。连日困甚,闻二炮即登榻[17]。
〔付请客一二〇〇元,送礼九〇元,茶叶一〇〇元,鲜花饼五个一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三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纪念周。十二时至师院进膳。归舍小睡。三时至中央银行晤王副理,谈周转金三百万借款事,据言合同已备好,由校盖印后送行转送财政部担保,俟批复即可支用。至才盛巷治事。晤茀斋,谓月涵先生有信致余,言星期三四可归,余尚未接到。习拳。与孟邻师谈。与枚荪谈。与汇臣偕步,各还寓。十二时就寝。
〔付雯定鞋四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十二时师院午饭,雯儿亦往,并有端升。饭后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五时开谈话会,蒋师主席,谈两事:一、各系休假人数,主每系不得过二人;一、派员赴美讲学兼宣传。师初属意端升,端升辞,不考虑。又询枚荪,以夫人病辞。余又往询锡予,以自己病辞。而莘田亦以语言为难,不愿往。只有今甫一无挂累,或可往,而亦辞。今日师以锡予、端升、枚荪、今甫四人提出,而将各人情形说明。端升、锡予有事实上之困难,众劝枚荪,枚荪言甚恳切,在情感上不忍远去。于是众推今甫,强而后可。聚餐后谈时局甚久。雪屏谈,现专科以上学校有十三校发生风潮,西北、同济、湖南、西北工、西北农、技专、语专等均是。又言新疆问题已解决,外传轰炸过甚,其词非事实也。又言最近有外国记者欲往延安参观,中央欲不允,未果,今已允之,不日可行矣,但不知其报告若何,感想若何。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授课。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而还。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在南开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议决修礼堂合同。七时半还舍。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阴历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谷雨
七时起。泰然来。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院饭后还舍小睡。莘田谈早间自昭、秉璧来与之谈,谓前日推举今甫往美,乃因莘田自不能往,遂推今甫。而锡予并非不能远行[18],其夫人亦赞成之,以蒋校长未亲向之提及,故不能表示。乃约莘田同往谒蒋先生,莘田怒而拒之。此事甚怪,派教授往美,余言之莘田,莘田自以语言关系不愿考虑,何来求之不得之谣?至锡予之最相宜,人人同有此感,余首询之,锡予以体力不胜为言。莘田亦询之,辞尤坚。且蒋师、枚荪、今甫、端升、雪屏均谓锡予去最好,余之往询即遵师命,何来未往征求同意之说?然锡予既有愿往之表示,今甫必相让,故下午四时与莘田往才盛巷时,乘便询锡予,锡予坚持不往,更言前有不便说之理由:一、不愿受训;二、不愿去宣传。体力仍其次也。且称此不便说之理由,曾两次向秉璧谈之,彼深知之。又言自昭于此事,前日始闻之,故颇生气,以为学校何以不先通知。此事本不甚久,外间早已腾说,不知何以彼独未闻。前日开会原专为此事,此即学校正式之讨论,何所谓事先通知耶?锡予言或自昭愿往而事先不知,以为恨耳。余语锡予如真愿往,在校中极愿提出,校中绝对持坦荡态度。今日任继愈与冯钟芸订婚,在才盛巷设馔,九时还。欲写一跋大中钱短文。十二时半就寝。每日均感睡眠不足,不知何故。
二十一日 阴历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饭毕而还。小睡。四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久谈。习拳。饭后又与物华久谈而还。跋大中钱,未写数字。明日绍穀约往观音山,欲早睡。检《东亚钱志》,未果。就寝逾十二时矣。雯儿携来昌儿像片一帧,今年二月所摄,骤视竟不相识矣,为之泫然。
〔付雯用一四〇元,樟脑丸二十粒五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三月三十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八时景钺来,送沈嘉瑞请求休假书[19]。九时绍穀、佩弦来,与莘田各携被褥,偕乘汽车随往雪屏处。相与同沿公路至车家壁下车饮茶,更至高峣苏家村参观北平研究院动物研究所。晤张尔玉,小坐,谈甚快。更至观音山,未登山,在龙夫人墓参观。更至白鱼口参观绍穀经营之滇池农场,进餐毕已二时。往庾氏空谷园,匆匆一过而出。乘车至高峣,欲转安宁温泉,以兴尽改计各归。来去匆匆,余又倦,未能赏于心,但湖光变幻五色缤纷为美观耳。空谷园滨滇池,前有乱石,后有小山,林木丛蔚,取景甚佳。惜房舍不相称,令人少幽远之想。园中有磊楼,或云望月甚佳,以意度之必不差。园中又有温泉,未试,或云较凉。归后偕莘田各食面一盂,同往云南服务社洗澡,久无此适矣。十一时归随寝。晨佩弦言中法大学学生罢课,此风竟传至昆明,可虑。
〔付晚饭一〇〇元,洗澡二人三四〇元,洗衣二小件二〇元,洗被一条四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四月初一日 星期日 晴
八时始起,夜眠甚酣。泽涵来。王寿仁来,谈美大学予以奖学金,可留学一年或二年,勉其必往。饭后又大睡,三时乃起,连日之困或稍解乎?晚饭后诣茀斋,小坐而还。泰然来。晚写跋大中钱短文毕,复写跋开元钱短文一篇,论钱文之读法。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一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四月初二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闻月涵先生自渝还。十至十一时授课。陈保泰来谈。十一时半纪念周。至师院午饭。雪屏言,闻之新自渝来者言,陈立夫将调内政,王雪艇继教育。饭后将访月涵,以茀斋言其外出乃还。小睡未熟。改前年讲稿,将以送吉忱出版,且拟暑假后专读英文也。泮芹来久谈,将往美国。四时半偕之步往才盛巷,治事并习拳。与今甫、枚荪、物华、枢衡谈,雪屏、慰慈亦至。十时还舍,雪屏偕行。十二时就寝。托物华划一万元至沪,交三姊汇平先交五千元,由办事处借六千元分月扣,兑率一比一,俟收到再交五千元。昌儿来信,前托董划之千元在此交六千元尚未收到。雪屏言,公费留学考试决停止,已取之私费学生及教授出国者,一律暂缓,闻系委员长之手令。以印度洋交通安全为理由,其内在原因不详。
〔付寄家五〇〇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四月初三日 星期二 晴 热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上课一小时。与月涵先生谈甚久。一时与泮芹同午饭。殷宏章来谈,欲往英国讲学。归舍欲睡,未成。雯儿来。晚饭后至才盛巷,闻端升病,今日将入城,住惠滇医院诊治,不知果来否。询之泰然、今甫,均不知,乃还。与从吾谈,知华炽欲受训,定二十八日飞渝。改文稿。十二时就寝。月涵先生谈停止留学之事甚确,但教育部尚不愿宣布。美国约请者或可准其前往,如今甫诸人是也。
〔付雯用六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四月初四日 星期三 晴 热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奚若谈端升昨日入城医痢,未入惠滇医院,住圆通街某处,现服新发明特效药,非“药特灵”也。十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商建筑校舍、招考新生诸事。余主将现有校舍加以调整后定计划,男生或集中北区,女生集中北院,附中集中南院,以北院一年级宿舍住女生,附中宿舍改教员宿舍,别于其前造新屋。咸以为可。暑中招生,咸谓学生太苦,欲减少考试时间。余意分二场,初试国、英、算,录取后覆试史、地、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亦通过,并定五四放假一日。十时还舍。改清初礼俗讲稿。十二时半就寝。
〔付鸡蛋十个八〇元,雯用三〇〇元,修表二〇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四月初五日 星期四 雨
七时起。改讲稿。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雪屏来,同往师院。未出大门,见麕集百许人,声音噪杂。急入探询,知晨间有某处军人欲入校访友,校警阻之,发生口角,校警扣其胸章。军人引其同伍者十馀人,持械并扁担等来寻衅,肆口辱骂。校警避去,学生与之理论,情势汹汹。余一面命电宪兵司令部;一面看住其官长某人,责令负责遣散;一面劝住学生。军人乃散去。散去后,乃命将其胸章还其官长。乃往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天忽阴雨。写改讲稿。昨日孟邻师告以才盛巷工人全辞,命另派人主持办事处事务,或即命德成。今日本欲往商定,未果。十二时就寝。连日困倦思睡,不得其故。今始知每日枕上阅书太久,往往至一二时,以故每日睡眠不足六七小时。午睡如不熟,益不支矣。戒之!戒之!
〔付赠孟真书五〇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四月初六日 星期五 晴 雨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与雪屏谈。还舍小睡。三时至才盛巷,途遇陈保泰,谓奉部令米贴又改照公米价发给,询余办法。余以未见,约晚间在才盛巷详谈。在才盛巷治事毕,参加院校公宴。今日之宴,本由北平研究院医药研究所、云大、联大、西南中学作东道,宴各厅厅长及粮政局长,谈公米供给。或未到,或先去,入坐时仅杨镜涵一人及教育部督学杨君,余与今甫、枚荪临时参加,镜涵席半去。诸人遂谈米贴问题,对今日之令甚忿,主联电再争。九时客去,仅留月涵、今甫、枚荪,谈及政局,孟邻师以为孔必不动[20],而宪政实施或提早,枚荪意同。余疑财政部长必不动,而副院长或易王亮畴,或易朱骝先。外间盛传孔必去,恐不然,余疑代以王、朱者,以二人和易也。外有传宋者,疑未必然,师亦韪之。余尚疑院长或亦让出,其继或王,副则朱。十一时还舍。十二时就寝。才盛巷无工人。今日六时,临时托郭平凡借二人,备请客伺候。
二十九日 阴历四月初七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诣承谔。晚与从吾久谈[21]。十二时半就寝。
三十日 阴历四月初八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改论文。十时半与莘田携雯儿至新校舍,乘汽车至云南纺纱厂参加清华纪念会。餐后有平价物品出售,购一二事而出[22]。便道访绍穀,贺其娶子妇。步至正义路,热甚,在茶馆小憩后,余至才盛巷,雯儿归宿舍。与枚荪、今甫、孟邻师谈公舍及办事处管理事,四日来无一工友。蒋师在外包饭。今日上午泰然竟不告而出,竟使无人守门仅一汽车夫,蒋师竟不能赴会,迟之久久。不得已使燕华守门,而至纺纱厂已迟误矣,师为之大怒。余闻之,乃往商解决,决定命金恒孚来处,急觅工友。饭后乃还舍。雯儿来,送之还舍。十一时半就寝。
〔付酱油一瓶一五〇元,火柴十小盒五〇元,茶三十元,客饭十一餐四四〇元,补师范学院饭费五三〇元,雯用二〇〇元。〕
本月收入一〇八六八元。支出饭食三六一五元,酬应二八六五元,杂用四三四六元九角,雯用二八九〇元,寄家五〇〇〇元,共一八七一六元九角。本欲节用,而所用乃较上月更多。
五月
一日 阴历(甲申)四月初九日 星期一 雨
昨睡甚酣,醒已八时,睡眠足八小时矣。九时半入校。抵校门已铃声作,乃先上课。十一时下课。知纪念周合并五四月会同时举行。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归舍已一时半,又睡二小时乃起。连日积困,或稍舒乎?张云川来,漱溟表兄之友,去年中秋离北平,今正在重庆,来昆仅十日耳。述漱兄近况,新夫人陈氏,滇人,久居北平,在桂任教,婚后已辞去。漱兄住国学专修馆,每周讲述二小时云。董家铭表侄携其新娘刘蕙荃来见,谈甚久,即约其往兴宝园便饭,雯儿随往。饭后还舍。九时半送雯儿还宿舍。归。读蔡先生传。十二时就寝。金恒孚今日往才盛巷,并雇工友一人前往,或可暂宁。孟邻师已往渝[23]。
〔入四月薪五八〇元,生活辅助一〇〇〇元,加三十成一七四〇元,三月米贴四八〇〇元,研究费三四八元,三月房租二〇〇元,四月车费四〇〇元,补一月米贴二二〇〇元,共一一二六八元。付捐税八七.五〇元,付房租一一〇〇元,布二四五元,请客七三〇元,糖五〇元,宿舍杂费一六〇元,捐〇.六〇元。〕
二日 阴历四月初十日 星期二 阴
昨夜枕上读威尔基《天下一家》,至一时始入梦,今晨六时半醒,竟不能复睡,即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院午饭后还舍午睡,二小时乃醒。改论文。雯儿来。九时半送之还宿舍。读《天下一家》。十二时就寝。
〔入补发六月米贴一一一五元。付给老黄养病二〇〇元,点心七〇元,师院饭费一五〇〇元,雯布二四五元。〕
三日 阴历四月十一日 星期三 晴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二十分钟。继侗来,谈杜增瑞医药费事,由校先借二万五千元。三时诣黄子坚、查勉仲,同视察昆北新建校舍,灰线略有易动。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会子坚、明之,再往昆北勘察建造宿舍地点,子坚主南北教室院,余意在附中宿舍院亦佳。六时还西仓坡开校务会议。饭后讨论建造宿舍事,决定每家以前后二间为限,每间宽十二尺,进深十一尺,每二家一小院,厕所、厨房均另设公用者,平均每家须二十万,瓦顶麻地。如向银行借款须八厘利,月租二千元,推明之计划之。九时会散。今晚史学会开座谈会,谈五四事,已允之,开会太晚,竟不果往,为五四壁报题“五四运动是自救自强的开始”数字。十二时就寝。
〔付给老杜赏五〇元。〕
四日 阴历四月十二日 星期四 雨
七时起。入校八时。开精神动员月会,以雨改在图书馆内举行,由枚荪讲演,勉青年勿为中年人所利用,亦勿如中年人之销沉。意甚佳,吾恐有心者又不免断章取义也。午与矛尘、晋年、承谔食包子,在承谔处玩并晚饭。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布二四五元,午饭一二一元,鸡蛋十个八〇元,早点五〇元。〕
五日 阴历四月十三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莘田告以昨晚文艺壁报座谈会发生事故。莘田言,昨晚与一多应《云南日报》之约,到会已晚,见南区十号教室座位已满,有学生二三迎前来,言教室座位不足,有听者多人已拥讲者五人往图书馆去。教室中人以坐候已久,不肯往,两下相持恐成僵局,请罗先生一为调停。莘田乃入,述蔡先生在北大音乐演奏会命无票学生退出会场,无票者立即退出故事,并言此系北大精神,望大家效法。或言今日情形不同,我辈有票,彼辈无票,乃要求莘田先讲,莘田允讲十分钟,而学生更要求别位先生亦来讲。时一多在门外,乃入教室,言清华精神亦即北大精神,总要自己牺牲,我决不在此讲,欲听讲者随我至图书馆。于是有离教室者,诸人随之至图书馆,至门,莘田以人拥不得入。其后馆内开讲,一多先讲,馆外鼓噪,有捶门板者,馆内遂宣布停讲而散。散后一多与今甫、佩弦来舍,向莘田道歉,莘田表示绝不介意。又言其初傅乐淑曾往图书馆劝驾,为今甫所骂云云。余随入校,见满墙均是声明及其他文告,多不署名,大要以主持人应向教授道歉,定期另行举行,赔偿学校损失为言。有一文告最奇,谓在馆外鼓噪者不过二三十人,高呼打者其声尖锐,同学不难推知其为何人。又言同学以罗先生“面子”为言。吾意开明,以蔡先生为法之罗先生,必不以面子介意云云。十一时余至北院与米士勘查掘井地段,并至图书馆调查,知昨晚毁椅十九,桌三张。十二时半至师院午饭,遇张清常,谓闻之学生昨晚之事,坤仪态度欠和平,不免滋人批评。雪屏亦言,或谓坤仪不应参加,而均不知其详。饭后还舍。遇高华年,言昨晚在图书馆见坤仪神色甚怒,面向一多质问并反驳,一多遂怒而不讲云。还舍小睡。后至才盛巷,今甫谈昨晚之事,谓坤仪盖受乐淑之鼓惑云。九时还舍。得孟邻师三日书,谓学术审议会定余论文为三等奖,并云“大著之价值,佥认为应得二等,因份量太少,故与他相较只能给三等”云。余能得三等已觉过分,绝无所怨。但学术论文而以份量衡量,斯所未喻,决意辞不接受。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一〇〇元。〕
六日 阴历四月十四 星期六 晴
先妣陆太夫人七十八岁冥寿。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致电吴士选,请撤销送审论文。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回舍小睡。张为申来,至其家。六时李润章召饮于家,有月涵、今甫、枚荪、仲钧、企孙,谈甚畅。十时还。李其泰自渝还,言林祖涵自延安至重庆,王世杰、张文白自重庆往延安,政治军事上或有光辉也。前晚之事,或云有政治背景,或云无之,疑其后说为近。十二时就寝。
〔付白布三丈特价三〇〇〇元。〕
七日 阴历四月十五日 星期日 阴 晴
七时起。九时心恒来,谈甚久。十一时往视锡予疾,或是疟疾,无妨也。饭后小睡。雯儿来。雪屏来,八时去。魏明经来谈两小时,谓中学程度低落,欲推翻现行制度,以一人教文科,国文、英文、历史、思想等皆任之,使国文有根柢,须背文五十篇,英文背若干篇,根柢实,然后授以历史,使读之。两年之课,一二月可毕。余劝其与习教育及心理者多请教。与从吾谈至十二时半,大体皆学生及党团之事。就寝已一时。
〔付早点一〇〇元,烧饼四个四〇元。〕
八日 阴历四月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一堂。十一时半纪念周。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还舍午睡,至四时乃醒,凡睡三小时。至才盛巷治事。与枚荪、今甫谈,从吾、雪屏亦至。十时还舍。十二时就寝。闻我军二师渡怒江前进,滇西反攻已开始。今晚中国文学系举行文艺晚会于新舍图书馆前草坪,即五四文艺座谈会之变象,而由系主持者也。讲者十人,听者千六七百人,秩序甚佳,一多所谈甚激烈。
〔付雯用二〇〇元,洗小衣二件二〇元。〕
九日 阴历四月十七日 星期二 雨 晴
昨雨连宵,七时起,犹未止。九时入校治事。十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至师院午膳而还。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习拳八十一式,今日始习完,仍未熟也。七时还舍。偕莘田至西仓坡,月涵先生约晚饭,为今甫、序经饯行,枚荪、光旦、佩弦、奚若夫妇均到,端升未至,谈甚畅[24],十一时乃散。归。理讲稿。十二时半就寝。
十日 阴历四月十八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读《史稿·吴三桂》《尚可喜》诸传。继侗来谈售布事。十时入校授课。课毕,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膳。清常云,教育部新定章程,送审议者论文必在五万字以上,余文不及其数,故列三等云。余文果与新规定不合,应不予奖或退还,今由二等改三等,何也?还舍小睡。三时再入校。与继侗商定售布办法公布。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讨论壁报取缔事。十时散,归。十一时半就寝。芝生云,于右任已辞官往成都,不满意于孔及宋氏姊妹也,留《浣溪纱》一阕。余颇怪其何不明章弹之耶?正之云,何应钦辞军政部长,将升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兼参谋总长,而荐刘峙、顾祝同、钱大钧继任部长,蒋委员长批“陈诚何如”四字。芝生又云,此次河南战事我军并未抗敌,均系望风而逃。两君均星期日自渝返昆者也。
十一日 阴历四月十九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检《史稿·吴三桂传》。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饭团诸人坚持请看电影,苦辞乃获脱。午睡三小时不自觉其多,意夜眠太少之故。检《清史稿》。晚饭后韩质如引张云川来谈,述苏豫情形甚详,其言激忿,自是有感而发,然必欲归罪一人,亦太过其言。走私、舞弊、苛民诸事向亦闻之,惟云前方将领太平观念太重,以为敌必不能来且亦不来,夸于人遂不免骄闻于众,遂至于惰漫不设备。一旦敌人猝至,惟有弃资而逃耳。颇有所见。并言汤恩伯在叶县,蓄粮百万馀石,焚毁不及,均以资敌。惜哉!惜哉!季谷诸人均在叶县,不知何往,殊念。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一〇〇元,理发五〇元。〕
十二日 阴历四月廿日 星期五 晴 雨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睡一小时。自毓棠处借来《百陵学山》十四册,读之一无所得,又不忍不终卷,费却半日半夜时间。明朝人习俗好著述,好刻书,而不求其精。此书但求篇少易刻,凑成百种,盖尤下也。得俊升电,谓撤销万难。刘康甫来函,有所解释,并有所牢骚。自两月前修铺宿舍草顶,估价百馀万元,康甫请求全付。会计室索阅合同,发见订明三次付款,拒不付款,以告余。余乃言之月涵先生取消其事,改为分次修补,而事务、会计遂尔不洽。半月前地理系为裱地图,价较之系中自裱高出一倍,拒绝接受,外间遂有说话。昨日学生自治会请改善饮水,一谓太浊,一谓不开。余以授康甫。晨间康甫力保其为开水,余恐肇生事端,嘱其切实改善。际此学生浮动,万一集中于此,则无以对学校也。又以近日零碎工程太多,嘱其修缮后必求原机关证明以明责任。康甫太自信,太庇下,故微讽其注意。康甫来函,疑胡蒙老谗之,又疑欲夺其位,实非也。近日说闲话者固多,且言其与沈刚如钩结,前此刚如验收铺草工程,不谈其是否与合同作法相同,只言其较去年工作好,又代催付款,遂致人疑。此次验收改请王明之。然余终不信其或有舞弊情事也。十二时就寝。
〔付蓝布十三尺平价八六〇元,点心五〇元。〕
十三日 阴历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风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院午饭而还。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并检书。文科研究所书籍尚未全部陈列。九时还舍。杂阅案头书。十二时就寝。
〔付雯买钢笔一五〇〇元,雯用四〇〇元,雯买纸一二〇元,点心一五〇元。〕
十四日 阴历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九时约莘田携诸儿食蒸饺及汤面,食毕,与莘田及坤仪、雯儿至篆塘乘车,至大观楼侧潜园唐立厂寓所小坐,往大观楼闲步一匝,仍还立厂许,子水继至。又有吴佩韦,大关人,从立厂治古文字,亦来同食薄饼饭。作牌戏。晚饭毕,偕子水、莘田步入城,两儿午饭后还矣。抵宿舍已将十时。倦甚,即寝,久无此早睡也。闻昨晨二时半敌机近市空,未鸣警报。
〔付请客四六〇元。〕
十五日 阴历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授课毕。十一时半纪念周,芝生讲演。十二时一刻师院午饭。饭毕还舍午睡,至四时乃起。前日莘田为《民国日报》作星期论文一篇,题为《释命令》,最后一节于中央训练团有所讽刺,昨日登出已删去。晚间莘田归,见之大怒,嘱以询雪屏,且疑系从吾授意。午间余以询雪屏,乃雪屏所删。醒后以语莘田,怒极,立即登楼向从吾宣布脱党,阻之无效,从吾善言解之。值吴志青来教拳,余又作教职员统计,未及详谈。八时诣月涵先生,不值,归。与莘田作长谈,莘田之意以为雪屏不应不先通知而删节其文,有割他人不负责任之传说,而增加感情上之不快。乃决先往晤雪屏,道中看《民国日报》,见莘田所言更正信亦未刊出,为之深慰。雪屏言已有函向莘田解释,说明立场,余述见面之意,雪屏言稍俟莘田怒息即来,余乃回锡予处开会。始见莘田,今日尚未见面也。询以雪屏信,据云未见。五时散会还舍。雯儿来,九时送之还宿舍。夜与莘田谈,知雪屏信于归舍已见之。惟晚饭时又强从吾于七时佩弦讲演时往听,并言代党部效劳已多,如从吾不往必将大骂,从吾允之。讲演时佩弦道及《命令》,而莘田不觉又引起牢骚,遂将改删文稿之事当众宣布,但未明述雪屏之名耳。莘田述此意亦悔之,余亦以为太过。此时但席之说,又知其曾嘱高华年送一信至报馆说明其事,并令补登,或加以声明。余谓此举太过,吾辈内部事,不应向外人言也。又莘田于晚饭时尝述此事,余亦觉不便,以人太多也。莘田亦自言近来易怒伤肝,谈至十二时半乃寝。
〔付面包四个六〇元。〕
十六日 阴历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明清史一堂。下课后与月涵先生商校务,不觉至十二时三刻。不能更往师院,遂与耘夫往门前小铺进膳,各费七十元。食后还舍小睡,三时起。与从吾至锡予处开研究所会议,闻从吾言,晨晤雪屏,意颇不快,尚无与莘田面谈之意。余谓此事必两人面谈始能说明误会,亦免取快一时,将来必贻悔无穷也。十二时半就寝。
〔付午饭七〇元,晚饭五〇元。〕
十七日 阴历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授课,课毕治事。十二时清常来,接往师院进膳。途中告以今日《民国日报》已将莘田信登出,雪屏极为伤心,又写一信致莘田。清常恐将益闹,力阻之,并嘱余亦阻。余晤雪屏,知信词无碍,遂促其送出。饭毕回舍小睡。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八时还舍。又得清常书,谓或告雪屏谓莘田登报之稿,乃于得雪屏解释信后所改写,雪屏大为不满,事将扩大。余读之大惊,乃询莘田以究竟,因如此则非意气问题,乃人格问题。传之于外,将疑莘田于对方道歉后犹为过甚之举,不将视为小人乎?莘田力证得信在十六日五时后,发稿在十六日十二时前。得写一信致雪屏说明并解白。十二时就寝。下午上书孟邻师,末述不受学术审议会奖。上午胡蒙老告以昨日下午与刘康甫冲突事。矛尘病,未到校,常委会由余记录。
十八日 阴历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清常来,以致莘田书见示,其中责莘田处余均已言之,但余与莘田二十五年交谊,说之无妨,清常以师弟关系言之,恐反致决裂,劝其不投。清常亦以为然,遂以莘田昨晚致雪屏函,托其偕往。十一时至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午睡[25],至四时乃起。至南开办事处,询知印度本奈司大学校长罗伦爵士已到昆明,乃入校,发明日三时讲演及十二时午餐、下午四时茶会通知。五时半还舍。习拳。雪屏来,晤莘田,甚善甚善,可佩之至。雯儿晚来,十一时送之还。余归,亦就寝。
十九日 阴历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杂检案上书,忽已十一时,乃入校治事。十二时至文化巷招待罗伦用素斋,八簋,精而不丰,似胜于荤食。其人为佛教徒,虽鸡蛋亦不食。一时半回舍。三时在昆北食堂讲演《科学够了吗》,未往听。四时在西仓坡茶会,亦未往。至才盛巷治事。晚饭后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糖二〇元。〕
二十日 阴历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雨
八时未起。陈保泰欲来谈,允稍迟往晤。及面,出陈立夫某秘书函相示,据称日前中常会预备会孙哲生对目前政治抨击不遗馀力,并印发《一得之见》小册,主张民主。并先从院长、部长由公选作起,预备会似已采纳。又四院院长均言辞似反孔也。又言陕北共产党有与日本妥协共同进兵事,此则余疑其必不确。王世杰、张治中前日始自西安与林祖涵同来重庆,何至如此耶?又言米贴事,立夫约孟邻师于十五日商谈云云。辞归舍。念重庆政界必不宁,而俊升久居部曹,亦非所宜,乃作书劝其还校,谓“兄离校倏逾七年,友好怀念,无时或置,政海汪洋,尤非学者所宜。此间莘莘,喁望孔殷,兄忍弃之耶?”十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忽雨。归而小睡。写清初礼俗讲稿。入五月,写作甚少,忙耶?惰耶?十二时半就寝。近传立夫调长内政,以办选举,此或其所愿也。教育前传雪艇,近又传道藩保泰向人如此说,余则深恐孟邻师更坐此席。近年来国内外对西南联大最为重视,而师舆望尤隆,若政府为事择人,自以师最相宜。但今日之教育界,立夫以办党之法办之,几于不可收拾,改善既不可能,淘汰更不可能。师行前,与师极论之,相与叹息久之。更就内眷言,亦不相宜也。今日开十二中全会。
二十一日 阴历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阴 雨 小满
八时半起。九时半莘田约食包饺。食毕,偕至大观楼吴佩韦处,立庵、子水及杜□□先后至[26]。午食薄饼。下午作牌戏。晚饭后还城。八时半舍中擒一贼。以老杜见其入赖才澄之室而未开灯也,大声而呼,其人急遁出,截获于大门。初以为尚未失窃,及赖才澄归检室中衣物,则所失在万元以上。舍中有人二十馀,工友往来送水,不知鼠辈何时入来,何时运物出而复归也。才澄晚饭后出,以钥匙交之老杜,幸而窃贼擒获,否则老杜将蒙不白之冤矣。十一时半就寝。天复雨。
〔付车钱六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闰四月初一日 星期一 雨
七时起。检讲稿。十时入校授课。月涵先生以小疾未至校,十一时半由石先主持纪念周。会散,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改写礼俗讲演稿。五时习拳。晚仍写稿。十二时就寝。连日滇西入缅战事极佳,洛阳方面亦已抵住。余前日与芝生言,盼日内将打一大胜仗,作第二次至鄂西战事。此念信之甚坚,但毫无事实之根据,只是直觉而已。
〔付饭团加菜四〇〇元,雯用四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闰四月初二日 星期二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半至师院午饭。归舍小睡。三时半至工学院治事,并至清华服务社。本月发薪,联大部分须五十三万馀元,库存仅二百馀万,向嘉炀暂挪三百万,已允。至才盛巷,晤端升、枚荪。归来路经螺峰街,食面饼五枚而还。写礼俗讲稿。十二时就寝。
〔付车四〇元,晚饭一〇〇元,花生一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闰四月初三日 星期三 晴 有云
七时起。检讲稿。十时入校治事。上课一小时。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读杂志。五时半偕莘田、伯蕃上街,遇宝騄,同在三合楼食包子。至才盛巷检书。八时还。杂检案上书而寝,已十一时半矣。
〔付晚饭一七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闰四月初四日 星期四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半小时。二时半入校治事。五时还舍。习拳。与矛尘同出晚饭。诣承谔。十一时还。十一时半就寝。雪屏言闻之《中央日报》,孔将改行政院长,王世杰任副院长,张公权任财政,孟邻师任教育。立夫改内政,孔改院长,盖夺其权,恐非所愿。张从前以中国银行为宋所夺,乃入于孔,然主财政或非最高所许[27],孔亦未必愿,而党内尤难通过。王副行政或以此次奔走延安之劳,容或可信。蒋师重长教育,自甚可能。师或亦甚愿,但余终觉其时尚早。立夫主教且七年,滥帐一篇,极难爬疏,然师若不出,恐将更无人能清理之。立夫于选举自甚熟心,但于教育未必放手。张道藩之传说,或更可能。师近年和光同尘,与世无争,必须佐之,孟真、枚荪均其选,余则仍在联大教书读书也。
〔付请矛尘二四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闰四月初五日 星期五 晴 雨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连日为昆北南教室倾斜问题时感不妥,星期一以语康甫,殊不为意,谓去年新修理,必无问题。昨日下午入校与注册组商改换教室,亦无结果,乃嘱监工助教廖仲周详细勘查。今早来告,拟加撑柱一根,希渡过考试,或一法也。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还舍小睡。雪屏来。五时至才盛巷晚饭,后与物华、枢衡谈。八时还。雯儿来舍,送之归。读《真理杂志》。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闰四月初六日 星期六 晴 阴 雨
七时起。与从吾谈。余前日闻之毓棠,有《民主半月刊》征稿,每千字酬八百元,此在今日盖无与伦比,然何人有此钜款而肯为此耶?必有政治背景。毓棠云,主之者,光旦、努生,疑即莘田所云国防政府一派所为。今以告从吾,劝其设法将《当代评论》稿费提高。正谈顷,质如以报纸相示,则朱骝先先生辞组织部事,从吾亦无从设法矣。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舍就寝。十二中全会于二十日开会,昨日闭会。国人渴望之人事整肃,竟无消息,惟以陈果夫易朱家骅而已,此何故耶?
〔付饭团加菜二〇〇元,雯用四〇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闰四月初七日 星期日 晴 雨
八时起。阅《太平广记》。午至师范学院食盒子。回舍小睡。雯儿来。晚在外进膳后,送之还。写文稿。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二〇〇元,点心四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闰四月初八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授课。课毕,治事半小时。举行纪念周,月涵先生讲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十二时半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三时至才盛巷开文科研究所委员会。五时散会。携雯儿购物不得。七时余往月涵先生处晚饭,招待杨耿光杰,又有奚若、端升、伯伦、勋仲、努生、枚荪、光旦、之椿及杨之亲戚朱健飞。杨谈甚健,谓英人观察本年内德国问题可解决。杨新自英还,所接触多军事人员,其说或较有据。杨对于中国军队颇有微词,于黄埔军校出身者尤不满,谓其人皆外行,不知军士应如何训练,地位稍高,惟以诗书字画自娱,无潜心深究战术者。其能略谈《孙子》者,已十不见一,然仍不知其与新战术、新武器能相配合否。其言虽刻,然有至理,亦不能苛责于某一部分,实今日之通病也。努生谈前传共产党要求改组行政院,政府曾允其推荐内政、教育两部部长,近其说已沉寂,或不确也。今日报载中法大学学生召集各校学生代表报告与清华服务社交涉事,并主组织昆明市学生联合会。月涵先生以为虑,嘱告勉仲查明本校代表,说明服务社事,并阻其组织。今日勉仲未晤,晚饭又未至。余托雪屏探询,知与报载不相同。十二时散,归。随就寝。
〔付客饭四〇〇元。〕
三十日 阴历闰四月初九日 星期二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上课。十二时往师院午饭。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阅书。晚饭后与枚荪、端升长谈。九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闰四月初十日 星期三 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至十一时授课。十二时师院午饭而还。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还。闻宪钧便血。十二时就寝。
本月收入一二三八三元。支饭食三七六一元,购布四三五〇元,应酬一六三〇元,杂用一九二八元一角,雯用三二二〇元,共支一四八八九元一角,实亏二五〇六元一角。
六月
一日 阴历甲申闰四月十一日 星期四 阴 雨
昨眠迟。七时起。后觉仍倦,登厕后复睡。九时乃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膳。本月仍包午餐一顿,交费千五百元,较靛花巷饭团稍贵四百元,然品质差佳。饭后,清常告以昨日中国文学系情形。膺中、一多皆欲开《楚词》及中国文学史一,相持不下。事前皆以语莘田,而未加准备,遂成僵局。佩弦调停,同时并开,此例殊不相宜,然而已决定矣。奈何!奈何!又赵西陆提出论文请升讲师,推四人审查。啸咸辞,莘田云:“请为我分谤。”会散,泽承等相互云“此难通过之”,表示此事传之于外,必多口舌。而今甫还,又必有是非也。莘田上学期欲开四小时课,下学期不开课,欲指导研究论文。一多闻之,亦云:“我亦效法。”佩弦云:“我亦不开课,或仅教大一。”国文系中,老教授惟四人,而今甫休假,此事传于外,亦将贻人口实。清常甚忠于莘田,而不敢自言。然昨晚莘田谈开会事,未及此数则,或不如是之严重乎?当婉言之。陈保泰来。方龄贵来。习拳。傅乐淑来。萧雷南来。莘田相告,吴晗来晤,告以有反动刊物谓《民主半月刊》,君愿投稿否?莘田答:“如有罗努生、潘大逵、李公朴在内则不投稿。”吴告以有之。莘答:“我主张言论自由,不愿有人在后牵线。”并劝吴亦慎重将事。陈保泰言,河口方面敌军增调甚频,企图不明。十二时就寝。
〔入五月薪五八〇元,五月生活费一〇〇〇元,五月加成费一七四〇元,四月米贴六五〇〇元,五月学术费三四八元,四月房贴二〇〇元,五月车费四〇〇元,一月至六月研究费部发三〇〇〇元。付捐税九九一〇元,房租一一〇〇元,饭费一顿一五〇〇元,花生一〇〇元,雨伞一把三〇〇元。〕
二日 阴历闰四月十二日 星期五 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还宿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阅书。八时还。邵光明来,昨日自保山来昆,与美军司令部有所接洽,据言前方士气极旺,一切装备美人尽量供给,一无所缺,火力远过敌人。上月十一日两军渡江,仅有两橡皮艇覆没,现已横江设铁丝缆,攀附而航,百无一失矣。敌人初疑我军十五日渡江,欲俟半渡要击,不意我军乘其援军未至,先期而渡,此为第一路,攻北。另有第二路,亦两军人,亦与卅一日渡江讫,攻南,已于昨日发动攻龙陵矣。北路进行甚速,惟在大塘子曾受挫折。三十六师败退,随即反攻得全,现距印度我军仅三百英里,会师可待。又谈壮烈之事甚多,闻之兴奋之至。又言如南攻顺利,仰光必可得,海口一得,河南中原之败无关也。又言此次河南之败,在统帅蒋鼎文之怯懦,既不在黄河以北设防,而本人又先为撤退。敌人方至虎牢关,而蒋已退洛宁,既而又退西安,以至士卒动摇。且既败之后,又不使洛阳部队撤退,以至无谓牺牲者有二师之多。闻蒋已被扣,现任命陈诚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矣。若敌人以偏师捣西安,大军趋汉中,则我危矣,然敌似无此计划也。与莘田、伯蕃久谈。伯蕃赠莘田一联曰:“人大名大肝气大,客多信多烟丝多。”余曰:“君可谓徒摊恶名也,即以为横额何如?”相与大笑。十二时半就寝。
三日 阴历闰四月十三日 星期六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饭毕还舍。承谔来约,与伯蕃同往,留晚饭。十二时还寝。午间雪屏言,此次骝先先生在十二中全会前数日尚甚积极,至开会第四日二十三日,陈派中委向总裁请愿,必欲去之。总裁语戴季陶授意,遂于闭会前一日二十五日临时提出云。
〔付宿舍杂费三〇〇元。〕
四日 阴历闰四月十四日 星期日 雨 晴
七时半物华来叩门,谈后欲更睡。又有叩门者不相识,探询马龙来坟墓所在,遂不复睡。雯儿来。魏明经来,谈甚久。初询校中米代金数,继询报酬多少,大诧之。据云将以考虑留校与否,劝以不必以此常萦胸怀,仍勉以前数次告之之语,养志求友之道。意甚漠漠,终乃称考试将毕,欲先进行就业,以免丧失机会,余甚以为怪。告以若有机会,诸先生必不相忘,若无机会,谋求无益。本所于学问外,最敦品行,自衒自媒,最所痛绝,望其专意治学。乃呶辨不已,谓若不号饥,谁知其饥,若不号寒,谁知其寒。幸楼下开饭,乃怏怏去。此子去岁屡以留学事来谈,甚勉之。其后乃知欲由学校保送,事既不成,遂不更言。春间又来两次:一次谈设中学计划,尚不觉其非;一次谈欲改学制,则近于夸妄矣。午饭以语秉璧,据云其人固执,乃以此为营进之道耳,不胜惜之。午睡至五时。雯儿而复来,携之食火烧。食毕,往视宪钧,疾已就痊。归舍。从吾谈华炽昨日自重庆还,言骝先先生辞职事,谓全会时一部分中委以两事攻组织部:一、组织太不严密;一、各省主任委员多与党无关系。其时骝先先生未到,乃决议各省主任委员,必以中委兼任。次日骝先先生闻讯到会,反对其议,遂言辞。委座令长教育,亦辞。其后更以教育部长征雪艇,亦辞。委座乃语布雷:“教育何以无人愿作?”布雷所答尚未之知。十二时就寝。自洗衣二袭。
〔付晚饭四〇〇元,雯花生一斤二二〇元。〕
五日 阴历闰四月十五日 星期一 雨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举行月会,恽□讲演[28]。毕,治事。十二时半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立庵来,以所临石鼓为赠,已裱成横幅。六时习拳。九时送雯儿还宿舍。十二时就寝。雪屏言十二中全会,孔欢宴各中委后,各奉赆仪五万元。异哉!异哉!《清国姓爱新觉罗得姓臆测》一文今日登昆明《中央日报·文林副刊》,即前作《满清氏族与血系》中之一节所改正。今日读后,又拟改为《满清国姓稽疑》[29]。
〔付雯用三〇〇元,点心七〇元,送坤仪礼一〇〇元。〕
六日 阴历闰四月十六日 星期二 雨 晴 芒种
八时起。十时入校授课,后治事。十二时师院午饭后回舍小睡。三时复入校治事。五时至才盛巷治事。路经朝报馆,见壁报知盟军在欧洲登陆,地址在法、比交界处诺曼第。欧战结束,其真在今年乎?八时归。读《红楼梦》。十二时就寝。
〔付报三元,雨伞一把二六〇元,付花二〇元。〕
七日 阴历闰四月十七日 星期三 雨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十一时授课一小时。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五时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争论颇多,讨论兼职。莘田主教授、助教均应限制;端升主组织委员会调查;芝生主教授加授课时数,助教限兼职;枚荪以为此时讨论此事已太晚,可不管;奚若主单身人应有限制,有眷属者无限制;嘉炀反对调查。纷纷不已,竟尔搁置。饭后闲谈,涉及时局,奚若力攻当局,以为用人不当,军事腐败,经济无办法,正之为辩,又大生争论。大抵主张尽量批评,不必顾忌有人利用者,奚若;与之相同者,端升、枚荪。主张小心发言、以免为人利用者,月涵、莘田。主张不应批评者,正之。此段辩诤更胜于前,而多少又含有感情作用。讫十一时乃散。还舍。至十二时乃寝。
〔付布鞋一双五〇〇元。〕
八日 阴历闰四月十八日 星期四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雪屏、一多诸人欲要求召集教授会,余以昨日事告之,恐一发难收,能进不能退也。还舍。睡至四时。习拳。读《吴梅村集》及《松漠纪闻》。十二时就寝。作书致袁守和,托其代觅《满洲字典》。得《中央日报》通知,《清国姓臆测》稿送稿费千二百元,全文不足三千字,每千字且四百元矣,无乃太多乎?近年生活日苦,然余除作学术文字,投之学术性刊物略得微酬外,尚无一文之兼职。此则足以自豪,而无所愧怍于任何人者也。
九日 阴历闰四月十九日[30] 星期五 雨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院午饭。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并检书。晚饭后与枚荪略谈,归。诣承谔。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入稿费一二〇〇元。〕
十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日 星期六 雨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承谔来,约往其家作牌戏。晚食牛肉面,四人共三百三十元,此今日之廉者。十一时还。一时就寝。
〔付加菜四〇元,晚饭三三〇元。〕
十一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出文科研究所招考本国史试题。十二时至师院食馅饼,诸人亲自动手。余与雪屏、毓棠司烙,竟至焦黑。余于饮食事一无所能,北方饺子最平常,余亦不善作。静思之,盖儿时未尝近庖厨。七岁以前年太稚,家人众多,不容插手。八九岁后骤失怙恃,一姊一弟先后殇折,惟余与三弟两人,而有男女仆二,亦不须插手,遂养成此不能操作之习惯,良可叹也!饭毕已二时,还舍小睡。五时携雯儿至才盛巷,为枚荪、端升饯行。饭后与两公长谈。午间雪屏嘱以同人请求开教授会及上书事告之,两公均不甚赞成。枚荪言,若公开指摘政府,时机尚未至,且亦不应该。若取条陈形式,于同人身份有碍。端升言,上条陈者多未必能达,且侍从室于条陈人及内容均须详加签注,万一对于同人有苛刻之批评或过分之推测,徒损身份。九时一刻还,先送雯儿至宿舍。归。读《历代职官表》。十二时就寝。
〔付雯买洋烛一支一一〇元。〕
十二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二日[31] 星期一 阴 雨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今日纪念周,停饭。后回舍,小睡未熟,终日觉困乏也。理发。读《吴梅村集》。十时送雯儿还舍而归。十二时就寝。午间雪屏言,晨晤端升,谈教授开会上书事,端升态度颇倨,言外有不满意。晚从吾来谈,意尤不满,不知端升晨间何所言也。中央将设物资统监部,传将以孔祥熙兼之。异哉!从吾谈,得重庆信,全会时军何、财孔报告,总裁均莅会,坐主席台上,众凛其威,莫敢发言;又言陈果夫欲以康泽为组织部副部长[32];或谓与青年团联络,或谓分化团中蒋经国与康泽之关系[33];又言孙科在全会主解散青年团。
〔付雯用四〇〇元,理发六〇元,付赏老黄二〇〇元。〕
十三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阴 雨
七时起。读《梅村集》。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而还。小睡。大雨,雨止已五时。至才盛巷。读《历代职官表》,摘其解满洲、蒙古语各条录之。与濯生谈。九时还。仍读《职官表》。十二时就寝。雪屏言,戴季陶近日言辞不已,甚至下跪请辞,意在为骝先地步。闻将畀朱以青年团书记长,原书记长张治中调安徽省主席,王东原调湖北省主席。党中黄埔派本与二陈不协,尝连朱反陈,而青年团又为黄埔派欲以代党者。且朱曾任书记长,此甚可能也。
〔付鸡蛋十个一〇〇元,西红柿一斤三〇元,甜点心三二五元。入清华福利金七〇〇〇元,又入一一六〇元。〕
十四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阴 雨 晴 风
八时起。校《中央日报》所登文稿,欲以寄张苑峰。十时半入校。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半复入校。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八时散会,还。读《梅村集》。十二时就寝。传中国发见苏联与日本于三月二十五日签订密约之详细内容,大不利于我,遂以此原文送之美国政府,苏联驻华大使以及军事顾问遂托故回国。此次美副总统华莱士之聘华,先往西伯利亚,盖欲至墨斯科为我斡旋也。密约内容不详,或云有联兵吞我之言。又传此间所谓自由大同盟者,将于华莱士到昆时致书请愿。呜呼!此何为者?又传我国以长沙吃紧,有欲和之意,此亦奸人所捏造也,必不可信。
十五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有云
七时起。读《梅村集》。十时入校治事。丁世铮来谈。十二时半至师院午饭而还。小睡。四时习拳。晚饭后诣承谔。十二时就寝。丁世铮谈,河南战事之败由于汤恩伯副司令长官不听蒋鼎文司令长官指挥,两方不合作,失去联络。敌人在前线者为伪军孙良诚、庞炳勋诸部,其人本汤之部下,以被压迫而投伪者,故恨汤刺骨。此次来攻,意在报汤。又汤与省主席李培基亦不和,于老百姓感情尤恶,故其行军往往被百姓所扰。又言洛阳未陷前闻敌将攻潼关,此时虽在长沙发动,然潼关仍可虑。又言十二中全会于政治无所更张,人心大失。往时谈军事多归罪于何,谈财政多归罪于孔。今日多进一步以责极峰者,甚者有谓改弦之后必胜于此。又其甚者,乃主仿日本“二二六事件”以行诛戮者。又言极峰前有脱辐之戚,以致影响政务。孔、宋春间之来,盖即速夫人之驾,无他事也。又言共产党要求增军加饷,扩充特区,尚未妥协云。丁君前本校之军事教官,而北大之学生也,昨由重庆来昆。
〔入教育部乙种奖助金一至六月份三〇〇〇元。付捐一二元,面包四小块六〇元,请午饭三五〇元,请晚饭鸡一支四九五元,烧饼十五个一五〇元。〕
十六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风
八时起。读报,知美机昨日轰炸日本系由中国起飞,大快。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约定明日庆祝轰炸日本本土,余备沙丁鱼、面包诸物。饭后回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阅书。龙头村之书已全部陈列,余发见缺少甚多,如《二十五史补编》《滇系》《九通》、各种字典、《千唐志》等均不见,可疑之至,命严为清查。读《职官表》。七时莘田约食饺子。还舍。见号外十六日晨二时,美机轰炸日本门司、八幡、小仓诸地,皆工业区也。按其时间乃今日之晨,何以今日之报已载之?日本时间较中国时间不应相差如是之多。又有号外,英机亦往炸朝鲜云。日昨得教育部审核著作奖状,列余文于社会科学类,可谓滑稽之至。今日致书吴俊升全部退还,谓“不拟妄占名额,请代为婉辞”。致书陶元珍。十二时就寝。昨闻昆明生活指数为战前之一千二百八十倍。
〔付早点五〇元,蛋糕一大块一二〇元,面包三个二一〇元,沙丁鱼一盒三五〇元。〕
十七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有云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诣承谔。晚伯蕃假其寓请客。十二时归,随寝。
十八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雨 晴
八时起。周达樵来。何鹏毓来。傅乐淑来。午饭后小睡。下午读元遗山诗。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闰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初觉心跳,不能入梦,久之睡去。四时醒,又觉不舒服。有王君来谈,其人似有疯疾,言将建孔圣中山阁,向欧美英传道。又言其父年八十二,嘱题祝词,久之始去。余觉欲呕,作嗝不已。五时半向赖才澄借得体温器试之,九十八度四,并无烧而体甚不适,未进晚饭。欲早睡,九时登榻,忽呕吐甚多,皆午饭所食。呕后觉较适,而体温九十九度矣(通常应为九十八度六)。随寝。夜中偶醒,试体温九十八度六,夜眠尚佳。上星期三身上发见虱子一个,又星期五为蚊子所吮,心甚畏之,恐中怪疾也。质如、化农来问疾,可感。
二十日 阴历闰四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晴 雨
七时醒。试体温微高,起而静坐,觉倦,大便干燥。十时入校。欲请徐大夫诊视,二次未遇。请沈刚如视之,谓舌苔太厚,肠胃之疾,嘱食平胃散。归舍未进食,亦未睡。三时莘田偕往胡海宇(步行)处,亦谓积滞太多,嘱食蓖麻油二十五CC,另给药六包,嘱明后日饭后食之。四时食油后步归。八时半食牛奶一碗。九时月涵先生来视疾,十一时半去。余亦寝。雯儿来两次。
上午七时九八.八,九时九八.六,十二时九九.二,二时九九.二,下午四时九八.八,进蓖麻油,五时四十分大便,六时九九.六,六时十五分泻,六时半九八.八,六时四十分泻,七时四十五分泻,八时二十分九八.六,九时大便,十二时九八.六。折合聂氏表法,以温度减卅二除九乘五。
〔付面包四个一〇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五月初一日 星期三 晴 雨 夏至
八时起。体温正常九八.六,而体倦。未入校。外出食米粥二碗,各加鸡蛋一枚,肉汤少许。十二时体温仍九八.六。小睡。三时食小面包二。四时体温九八度。五时至西仓坡开会,正之有各系助教按比例分配之提议,余未赞同。与正之同者石先、芝生,与之不同者岱孙、月涵,其议遂消。略进馒首。九时还。十一时就寝。体温降至九七.八。报载长沙十八日沦陷于敌。
〔付稀饭六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五月初二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进粥一盂。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舍。进面一盂。小睡,甚畅。五时习拳。饭后诣刘康甫,告以后日华莱士来昆,嘱其修整校内墙壁门道。康甫言技术股之周泰航与胡节合股介绍某人包作清华服务社材料,因回扣问题利害冲突以至绝裂,故胡蒙子处处挑剔周之工程估价云。此说不知确否。余告以注意工程包工人之工作与估价,不能尽一人包作,如周可信仍用之。康甫极言其可信,而不敢保物料股之王,仍令其随时严查。诣月涵先生,谈久之而归。十一时就寝。饮食渐好,体力仍倦。
〔付早粥三〇元,午面一碗五〇元,修皮鞋五〇元,雯用三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五月初三日 星期五 大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还舍。雪屏言,骝先先生不愿任青年团书记长而愿主内政部,果确,则雪屏不致被邀帮忙,否则无论至教育部至青年团恐均难更脱。四时至西仓坡与月涵、明之、嘉炀同往黄土坡清华服务社锯木场参观。场将迁城东,欲以所建房舍四十馀间为联大宿舍之用。大体视尚佳,所惜者,其房均以木板造成,不加土墙,不能作寝室以透风故;加土墙则板废而费大,故请明之详计之然后定。入城,至昆北,视察新建工程。据嘉炀、明之观察,木柱、木架力量足敷,但东房进身太深,横梁下宜加柱也。搭嘉炀车至才盛巷。抵巷口,天大雨。阅书至九时半,雨无止意,乃冒雨披雨衣撑伞而还。至华山西路下坡处,水没足面;至青云路,水已没踝,膝以上亦湿。急急入舍,褪衣以毛巾擦之而寝,已十一时,雨尚未止。
六月二十四日 阴历五月初四日 星期六 雨 晴
晨雨未止。八时起。今甫、序经以今日过昆赴印,以无车竟不能往机场一谈,甚怅。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甫归,端升来,亦今晨自重庆飞还。言余井塘任组织部副部长,立夫荐赖链、吴南轩等多人继任教次。蒋圈定吴而陈仍愿赖,现正托人疏通。以事求人,赖不如吴,吴仍不逮余也。端升去,方欲睡,而月涵先生自云大送信至,嘱即往迪之处共商欢迎美副总统事,乃往谈。月、迪两公决定在云大至公堂演讲茶会。午前余在校得外交特派员通知,明日三时到联大参观并讲演。与勉仲、石先商定(月涵未到校),已备好通知及布告,在图书馆内演讲。今既改定,遂急入校,将午前决定者废弃,重发并分别通知。四时略就绪,乃离校。诣勉仲,不值。与子坚约谈而归。吴俊升来,亦今晨飞昆者,相见甚欢。吴去,余偕莘田至马晋三许。阎丹夫与晋三同作东道,宴联大各教授,谈大理修志采访诸事,由莘田主持分配项目。八时散。晋三坚邀至勋仲处听音乐,不得已从之。有李君弹琵琶尚佳,馀无可悦耳者,迄十一时半乃还,随寝。
〔付早点八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五月初五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与勉仲视察校内招待美副总统华莱士路线及图书馆,出至勉仲家,候俊升。尚未至,又偕往月涵先生处报告。十一时还舍。十二时至师院过节。余与莘田、雪屏各奉千元托膳团代办肴馔,即约诸同人及诸儿共食。俊升适至,亦加入,凡十六人一桌,可谓热闹矣。二时散。还舍进茶。至云大视察讲演及茶会地点,晤黄仁霖、熊迪之,随至联大见伫立校门者数百人。三时十分华莱士车至,凡七八车其随员及招侍人员。华下车,诸人鼓掌,由月涵先生导之至图书馆看书甚久。出至南区看生物系及农业研究所,与刘崇乐谈甚多。四时去,至云大,各校学生及市民来观者数千人。华在茶会室小憩,乃至至公堂讲演。室内室外一无隙地[34],余亦不及入场,候于茶会室者多人。五时讲毕,华以尚有招待会,匆匆而去,众有未瞻丰采者莫不失望而归。闻华往唐家花园,参加罗隆基、李公朴所约之会。七时至才盛巷,郁先生约过节,端升、雯儿、莘田父女及刘育伦凡七人,饭后蒋太太约饮加非。孟邻师自十一日抵贵阳后已十四日无消息,为发一电报致周季梅,托为探询行止。九时还舍。与雯儿谈久之。读《清史稿》。十二时就寝。
〔付过节一〇〇〇元,洗衣一件一〇元,补皮鞋五〇元,雯用三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五月初六日 星期一 晴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吴俊升、林栋来校,与勉仲、石先、芝生、雪屏招待之,参观学生饭厅、宿舍及图书馆。两君本奉命来视察学生不稳情绪,有随时解决之权,盖全国专科以上学校均闹学潮,因而虑及联大也。连日告之,联大本身绝无风潮可闹,学生信教职员,教职员信学生,但学校以外,在在使学生失望,此实风潮之源,不可不使政府注意,两君亦韪之。故今日只参观,而未言视察,亦未与学生谈话。十二时至南开办事处午餐。餐后还舍小睡。膺中来。六时半诣仲钧之约,为士选接风也。谈至十时乃散,宾主皆醉。归舍未久亦寝。晨间莘田晤赣愚,谓昨日唐家花园之会为各党各派,光旦主席,罗隆基代表在野党,赣愚代表自由论坛,并有李公朴诸人云云,甚可异。晚月涵先生始详告,乃十一地方团体,农、工、商、文化、银行各界均有,到王晓籁、王振芳、张西林等,及上述诸人,并赠华以三七、虫草、锡瓶、汽锅、普茶、国画张小楼梅花等,光旦致词甚简,华答尤诙谐,随即散会。既未谈政治,亦未有献书建议之举。赣愚等之参加,盖以学术文化界宪政会也,但何以对莘田言故甚其词耶?莘田又晤一多,谓各党各派地方实力及文化界有大联合,俟衡阳一失,即将发动大规模之反政府。劝莘田不必往大理,且谓光旦之欲去复止亦即为此云云,不知何所据。质朴学人往往为浮词所惑,或此类也。
〔付雯用一〇〇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五月初七日 星期二 晴 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归舍小睡。泮芹来谈久之。五时偕至才盛巷,晤蒋太太,知孟邻师已有电于二十一日自贵阳往重庆,日内当可到矣。晤端升、奚若、慰慈。饭后更与端升详谈,所闻殊多。十五日蒋主席谈汉口沦陷,吾人为敌计,以打通粤汉线最为上策,敌人迄今始行此策,可谓不出所料。然长沙有六成把握,衡阳在所必守,所虑者仍是昆明也。又立夫请辞教育,未邀准,主席更云“以后少替我找麻烦”,盖指留学生遭美国指摘之事也。宪政会开会时,张君劢有提案,讨论结果取消数条、留数条、改数条,以致非驴非马。枚荪发言,赞成则通过,反对则否决之,今变质之通过,更示人以不广,声色甚厉,遂与多人冲突,而与布雷辩难尤甚。十时归,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五月初八日 星期三 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与月涵、石先、勉仲商校舍问题。本月发薪勉强凑足,而清华大学五十馀万元尚无着。十二时至师院午饭。毕,诣承谔。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讨论校舍问题。七时公宴吴俊升、林栋,谈征调译员事。部中似有以上次为多事之意,主不再征调,而于译员之需要似未注意,且推之邮局、海关、银行诸机关,亦非上策也。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五月初九日 星期四 阴 微雨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还舍小睡。四时往视包尹辅疾,斑疹伤寒也。又往视胡蒙子疾,胃病也。至云南招待所访俊升,不值。至才盛巷。七时与矛尘、雪屏、逵羽、泽涵、景钺、铁仙、泮芹、端升、莘田公宴俊升,谈至十时乃散,归。十二时就寝。传衡阳已陷,滇南吃紧,不知确否。
〔付客饭十餐六〇〇元,早点面一碗五〇元,桃子四个二〇元,请客五〇〇元。〕
三十日 阴历五月初十日 星期五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半诣雪屏。饭后诣承谔。七时北大教育系毕业同学公宴俊升,余作陪,谈至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天大雨。
〔六月收入二六一二八元。支出饭食三〇九〇元,购物五〇〇元,应酬及过节三二七五元,杂用三三一九元一角,雯用二三三〇元,共一二五一四元一角。〕
七月
一日 阴历甲申五月十一日 星期六 雨
八时起。得月涵先生函,嘱十时半至西仓坡,看华莱士所赠物品,开箱均分。到云大章君及石先,计显微镜八架,痢药七万五千粒,自来水笔、铝笔八套及杂件等。云大、南开、清华、北大四校均分,北大得显微镜二架、笔二套、刀二把、剃刀二把、刀片二盒、缝具三套、铝条二盒、胰子一块,其痢药则汇存联大。凡此诸物,华莱士云亦可出售也。分毕还舍。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回宿舍昼寝。改《清初礼俗讲稿》,事隔年馀,当时情趣几于全忘,又别有益,改等于重作矣。晚诣承谔。十二时就寝。
〔入六月薪五八〇元,六月生活补助费一〇〇〇元,六月俸薪加成(卅成)一七四〇元,五月食米代金六〇〇〇元,六月学术研究费(六成)三四八元,五月房贴二〇〇元,六月车费四〇〇元,共一〇二六八元。付捐税八五.一元,房租一一〇〇元,宿舍杂费一四〇元,饭费(半份)一五〇〇元。〕
二日 阴历五月十二日 星期日 雨
八时起。改清初礼俗稿。午在舍食客饭,本月每餐定价七十元矣。小睡。改文稿。诣承谔。晚饭。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五月十三日 星期一 雨 夜晴
八时起。雯儿来,昨自海埂还,凡游七日。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半无线电测候班行开学礼,联大与航委会合办者也,往参加。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还舍小睡。读《疢存斋文集》,周宗麟作,大理人,即修《大理县志稿》者。改礼俗稿。十二时就寝。端阳后物价又涨,或云湘衡战事之故。今晨闻衡阳尚在死守,晚间忽传二十九日已失,想误传也。前数日纷传滇南吃紧,两日来已证明不确,盖讹以传讹,求快己私耳。
〔支早饭一八〇元。〕
四日 阴历五月十四日 星期二 阴 雨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改清初礼俗文稿。至才盛巷。十二时就寝。
〔付桃十个四〇元,雯用五〇〇元,又理发一五〇〇元[35]。〕
五日 阴历五月十五日 星期三 阴 雨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院午饭毕还舍。三时往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五时开校务会议,无要事。晚饭后端升谈重庆事甚久。十时还。改文稿。十二时就寝。月色极佳。连日均侵晨而雨,且甚大,九时许止,云渐薄,入夜而晴,侵晨复大雨,迄今三日矣。
六日 阴历五月十六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改礼俗文稿。五时诣家骅,请其夫妇及莘田晚饭于兴华饭店。袁太太还昆明,值余忙,未及接风,今日补之,兼谢其赠雯儿大衣。饭毕,偕莘田诣胡海宇,谢其日前为余治病。至才盛巷治事。与端升谈。晤蒋太太,知孟邻师尚难即旋,为红十字会经费事也。端升谈红十字会经费,极感困难,以孔不肯帮忙,而张厉生辈尤多掣肘。某日,孟邻师往行政院晤之,竟避而不见,其秘书亦托故他去,可谓无礼之至。不意今日之官场习气更胜于往昔,真不可解。九时还。改文稿。十二时就寝。衡阳尚在坚守中,敌人有撤退之说,倘能始终坚守,为列宁格勒之继,异日所获必远胜今日之失也。前华莱士来时,拉铁摩与美总领事谈,苏联对于朝鲜颇思染指,意欲于其境得一通海之道,故不赞助其独立。就全局而言,最好太平洋战事在欧洲战事以前结束,使苏联不能参加太平洋善后,否则后患无穷。此言不知是否拉铁摩个人意见,抑系罗斯福、华莱士、赫尔诸人之共同意见。太平洋战事能早结束对吾国之利益自然甚大,吾人所最关心者,恐欧洲战事先结束而英国遂尔罢手,牵掣美国,不能多加力量,中国独力难支,致功败垂成也。
〔付请客六〇〇元。〕
七日 阴历五月十七日 星期五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诣正之,午餐宴俊升也,谈至五时乃散。六时又至南开办事处,芝生、锡予、自昭宴俊升,余以已允刚如之约,故小坐即去。十一时自刚如处归。十二时就寝。教育部汇来十万元,嘱交俊升作旅费,北京大学全年经费视之有愧色也。自汇臣往交通大学,此间文书组主任遂致虚悬。月涵先生嘱余商之矛尘,数询未允。月涵先生并亲言之,亦辞谢。昨日月涵先生下条请其暂管文书组事务,又辞。昨午矛尘向雪屏大发牢骚,谓学校不知其地位,此事有类侮辱。且言从前今甫为秘书主任尚不能以属下视我,现在何能听命于总务处。雪屏以语余,余恐有误会,乃向之声明两点:一、个人已代为尽最大之努力;一、绝无视之为属下之意。矛尘言已函孟邻师请代进言,余恐蹈朱荫章之覆辙[36],然已无及矣。往年孟邻师命朱往蒙自,朱不奉命,谓须请示于月涵先生,孟邻师大不悦,请清华将其调回。此事在清华及月涵先生仍耿耿于怀,万一孟邻师更为矛尘请,纵可止,亦难免人言也。
〔付雯用一〇〇元。〕
八日 阴历五月十八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改清初礼俗文稿。饭后小睡[37]。四时至才盛巷治事。本约景钺共同检视华莱士所赠显微镜,以泰然赴龙头村未果。与蒋太太谈,对华莱士所赠药品稍有误会,盖传话者之过也,为解释甚久。在物华处晚饭。七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二〇元,雯用三六〇元,付线一四〇元,印照片三〇〇元。〕
九日 阴历五月十九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改文稿,未完,以允莘田十五日同往大理,不暇更事,乃暂止。雯儿来。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六〇元,晚饭二六五元,桃二十五个一〇〇元。〕
十日 阴历五月二十日 星期一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还舍小睡。整理未了各事及旅行应准备诸事。十二时就寝。舍中工友二人于下午五时四十五分被保长用“到区公所登记”名义骗走,送往征集所作为壮丁。为之多方设法,并亲往区长处,两次均不值。闻须交十二万,始能赎回一人。
〔付送承谔礼二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又访区长一次,复不值。留语,可由校备证明书馆可释[38]。知其未必可信,而不能不作。昨晚本已命尹队长向校领致市府公函,入校,今再加区公所一函,同时又有被拉者工友二人、学生刘焜潮一人皆以函予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后还。小睡。三时诣绍穀。大理修志送余及莘田各三万元,同交绍穀存储。至才盛巷治事。六时与秉璧、莘田请承谔夫妇及小孩于万顺居,七大人三小孩共食千三百五十元,此在今日为最廉也。归舍。陈大谊来。晨间,余以名刺嘱韩质如往晤之,请其对拉壮丁事设法,晚来谈困难重重,彼只能在正常规定内设法,不能托私情。巨款勒赎彼深知之,此亦其不能谈私话之大原因。余甚谅之也。莘田为工友事又托行营多人,亦无殊效。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四五〇元。入修志稿费三〇〇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尹辅约午饭,有肚肺,食之增感。雯儿在座,不知其母善烹此也,幼而失母,多不知懿德,余尤自伤。二时还舍。俊升来谈,晤面多次,未及私事,今来告余,论文审议时,彼未在场,遂致屈抑,原审者系寅恪及柳翼谋云云[39]。余告以并不以得三等而以为屈抑,而不以原审人为何人而介意,况二人皆余所尊,余之论文寅恪曾极赏之,为之延誉于学生中,其人学贯中西,纵列余文于五等,余亦不认为屈抑。余所以不接受者,以学术审议会不能知余论文价值之所在,更不能知余论文所讨论者,乃现在国际学术界所欲解决之问题,而但从篇幅多寡立论。余为国际学术,为个人人格,绝不能接受也。俊升劝余姑受奖金,再三谢之。余实穷困,然岂能易其操哉!三时别去,余亦至才盛巷治事。晤蒋太太,知师座于十七日可还,拟商之莘田改十八九日行。遇袁家骅,且谈且归。十二时就寝。
〔付笔自来水六〇〇〇元。〕
十三日 阴历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柳漪处食炸酱面。二时还舍小睡。景钺来谈系事甚久,约明日同至才盛巷看显微镜[40]。六时赴马晋三、阎旦夫[41]、严燮成、杨克成、李琢庵、杨用勋、董仁明、杨显成、杨锡锦、陈常诸公之约,为采访大理修志事也,诸人均大理旅省同乡。九时散。米士约食甜品。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二〇〇元。〕
十四日 阴历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还。十二时往陈保泰处,宴粮政局两局长、一处长、段小峰、杨天理、于伯溪及龚仲钧。吴士选谈学生食米事,近日教育部允补助运米运费,故拟以之交粮政局代运,各校在昆明领米。今日接谈之下,知粮食供销处九月即将结束,粮政局不复能任此事矣。段小峰意最好请粮食部指定米源,否则只得购私米。段、杨、于诸人散后,与仲钧谈,知段所谈并非虚伪,此事在省级机关亦成问题。在滇国军凡七十馀万,全省征实、征购全数移作军粮,尚差数十万大包。明年万难应付,只有用私米价购军队售出之米耳,军队兵员实数不足定额之六成,而领米照十足具领,故云南情形非米量不足,实米额不足。照此情形,势非由部照私米价发给公费或贷金不可,但如此亦只公费生得沾实惠,私费生更难生活矣。三时散。至才盛巷,与张景钺开视显微镜。与端升、物华谈。晤蒋太太,知孟邻师定十九日返昆明。十时还舍。十一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访俊升于云南招待所。昨日得教育部汇来奖金八千元,今托俊升带回,俊升再三嘱抱屈收受,力辞之,吾为学术、为个人人格万难受此,俊升乃允携回。十时还舍。午后小睡。冯芝生、雷伯伦来谈。地坛门外忽有第五军第一野战医院门条,并有人来看视打扫。此事校中未之知,且从未允任何机关可以占用地坛,乃通知康甫,命其交涉。余疑仍是前此传染病隔离病院同一线索,以市府力不足,乃假之军部也,其情可恨!晚与莘田、坤仪、雯儿在门前便饭,亦至四百八十元。八时康甫来告,野战医院事司令部不知,或军部所为,亦或其属下所为,已分别张贴学校校址封条矣,并谓可请梅公电话告之杜总司令。十二时半就寝。
〔付车钱一〇〇元,蚊香一〇〇元,雯点六〇元,晚饭四八〇元。〕
十六日 阴历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伯伦来。西孟来。康甫来函,谓昨日校中封条为军队所撕,明日必移入,情势严重。十时诣月涵先生,请其电杜聿明或王泽民,尚未起,乃留条而出。诣康甫,不值。诣勉仲,亦不值。闻雪屏自海口还,往晤之。恐有人来访,乃还舍,雪屏果来。午得康甫函,事稍缓和,似不致强力移入也。午在门前进膳。小睡。理未了诸事。俊升来辞行,明晨将往渝矣。十二时就寝。
〔入清华阅卷费五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阴 雨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回舍小睡。五时至西仓坡开经费稽核委员会。八时饭毕,散。诣承谔。十二时就寝。
〔付客饭七餐四九〇元,杂费(宿舍)三〇〇元,桃八〇元,雯用一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阴 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耘夫、矛尘约午饭。饭后还。三时至北门街七十一号开教授会,讨论本年毕业生问题。五时半散会。归舍小坐。六时半宝騄约在如意楼便饭。饭后诣承谔。十二时归寝。
十九日 阴历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阴 雨 晴
八时起。久候雯儿不至。九时雯儿来,收拾行李。九时半至才盛巷治事,并候孟邻师。十时半师自飞机场还,离昆八十日矣,谈至十二时。余在泰然处午饭,饭后治事。三时再与师谈。四时还。五时至西仓坡开聘任委员会,继开常务委员会。八时讨论未终,月涵、子坚有事,乃散。饭后还舍。检行李,欲明日往大理。十二时就寝。出傅乐淑初试试题:一、说者谓明太祖阶级意识强于民族意识,其说当否,试就史实诠明之;二、明初禁民间火葬,此胡元遗俗欤?抑唐宋旧俗欤?试举例以证。
〔付雯用二〇〇〇元,雯皮鞋一〇〇〇元,雯字典二七〇〇元。赴大理前本月共用二〇八一〇.一〇元。〕
二十日 阴历六月初一日 星期四 阴 昆一道中 大理补记
五时半起。检行李,捆扎毕,盥漱,诸人始起。少顷雯儿、坤仪等来,携牛肉,为作面一盂,觉其微酸,多掺以盐。食毕,与莘田、米士、铁仙出发,诸兄相送。往军政部办事处,时仅七时三十分,行二十分钟而达,晋三尚未至。既至,为备早餐。候修车,装行李,诸事均妥,于十一时开车。送行者有景钺、希渊、柳漪、天况瞿同祖之字诸公。车为卡车改造之旅行车,载重二吨半,用汽油开驶,此在今日极难得也。同行者余四人外,尚有沈嘉瑞动物、郑万钧森林、冯景兰地质、李宪之气象、周定一语言、李俊昌历史、王年芳语言,女、赵儒林字子孝,森林、傅愫斐社会,女及泽珣,又阎旦[42]夫之女公子亦偕行,共十五人。人携一箱一被套,车内不能容,乃以被套载于车顶。出发后半小时,车顶不胜其重,横梁为折,复以被套诸物移之车内,遂挤塞不堪矣。一时四十分抵安宁,去昆明三十二公里[43]。饭于昆安饭店,店极小而价昂,竟高出昆明。四时抵禄丰,以无佳处可住,复前进。车中气闷,不可喘息,手足不能反侧,大呕三次。余向不晕车,今日初识此苦。五时十五分抵一平浪,去昆明一二五公里[44]。下榻一平浪大旅社,余得一楼旁室,小而暗。晚饭于社前小铺,觉较昆明尚廉。饭后参观滇西企业局,仅煮盐场在此,极简单,无可观。盐卤用钢管自二十一公里外之盐涌井引来,在此煮晾,每日出品二三万斤,有工人二百人。盐涌井有工人六十人,规模之小,殊出意外。参观毕,其科长苏某刘幼堂之婿招待加非,听旧金山广播知东条于十八日辞职,盖为塞班岛失败之故。九时半回旅社,即寝。天热不能入寐。夜二时半、三时二十分起,腹泻二次。今日日蚀,未见。
二十一日 阴历六月初二日 星期五 阴 雨 一沙道中 大理补记
五时半起,泻一次。七时五十分自一平浪启行。今日余建议将行李全载车尾,使与坐位相间,俾可伸手足,众人韪之。然行李太多,仍不能尽如理想,但较之昨日舒服多矣。十一时抵楚雄,下车。自北门勇镇门步入城,尖于双义楼,北方食馆也。就之询邵光明所居,谓久往保山,惟其夫人在此。饭后偕莘田、泽珣及三位小姐访之。一时半派车送余等至北门,登车。二时启行。四时抵沙桥,以更进有高山,乃止于此。投胜利大旅社,下榻房舍甚新,烹调亦美,价尤廉。八时就寝。较昨为适,然臭虫仍不少也。楚雄去昆明一百九十公里,沙桥去昆明二百四十六公里。楚雄一带尤平坦,每小时行三十公里以上。通常行程自昆明一日可抵楚雄,更一日可达下关。此次以出发迟,不复能依站而行,遂易为三日程。昌儿生日。
二十二日 阴历六月初三日 星期六 雨 沙大道中 大理补记
五时半起。早餐后七时半启行。七时四十五分登天子庙坡,去昆明二百五十三公里半。八时十五分车机损坏,不能进,修理久之。九时复成行。九时半至山顶,凡高二千六百公尺,去昆明二百七十公里[45]。十时十分下山麓,约去昆明二百八十五公里半[46]。上下凡三十三里,车行一时十分,盖自昆明至大理道中最大之山。十一时三十五分抵云南驿,去昆明三百二十七公里[47],尖于鸿运楼,物价高于他处,仍廉于昆明。市场繁荣,往来如炽。二时自云南驿启行,天大雨,幸乍甚乍止。登红崖坡,行三十分钟,得无大困。五时十分抵下关,未停。六时十分抵大理县城,去下关三十华里。以洱河木桥断,初未之知,临险而退,用人力推之,绕道缓行,遂尔迟迟。计其实不过二十分钟耳。下榻县立中学,校长赵继曾,字绍普,招待甚殷。余与莘田、泽珣住图书馆楼下东屋,同室尚有田汝康、吴乾就,皆第一批来者。九时就寝。此行途中食宿,均由地方人士招待。李俊昌负责支付,三日来竟未用一文也。
二十三日 阴历六月初四日 星期日 阴 雨 在大理
六时起。于帐褥间得臭虫十馀枚,皆连日途中所伏者,靛花巷宿舍及此间均无之。九时莘田召集同来诸人开会,决定请此间将饭食稍减,并将午饭提前。午间改用稀饭,以省縻费。同人共分八组工作,余在文史组,召集人为徐梦麟。散后复分开小组会,建议较多。尹泽新来。午饭后小睡。检隆庆修《云南通志》。隆庆六年李元阳仁甫撰[48]。一时半,忽炮声二响,据云为空袭警报,方思走避,旁皇未决,见轰炸机三,战斗机十馀,自西而东,不知为敌为我,亦不辨为战为逃。二时半,炮声一响解除。杨可丞来,偕莘田、汝康随之拜客。凡至范晋丞、周玉文、张耀宇县长、诸佐耕、杨可丞、张充国诸家,或值,或不值。往省立大理中学,旧杨玉科所立西云书院也。传玉科既破大理城,收逆产,营府第,崇饰逾制,为言者所纠,乃舍宅托言建书院,其事乃寝。玉科阵亡后,遂于书院后立杨武愍公祠,有小塑像,高尺许,栩栩欲生,盖生前所造。旧供祠内,现置校长室,似不甚重视,尘土已满,反不如其旁所挂近人用新法所画之油画像,以玻璃罩之也,可为一叹。在可丞家食烤茶,并看其所作大幅山水。六时还县中。八时地方人士开座谈会,欢迎同来诸人。十时散,即寝。
重印李修《云南通志》目次,未携他纸,姑录于此:
民国二十三年十月龙云重印序。
李元阳序:“英皇命儒臣用《禹贡》《职方》之遗意,为《舆地》《一统志》,而云南之建置,至为明备。正德间,前辈括《图经》为《云南志》,尚多阙略。隆庆六年,大司马关西兰谷邹公开府南中,首询阙事。维时,方伯长乐狮冈陈君、学宪长乐一水陈君,以通志对。公曰:‘一方图籍,岂宜久阙?’遂命有司以六十年来诸所损益约四十馀条,遍布列郡,俾核实以报。藩臬诸大夫谓阳齿居乡右,或识往事,因属笔焉。”天挺案李选《侍御中溪李公行状》见《云南丛书·中溪诗集》卷首:“万历八年,中溪李先生年八十有四。十月二十日卒于家。……先生讳元阳,字仁甫,世居点苍山十八溪之中,因号中溪。……嘉靖壬午中云贵乡试第二,丙戌成进士。初授翰林院庶吉士,寻以议礼忤权臣,出补分宜。……迁户部主事……改监察御史……外补……荆州知府。尝试诸生,得太岳张居正卷。大器之,拔为六百人之冠。时太岳年方十三,后果然,皆以先生为知人。先生以外艰去任,因遂里居不出。……”
叙例。
卷一至四地理志。其目十三:地图、星野、沿革、疆域、形势、山川、古迹、风俗、物产、堤闸、桥梁、宫室、冢墓。依府别分叙。
卷五建设志。其目八:职官、治署、城池、仓储、驿堡、关哨、亭铺、养济。
卷六赋役志。其目七:进贡、户口、田赋、课程、盐课、差发、民役。
卷七兵食制。其总目三:官数细目四:守备、卫官、御官、所官、军实细目八:军数、舍丁、军馀、军马、军器、演武场、军堡、军哨、屯征细目十四:职田、屯田、屯粮、城仓、屯仓、公田谷、样田谷、地租银、局料银、黑白窑银、馀丁差银、孳牧马驹银、屯牛、马料。
卷八学校志。其目二:庙学、科目。庙学附经籍、雅乐、祭器、学田、书院、射圃、社学七目。案卷首目录上有颁降书一目,与书院并列为二。
卷九至十官师志。其目四:名宦传、题名、流寓、政录。
卷十一人物志。其目四:人物、乡贤、孝义、列女。
卷十二祠祀志。其目二:祀典、群祀。
卷十三寺观志。其目二:寺观、仙释。
卷十四、十五艺文志。其目二:遗文、板刻。
卷十六羁縻志。其目九:夷司差发、贡象道路、分制吐蕃、僰夷风俗、爨蛮风俗、滇国始末、白国始末、南诏始末、历代史传摘语。
卷十七杂志。其目二:灾祥、怪异。
二十四日 阴历六月初五日 星期一 雨 在大理
五时半起。八时用饭。偕米士、嘉瑞、汝康、定一、愫斐、年芳、泽珣诸人,冒雨出北门,往三塔寺,古崇圣寺也,距城四里许。有大塔一,方形,凡十六级。其后小塔二,分列左右,八角形,凡十级。方塔下有广台,前刻“永镇山河”四字,其旁有记述建塔原委,皆近人笔墨,大都因旧志之文,谓大理多水患,故建塔以镇之,而莫详其始。其前又有石碑二,皆记重修事。俗传塔始于唐,而方塔尤与长安雁塔形近,其时代应不相远。镇水患之说,相传甚久,然寺侧更有四塔,何必如此之多?疑别有其迷信之故。川中每以塔树文风,但每地限一塔,与此亦不合,岂阿阇黎教之所尚欤?寺内近由军事委员会设干部训练班,随晤其副主任夏君,谈及昨日飞机,乃我机,惟敌机有十馀架到公果桥窥探,随即逃逸,故我发警报。警报发后,我机适至,故多误为敌机也。出寺,于寺墙后见元碑,为泰定二年中顺大夫大理军民总管段信苴隆所立。前刻李源道撰文,后刻猪儿年圣旨。据闻立碑处本为寺之中,后寺毁于火,移墙于前,此碑遂屏于外。李氏碑文首数句为:“大素雕而皇极立,大明升而爝火熄,圣人作而海宇一也。”明初宋景濂数用“大明升,爝火熄”之文,余尝疑太祖建国号曰明,盖以此故。今见此,则是当时习用之词也。碑后有雨铜佛殿,中供铜制立象。俗传铸未竟而铜尽,一日忽雨铜,聚之,恰敷不足之数,故号雨铜佛。佛铸于何时,不可考。象之足部,铸字两行,乃清光绪丙申仲秋蔡标补铸时所铸。殿前有明成化八年铜钟,未及详考其与铸佛之先后。出殿游础石街,大理石俗称础石,此为采掘后初造之所,凡十馀家。据云石凡三种:曰杂绿花,曰水墨,曰净白。净白,惟碑碣建筑用之,品最下。水墨,惟三阳峰一处产之,方仅一二丈,阱已深六七丈,产日少,价日高,于三者中最贵。石工每日工资二百元,尚须供食,以故业之者日少而价益昂矣。自西门入城,水溜没踝,盖山雨所泄,岂所谓多水患者耶?归县中,已一时半。进粥后小睡。补四日来日记。读李《志》。晚饭后至大街散步,询知猪肉斤价一百二十元,米一石八十斤价二千元,较之昆明约廉一半。昆明肉价斤二百五十元,米一石一百二十斤价七千元。九时就寝。
李修《云南通志》摘录:录其引《白古通》处及其他可存。
卷二《地理志·大理府》“滇王”注:“此滇王乃白子国仁果也。……据《通典》《白古通》相同。”十八页。
又《大理府·物产·货物》“点苍石”注引杨士云曰:“按省郡旧志皆洪武末年所修,不载点苍石。景泰丙戌修《一统志》始载之。……点苍石,细玩尔。工匠之伐凿,终岁血指,人力之传送,何日息肩。……巡按陈公察议请封闭,民亦有利焉。”案卷九《官师志》:“陈察,字原习,江南常熟人,嘉靖间巡按云南。”
〔付花生糖四两六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六月初六日 星期二 雨 晴
六时起。写昨日日记。读李《志》卷五《建设志·职官》有阿吒力僧纲司,各府或设或不设。表于次:
案康熙三十三年,黄元治修《大理府志》卷十《职官》注谓大理僧纲司,明洪武年设都纲在感通寺,副都纲在崇圣寺。道纪司,明宣德年设在栖霞观。“阿叱力僧纲司,明宣德年设都纲、副都纲各一人,都在大我寺。昔龙为水患,有神僧降伏,民赖安居,因称之曰‘阿阇黎’,俗讹为‘阿叱力’,其业头陀,而有家室。明初召入京师,死谕祭。”“朵兮薄道纪司,明宣德年设都纪、副都纪各一人,在城北四十里古灵观。梁益之间呼大曰朵觋,曰兮老,曰皤,是名‘大觋皤’,俗讹作‘朵兮薄’。大觋之法,能役使鬼神,搜捕变怪,与《楚辞》所称大觋同。明初曾召入京师。”
李《志》卷七《兵食志序》:“古者厉兵于农,其法既废,汉唐屯田,亦曰近古。汉之屯田以兵,唐之屯田以民,历代之屯或兵或民,未尝画一。国朝使兵自为食,不以烦民,为之于豫,不因师旅。制田之初,民相参,畛畔相入,欲其旱涝相关,盈亏互察也。自后豪者诬私为公,贪者卖公为私,致使田虽多而饷不足,兵虽少而食无馀。盖因巨奸宿猾,饵诱于前,纨袴之子,踵袭于后,欲其事事明核亦难矣。然及今究其现存之数,储其可征之财,犹可救十之五六,否则弥久弥忘,求如今日,亦不可得矣。故于兵食,巨细兼收,俾观者一目无遗。在上易于检稽,在下无从隐遁,庶于国计有小补云。”
李《志》卷八《学校志》附“各儒学颁降书”:《大明律》《大明令》《教民榜》《洪武礼制》《仁孝皇后劝善书》《御制大诰》《礼制定式》《稽古定制》《皇朝诏诰》《列女传》《诸司职掌》《大诰武臣》《五伦书》《为善阴骘》《孝顺事实》《周易大全》《书传大全》《诗传大全》《春秋大全》《礼记大全》《四书大全》《大明一统志》《性理大全》《资治通鉴》《少微通鉴》《通鉴纲目》。
十二时赴县政府招待宴。二时半还县中小憩。四时偕莘田往万福隆洗澡,并看大理石。午后自县政府回时购一五寸椭圆盘,价三百元,自以为廉,实则二百元已足。晚干训班假县中招待。宴后莘田、年芳、铁仙、定一各有表演,或昆曲或二黄。十时乃散,随就寝。干部训练班主任为宋希濂,在前方,副主任夏日昌字雨人,湖南人、教务处处长欧阳春溥江西人诸人负责。
〔付石盘赠坤仪三〇〇元,洗澡茶钱三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六月初七日 星期三 晴 夜雷雨 在大理
六时起。写昨日日记。八时偕莘田、梦麟、泽承、乾就、汝康、定一、子毅、俊昌、年芳、愫斐、泽珣等十五人游中和峰,出西门,经元世祖平云南碑。碑东向,旁无村舍,惟西南稍远有财神庙,碑甚雄巍,以石环其缘,无亭盖。形如次:
下有屓屭
碑阳额刻“世祖皇帝平云南碑”八篆字,分二行。额阴刻三佛像。碑阴字已泐,无一可辨。碑阳字甚清晰,分二段,程文海撰文。此碑余甚疑之:立碑时日有年月无年号,一也;碑题与撰文分列上下二段第一行,二也;《康熙府志》谓“碑今无存”,二十三古迹。三也;立碑处四无庐舍,亦非平野,不似驻跸之所,四也;碑立面城,后无所凭,五也;碑额刻佛像,六也。岂后人重立者欤?又碑立处有无移动,均待详考。如余所疑可解,则就之亦可一考昆明旧城也。登山,余行最缓,惟泽承相伴[49],视诸人相距不下里许。然登山立即工作,亦惟余等耳。山有中和寺,实道观,然无道士,惟供道教之斋公耳。寺外有北主祠及李中溪仙道碑。寺门有光绪时石刻康熙御笔“滇云拱极”额,门左有康熙四十五年九月九日偏图总兵《御笔钦赐中和山匾额记》石刻,嵌于壁。记称其地为上帝宫,知当时尚无中和寺之称也。门右有光绪二十六年杨琼重修石刻,亦嵌壁间,谓寺创于蒙氏,重修于嘉靖,咸丰时毁,其时复建。入门左角墙下有“滇云拱极”旧石,“云”、“拱”二字已毁,则初刻也。入门聚仙阁楼上有咸丰时江某所绘灵官像,甚生动;又有周仁所作楹联,盖仿孙髯公而不及者。其后为玉皇阁,即正殿也,有光绪二十五年李瑞清书“中和位育”额。阁东向,其左更有一院,有殿三楹,曰真武阁,亦光绪时修。余等憩于玉皇阁之南庑。余偶于壁间糊纸底层见光绪二十三年邑人祷雨重修通启木刻残迹,喜极。询之火夫,寺内有板,但须寻之楼角深处,允为寻得,刷印相赠。寺后数十丈有摩崖“中和位育”四大字横列,有跋,已泐,不辨谁氏笔,其旁有李根源“滂薄排奡”四大字直书。二时下山,火夫出会乐图二幅相示,皆光绪修寺时所绘,人面均用照像剪贴,亦饶趣味。图中二十馀人均已物故,惟存一人,现在寺中。亟与泽承晤之[50],询知名刘和廷,年已七十五,询以寺中历史,多半模糊,惟云旧有三清阁在山顶而已。下山失群,与泽承寻捷径[51],道滑欲跌者两次,幸未及地耳。入城,在大街略看础石,他处所称大理石也。无所得,还县中。洗脸。补昨日日记。六时饭。饭后至大街散步[52]。归。读李《志》。九时就寝。
〔周仁联:望望十九峰前,蒙颠段蹶,依旧河山,最难忘郑回残碑,阿南烈炬,状元写韵,侍御游踪,世变几兴亡,往事都随流水去;遥遥百二里内,关琐塔标,无边风月,况更有苍岭积雪,洱海奔涛,玉带晴云,金梭烟岛,廔高一眺览,此身疑在画图中。〕
二十七日 阴历六月初八日 星期四 雨 晴 在大理
昨晚“望夫云”见,余未及知,夜果大风雨,且有雷。六时起,尚濛濛。补昨日日记。九时偕莘田、汝康、乾就访严希陵景光,其兄佐兴名继光,为余旧交。希陵熟于乡邦掌故,本邓川人,住大理,其祖母为杨武愍公玉科之妹,所收杨氏故物尤多。出示杨氏同治十二年自撰之《自叙》抄本,前有“段生玉谨录”一行,或即出其手。书面题“武功纪略”,后人妄加也。书内有墨笔钩勒处,有硃墨增改处,又有黏红签处,大都润饰文字为多,盖经多手,或当时杨氏欲仿罗思举之年谱付梓行世者,甚可宝贵。余请乾就钞之,但就原文不依改勒,庶几可以存真也。每半叶八行,行二十字。又有杨氏《从军滇黔始末情形简明节略》,盖光绪初年以呈江督者,但称爵中堂,而无名姓,当为详考之。文中有“前督宪刘奏留两江差委”,“旋奉补授广东高州总兵之命,恩不容辞,即于(光绪)五年六月到任”,“编修何金寿尚且摭拾谣言,牵扯云丰泰事……由部议降调解任。嗣蒙圣明洞鉴……立予开复”,“屡欲于前督宪刘恳其奏明给假回籍,适因旄麾莅止,孺慕情殷,觉当代第一伟人,深以早未瞻依为憾”,此条在禀帖中,不在节略。凡此皆可据也。《节略》出之幕僚,不如《自叙》之率真,亦可存也。乾就亦借钞。希陵又出其父所作其祖太夫人《哀启》,有“随伯舅武愍公于戎马间,转战救援,出生入死者凡数十次,卒能化险为夷,屡建奇功”,“旋攻大姚……每行阵,先慈时出救援,一日挖土城,武愍公被火药猛炸,几殆,先慈奋不顾身,负公出窖……自是每有攻克,先慈必随,所着勋劳不胜枚举”,“先君历保留滇补用总镇,及武愍公赴引谓引见旋榆,先慈即辞公谓武愍,愿随先君子退归乡里”之语,则固平滇一役之女将军也,惜其事不传。希陵又出杨武愍遗像、讣闻,谅山所获法人军刀,杜文秀下“左辅左先锋篆”、“安东后参军篆”两铜印。称篆不称印,可资考证。据称当时官各一印,故极多,左印为胜字四百零六号。安印为永字五百十一号。其官名爵秩皆出于黔人吕藩云。希陵又言南诏九城均自山岭,下抵于海,欲作《南诏九城考》以问世,尚未完。十一时半归县中。午饭后睡半小时。记今日所见所闻于希陵者如上,随作随与乾就谈。乾就别治杨氏谱,非武愍家。并录杨武愍讣,时以相商,殊快。六时傅懋勣、王玉哲自喜洲来。饭后与印堂、乾就、汝康、毓枬至大街散步。遇张耀宇,约往县政府饮加非,谈行政之难。据云今年一月经费尚未拨到。呜呼!欲其不假之于民,安可得哉?归县中,与莘田、毓枬、汝康、乾就谈学问、谈作人、谈作事,甚久,至十一时乃寝。毓枬言在国内读书时,觉成专家甚易,既往国外留学,始知读书之难,近日教书虽日夜孜孜,又恐智力有限,有不能登峰造极之惧。此进德之言也。又言学者于其本行须深,于一般学问须博,而又须知作人之道。此子殊可喜。今日为雯儿生日,作书寄之,并畀以派克自来水笔及《牛津字典》。杨可丞以画相贻。
〔付邮票二〇元[53],信封五十个六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六月初九日 星期五 晴 在大理
六时起。写昨晚日记。与梦麟、泽承谈文史采访标准:艺文于旧志外,兼采唐以后总集,及杨升庵、李中溪三数人别集,尤注意新拓碑志;古迹多调查,略者详之,阙者补之,误者正之,名实不同者引伸之;人物著作,应有尽有。此不过前人通说耳。有三事或可无惭于古,不愧于心:一、全拓县中碑碣,明以后者录目择拓;二、调查全县本主;三、注意阿吒力僧与朵兮薄道。十时倦甚,倚枕读《省志》,不觉睡去二十分钟。为严希陵题字。读李《志》卷十一《人物志》大理府“张仁果”注引《一统志》曰:“白子国主。能抚其众,元狩间赐玉印,续为滇王,封于白崖。”(元)“段福、段日”注:“白人也,其先世为大理国王……”“陈惠”注引《南诏通纪》:“段氏臣。四川明玉珍红巾攻善阐……”
卷十五《艺文志》邹光祚《光尊寺三教叙》。杨慎《书滇载记后》:“余婴罪投裔,求蒙段之故于图经,而不可得也,问其籍于旧家,传西岩有《白古通玄峰年运志》,其书用僰文,义兼众教,稍为删正,令其可读。其可载者,盖尽此矣。”杨士云《苍洱图说》:“剨山取石白质黑章,以蜡沃之,则有山林云物。唐宰相李德裕平泉庄命曰‘醒酒石’,香山白侍郎命曰‘天竺石’,好事者往往取为窗几之玩。”此条应在《书滇载记后》之上。董难《百濮考》:“濮白所居连壤(上文云濮人,今顺宁所名蒲蛮者也),余又以白音按之,濮字在白音亦合一屋韵,蒲字在白音亦合七虞韵。白语称其人为濮,而不称为蒲。”
卷十六《羁縻志·滇国始末》:“汉武元狩间……时白子国仁果善抚其众……帝乃封仁果为滇王,(庄)豪世遂绝,此滇国绝而白国继也。”《白国始末》:“邃古之初,西海有阿育国,其王能登云上天,出《隋书》。娶天女,生三子。……次子(弘德)封于苍、洱之间。阿育俗奉佛教,恶杀,不茹荤腥,日食白饭,人称白饭王,是为白国之鼻祖也。……传世至仁果,以慈信治国……汉元狩间,庄豪治滇,仁果治白崖,两国角立。帝嘉仁果……册之为滇王……仁果之子孙世守其家法,不尚染采,不杀生,仍号白国。……传至十五世孙凤龙佑那,不变其旧。诸葛武侯收用豪杰,仍封佑那于其故地,赐姓张氏。又传十七代至张乐进求,时哀牢人细农逻耕于巍山,即今蒙化。……进求乃以女妻之,因以国让之而隐。此白国绝而南诏继也。”《南诏始末》“隆舜”注:“南诏名皆父子相承,世隆之子曰隆舜,近是。”《诸史摘传》:《史记·西南夷列传》元封二年“西南夷举国降”注:“即白国仁果受降。”《元史》摘世祖入大理事注:“《白古通》载:‘世祖斩高祥于五华楼下。’此云姚州,非是。”(终)〔卷十七《杂志·大理府·怪异〕“观音伏罗刹”条引《白古通》,别录之。〕
前见李《志》谓大理阿吒力僧纲司在大我寺,晨以语梦麟,适拓碑人张某来,询知其地,梦麟偕之往。得碑二,即拓之。一已断,不辨时日及碑名,其一为道光二十一年正月《重修大我士寺碑记》,其名与旧志不合,且强谓:“永乐初至京,有逐邪功,上喜甚,深嘉之曰:‘天下之大,我所信任者,惟此一士也。’”以为之解。所可异者,重修时住持为尼僧广宏,仝立石者有其徒孙本纯,四代孙觉庆,五代孙昌喜诸人。则其为尼庵非短期事也,岂明初已然耶?抑崇祯遭回禄后夷为尼庵耶?康熙志所记仍未改。应详询之。〔梦麟云,询之寺尼,其来已久,但莫详年月,今诸尼无一知秘密教者,盖与阿吒力无涉矣。〕三时杨焕然来,谈及县中去年修建时,于地下发见墓志一方,偕往视之,乃常所书,字体绝佳,急约梦麟、泽承及张某视之,并请其代拓。四时偕毓枬、汝康至大街,得生和食喜洲粑粑,较之昆明火腿月饼尤过之,又往护国路旧称县门口上正街“明昌”购梨膏一瓶,装一斤四两,价四百元,而还。六时晚饭毕,记日记。与乾就、毓枬、汝康、年芳、愫斐、莘田谈,青年意见有为吾辈不能想像者甚矣,不可不与青年接近也。十一时就寝。
〔付梨膏四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六月初十日 星期六 晴 在大理
七时起。补昨晚日记。八时早饭毕,与泽承、莘田及诸少壮谈一小时。读《白国因由》,别以纸记之。《白国因由》向谓即《白古通》,然《白古通》有元世祖斩高祥事,而《白国因由》不见,疑非一书,或节本也,拟详考之。读《李志·艺文志》所载沐氏诸碑,得明代所以防嫌于沐氏者数事:一、嗣爵者不必继镇,继镇者非皆嗣爵;二、继镇者死,必归葬金陵;三、家人子弟不皆在镇,继镇者必在京师。谢绶《沐琮神道碑》有“复以云南重镇,遂从所请,命昆就镇绍爵,继守其地”之语,可知就镇绍爵继守为特典。表沐氏世系于次,容与《明史》对之。
午饭后,偕泽承、鸾和、乾就、俊昌、年芳出东门,往才村。中途有轰炸机声,仰视见八九架绝高,自西而东。既而闻炮一响,知有预行警报,疑为敌机,但十数分钟后又有运输机一架自东来,又疑非敌机,其后闻炮二响。抵才村,又闻炮三响,紧急警报。终不见机也。才村村口有石牌坊,前纪杨氏文武科名,后纪余氏官阶,旁有阖村新旧官生题名。余氏题名有内阁大学士余国柱、顺天府府尹余国器、父翰林余有年、子翰林余国柱数条。余国柱,湖北大冶人,何得在此?坊侧又有诰授光禄大夫武英殿大学士两江总督余公之神道一碑,尤可异。穿村而过,至海边游丰乐亭,又称古临水亭,亭侧有嘉庆丙寅《重建古临水亭记》,知其创始于村人杨勋。“于浩然阁前筑台”,盖附会唐人诗而为之,无实据也。光绪二十五年,李必昌清道人之父重修,值岁大稔,更名丰乐亭,可谓有识,然不能移通俗之称。李氏有“澄观”一匾,并有长跋,今悬亭中。别有长联,文曰:“民乐年丰,极哀牢而上,亿兆人耕凿雍熙,秋色西来天地阔;负山面海,自元室以还,六百载沧桑兴废,浮云日变古今新。”今已不存,以墨书诸壁。其他诸联,亭壁嵌旧,多不及录。今亭实民国十八年县知事王用中与村人奚冠南重修,无碑记,惟梁上有题名耳。去年今县长张耀宇复粉修,立新额,称“古临水亭”云。亭东向,面玉案山,俗称东山。海平如镜,风景绝佳。亭前水中有小台,上建石坊,题“龙门”、“鱼跃”、“鸢飞”诸字,甚趣。亭之西数十步有洱水祠,残碑仆地,存“雨洗神碑”四篆字,绝佳。传有神话,然则此四字亦后人补之或别立者也。殿檐下有钵井,今惟方石作封,其中已不见井矣。洱水祠俗称龙王庙,民国十五年重修。三时半入城,凡行一时二十分,抵县中。知城中果有警报。五时后顾建平来,约食炸酱面,出示凤仪杜文秀时修赵州碑文,下堆杜文秀墓碑碑文,均抄本,非原石也。杜墓修于民国六年,其女若婿自缅归来所建。还县中,张耀宇夫妇来。九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六月十一日 星期日 乍晴乍雨 在大理
七时起。坤仪来信,谓雯儿发烧,深念之。八时四十分响炮二声,空袭警报。九时二十分偕莘田、泽承、汝康、定一、年芳、愫斐、梦麟诸君,出南门,乘马车至七里桥,候警报解除,步登圣应峰。循涧穿溪,登阶跨石,深入幽邃中间,涉水而过,衣屦溅湿,峦层一转,风景为殊。登碧漪亭小憩,登高瞰清碧溪第二潭、第三潭,水色澄碧若流离,深浅不一,色绝美。在碧漪亭食面后觅一樵夫,导至山后看第一潭,路仄而滑,蒿草没膝,盖樵采路也。盘攀久之,已临潭上,惟较远不能俯瞰。樵者缘崖而下,吾辈畏而止,从之者年芳、毓枬、张熺三人而已。细察之,所谓第一潭之上尚有三潭,而第一潭之下更越一潭始及第二潭,合之为七潭,非三潭也。及下,路行尤滑,莘田由定一掖之,梦麟由汝康掖之,扶掖而下,急狼狈。然叹观止矣,惜余无徐霞客之文笔、韩昌黎之诗句,不能状况之也。下山步至五里桥,搭马车至城南门还校。张充国来。九时半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六月十二日 星期一 阴 微雨 在大理
六时起。记昨日日记。莘田告知雯儿患回归热,已入惠滇医院,为之焦念。十时偕梦麟、泽承、乾就、俊昌、之的及张殿选乘马车至太和村,沿途殊烦燥。十一时十五分抵村,村在公路东。至中心小学,旧文昌宫也,惟存孔子牌位,就联匾推之,似昔与关公并祀。西南关于关公传说较少,崇祠亦逊于中原,此可注意者。自中心小学越公路而西,更越石路,旧日大道。至南诏德化碑。碑崇伟色黑,以石屋护之。碑阳面北,存字已不甚多,碑阴字稍多,列当时官衔,惜全文不传。粗数之凡四十行,碑文志稿有之。录后段今存数字,俟以证其行数字数。
者也于是
下□四海
不朽俾达
风烈其词
情形
石室外有李根源民初题字:“嘉庆三年六月,兵备道铁岭李□□南诏碑亭记。”考证甚详,字小又有张贴,不能读其全,似据桂未谷之词也。又有民国二十二年《重修南诏德化碑记》,村人赵汝炽撰,杨作梁书。碑文有:“厥后朝代递更,碑亦仆地漫灭,俗呼为磨刀石。迄于乾隆五十三年,布政使王昶访得之,合村人筑室贮藏,以资保护。然碑尚横仆,且近年以来,石室坍塌,又当大路冲要。本年夏,滇省汽车路昆明至大理一线兴工,修筑太和古城,绅管等为未雨绸缪计,再三妥议于农隙兴工,移于大路西侧。凡十馀日,告成,从此南诏德化碑又巍然矗立矣。”读此,似石碑曾经移挪。及还中心小学,与保长及耆老谈,均言碑未尝移。赵汝炽年不过五十,亦在座,再三言碑在原位,余甚疑之,乃以碑文相质。据答,当日原议公路直穿碑室而过,村人欲移碑于西北,重不可动,其后乃将公路路线改为经行碑之东,碑文之“移(碑)于大路西侧”实为“移(路)于碑室东侧”,此类文字传之后世,不知又生多少纠缠,费多少考证!昨日在清碧溪见碧漪亭额有“俯瞰三潭”之语,明明亭在潭下,而曰俯瞰,可谓无独有偶。随入村看本主庙,凡三庙:一为张状元塑坐像,手执书,甚清秀,戴软巾,余未见,像座以纸封之,泽承登一桌二凳始见。传为明代人,今称“七堂大神庙”,余见檐下有成化丙申十二铜钟[54],有“七堂灵神庙”之语,由来已久;一为段某甲胄持剑,胄上有饰作形,俗所谓帅盔;一为龙王着黄袍王冠,或云姓段,或云非是本主殿。皆三楹,本主居中,其左则祀土主,蓝面六臂,手各执一物,俗称伽蓝神,余疑即秘宗之“玛噶拉”。本主各庙不同,而土主则一,亦地方之特俗。村有李氏宗祠并祠赵氏,不知其为一家两姓,抑此间之所谓上门?上门者,异姓入赘之称,大理最习见。四时登车入城,经古城桥,据云有碑,入村视之,无一字涉及古城,怅然而下。更过观音塘,今称大石庵,旧志所谓妇负石,即其地。庙甚弘丽,新装佛像尚有未毕工者。住持河南人,尝入大学,寺有岑毓英、杨玉科碑记,其重修者也。有神话,未足信。寺后之右有杨玉科塑像,甚巨,与省中存者相若,生动不如。归县中,得刘伯蕃二十三日书,谓雯儿病不严重,四五日可痊,一日愁虑为之稍解。六时泽新召饮,诸介父出视近年所作山水画多幅,笔墨少而意趣深,秀洁可爱,惜用皴有类西法。九时还县中。十时就寝。夜大风雨。
八月
一日 阴历甲申六月十三日 星期二 阴 晴 在大理
六时起。写昨日日记。得雯儿二十六日信,谓二十日下午感不适,二十一晨徐大夫断为回归热,打九一四一针。下午入惠滇医院,二十三日体温复常。惟此病七日一周期,恐有反复,定三十日出院云。为之大慰。十时半起。写讲演纲要,以明日在干训团讲中国民族之拓展也,迄下午三时半毕。十二时许稍睡片刻。再写昨日日记。五时至大街为锡予买皮鞋,不协。晚饭后范晋丞、杨可丞、周玉文来谈。阅李氏《通志》,更抄其十七卷一段,随以《白国因由》校之,颇不相同。知《白国因由》不出《白古通》,且《因由》第十七尝引《白古通》,其非一书更可知。康熙四十五年圣元寺住持寂裕刊《白国因由》跋谓“虽未见《僰古通》,而大概不外于斯”,恐不然也。十时就寝。
二日 阴历六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在大理
六时起。整理昨日所拟纲要。八时早饭甫毕,方在复阅,训练班已派马来接。少憩,乘骑而往,到三塔寺与夏雨人小谈,至讲堂。余讲分四段:一、中国之移民;二、中西移民之不同;三、展拓的三方面;四、中国民族拓展的精神与贡献。自九时四十五分至十一时五分,学员约千人,讲堂过大,喉为之哑。讲毕,在雨人办公室稍坐,仍骑马回县中。啜粥后小睡。三时往晤杨范修,邑中耆宿,清廪生,已六十,安贫乐道,君子人也。出杨宅与赵绍普、田汝康、吴乾就食羊肉,甚美。五时半王旸、殷达夫妇约晚饭,谈甚久。还县中,坐庭中望月,其明似尤过在昆明所见。十时就寝。
日高始起,以为甚迟,视校中表乃六时半,岂表误耶?抑前数日余之表过快耶?读《白国因由》。为年芳、愫斐写字。读《滇载记》。理发。全城悬旗,询之,为迎腾大师管区司令马光陆也。杨可丞来。十二时半小睡二十分钟。二时偕泽承、梦麟、乾就,随张殿选至兴福寺。距县中甚近,今为宪兵营。晤其主事,山东人,言一无碑志,佛像已封隔不可见,但云系本主庙,而殿选不之知,莫能究其实也。出寺,循西城墙自缺口出,至一塔寺,所谓弘圣寺也。塔十六级,方形白色,与三塔寺之大塔相似,每级一门二窗,均四面有之。最下层甚高,向西之门上有石额,刻佛像五,径尺馀,则塔似向西面山而立也。塔顶铜制,作状,中盘八角形,盘下圜球仅上半,不知应称何名。塔下向东之门已塞,嵌嘉靖二十五年李元阳《大观堂修造记》石碑,碑为大理府经历刘琳等所立,杨慎篆额自称“博南山人”,李元阳撰文题曰“撰并书”。然详察碑末有“生员秦世贤集赵松雪字”数语,则是《圣教序》之流,非出中溪所书也。记云:“大观堂,枕鹫峰,襟洱水,在大理郡城西里许,郡守龟崖蔡公所作。堂前有古塔十六级,周昭王时物也。塔前有祠宪台中江王公,即王舍寺之遗址。创庙以祠孔明者也。祠左有关将军庙……”今堂祠庙均不存。塔西稍南有小阜,似殿基,上置仆碑,题“大军封邱”四字,上款“云南光复后六十三日”,下题“云南陆军第二师长节制迤西文武官吏西防国民军总统官李根源”,于此可知辛亥革命时之官职。往闻印老当革命时杀人甚多,且及官吏,而不知其由,见此节制文武官吏之衔,得其故矣。阜下稍东北有碑题“抬一格洪武十六年春/提行抬一格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提行抬一格总兵官征南将军颍川侯傅〇空一格总率大/军征进大理攻克邓川县城并三营佛/光山寨亡殁官军普集诸山释众崇修/提行抬二格佛事毕遗骸葬此”六行。〔佛光寨,元右丞普颜笃挟土酋高大惠踞处,见《滇中琐记》。〕塔之北稍东,阜下有泉,今称石马井,视之有水沫上浮,实泉也。方五尺许,深二尺馀,井栏四面已毁其二。对塔之东有石坊“名留西蜀”四字尚存,闻其外尚有“望重南阳”,今涂灰改他字矣。坊塔之间似有石道,今惟馀道路痕迹而已。以石坊证之,塔应以东向面城为正,然与塔门石刻不合,抑又何也?余疑塔西小阜即大观堂之遗址,塔东对坊平地为祠之遗址,惜皆废矣,其旁之玉皇阁与之无关也。玉皇阁在塔阜之东稍南,今存大殿二进,前为门楼,甚巍丽,一进祀玉皇,二进所祀不明,像已不存。周视联匾无一与武侯相关,知县志稿谓移祀于玉皇阁者误也。壁间嵌印老集刻郡人题一塔寺诗句三首,并有跋。庭中有石坊,题“玉光普照”,万历丁未(三十五年)邑人阮尚宾所书,久经湮没,光绪三十年于土中发见,复立之门楼之外。左立杨慎《岣嵝碑》,右立《座右铭》石刻,疑皆光绪间重建玉皇阁时移植门前者,非明代之旧。〔据《滇中琐记》,一塔寺左尚有苍山书院。其所谓左,盖就观音而言,即余之所谓右也。疑即玉皇阁。〕离塔,自南城墙间缺口入城,回县中。再偕汝康、莘田诸公诣杨可丞、周叔怀份,不值。诣王□□[55],小谈,回宿处。晚饭后偕汝康诣张充国谈,一时馀归。读《李志·沿革》。十时半就寝。
三日 阴历六月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在大理
图1 据记
图2 今状
图3 余疑
〔理发七〇元。〕
四日 阴历六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在大理
六时起。写昨日记。读杨叔玉琼《滇中琐记》,有“邓子龙”一条,谓子龙字武桥,江西丰城人。明季儒将,与刘草堂綎并名。万历间缅甸犯顺,任金腾参将,破贼于攀枝花树下,斩罕虔、景真宗等,进副总兵官。缅复入犯孟密,把总高国春大破之,以犄功晋总兵官。值猛硔土司叛入缅,为边患,子龙击败之,复猛硔、蛮暮两土司地数千里。倭犯高丽,诏赴援,战没于仁川舟中。著有《枕戈集》,已佚。《琐记》中存其数首,又遗事数则,此即清堂子中所礼者也。午饭后,检行李,决定晚间乘船往喜洲。二时逛街子,大理初二、十六两日为大街子,自五华楼北沿大街以至北门外,各物均备,惜无我辈所需。由北门步行至马九邑村,凡十许里,或云八里。大理村乡,或名邑,或名城,而今人于其下更加“村”字,疑系古昔旧名也。或小于者之称。在赵绍普家谈,憩,镇长杨君并假其地作东道主,皆滇味,辛辣不胜,乃嚼白饭。饭后阴云渐布,莫不失望。九时月出,乃登舟。绍普门侧即所谓马头也,薄云乍散,月色初窥,大似一挂水墨础石,海面如镜,余等两船外更无一帆。莘田等歌昆曲,诸人或临船头,或睡舱内,余亦时卧时起,其终宵未寐者张子毅、吴乾就、游钜颐、吴徵镒、傅愫斐、王年芳六人。三时顷忽闻远处枪声,同人皆起。有小船过,用民家话告舟子,谓有掠船者,余等乃停泊浅处,以为戒备。天明乃行,立船头西望月落,东待日出,晨寒料峭[56],万籁俱寂,海阔天高,壮心复起,偶思及古人水战,竟莫悟其方。六时半抵喜洲,在大理北四十五里,去马九邑四十里。
五日 阴历六月十七日 星期六 晴 风 在喜洲
六时半船抵喜洲海口。进村,止于苍逸图书馆。喜洲,民家话曰贺,即《蛮书》之大厘城,或曰即史城,然《云南通志》又谓史城在邓川德源城,此则待考也。喜洲又称贺[57],盖民家话谓喜为贺也。八时半早餐毕,补睡至十二时,精神仍未恢复。二时半偕莘田、梦麟、泽承、汝康、绍普、乾就诸公诣严宝成[58]、杨白仑[59]、董澄农、杨直辅,皆不值。晤赵冠三[60],侃直士也,年已七十一,为镕西大哥之表叔,谈及宽熙二哥[61]。又晤林之棠、黄秋浦溥、卞彭年、萧之的、包渔庄、傅子嘉,均华中大学教授。于渔庄处见鸡足山传衣寺今俗称袈裟殿石刻明慈圣太后像墨本,作观世音莲花座,容甚丰,上有“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之宝”。御制像赞曰:“惟我/〇圣母,慈仁格/〇天,感斯嘉兆,阙产瑞莲,加/〇大士像,勒石流传,延国福民,霄壤同坚。”下题:“大明万历丁亥年造,隆武丁亥年十二月初八日弟子林云志重刊。勒石于鸡足山传衣寺流传侍奉[62]。”此隆武纪年在滇中甚少见,向传滇中未尝奉正朔,且隆武亦不应有丁亥十二月也。六时还苍逸图书馆。九时就寝。
六日 阴历六月十八日 星期日 晴 在喜洲
五时半起。读《大理史城董氏族谱》,民国十一年董维邦所修,而会农、澄农印行者也。谱内有“邦按”云云,即维邦书。面题“会农、澄农氏续修印本”者,印行时误加。前有民国十一年陈荣昌序、赵藩序、民国十年二十九世董维邦序,及旧谱嘉靖六年十七世杨士云序杨、董一家、十八世董仁序原题十世孙,据注改、杨士云书后,嘉庆二十一年纂修谱闻显序、道光十五年常恒昌序、王崧序、道光二十九年杨名飏序、道光十五年二十八世董鉴序、二十九世董正官总述,续修谱民国十年二十九世董维邦序与前不同,前曰弁言,此曰序、三十世家彬序、三十一世广元序、三十二世万川序、董莹序自称裔孙,无世次。陈荣昌序最称此谱之有附谱,以为“滇西之俗,赘婿以为常,此有妨于宗系者甚大,故修谱亦易轇轕。今观董氏之谱,有正有附,正谱为经,附谱为纬。经以纪其常,纬以穷其变……此固董氏一家之法。而吾谓滇西之立族谱者,皆当取此以为通法也”。其言甚是,惟不审此法出之何时,余疑其创始已久,或即始作族谱之应元仁氏也。十八世嘉靖时人。〔附谱出于道光修本,见十日日记。〕族谱目次如下:
卷首 序 凡例
卷一 祖训新补 祖像 考据遗书已失 原始谱考辨附
卷二 世系谱旁系附 总系全图附图说新补 支系分图附图说新补 旁系图分忘所自出、迁居外县、出嗣他姓、无他姓子四项,此图旧缺,新补
卷三 世次谱世次附谱附
卷四、卷五 世次附谱上下
卷六 祠墓谱 宗祠图说 祖墓各图
卷七 艺文谱题名录附 艺文上敕谕之文、部宪之文、在唐以前备考之文、入滇以来备考之文
卷八 艺文中墓碣之文
卷九 艺文下一他人赠送之文,诗联额并附
卷十 艺文下二董氏著述之文,诗联额并附
卷十一 艺文下三董氏著述书名
卷十二 题名录 取名录
卷十三 杂志
纂修名氏卷首:十八世仁原本,道光丁酉二十八世汝弼重辑,男正官接修,同治丁卯三十世家杰续修,民国十年二十九世维邦举人续修。
自到迤西,得读诸家族谱,颇有愚妄之推测:一、纯粹之民家为汉化最早之土著民族,其姓氏如哀牢九姓之属,乃汉化后所加。二、同姓者未必同族,故同姓多相婚嫁,及汉化更深,或与汉人交往久,嫌其不宜,乃微易其字以示别,如杨之为扬、阳、羊,张之为章之类;阳、扬姓甚稀,而世家之族谱诰封中反常见,至于平民之墓碑,则杨、扬氏之称到处皆是;抑或土著本俗系女系制度,不禁同族之婚,则待考矣。三、上门之风甚盛,血系轇轕混淆。四、此间社会传统,初期盛夸南诏,其后则推朱明;故诸家族谱于两者均不肯放弃,亦不顾其矛盾;如董氏称始祖南诏董成自金陵迁滇,其例甚多。此种假设乃一时想像,尚无学术根据,不足以示人,更不可以语当地人士,恐三五十年后亦不能发表也。惟与莘田、乾就言之,乾就更广搜材料以求其通。九时半偕乾就、年芳、梦麟、鸾和、俊昌请泽承、之棠导游三灵庙。由所住苍逸图书馆向西行至村口外,通公路处有石坊已圮,据云乃镕西大哥家者,惜匾额已不见。行三数里,涉一溪,登小山,抵三灵庙。门题“三圣灵宫”,有道光壬寅熊万年题“惠我无疆”额,同治十三年赵培元自题“都阃府”题“威灵永镇”额。门殿塑白马于左,红马于右,各以马童牵之。中殿无所祀,已成过厅,左列小塑像十,右列小塑像十一。士俗凡还愿者,必塑小神像陈于庙。即此壁悬画板,皆三灵神迹,惜存其四,更不辨故实。殿后有乾隆己巳杨联允题“恩覃碧水”额,乾隆二十五年杨联第题“圣武昭宣”额。又有辛卯一联,不辨年号,文曰:“奋神威,显大义,非期得国得民,正气常存千古;兴水利,除氛祲,允颂克仁克爱,英灵永庇四方。”此可综神之功绩,神话也。旁有“信义合同”碑,述两村分任差役、分享土田事。后殿中祀神像四,最左白面长髯,红袍文装;左白面长髯,黄袍文装;右金面,执剑武装;最右女像,有三龙,自后仰伸而前,一在帽中,二在耳旁。四像之后壁中有金色像,亦执剑,稍小。像前有神牌一面,四名并列,自左而右为“大圣元祖重光鼎祚皇帝”、“大圣圣德兴邦皇帝”、“镇子福景灵帝”、“妙感玄机洱河灵帝”。其右又有一牌,题“苍浪峰霞移涧得道有感龙神”。终不知孰像是孰神也。〔记中左右皆就神像本身而言,非就余所看而言。〕后殿左楹有像四,其一为土主,蓝面六臂,矛尖有蛇,馀二文一武。右楹有像二,男女各一,男无须。中楹神像,前有判官立像六,廊檐左右有四像,人身人面,而以牛马猪犬之头加于顶,所谓五谷神也。殿中有光绪三十年新建观音寺碑,已断,仆于地,非此庙所有者。殿外有“恩周七邑”额,此七邑谓七村也。后殿左庑有殿三,楹中塑玄坛骑虎像,据云去年以前尚为空殿。中有三灵庙碑,景泰元年立,杨安道书,杨宗刻石。据碑,三灵一为吐蕃酋长,一为唐之大将,一为蒙诏神武王偏妃之子,盖见之《白史》云。余嘱年芳抄之别纸。将出庙,见壁间有公告,知三灵诞日为十二月十八日。又有红报多纸,盖村人之毕业者报捷于神,犹之他处报捷于祠堂也,其上均题“三灵皇帝新王太子佑下”。出三灵庙,见庙后有观音寺新建,尚未毕工。随下山,还苍逸图书馆,往返均七八里。饭后小睡。二时半偕同人诣韦卓民,不值。晤王玉哲、马凤琛。更至华中大学,凡占用三庙,中为大慈寺,左为张公祠,右为文庙。大慈寺有弘治八年乙卯《重修大慈寺记》,赵弼篆盖,杨谟撰文自称寿官,董璧书丹。记中有“成化丙申寿官杨瑄”之称,杨谟撰文亦自称寿官,其他尚多。寿官之名,他处未见,就所见证之,似指已入学生员之父也。又有康熙碑一通,不见其阳。又有洪武戊寅《宝莲殿记》一碑,赐都纲沙门感通寺无极撰,杨宝书。匆匆不暇抄录,略读一过,似是太监颂皇太孙之德,并道及被阉时日,可与郑和事相表里。嘱玉哲代抄之。张公祠即镕西大哥家祠,北屋三楹为祠,中祀元云南通海古桥州知州始祖张公讳建成暨历代昭穆宗亲灵位,左右列宗系图。第一世至四世为元,第五世至二十世为明,二十世至二十六世为清[63],二十六世、二十七世入民国矣。明二百七十七年凡十六代,清二百六十四年乃七代,不知何故。镕西大哥即二十六世,宽熙二哥暨亮哥等均已登入。檐下有懿行匾,迄明为止。有道光戊申仲春联曰:“星象辉腾七曲,孝友开先,愿子孙继继承承,数典不忘光令德;凤阳派演三朝,烝尝依旧,对昭穆雍雍肃肃,致诚如在荐馨香。”即镕西大哥令祖其仁所立。室内又有一联曰:“念奕叶相承,想见劳心竭力;知贻谋最远,莫如求己及人。”南屋三楹题“桂林书院”,乾隆壬戌张殿元所立。又有乾隆己未杨元亨篆额《重修桂林书院碑记》。桂林书院旧称桂香书院,嘉靖乙未进士张拱文自四川兵备佥事乞养,积俸八十金以寿母,母责不顾,拱文乃以建书院。镕西大哥之远祖也。文庙称奇观堂,有碑,称“明佥事明斋先生读书室”,不知何许人。乾隆甲辰重修,楼上如文庙制,祀孔子四哲及配享,楼下祀唐御史杜光庭位,称“唐御史杜夫子之神位”。大慈寺之南数十步为中央祠,南向,即本主庙,联匾甚多。有道光五年“佑于一德”额,镕西大哥令祖所立。雍正乙酉“一参天”额为祠中最早者。正殿塑像甚伟,金面红须眉,仰头怒目,向西而视,手横剑,座下有兽,铠甲,戴毡帽,有缨,神牌题“大圣中央皇帝”。像前右侧有小像,金身,张口作惊呼状,背有兽皮,帽甚大,俗呼小本主,香火甚盛,红报尤多。询之住民,民家老妇谓神诞为正月初三日,其传说有二,一谓系忽必烈,一谓系段宗榜。其小本主或谓为狮子国使臣,或谓缅甸使臣,盖与段宗榜同来者。或又谓为板楯蛮之□山匠[64]猎户,见于《华阳国志》云。大抵民家所居各有本主,亦各有其神话与灵异,历时益久,变化益多,甚至人人殊词,土人亦不深究,但虔敬礼拜而已。段宗榜事见县志稿,亦无为本主事。中央皇帝之称尤费解,岂蒙古帝国时中国皇帝之号欤?神像之帽,往见忽必烈像似相同,容考之。出中央祠北行,有似墙基遗迹者,或曰即古大鳌城,但墙基中央为水流溪道,疑其仍是范水之用。墙下有井曰锡杖泉,盖附会古迹为之者。锡杖泉在今大慈寺内,非此地也。还图书馆。晚饭后,十时就寝。
三灵庙记[65]
五峰兰雪道人杨安道书并篆额
窃闻三灵者,其来尚矣。按《白史》自唐天宝壬辰蒙诏阁罗凤神武王时,肇兴神迹,至灵至圣。其一灵乃吐蕃之酋长,二灵乃唐之大将,三灵乃蒙诏神武王偏妃之子也。厥诞生时,中宫无出,阴谋以猴儿易而废弃,埋于太和城之道傍,密遣侍女夙夜视之。冢生一苇而畅茂,群往复,有一犌牯先来爱护。一旦斑牸忽食之,女遂报于中宫。宰牸剖腹,出一男子,披戴金盔甲,执剑恨指,腾空而北往吐蕃。后率兵伐太和,至德源城,蒙诏乞和而归。后同二将复举兵至摩用,大战弗克,回至喜[66],赤佛堂前,三将殒命。乃托梦院旁耆老曰:若立庙祀享,能遍水利,除灾害。遂定星揆日,不月而庙宇成焉。由是雨旸时若,五穀丰稔,每于四月十九日,阖郡祈告。迄异牟寻孝恒王,追封号元祖重光鼎祚皇帝,圣德兴邦皇帝,镇子福景灵帝。院塝有一长者乏嗣,默祷。其囿种一李树,结一大颗,坠地现一女子,姿禀非凡。长者爱育,号白姐阿妹。蒙清平官段宝娉为夫人,浴濯霞移江,见木一段逆流,触阿妹足,乃知元祖重光化为龙,感而有孕。将段木培于庙庭之右,吐木莲二枝。生思平、思胄,号先帝先王。思平丁酉岁立位,国号大理,建灵会寺,追封母曰天应景星懿慈圣母,重创三灵庙。世传三十五代,凡三百九十一载。迨我圣朝洪武壬戌,大理臣伏,胤子段名赴京,见任湖广武昌卫镇抚。有宪掾院塝杨赐等舍施田亩。城南善士杨正等曰:“三灵庙者,一乡香火祈福之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岂可不思补报乎?”是以征言刻石,以彰厥德。予不揆疏谫,述其梗概而词曰:
三灵圣帝,天性正中。生前为将,殁后祀崇。
阴翊治化,感德惟隆。雨旸顺序,祈祷必从。
阖郡瞻仰,沛泽感通。黎民获福,于变时雍。
西山苍苍,东洱溶溶[67]。纪德贞石,垂裕无穷。
景泰元年岁次庚午秋菊月下澣城南村、院塝村、江度村。
七日 阴历六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晴 阴 雨 在喜洲
五时半起。补昨日日记。赵冠三甲南来。午饭后杨白仑来,导瞻杨宏山先生祠。吕咸熙题“七尺书楼”,累经改建,已非旧观,今为楼三楹,庭甚狭,更无他室。楼前为明兰,叶阔及寸,甚丛茂,惜欠修拾。楼下为厅房,空无一物。上为祠,中祀神位三,中杨士云,左杨梿,右杨德,皆明代人。别以纸书位,一为杨准,一为昌期,则入清代矣。有杨升庵联:“仙郎高议留青琐,学士新诗满碧山。”后人所书。中案有诰封箧,红漆花,明代故物。中为立筒二,亦红漆花,有镂刻。中贮明代敕命,红锦包,手镶黄绫一段,敕命白色绫,前有本色织花篆书“奉天敕命”四字,后为敕命本文,用“敕命之宝”二,嘉靖十八年三月十九日所颁也。骑缝列号,一为□二百二十一号士云,一为□二百二十二号士云之父,上用“启运之宝”,敕命之末有“白本色织花,嘉靖三年 月 日造”一行,其后又镶黄绫一段。读敕命文称“敕曰”,与清代称“制曰”不同。士云之母与妻均阳氏,或亦讳杨而改也。诰封箧之旁有玉带箧,皮制,已散,中有皮围,似带非带,莫可分辨。牌位之左有大木案一,黏红纸,题“明代古桌”,以桌脚花纹形状验之〔〕,似较晚。上置纱帽,皮壳与黑纱已分,皮壳甚完整,不知何以保存至今,黑纱已上下分离,但下截边缘有硬纸为衬,以铜丝为骨。铜丝圆细,大似机器所制,怪甚。岂其纱经后人所修,抑当时已有铜丝耶?余则疑其非原件矣。帽与带随意置于案上,殊非保存之道。观毕,回县中。小睡。五时华中大学设宴于王家祠堂,即包渔庄、黄秋浦所居,招待同来诸人。闻渔庄病疟,温度至四十一度六,已不省人事。上午犹自己上街买菜,一时半大便后即感昏迷。医生为打强心针二,吗啡针一,并为灌肠,温度所减有限。日前渔庄到大理,三日与余等同诣杨可丞,晚间同往看戏。四日谓疟疾作,不能与吾辈乘船而先回。五日余等到喜洲,尚来苍逸图书馆相视,下午余等诣之,谈尚甚健。余惟于其殷勤招待时之一刹那见其微蹙其眉,有痛苦状耳,不意隔日之别竟沉重至此。八时天阴雨,归图书馆。卓民、莘田均大醉。十一时就寝。
八日 阴历六月二十日 星期二 雨 在喜洲
六时起。写昨日日记。萧之的来,谓传渔庄已归道山,惟不敢确定。乃令泽珣往探,未还。少顷林之棠来,知其果然。年仅四十五,遗子女五人,可伤之至!十时偕同人乘马车出镇北行。十一时五分至周村,憩于云沧乡中心小学,旧银相寺也。〔据李《志》,银相寺乃朵兮薄道纪司也,今无遗迹可寻。〕道光二十四年《云弄峰古塔碑记》[68],《重修街面万年台功德碑序》已仆,光绪二十一年《复建魁阁财神殿功德碑序》已仆,宣统三年张宗良《桂树复生记》,段凌云诗石刻。晤杨缉熙老人,年八十四,前清文生,精神甚好。谈周村本主有二:一曰主国太清真常灵帝,一曰天郎文明新官锦帝。前者为元代人,名杜朝选,乃猎户。传有蟒蛇能变人形,摄女子,每年三月三日必食人。一日杜见蟒,射之,流血遁,继见霞移溪上有女子于捣衣石洗血衣,乃蟒所摄取者也。乃踪迹得蟒,死之,救女出,女遂归之,每年正月十四日为其生日云。随往本主庙参观。庙题“灵帝庙”,俗称北庙,其南庙则土主也。正殿中楹塑像,白面,八字须,挽道髻,红袍裹甲,执剑,剑上指。右有女像二,或其夫人也。左一像首有三龙,称新王太子。更左少远有女像,曰地母娘娘。殿左楹祀子孙娘娘,与其他本主庙异。殿右楹供梅、葛二大真人神牌,据称为染业之祖师。又有纸糊杨武愍之神牌及阵亡官员字样,不知其何时作法事时所用也。出庙见有大坟,题“大明武略将军龙溪苏公之墓”,乃万历辛卯所立,有“男世袭千户长,经武大理。百户长孙正芳、世芳、联芳立”一行,惟墓侧有民国三年墓铭,谓其名龙溪,字云从,自川眉山迁滇,洪武初投傅友德军,立功授武略将军云云。则其子若孙不应在万历有碑,疑后人所立也。碑又云:“将军之神话甚多,以不经不录。”惜不得一究之。自周城步行至蝴蝶泉,泉方二丈许,深丈许,甚清冽,诸人均饮之,余与莘田、梦麟谢未敢试。泉外樟木、合欢、刺桐环列甚密,春间蝴蝶来聚者,则合欢也。同行诸生物学家言蝴蝶之来与树木无关,盖因其地阴荫且有水,故来耳。泉后有亭,题“春如泽”三字,光绪九年所立。中张杨缉熙作记,纸写,已将残破,乃嘱乾就、俊昌、定一、年芳录之别纸。坐息久之,乘车出上关,入邓川县界,止于上沙坪村高玉山家,进茶。见命名红帖黏之壁间,甚趣,录于后。天忽雨,冒雨至渔潭坡,有九孔桥通江尾,风景绝佳。桥侧有本主庙,称“本主青龙王”,像左手执火珠,右手二三两指上指。时方进米,量唱纷繁,不及一详询之。自上沙坪步行至上关,又称龙首关,《蛮书》所谓“龙口关”也。有“南天一柱”、“北门锁钥”二额门,上有楼曰凤朝楼,复门题“北关屏藩”,额有庚午字,不知其何年。关甚长,人家较少。内关题“襟山带海”四字。入外关即入大理县界矣。车候于内关之内,今行之公路不复经也,乘车而还。马眇一目,性复强,时行时止,每止,余等必下车以轻其负,及其行,复上,不胜其劳。行未半,马性大作,马夫痛鞭之,竟退入田内,幸余等已下车,乃舍之步行。步行半小时,车乃至。又上下数次,乃得抵镇。苦哉!苦哉!此行旅所未经也。与莘田、梦麟、定一往吊渔庄,虽与之新交,泫然欲泣。五台中学校长杨白仑设宴校中欢迎余辈,梦麟嫌其礼貌疏简,饭毕急出,有愠色,余等亦随之。记日记。十一时就寝。日前渔庄言周城有吴三桂大周纪年碑,今日遍觅不得,询之杨缉熙老人,亦不知。余意或系吴氏之将当未败归葬者,坟墓累千,莫可细考。呜呼!渔庄往矣,又安得笃学好古如渔庄者,更从而求之耶!杨缉熙老人著有《凶年饥岁丛说》,记丙辰杜文秀事,并及历年物价,迄民国二十九年为止,奇书也,乾就借来欲录副。
蝴蝶泉记[69]
考野史纪,龙首关之南,云弄峰之下,神摩山脚,有泉焉,载地志三泉之一。水自石腹中涌出,为建筑溪潭,将石移动,今存其名耳。可供灌溉之用。地极清幽,绝无尘垢,迎面置田数百顷。古时泉侧有蝴蝶花树一株,因花形状似蝶,故名。每当夏日盛开,醉蝶纷纷来朝,花蝶与飞蝶相衔,如丝贯珠,相联至地。当斯时也,气候酷热,乘凉避暑之士,咸临其地,或酌酒以赋诗,或烹茶而围弈。真乃兰亭禊事之怀,沂水春风之志,几乐而忘归矣。惜花树已废,犹有杂木数株,经几百年,古物阴翳可爱,醉蝶之届时来朝者如故,依然不改昔时之景象焉。是日也,少长咸集,列坐其次,则有爽气迎人,香风触鼻。娱目之色,但见秧绿麦黄,睹插图画;入耳之音,惟闻蛙鸣鹊噪,韵叶宫商。有时祷雨,无不应验。水声潺潺,如闻天籁,此亦胜境也。其始不过邃潭深渊,先君子修治之,周围砌石,潴水灌田。乡人以为山川钟毓之灵,建祠崇祀。每岁四月望,五官降诞之辰,或谈经,或演戏,因时布置,无有定规。古代左右有村落四[70],豆腐营、铁匠营、杨家寺、江西井、羊角村。然豆腐等营不知埋没于何时,古迹无存,事不可考。羊角一村,居民寥落,仅户二三,承平后移住仁和。仁和村,古名草结屯也,咸丰年间经驻关伪将军米开先更名。惟地瘠民贫,而俗敦古朴,间有名儒登诸县志。人户甚稀,田地亦薄,虽侣南北两溪之水,皆无益而有损,何则?用时则涸,不用则泛溢滥行。仁和村之人民所赖以生以养者,惟斯泉也。民国丁巳,熙馂食仁邑,弗事田畴,未获目睹。乡人传言,泉水较往年稍涨一二分,闻之曷胜欣幸。是岁,父老组织一会场,搭台演戏,大申庆祝,以为纪念。熙亦乐为之赞,但愿饮斯泉者洁性,所谓天心视人心为转移,地运为兴运而变迁,诚有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致者矣。爰为祝词曰:
大哉灵泉,清似沧浪。永镇云弄,泽及边荒。
其源既远,其流孔长。育我黍稷,活我稻粱。
功德无量,祀东弗遑。四月十五,是其会场。
士民庆祝,万寿无疆。野史记胜,千古不忘。
民国癸未年清和月,邑人时年八十一岁杨缉熙敬题。
九日 阴历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有云雨 在喜洲
五时半起。记昨日日记。八时林之棠来,导梦麟及余往晤张效曾法臣、慕曾范臣二老,均镕西大哥之堂兄,一年七十馀,一年六十馀,身体甚佳,耳目聪明(法老耳稍重听),背挺如矢,步履如飞。此来所见老人类皆如此,岂乡居益寿耶?抑养生有素耶?余见诸老皆躬自操作,无嗜好,早起早睡,此或其故也。范老谈掌故甚多,谓喜洲有三本主庙:一为四上街之妙元祠;一为中央祠;一为九堂神祠。九堂又称祈雨坛,传祈雨九神皆降,忽尔鸡鸣,不能复升,遂祀为本主,所谓中央皇帝、三灵皇帝并在九神之内,石坪圩、城北、七舍、大界门诸村人均祀九堂本主。中央皇帝为段宗榜,四月十五日生日,上洪坪等七村之人共祀之。神不茹荤,故祀者均以素食。祠中左龛所祀为其两弟,右龛则其子,中龛小神像或云猎户,或云渔夫,生日为十二月二十八日,凡祀者必担食为供,一头为鱼,一头为肉。三灵皇旁像塑于大石上,非平地也。祠前旧有古柏,传为晋时物,其后树枯,乡人裁之为额,题“古柏流香”,今尚存云。复谈及严子珍所印康熙府志乃其世守,急请观之。书凡八册,已拆散,用纸条草装,盖排印所为。书内用红笔洋字标页数,狼籍恶劣。尤可恨者,其中有三二表格,竟剪下影印,印后亦不黏复,仅馀印刷时所夹剪裁声明黏之书眉。睹之心伤,不知此为表彰乡献,抑为破坏文物也。伤哉!伤哉!兹录其行款于次:
范承勋序:半叶五行,行十字,行顶空一格。原缺上半页前四行,据方曜仙藏本以红笔补。
王继文序、诺穆图序:同上。
于三贤序:半叶六行,行十六字,行顶空一格。
王琯序:同上。
李斯佺序:半叶七行,行十七字。
黄元治序、张泰交序:同上。
李元阳序:半叶九行,行二十字。
杨慎序、赵汝濂序:同上。
宪行:半页九行,行十八字。
姓氏、凡例:同上。
本文:半叶十行,行十九字。
自张氏辞归,检严印黄志,其缘起竟未着张氏一字,其心尤可鄙,原本每册均有张慕曾图记及周宗濂印。此书最好由学术机关购藏,否则必与废纸同腐矣。午饭后严宝成来[71],莘田与天不得睡[72],余亦不得睡。读《段氏家谱》《董氏家谱》,别录其要。四时出饮牛乳,此间特产也。六时半开会商旋昆及交稿日期,余在十八日第一批返昆。文史组初稿交稿定十月底。十时半记日记毕而寝。
十日 阴历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阴 雨 在喜洲
六时半起。昨夜于油灯下记日记,目倦神疲,忘写两事:一、读《董氏谱》知定正谱、附谱者为道光时纂修之董正官。道光十五年常恒昌序称:“董君明府正官……道光十三年癸巳恩科举进士,奉旨以知县用,旋丁父母忧,回籍乃详考旧谱所载及墓表碑铭……辑为《董氏族谱》一编……谱成而以序属于余。其言曰:‘董氏自世居大理太和县之喜洲村以来,九百馀年矣。传世既远,族姓繁衍,有因官而流属他省者,有迁徙而寄籍别州县者。其信而有征,并附于谱,而其他谱牌无考,未敢少为附会焉,传信也。’”又董正官总述称:“董氏虽世居喜洲,而年远族繁……有他人入嗣者,如昇祖下庆之曾孙继光,抚赵氏锐以为嗣;有出为人嗣者,如宝之元孙玹,即给谏士云之考,出继母舅杨氏。不详载之,后世何稽焉?”皆其证也。二、前闻人言民家人有三特征,说民家话、不缠足、以黑布裹髻是也。并闻喜洲均民家人,然此来见有说民家话而缠足者,亦有黑布裹髻而不能说民家话者。在上沙坪,高家均说汉话,询之则上沙坪全村不说民家话,而下沙坪则全说民家话。两村房舍相连,其事甚怪。其装饰亦均无别,高家女人亦以身负筐而以头承筐绊。由上关还喜洲,有人送小儿附车,年八岁,名周福,甚聪敏,住喜洲镇内,只知汉话,不识民家话。又余在镇内尝见二妇对语,语调极似民家话,细聆之则汉话也。二妇均天足,黑布裹髻,衣式极古,似贫俭之家。语言差别究以何者为标准,氏族血统有无不同,实应详为调查,然在今日,实有不便也。又前日,在高家见中屋壁间黏有红帖,其事其文均极有趣,补录于次:
右启恭祝/〇〇〇玉山高老表兄大人德配薛孺人,今添孙子,因寄名余下,令衡赐名曰/锦熊(盖取“瑞气绕锦幕,熊罴兆吉祥,椿萱兰桂茂,寿比日月长”之意也。)[73]/四课(年月日时)/诗云(才储八斗,学富五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表弟苏兆麟男杜衡鞠躬赠。时/民国二十六年岁位瞻圉赤奋若六月上浣吉旦。
九时至包宅,公祭渔庄先生,致赙一千元,送殡至停柩庙。天大雨,衣履尽湿,同来诸公自包宅送至图书馆门前,华中教职员、学生送至五台中学门前,余与韦、黄、萧、卞及子嘉、维商送至庙,莘田自图书馆送至庙,泽承腹痛,发烧,至图书馆门前,体不支,随入喜洲医院。数日以来,泽承在包宅帮忙[74],极累且极伤心,遂病矣。余归图书馆,以热水沃足并加衣两件。午睡约一小时,及起,鼻微塞。五时先往视泽承疾。董美成约莘田、梦麟及余晚饭,座有赵冠三,谓中央皇帝为狮子国王。七时还图书馆,鼻塞已通。十时记日记后就寝。
〔付包氏奠仪一〇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雨 在喜洲
五时半起。读《段氏家谱》,有正德十五年六世孙段德贤序,谓“滇南太和我段氏者,其来旧矣。我始祖莲胜公遭元末兵燹而谱遂亡焉,传至德贤已六世矣”,与谱内“洪武八年合族同遭水难,存者惟莲胜公一人”不尽相符。洪武八年云南未入版图。谱又言为“大理国段思平之裔”,未尝记之中原,胜于诸家之谱。段氏嗣赘最繁,录于次:读《董氏家谱》卷三世次谱一世成注云:“原籍金陵,唐时入滇为南诏清平官。”是为董氏始祖,在唐亦仅此一世。五代凡七世,均失其名。九世入宋,始于晟之祖某,亦失其名,十二世入元,则在宋仅三四世。在元为十二、十三两世,入明则十四世矣,二十三世已入清,则在明凡九世十世而已。三十二世已入民国,则清亦九世十世。明清各九世十世,年代甚合。五代与宋之国祚长短不一,而历世相差甚远,疑其所述不尽可信。据谱,二十世名振裘者,永历辛卯府贡生,顺治任蒙化府教授。二十三世昌裔,二十七世杬,二十八世嘉兰妻皆董氏,应非同族。十时闻泽承腹痛甚剧,昨宵未眠,偕莘田、泽承[75]、汝康、俊昌、鸾和、定一往视之,医言正验血,有盲肠炎嫌疑,嘱不必入见。候半小时馀验血未毕,乃先归。未几,汝康来告确为盲肠炎,正与莘田、梦麟商派花杆即送大理,未定,医院又派吴君来告白血球一万四千,须急送大理。汝康、绍普、白仑之借车久久未获,一时半决用花杆夫抬单架送之。余与梦麟往医院,以语泽承,见其精神尚好,已不甚痛,为之借单架,铺整被褥使之安卧,抬往大理。过图书馆,入晤同人,白仑为借邮政车一辆,但须略加修理,仍命单架先行,由汝康、鸾和、绍普陪之往,半小时后汽车亦往途中接之。之棠又借来谭氏、杨氏、杜氏家谱。四时出饮牛乳,见关帝庙有管弦声,入视之,见便装耆老壮俊十馀人,或管或丝或金或革,方在合奏。一人长跪,三二老人用汉语轮读经卷,不详其名,睹其词则专为关帝作,大旨在劝善祈福,乐声甚美。或云此洞经会也。归来复往听片刻。读《谭氏家谱》,光绪元年定稿,二十年甲午重修,家藏抄本。有康熙九年谭樟序、光绪二十年谭家杰序自称三十九世,樟序称:“上林公(始祖)以文景公世裔弃官服贾,遁籍湖南谱称‘唐天祐河南桂溪节度谭上林,世居湖南,以上谱亡’……端叔十六世……贾居武昌……端叔生榴十七,榴生世仁十八……子珠十九,三传而生珪二十二,即樟二十五之曾祖,为入榆之始祖也。以明弘治壬子举孝廉,庚辰授大理寺评事,癸未冬奉使入滇,适胡州乱,海内兵燹频仍,饥馑荐臻。得宦友拱文先生约游大理,悦其俗厚甲仁,于是娉尹氏,置田园,筑舍宇,遂卜居太和之喜洲,时嘉靖壬辰春也。”谭家杰序谓“旧谱亡丙辰之乱”,序有注述丙辰事,余不及录,乾就详摘之。注中误洪秀全为胡秀传,最有趣,盖滇音近也。谱有《祖脉仪图世系考》《文录》《自叙》《异事录》。谭氏商贾者,多无行迹可征,世次年代难定,自唐迄清末凡四十世,而明弘治迄清康熙乃四世,二十二世珪,弘治壬子举人;二十五世英,康熙十一年庠生。康熙迄清末竟十世,亦有所遗误也。谱有家杰祭祖父文,俗语协韵,大似明太祖《世德碑》。《尹氏族谱》,抄本,无修谱年月,前有道光己酉尹昭忠序。查谱内叙至忠字辈止,昭忠下书“现生二子”,似即修于其时,成于其人也。谱无图系,前后世次均以“一世”标目,稍欠明醒,事迹亦不甚详,或为初稿,惟首列尹梦鳌饰终文敕较可贵。昭忠序曰:“闻尹氏旧有族谱,自汉及明,昭然可考。爰庆历间,在姻亲家被回禄烧归乌有,后未暇再修也。……谨案始祖讳成,系南京应天府原籍。从汉相诸葛至滇,官川行司校尉,旋喜叶榆之山川明秀,遂卜居史……庚子春,余逐日至祖茔细加辨认,归家再实以各支家内所供木主……胪列在册中……其他如岁贡尹乐尧,乡荐尹德辉、尹德炳,庠士尹三聘,三家各自为族,亦系历代住居喜,与吾族均属同姓不宗,未知百世之先同宗否也……自今以始,有明以前之族谱虽失,有明以后之族谱庶可待修云。”十时半就寝。莘田补写三十一年第一次来大理日记完毕,将日历归还。
十二日 阴历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阴 在喜洲
五时半起。读《尹氏族谱》。钦赐谕祭葬前任直隶颍州太守屺思尹老先生行状》[76]:“……岁戊辰,公车并辔,窃拟看长安道上花,乃未得一。当余乞拥毡西旋,君亦谒铨选简大尹,于时春明分袂。案谱,梦鳌字醒如,心尧次子,万历乙卯举人,距戊辰十四年。……按君尹氏,讳梦鳌,别号屺思。……世太和史城人……十八游壁水,二十一荐乙卯贤书……己未……始赴春闱不偶……戊辰试春官复蹶……遂拜蜀之西充,川北瘠邑,民疲吏瘵……寻移守颍川……忽贼警报至……与颍士庶寝处埤堞间,力战力守……逼城高楼……贼据其上下,击守兵以致墉溃,颍人不睹兵久,尽皆兽散。君挺身捍御,继弗支,奋以身殉焉,昔乙亥之正月十二日也。……戊寅长君奉祖命叩阍陈乞,先蒙赠光禄少卿。辛巳再具疏沥恳,蒙俞,礼臣请与祭一坛造坟安葬,而荫谥之典。正在议覆间,近捧新皇明诏,殉难诸臣应得恤典者,准一例请给,况在议覆者乎?……距君生于万历乙未年十月,靖节于崇祯乙亥年正月,卜弘光元年四月钦奉谕茔安厝于点苍之莲花峰……时弘光龙飞首纪仲春之旦,文林郎知蜀垫江事拙舅杨光声顿首撰次。”此状用弘光纪年,在滇亦少见。往读李印老《云南金石目》,圆通寺有崇祯十八年碑,是昆明未闻弘光即位也。喜洲更在西鄙,竟先闻之。崇祯十四年三月初五日,礼部具题,十一日奉旨“尹梦鳌准予祭一坛造坟安葬”:“计开:一谕祭;一坛;一祭品:猪一口,羊一腔,馒首五分,粉汤五分,果子五色每色五斤,按酒五盘,凤鸡一支,炸骨一块,炸鱼一尾,酥饼酥锭各四个,鸡汤一分,鱼汤一分,降真香一炷,烛一对重一斤,焚祝纸一百张,酒二瓶。”崇祯十四年四月二十日,工部具题,五月初三日奉圣旨“这造葬银两准给”:“计开:原任直隶凤阳府颍州死难知州赠光禄寺少卿尹梦鳌,合照太湖知县金应元例,该造坟工料银二百两,大匠百名,每名出银一两,通共该银三百两。”
《太和史城杨氏族谱》,光绪戊申第十三世举人杨纯珍修,抄本,有光绪三十二年丙午杨纯珍序。凡八卷,卷一世次考略,后昆名派,宏圭山祖茔图,祖墓古碑录存,江渡甸祖茔图;卷二世系总图,世系分图凡八支,附谱;卷三诰敕;卷四题名;卷五碑志,挽诗;卷六、七艺文《味苍雪斋诗选》;卷八艺文诗文格言。案谱,纯珍字坤奇,号锡侯,协之长子。光绪乙酉举人,戊戌大挑二等,候选教谕本班,截取知县。宣统元年入京应截取,考列二等,以盐人使用,自请降三等,以府经历用。未选,卒于京师。“宣统”以下云云,据补注。《世次考略》:“杨氏案碑志为喜巨族,而谱牒失修阅。鼎革变乱,始迁之祖,未能悉也。《绍霆公墓志》云,原籍江南江宁府上元县,为宋将杨由义之后,七传入滇,卜居喜洲。不知所据。兹谱其信而有征者,明季一世祖杨公缺讳配阳氏……”案杨公之配“阳氏”,墓碑作“杨氏”,可证余之假设为有征。碑立于嘉靖乙卯十二月初七日,迄清末凡十四世。杨氏功名以绍霆十一世为最,绍霆字春声,号龙池,道光辛巳举人,壬午进士,官浙江乌程县知县,有惠政,著有《味苍雪斋诗选》[77]。杨氏十四世,凡进士一绍霆,举人一纯珍,贡生二,庠生八,增生二,廪生一。案附谱有杨功,原名尹佐甲,入赘龙池侧室女,生子杨纯儒,恩贡生,余在镇见杨氏坊,有其名,题庚寅进士,盖与先考同年,不知此何以不书。又龙池有二子勉、勣,勉二子纯智、纯和,尚复以外姓入赘,可定入赘不限于无嗣继。
《世德堂张氏家谱》,民国二十五年张昌修,稿本,前有二十五年张鼎铭二十一世序,二十六年张克铭二十一世序,张昌序,道光十年张于恭十七世旧序。凡上中下三卷,上卷家范,取名,节祀,契约,考证,古迹,前纪;中卷近纪;下卷文艺制、诰、哀、诔、寿、喜、自传、像赞、杂品。卷上《考证·姓氏因由考》:“吾族始姓段……元时末叶反以宦故,而从今姓。旧谱云先祖讳保公者段姓,荫父祖功爵,掌云南蛮兵,西破吐蕃,南阻梁王,伐木邦野夷,建立不次之功。顺帝元统元年,抚边论功,赐袭贵职,并赐姓曰张,名曰忠……”《古迹·元元统元年段保公赐姓名诏石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尔保乃忠良之裔,英俊之臣,若祖若父佐治滇南……尔复能始终不二(中缺)朕深嘉焉。将赐姓曰张,名曰忠,即授为云南路都统,赏御威虎,加佩金紫,父祖同封,子孙荣袭……元统元年敕命之宝五月十二日。”据谱《考证门》,此碑为洪熙时修坟时所刻。《前记》称:“段宗榜……封清平景帝,祠祀烟火,相传为草溪邑本主,亦即蒙氏封功臣为十八坛神之一也。”此与前闻段宗榜为中央皇帝之说不同。俗传中央祠本主与羊溪邑本主为仇,故二祠之像怒目相对,羊溪邑余未往,而中央祠像则扬首西向也。赵冠三尝云,中央祠为狮子国王,则与谱及俗传为仇之说可通也。十二时抄至此。十二时大理信来,知泽承已施手术,经过良好。月涵先生来电促归。参观关帝庙音乐经会。读《张氏谱》,据称初毁于明末,继毁于咸丰丙辰,再毁于民国癸酉,今谱参碑志而成。惜其多引《蛮书》《南诏野史》《滇载记》之文,真实性稍减。一世张忠,当元元统初。二世铨,当明洪武中。始迁喜洲为十世灿,当万历时。十二世已入清,经生万历二十二年,卒顺治十八年。纶生天启二年,卒康熙十六年。是在明凡十世。二十一世入民国,则在清亦十世,应可信。同姓婚者有之,娶于章氏者较张尤多。此张氏之功名以张于恭为最,于恭字文安,号竹亭,为第十七世,乾隆癸卯举人,乙卯大挑一等迟十二年,分发福建,历署长乐、古田等县,官至永泰府知府,著有《文安文集》。谱下卷《艺文门》收有张其仁撰《张公庆年传略》,题“姻愚侄张某拜撰”,则此张氏与镕西大哥非同宗也。三时毕。
梦麟自关庙借来洞经会《礼请全集》及《觉世真经》,略加翻阅,盖劝善之书。经前录《关圣帝君宝训》,称:“乾降乙未闰十月之望,帝君降真垂示。”疑即创始时也。经名《太上神威英文雄武关圣帝君觉世真经》,凡上中下三卷。四时一刻地震半秒钟,傅子嘉、王维商正畅谈,同奔屋外。
《杨氏族谱》,无修纂年月,新抄本,甚整齐,叙至民国事迹甚少,无足存考。前有嘉靖杨士云序称:“杨氏旧无谱相传,居喜洲之城北里大贯淜,至八世,谱乃作也……盖吾乡素乏谱牒,不独一杨氏也。高曾而上,类多失考……作谱者隆公七世孙,处士翁铎也……士云,处士婿也,喜杨氏之族有谱,因敬序之。”前见杨宏山敕命称妻阳氏,据此序则本姓杨也,余之假定又得一证。此《杨氏谱》自始祖药师正至万源,凡二十二世。第六世忠,明永乐癸卯举人。二十世燮南,光绪己卯举人。其馀均无时代可查。谱附墓志杂文,有丁怀瑾撰《克举杨老先生墓表》,称:“公讳燮友,号明廷,姓杨氏,先世籍南京应天府上元县,始祖药师讳正公,来游云南,喜大理山水灵秀,卜居焉。”不知所据。明廷卒于民国壬戌,此文作于抗战后,于谱明廷为二十世庠生。五时毕。
《大理史城杨氏族谱》,民国二十一年修,与前谱非一族,此喜洲北村四甲杨氏也。精缮本。前有民国杨谔序,民国二十一年赵甲南冠三序,二十一世孙杨文昭序,谱即文昭所修也。凡八卷,卷一家祠图,序文,谱例,苍洱图;卷二历代人丁比较,世次一世至十七世;卷三世次十八世至二十一世;卷四、卷五艺文墓碣;卷六艺文碑、寿言;卷七诰封,迁居外县,出嗣他姓,联匾,题名录,坟山图;卷八古迹,杂志。杨谔序称:“吾滇僻处一隅,加以屡经兵燹,有谱之家十无一二,并祠而无之者,亦所在多有。”赵甲南序称:“大理史城杨氏……元季自金陵始迁大理,迄今盖二十有三世矣。其谱凡四修,一修于孝廉祯,再修于庠士邦祚,三修于谨堂士林静庵诸君……茂才亮丞又续而修之。”亮丞即文昭。杨氏始迁祖杨善,“字吉甫,原籍江南松江府引州朱家屯。元末游宦滇南,为段氏布燮官”。在元凡四世,第五世入明,十三世入清,二十一世入民国,在明凡八世,清亦八世。有翰林一人谦,康熙丙戌进士,此据题名。案谱第十三世有谦,不言科名。待考。谱内配杨氏、扬氏、羊氏者甚多,而羊尤黟。晚张名臣显曾约梦麟、莘田及余饮馔于家,镕西大哥之本家也,座有张法臣、尹□□、尹□□[78]。八时还图书馆。十一时就寝。衡阳闻已不守,守将军长方先觉,参谋长孙鸣武,师长周庆祥、葛天才、容旺略、饶少清,电统帅诀别,逝以身殉。
十三日 阴历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在喜洲
七时起。阅四甲杨氏《谱》,明代墓碑如杨禄《大明居士仲祥杨公墓志铭》正统己未叙及杨氏始祖善任段氏布燮之官,不言其来自江南,杨茂东《大明居士杨谏夫公墓志铭》卒于成化同,杨贵《勉仁杨公墓志铭》卒于天顺癸未、李科《西园杨公志铭》卒于嘉靖辛亥、杨彦《福轩杨公墓志铭》卒于正德辛未、李元阳《淜洲杨翁偕配寿藏董相慎斋杨公墓表》卒于嘉靖辛丑诸文亦不着始祖所自来。至康熙戊子,杨谦《鄂叔翁杨公寿域序》有“与金陵祖父所言,何吻合焉”之语,后遂称为金陵人,如杨锦城《重修祠堂功德碑记》光绪九年即明言之。不知何时,又改称松江人。攀附金陵、凤阳之风,疑始自清初,在明似尚无之,或有所惧也。又《杨谦谱》列“题名”,内据王人文《开五先生九旬双寿序》,为江南人,督学滇中,又据杨谦《杨公寿域序》,盖认族者也,本无关系。
九时半偕梦麟、乾就、宪之、年芳、泽珣、俊昌乘马车游罗刹阁、圣源寺。十时二十分抵上洋溪,穿村而过,登石级七十二级,抵本主庙。庙有左右二门,中为戏台,台向庙外,与一般台向正殿或庙门者迥异。右门题“古遗爱寺”,光绪戊子立,门尚开,门内已塞。左门题“敕封青平景帝”,有道光庚寅杨兆兰“霖雨苍生”额。入门为本主殿,右向与门不相对,亦异。像甚威严,正面危坐,黄龙服,长髯,张目而不怒[79],与俗传向中央皇帝怒对者不同,右手二三两指并而上指,神牌题“大圣佑祚皇基清平皇帝四三五爷新王太子神位”。左龛伽蓝像,右龛像红发执剑,神牌题“敕封大圣西来护法灵镇王封建国皇帝保懿自在明法圣母之神位”。此牌甚怪,岂误植耶?抑有两本主耶?入正中一院,有殿三楹,新修,未加饰。中楹长案陈神牌三,中至圣先师孔子之位,左释迦牟尼佛之神位,右大汉汉寿亭侯关壮缪宋鄂王岳忠武之神位。左楹空无一物,右楹塑文昌像。壁间张诸神生诞日期,谓本主生日八月二十二日,又谓十月十九日,似是两本主也。殿之对面有韦驮殿,已圮。庭右又有屋三楹,无神像,树二碑,道光十六年杨兆兰、李蔚起撰《文昌洞经碑记》,又有《遗爱碑》一,皆捐助善士之名。右院有殿,已空,疑中院之文昌像或移自此也。既出,见本主殿有红联二,虽新作,或有本,录之:“酬舍利以报公功,北朝尚仰无双品;披肝胆而完臣节,南国咸推第一人。”“清缅甸,平狮夷,赫赫功勋光六诏;诛奸臣,扶幼主,耿耿忠义著千秋。”据此是本主为段宗榜无疑。出本主庙,循鸟道而登,崎岖回环,竟失罗刹阁所在。忽闻水声,白练散松隙,盖五台、莲花两峰间之溪流,其美胜于马龙、圣瘿涧水。遵水而上,见大石当左,中折成道,若不可通。俯身而过,忽见石级。级终,左为龙华庵,道光壬辰题额,门内封塞,其左为罗刹阁,有康熙丁酉题额。扣门久不应,排闼而入,寂无声响。入门左行,左为侍香楼,右楼无额,均空无陈设。更右折登石级,即罗刹阁。阁踞大石之上,前有石栏,全湖在目,诚壮观也。阁内有方幢,白石所作。前塑观音像,红袍白须。有乾隆己酉杨勋题“天尺五”额,光绪重修道光时“救此一方”额。阁后有康熙碑,乾就、俊昌并录之。十二时半下山,至上洋溪村,见村人方制火把,以棕木为骨,细竹围皮,上广下锐,以稻草实之。高一丈五六,顶径四尺。询之村人,不以游行,惟竖于石槽然之而已。在村口,候马夫至二时,乘车往圣元寺。车停于公路侧,循村路而进。圣元寺今为病兵医院,惟于大殿檐廊略观。殿门二十扇,各刻画图,下缀故实。其一至十八与《白国因由》同,惟增示梦岑宫保绘图擒贼第十九、默佑杨总戎扫穴擒渠第二十两段文字,则直录观音塘碑文,故不相类。有光绪间《重修圣源寺碑》,称:“炎宗壬午年平国公高顺贞复建之,记大士一十八化,世传《白国因由》,绘影图形,洋洋如在。”有联曰:“旷前千百年胜迹,作后千百年观瞻,佛法绍隆于前后;行古大丈夫事业,为今大丈夫勾当[80],宗风丕振于古今。”寺门有康熙甲寅黄元治题“圣源寺”门额,绝佳。寺中又有“天开佛国”额,光绪丁亥张士锃书。“西方有圣名曰佛,此邦之人畏其神”联,道光甲辰张其仁书。均镕西表兄家所立。圣源寺左为本主庙,名护法神宫,宫门左右塑马二,有“神之尊”额,乾隆辛丑李联甲“惟德是辅”额,咸丰壬午“古佛西来”额。正殿有联,曰:“护佛西来,好地高开玉宇;与人直上,寒窗剑舞云龙。”道光十年陈直所书,故实不明。本主像黄袍,五须,右手二指上指,与上洋溪本主同,题“北朝皇帝文武官员”。左楹一像着黄马褂,而题“清平皇帝”。右楹一像执笏,神牌无题,壁间有“大圣西来护法灵镇五峰建国皇帝保懿自在明德圣母”字样。不知其为何像,亦不知其即北朝皇帝否也。循原路还。四时半抵图书馆。晓林、之棠招饮。十时归寝。
十四日 阴历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在喜洲
六时半起。今日将返大理,尚有《杜氏谱》未读。未洗面,先读之。《太和喜洲杜氏谱》,抄本,甚旧,不知何时所修,叙世系至光绪时。有乾隆五十二年太和县知县进士杜钧序[81],称:“尝试观大理一郡,高、段、杨、赵四姓独多,岂非南诏大姓之裔,繁盛异于他族之明征?然皆无谱牒之流传,其风俗然也……据千户杜海碑摹,又杜护墓志及承袭宗图云,原籍河南开封府新安县人,又远溯汉敬侯延年、晋当阳侯预、唐蔡国公如晦为鼻祖……考汉有杜轸,成都人,举孝廉,为建宁令,即今赵州弥渡。唐贞元十五年节度使韦皋遣部将杜毗罗击败吐蕃,高骈《回云牒》云有杜骧没落诏国,是或有子孙流寓南中,未可知也。而《大理志》载唐蜀青城人杜光庭寓滇,以文章教蒙氏,尝书《蒙诏德化碑》[82],卒葬于点苍玉局峰下。今祠墓尚存,其子墓亦在永昌。又载于《永昌志》。郑回《德化碑》阴勒兵将兵副官小铜告身赏紫袍金带杜颠伽名,则南诏之有杜氏,由来已久。考本族乃当日封邑留南中,久而习为僰人,从可想矣。时人谓杜氏世居喜洲,是为僰人。僰人有杜氏,古来之闻也……寒家世籍江西,颇以科名仕宦著然。家谱世系亦只载其有征者,上溯至唐而止。”其馀世系事迹甚简,配氏亦不详。八时半往食牛乳。九时共摄一影。九时半进饭。偕梦麟、之棠辞张法臣、范臣、名臣,并向范臣借《大理府志》原本,慨然惠允,可感之至,即托之棠校之,还图书馆。行李已装车,诸公候于门。急登之而西行,时十时五十分。行十五里经湾桥未停,再十里抵头铺,停车饮茶。闻村中有本主庙,与梦麟、俊昌往观之。庙较他村为小且简,有“西国干城”额。“本意在诚忠,问谁殖边得民,功垂郭北;主权归掌握,惟我统兵为帅,威镇滇西”联,其故实不详。神牌题“北方都督元帅晋封殖民皇帝”。中龛塑像二,夫妇并列。男像帅盔裹甲,左手执笏,右手大二两指相合,馀指伸,左右有太子像二。左龛塑财神像[83],右龛塑圣母娘娘像,两壁立判官像。檐下四坐像,头上冠鸡马豕牛之形,以为冠上之饰。十二时二十分抵此,一时复行。二时抵大理城,由北门入,距头铺二十里。入城与梦麟先至福音医院视泽承疾,精神尚佳,体温九十八度。稍坐,还县立中学。在北门遇张清常,在医院遇董式珪,在路遇罗坤仪,均昨日始到大理。十日离昆明,知雯儿已痊,可在靛花巷养息。与清常长谈。四时偕三人上街购石盘一。晚饭后偕梦麟诣马伯猷,不值,还。九时半就寝。
〔付盘给雯三〇〇元[84]。〕
十五日 阴历六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 阴 在大理
六时半起。补昨日离喜洲日记及前日游山日记。九时三十分偕梦麟乘花杆至感通寺,式珪、坤仪、汝康、希陵、定一出南门乘马车至山麓。十时四十分余等先至,二十分后诸人继至,始见董老先生与之偕来。董老先生年五十九矣,步行上山,而余乃乘舆,惭愧之至。感通寺为担当和尚驻锡之所,旧有杨升庵写韵楼,久毁。今寺重修未久,工程尚有未尽,写韵楼亦未复。正殿有光绪癸卯僧法泉“佛有妙法”额、光绪丙午僧法藏“重开宝藏”额,较旧,馀皆民国以来者也。有联题:“无所感无所感亦无无所感,万感都归戒定慧;何以通何以通有何何以通,一通了澈去来今。”本旧联,民国十五年重书者,联不见佳。正殿五龛。正中如来像,左手二三两指上指,右手二三两指下指,甚慈祥。莲座下有方空,中置牙制牛像。询之寺僧,亦不详。左龛观音,红袈裟,长须白髯,与罗刹阁相同,坐木椅上。更左龛塑伽蓝菩萨。右龛塑吕纯阳像,卦衣羽扇,亦木椅为座。前置云南提督蒋军门长生禄位,住持智通言蒋行军时有梦兆,故舍资塑此。更右一龛塑达摩像。左壁外侧塑韦陀,面向右。殿内置《大正大藏》,下关人苏克勤捐赠。殿檐有李棠诗石刻,已断。据云湖北人,康熙时太和县知县。首句“探幽步班山”,班山即此山之名,又称荡山。正殿之右有庭院,小楼三楹为方丈室,名松韵楼,有木刻草书联:“寺古松森,西南览胜无双地;马嘶花放,苍洱驰名第一山。”字甚佳,传为担当和尚所书,无款识,不敢定。然“马嘶花放”四字,极奇诡之致,必出名手,惜下段太泛。正殿檐悬大钟,不甚精,民国二十四年造,不意近年尚有此巨制。有錪绝美,题“云南布政司蒙化府土官知府左林捐赀,命工铸造,惟锡匡字缺笔扶者,成化元年正月初二日记”。客堂在左庑楼上,寺僧甚殷勤[85],出寺藏李砚香摹明太祖、杨升庵画像相示。明太祖像,传为太祖赐无极者,咸丰丙辰毁于乱,光绪间邑名士李砚香重摹。半身坐案后,案陈炉一,黄围绿幕,俗甚。像颧高颚微长,耳大垂珠,有痣二十馀,目细秀,少威棱,须作形,戴帽,黄服龙铺,玉带高出腹上,与世传诸像均不类,未详所本,不似开国之君也,款题“光绪壬午仲夏砚香李文蔚重摹”。升庵像,亦李氏摹,立柳下,扶长竹杖,一童捧书随之,长髯便服,尚飘逸。上有赵垿兰亭录升庵《垂柳篇》,右下有朱仲翔跋。寺有嘉靖丙寅董用威《班山常住田记》,顺治十八年《王公置买班山碑记》,下题“鸡山老衲普荷徒广厦立”,普荷即担当也。自感通寺后登山至大云堂,有石坊,前录洪武十七年正月二十一日洪武诏,左录御制诗赐大理僧无极,右录无极诗《僧过巫山》《僧归云南》《舟过巴山》《白帝城怀古》。坊后中刻万历丙子李元阳书“环霞兰若”四字,右有记二通:一云感通寺建自隋唐,传至无极,山门大兴云云;一云感通寺古有三十六庵院,今存二十七云云,题康熙丙申。询之董、严两君,今日仅存其五:一曰古药师寺,有洪武二十四年碑,在山麓,号下院,余未往;二曰感通寺,号中院;三曰大云堂,号上院;四曰清凉山;五曰寂照寺是也。大云堂新修未久,阒无一僧,工程简陋。董老云:自丙辰后寺屋无存,有豪者欲占其地为墓,乃草草筑此正殿三楹,左庑三楼。正殿中楹西方三大士,左伽蓝菩萨,又称大赫天神,右达摩。出大云堂[86],至清凉山,有殿三楹,塑加舍菩萨授衣像,无他佛,以修寺者妙源和尚来自鸡足也。妙源已圆寂,今馀一僧,有老女使,大似俗人。在客堂饮茶,水冽茶香。饮毕出寺,环樵道而登,观寺僧塔,一曰隆福山普同塔,有雍正七年刘文炳碑铭;一曰荡山普同塔,则感通寺塔也。两塔相距远,隔小阜数,路不易行。隆福塔有石刻,字绝佳。下山未半,至寂照寺,殿塑如来、达摩、伽蓝像。傍殿有客室三楼,皆近年寺僧轮转独力募化新修,其人年已七十二,短小木讷,而不料其能远迈东南苦行,成此善果也。闻近有地方豪者连谋谋其产,幸公正之士为之剖辨,尚未完全收回。僧善植茶,获利甚厚。出寂照寺,仍循小道而下,至感通寺后,有担当塔。民国十年重修,题“曹洞正宗大戒沙门比丘上普下荷担当老和尚宝塔”,有李枝发碑志,谓“担当姓唐,名泰,字大来,晋宁人,万历间选贡。英毅雄杰,文字有奇气”云。下山至感通寺,小坐而出。余步行,梦麟、坤仪乘花杆,董老留寺。余以花杆让之,谓尚有一二日留也。与汝康缓行。距寺不远有赵氏明坟正德四年,旁立大碑,上截剥无一字,不辨题识年月。下截存三四行,有灌顶国师及秘密宗显性之文,甚惜之。下山至公路侧,适有马车来,乘之至南门,步还县立中学。莘田、乾就、年芳今日亦自喜洲回。晚尹泽新、诸介父、张充国来,偕莘田往福音医院视泽承疾。遇张耀宇,约至县政府小坐,还。与同人杂谈,食梨。十时就寝。天雨。
〔付车五〇元,梨三十个九〇元。〕
十六日 阴历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阴 晴 在大理
六时半起。补昨日日记。下午请同人食喜洲粑粑。五时杨可丞招饮,座有马伯猷,故用清真厨子。饭后食核桃茶。八时诣泽新、介父,辞行。九时诣马伯猷,看杜文秀府大堂十八大司谒见侍立处,又有弘治铜炮,观伯猷吸鸦片烟具之精美富丽,据云在昆明称第一。谈至十一时半,还县立中学。随寝。离昆以来,今日睡最迟。
〔付粑粑四二〇元,大石盘八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在大理
七时起。补昨日及十四日日记。准备讲稿。十一时县立中学欢送宴。一时往文庙,为小学教员暑期讲习班讲历史教学,分历史教育之目的,教材分配之注意,补充教材之限制,乡土教材之甄选,辅助学科之意义。二时四十分讲毕。五时张充国招饮。八时还。听诸公歌。十时半就寝。
〔付梨十个五〇元。〕
十八日 阴历六月三十日 星期五 晴 在大理
本定今返昆明,莘田、梦麟均以为仓卒,复改二十日。六时半起。莘田、年芳、坤仪、式珪等往感通寺,余与乾就留。补十四日日记毕。读《段氏家谱》。客来甚多。二时偕梦麟、晋丞、汝康视泽承疾,更有进步矣。至国立师范学院参观博物馆,归遇汝康友人王君,约往其家小坐。黄埔毕业,官上校,大队长。谈及军队情形,多愤激之言,主张多杀,盖有所见。五时还县立中学,道旁冷摊有蒋氏《东华录》,缺一本,购之与前所购者或可成一全帙也,价二百元。十时就寝。
〔付书二〇〇元,大理石送礼三二五〇元。〕
十九日 阴历甲申七月初一日 星期六 雨 在大理
六时起。写字,素不善书,尤不敢为人写字,此来索者纷纷,大胆应之,可谓不自量之至。十一时杨范修老先生模约同人午餐。与莘田合购大理石观音像一尊,赠膺中夫人,价千五百元。五时视泽承疾,告以明日行,劝其静养,出院后俟刀口长成老皮后再走,亦不必与第二批偕行。周叔怀份约莘田、达三、梦麟及余晚饭,石君先生之子,严希陵之妻兄。设馔甚丰,有柳菌,无鸡之丰腴而清香脆远过之,大理所独有者也。又谈及大理韭菜根可炸而食,炸后可大数倍,亦美。饭后至县党部应十二中心小学校长之约,备四桌甚盛,不能再食,陪坐而已。八时半席散。参加暑期教员训练班游艺会,表演甚趣,莘田、年芳、铁仙、米士、清常、坤仪、徵镒、定一亦各有表演。十时还县立中学。收拾行李,决明晨返昆明。就寝已十二时。
〔付雯鞋一〇〇〇元,皮箱一三五〇元,雯皮衣二〇〇〇元,膺中礼石七五〇元,工友赏三〇〇元,《苍洱图》二〇元,灯七〇元,付送宝騄石盘与莘田合送每人七二五元。〕
二十日 阴历七月初二日 星期日 晴 大理祥云道中 昆明补记
五时半起。理被褥,捆扎之。装完已八时四十五分,乃开行。来送者杨范修、周玉文二老,及张耀宇夫妇、周叔怀、严希陵,李□□[87]省中校长、杨成之教育科长、张殿选、赵绍普、张佩兰县立中学教导主任并县立中学全体学生。九时三十五分车抵下关,下车,在街中闲步。在杨白仑之大有庆商号小坐,知蒋孟邻师偕龚仲钧、裴存藩,今日可到。昨晤王旸,知三公到楚雄参加夏令营,不知今日竟来此,惜余辈不克留矣。下关有光绪二年“玉龙关”额,又有“中流砥柱”额。修整在上关之右,而雄峻不逮。汽车加酒精后,于十一时三十分开车,距昆明四百十二公里[88],全车之人均望能于两日到达。来时用汽油开驶到大理,即留车以候。前日汝康到下关借油不得,乃向杨白仑借酒精七十五加仑,备全程之用。一时十分经定西岭,距昆明三八〇公里[89]。一时四十五分抵红崖,距昆明三六九公里[90]。停车饮茶,进点心。二时半开行。三时十分抵岔箐,距昆明三五七公里[91]。汽车机件发生故障,停车修理,久久不完。四时五十分遇蒋师汽车过,截之,下车立谈二十分钟,师言或往保山一行。师车别去,而余车仍未好,复候多时。日已西沉,余等商用人工注油法,勉强行至大站,更修。司机初不愿,但别无他法。迟至七时,乃以司机一人立车前,用小桶灌酒精,缓缓前进。岔箐本已甚高,其前更有五十米高高坡,行未久,天暗不易辨路,车电复少,不敢浪用车灯,随张随熄,以求节省电力。其险万状,车中之人莫不屏息敛目,缄默无言。七时五十分勉强下至平地,不可再行。由同人下车推行百馀步至祥云站,距昆明三四五公里[92]。投宿于八仙居。八时四十五分晚饭已罄,无所有,以炒青豆下饭。十时就寝。今日同行者莘田、梦麟、印堂、达三、淮西、万钧、俊昌、鸾和、定一、年芳、坤仪、泽珣,共十三人。
二十一日 阴历七月初三日 星期一 晴 雨 祥云普淜道中 昆明补记
五时半起。候修车至九时馀,司机技穷,同人焦急无计。忽八仙居主人天津李某言附近清华洞有滇缅路局修车厂,主任为清华大学学生。于是由张印堂、冯淮西往商。少倾回,谓其处长乃清华学生,不在厂,有孙有义主任,非清华学生,愿为代修。十时推车往,余见路侧有高楼三层,询莘田,知为清华洞,乃偕万钧、俊昌、达三、莘田往游。守门者言现为滇缅局材料处,乃觅其主者徐建国,谈甚欢。据言昔寺甚大,今存后进二层。像未装金,塑工不佳,惟洞尚可[93],惜由美军储炸药,门不得入耳。徐欲导游,辞之,由其子徐泰偕往。洞为石灰岩构成,石质不坚,洞口尚大,上层直峭尚美,有石刻甚多,剥蚀不可读。完整者惟廖瑛题“坐卧烟云”四字,又有“别有洞天”四字,又明代太监题记,道光某年题记,仅能得十数字,道光题记中有寄名字,似是生子恐其不能生长,而以寄名于山川者,苦不得其详。出洞数十步有塘,号“浑海”,俗传猪八戒洗澡处,故终年混浊,而此洞即《西游记》说部中之盘丝洞也。洞今称“清华”,而岩上旧刻“青华古洞”四大字,则“青”字不从水。洞口东北向,洞深里许,洞底无通道,惟巨石若几案。洞半又有洞,亦长里许,洞底通天云。出清华洞至修车厂,晤孙有义,青年热心。据言车中激油处有一钢柱微折二三分,长短不足,故不能激动汽油上升。但此钢柱厂中无之,惟能觅一相似者代替。又恐其大小长短不合,宜于折损,为安全计,不若同时向材料处借一油箱,装于车上,用直流法注油,以备万一。周定一与徐泰儿时交情,两人之父久同官。莘田乃与定一、徐泰同往见徐建国,以格于部章,未成。孙有义乃命匠觅钢柱二,并将油桶二加仑半改装罗旋口,以备一折再折之用,其情可谓厚且殷矣。三时半改装毕,乃谢诸人启行。工匠高某,福州人,工作最力,不受酬报,惟以服务为快,尤可嘉。三时五十五分经抵高官堡,四时抵云南驿,在鸿运楼晚饭。五时三十五分开行,六时四十五分抵普淜,距昆明二九六公里[94]。镇小,无大旅舍,余与印堂、梦麟、鸾和、年芳、坤仪住华兴饭店,莘田、泽珣、定一住一处,淮西等四人又住一处。九时十五分就寝。
〔付蜜饯二厘一七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七月初四日 星期二 晴 普淜禄丰道中 昆明补记
五时半起。食鸡,饮酒。同人以车已修好,今日可望到昆明,且为余与莘田四十六岁生日故也。八时动身出普淜镇,路渐高。八时二十二分登天子庙坡,九时七分至顶,凡行四十五分钟,九时五十分下坡行四十三分钟,上下共八十八分钟。十时三十分经抵镇南,十一时三十五分抵楚雄加油。本意加油甚快,遂不入城,于北门小茶馆小坐,不意至一时二十五分,始开车。竟未一晤亚权。二时登吉山坡,二时二十六分至坡顶,二时五十三分下坡。上坡行二十六分,下坡行二十七分,共五十三分钟。三时十一分抵大旧庄,属广通县,距昆明一四一公里[95]。下车在好公道饭馆食面一碗。四时五分开车,五时三十五分至禄丰,距昆明一〇二公里[96]。以今日行车速率度之,八时半以后可达昆明,但司机太累,两臂作痛,乃息于新生活服务社,与莘田、泽珣、定一同屋稍息。至街购剪刀,知地名董户村,在禄丰城外云。九时就寝。今日一日凡行一九四公里[97],越两大坡。
〔付剪子一五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七月初五日 星期三 雨 晴 禄丰昆明道中 补记
五时半起。装车后,七时半在金龙酒家进餐。八时五十分动身,中经羊老哨[98],亦一巨坡,约行四十分钟,始越竟。过碧鸡关,入柏油路,行尤速。十二时入城,停于云南大学门首。同人各散,余还靛花巷,值雯儿往师范学院午饭,乃息于莘田室中。二时雯儿还,偕莘田父女至门前食面。矛尘来,谈至四时半。七时偕莘田至西仓坡晚饭。八时更偕之至王年芳处,以凌仁未考取研究院,两人婚约发生问题,往劝之。随归。十时就寝。此次往大理,往返三十四日,食宿车脚均由地方人士供给。余个人所用共一三〇九五元,其中送礼四四二五元,雯儿购物三三〇〇元,余购石盘一个价八〇〇元,书一部价二〇〇元,包氏赙金一〇〇〇元,馀三三七〇元均零用也。可惊之至。三三七〇元内有皮箱一三五〇元。
〔付行李六〇元,饭三九〇元,付桃六个九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七月初六日 星期四 雨 在昆明
六时起。九时、十二时出舍进膳二次。馀时补十九日下午以后日记。六时诣膺中、泰然、蒋太太、胡海宇诸处送礼,偕莘田及诸儿同往。十时还。十二时补日记毕而寝。上午陈保泰、陈雪屏先后来。保泰述一联曰:“不培天良,卖官鬻爵颜独厚;枉崇仁政,横征暴敛心何安。”盖刺地方民政、财政两负责人也。
〔付早点六五元,午饭一五五元。〕
二十五日 阴历七月初七日 星期五 雨 晴 在昆明
八时起。客来甚多。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回靛花巷小睡。由毓棠处借来一月以来报纸,尽读之。四时出理发。归后又偕莘田出洗澡,并在蓬莱春晚饭。饭后还舍。读报竟。十一时就寝。
〔付烧饼十个一〇〇元,洗澡四〇〇元,付理发七〇元。入教育部审查费五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七月初八日 星期六 雨 晴
九时始起。客来不绝。午饭后小睡。诣家骅、柳漪。至才盛巷,蒋师今日自迤西还。谈在大理、喜洲各住一日,下关住二日。视察红十字会医院,并注意兵役问题。每见兵士必详谈,大抵均以食不得饱为言,此入伍后之大问题也。师本欲至保山,以无同行者作罢。昨张西林生日,留温泉一夜。七时膺中约食打卤面。九时还。月涵先生来,未值。十一时就寝。
〔入部发研究费三〇〇〇元,入七月薪津扣去捐税九三六七.七〇元。付雯儿药医费三八三〇元,付雯儿用及疗养费一三五三七.七〇元,付面六五元。〕
二十七日 阴历七月初九日 星期日 雨 晴
八时起。九时袁家骅请食早餐。十时还。诣锡予,不值。更诣北门街宿舍,晤龙荪、岱孙、继侗、崇鋐、宪钧、心恒诸公。龙荪新自美国返,于二十四日抵昆明。谈适之师上年本欲返国,以得端升书从缓,现方为戴校《水经》辨诬云。心恒言得重庆电,恭甫病笃,将于日内往渝省视,闻之甚念。在北门街晤锡予,偕来靛花巷。谈毛子水旧存山上书亦被窃二十许本,皆西籍精本,此非绝对内行且笃好者不能作。有可疑者数人,然不敢以疑之也。午饭后小睡。下午未出门。客来甚多。十一时就寝。
〔付午饭九〇元,晚饭九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七月初十日 星期一[99] 阴 雨
六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食饺子。与雪屏谈。回靛花巷小睡。莘田已于今午飞渝。六时请王年芳、罗坤仪姊弟晚饭,谢坤仪为雯儿招呼病也。饭毕,至才盛巷,晤朱物华。前托其代划一万元交上海张三姊转三弟,已付五千元。顷物华得沪电,已划交清楚,故再交五千元。九时还。十一时就寝。
〔付请客二五〇〇元,寄家五〇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七月十一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雪屏奉召将于九月一日偕从吾飞渝。从吾尚在宜良,已专人通知其明后日来昆明矣。十二时半在校前午饭。归舍小睡。暑假后新开史部目录学一课,从事准备复读目录学书。诣张为申。晚在门前进膳。一时就寝。
〔付晚饭九〇元。〕
三十日 阴历七月十二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雪屏来。早饭后同诣徐绍穀于实业银行,久候未值。雪屏先往才盛巷。余至中国银行,晤王振芳。更至中央银行,晤黄秀峰、刘天洪,商借款盖教员宿舍事。据谈,在昆明行局之意甚愿径将借款九百万元交学校自行建筑,但总行局命令须由行局自造,于是发生地皮产权问题。今联大无自有土地,全系借用,将来迁移或地主要求退让,则新造之房屋必生纠纷,而行局放款无着,故今日问题在先确定建筑地点、产权,然后进行商谈。结果一面请昆明行先将联大实际情形呈报,看总行是否允许在未确定产权上建筑;一面由联大向云南省政府要求借用土地二十年,以免短期内即发生异议。至才盛巷午饭,并送端升动身往渝开参政会。与孟邻师谈久之。偕雪屏洗澡。三时至富滇银行,晤张庸僧,商借款展期事。决定先还二百万,馀一百六十万于十二月清偿。还舍小坐。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十时散。十一时就寝。从吾来昆,即将入渝。
〔付早点二四〇元。〕
三十一日 阴历七月十三日 星期四 晴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在校前用膳。毕,还舍。与从吾谈。孙承谔来。六时至师范学院晚饭。饭后偕雪屏诣心恒、宪钧、龙荪。九时还舍。十一时半就寝。
自大理还共用九五四五元,入五〇〇元,其馀收入一二三六七.七〇元,并借款五〇〇元,均雯儿用。
〔付午饭二〇〇元。〕
九月
一日 阴历甲申七月十四日 星期五 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余培忠来请证婚,辞之,推锡予。余不愿以不祥之身妨人嘉礼也。治事毕,偕勉仲至师范学院,已一时,饭已冷,强食二盂。归。小睡未熟。物华自岗头村还,言大猷夫人必欲移入才盛巷,劝阻无效,拟再托华炽往劝。物华去,锡予来,谓已代大猷觅妥一屋,在节孝巷,乃偕往才盛巷以语物华。在才盛巷检书,并与孟邻师谈定下星期五开茶话会,与同人谈复校事。在泰然处食汤面两大碗,食后觉饱,微不适,右腹下偶隐痛一二下,恐是盲肠炎。九时还。为绍穀写《张冷僧书画展览小启》,未毕。十二时就寝。
〔入八月薪五九〇元,八月生活补助费一八〇〇元,八月俸薪加成(六十成)三五四〇元,七月米贴(一石)七二〇〇元,七月房贴二〇〇元,八月学术研究费(六成)三五四元,八月车费四〇〇元,补五月至七月生活补助及加成七六二〇元,共二一七〇四元。付捐税一三三.一〇元,房租一一〇〇元,包饭一餐一七〇〇元,鸡蛋十个一六〇元。〕
二日 阴历七月十五日 星期六 晴 雨
显考八十二岁生日。八时起。作嗝不已,右腹下仍隐隐偶痛。昨夜眠不佳,醒三四次。薄有舌苔,恐系昨日午饭不良,晚饭太多之故。晨不敢进食。写《张冷僧先生书画展览会小启》竟。一时小睡未熟。华炽来。请其立函大猷进城看房。四时进蛋糕半块,小面包一块,仍作嗝。欲入城送小启交绍穀,行至华山西路,以雨而还。六时饿甚,仍作嗝,不敢进食。徐旭生先生来,长谈约二小时乃去。九时欲进粥,偕雯儿出,偏觅不得。至华山南路食面一碗,羊肉二碗,尚觉可胜。归。检《太平广记》。十一时就寝。
〔付晚饭一五〇元。〕
张冷僧先生书画展览会小启[100]
浙江张冷僧先生宗祥[101],当代文宗,海内硕望。博游才艺,弘览典坟。历长乡教,品藻渊懿。研精玄赜,文彩绮发。丹椠金版,世宝伽蓝之篇;先生校《洛阳伽蓝记》最有声。缃囊綖帙,群推如意之馆。先生藏书处曰铁如意馆。六法入神,士林规以为则;三绝标胜,友党仰以成风。近顷于主持中国农民银行经济研究处之暇,抒其蕴绪,登之缣素,缘情染翰,意出尘凡,笔札遒润,神思清逸,见者宝同琅玕拱璧。惟是登床引手,庋求难遍。同人因请先生出其近作六十馀帧,公之同好。庶几少公笔迹,常归箧笥之珍;张旭。太守摹临,张僧繇。永作怀袖之秘。谨启。
三日 阴历七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晴 雨 晴
八时起。胃仍不舒,作嗝。与柳漪、伯蕃谈,似非盲肠。昨夜曾食Sulfathiazole一片[102],不感影响,亦不再食。昨日旭老遗有《徭山散记》一本,读之。十一时乘马车下乡。前日与矛尘约,不能不去,而意恐真是盲肠发炎,则乘车必更加甚。及抵岗头村,一无所苦,以语矛尘,谓盲肠炎必呕,且部位亦不似也。与廉澄、濯生谈时局,余意本年欧战必可结束,明年今日江南必无敌踪,而我辈可稍移动矣。表面似太乐观,核之实际应不相远。美军入小笠原,可以炸日本本土,入菲利宾,可以威胁台湾,此今年可以实现之事。期以半年准备,明年六月可得台湾,得台湾后则在中国海岸登陆至易,期以两月以重兵自江北登陆,切断敌人江南接应,而我全线反攻,敌人不亡何待耶?四时至大猷处,劝其不必入城,而物理实验室亦宜照旧,如人手不足可由校稍加津贴,务令助教或研究生来住,大猷同意。五时入城,六时抵舍。矛尘午间为备烤牛肉,不敢多食,然亦果腹。归来尚不觉苦,而嗝亦不作,间有一二次亦不觉。读《徭山散记》毕,作者唐兆民文笔尚佳,内容亦富,窃怪云南夷族不减于广西。我辈之来已及七年,何以尚无一部似此之书及四川《雷马屏峨纪略》之类调查报告,岂政治关系欤?抑人力不足欤?十时就寝。
〔付车钱六〇元,晚点六〇元。〕
四日 阴历七月十七日 星期一 雨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在校师范学院进膳。回舍小睡。立庵来。习拳。至才盛巷治事。八时还舍。十时就寝。
〔付糖七〇元。〕
五日 阴历七月十八日 星期二 雨
八时起。铁仙之子超请作保证人,允之。九时半入校治事[103]。算清华福利金及分配标准,丈量昆中南院操场,定建筑宿舍计画。一时在校前进膳。回舍。徐梦麟来访,未值。本定三时往晤,知其不复返校,亦止。诣孙承谔。晚与矛尘、伯蕃请承谔夫妇便饭。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〇〇元,请客二七〇元。〕
六日 阴历七月十九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柳漪来。锡予来。十时入校治事。与继侗、石先商定教室事。上年一年级学生宿舍改为教职员眷属宿舍,而一年级学生无宿处,遂以教室八间予之。此余在大理时所定,而余未之详知。今日注册组以日内即将上课,而教室缺八间,以问石先、继侗两君,乃以相商。继侗言必须四大八小始敷用,但除新建之两楼外,实无他屋。乃允于下午查看后,将新建昆中北院东楼改隔八间。一时在校前进膳,耘夫作东道。饭毕,偕来靛花巷。雯儿告知二时半梦麟、清常来晤。三时清常来,候至三时半以后,梦麟未至,乃去。少顷,梦麟来,谈五分钟去。未几,清常再至。两不相遇,巧甚。四时入校看教室,决定将新建东楼隔断,上下各成四间。楼上仅有二门,隔四间不易,须设过道,又费面积不少,楼下则光线差,然而无法矣。五时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十时散,归。随寝,已十一时矣。
〔付鸡蛋十个一五〇元,修锅八〇元。〕
七日 阴历七月二十日 星期四 阴 雨
八时起。十时入校。与月涵、勉仲视察宿舍、库房,备腾挪。十二时半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作函致莘田。昨日查得校务会议前次决议全文,为“本校教授在休假研究期间概不得兼任有给职务(研究奖金不在此例),但可于两年内保留休假研究权利”。设词甚巧,骤视之似是保护休假人权利,因上段本各校旧章,今忽然提起而加以“但”书,见者皆以为乃变更旧章,不知有此限制,则休假人大受影响,而出国者家属更无以为生也,尤可怪者。今日同人生活更窘于前,忽重申此禁。而于不休假者又不加限制,可独薄于休假者耶?今日以告莘田,并劝其不必过于生气,主由其径呈教育部,说明往国外任职请照发薪津。七时至才盛巷治事,并读书。十时还。十一时就寝。
〔付晚点四〇元。〕
八日 阴历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五 雨
七时起。芝生来。勉仲、子坚来。锡予来。十时入校治事。事毕,在校门进膳。随返舍,已三时。不及饮茶,急至才盛巷候勉仲,同往中央银行,晤刘天洪,谈建筑校舍事。据云总局回电未至[104],日内彼将往重庆催询,但当设法先将建筑费先交清华服务社预购材料。四时还才盛巷。孟邻师招待北大全体教授茶会。师谈战后复校事分三点:一、政策;二、人才;三、准备。外间对于复员问题,惟重派员准备,不知准备一事虽难实易、虽重实轻,且须视环境如敌人退却是否毁灭,战后是否迁都,何人先入城而定,最要者仍为政策与人才。关于政策,师提出保持自由传统、提倡科学民主两点,将来必须使科学应用于思想、于组织、于人事。至学科则注意外国语及数学,外语以英语为主,德、俄为辅。关于人才,则尽力网罗,兼容并包。此皆自来之传统也。并言树人、今甫行时已嘱其留意新进,并与适之师商云云。自昭、召亭、景钺、廉澄各有发言,大致相若。八时散。读阅图书室书。十时雨,乃归。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〇〇元。〕
九日 阴历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回舍欲小睡,扣门者先后四人,竟不得睡。三时锡予来,同至盟军之友社参加余培忠、吴彬婚礼。锡予证婚,勉仲主婚,代表女家。五时在曲园饮馔。七时半还。读《隋书·经籍志》。一时就寝。
〔付雯五〇元。〕
十日 阴历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读《隋》《唐书·经籍志》。午偕宝騄在门前进膳。诣承谔。六时在舍食客饭。往才盛巷谒孟邻师,值公出,留条而还。读《唐志》。十一时就寝。
〔付鸡蛋二个四〇元,午饭三〇〇元,客饭八〇元。〕
十一日 阴历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一 阴 雨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午至师范学院用饭。饭后还舍小睡。诣徐梦麟,不值。十时至西仓坡招待银行界,为建筑校舍事也。菜冷而劣。席散,始知月涵先生忘未招呼,临时于街头求之也。其价亦达四千馀元,可畏哉!闻今日米价已达万元一石,尤骇!九时半还。十一时就寝。
〔付鸡蛋十个一七〇元。〕
十二日 阴历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二 雨
亡室周稚眉夫人生日。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在校前进膳后还舍小睡。读《经籍志》。七时诣石先,商雯儿学籍事。至才盛巷看书。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〇〇元,晚饭八〇元。〕
十三日 阴历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三 阴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三时复入校。在昆北北教室开教授会,余临时任书记,除报告外无要案,仅选举本届书记及出席校务会议代表。书记提名三人,芝生、雪屏、一多,以一多当选。代表提名二十二人,闻一多、朱自清、刘崇鋐文学院、叶企孙理学院、张奚若、钱端升、潘光旦、燕树棠、陈岱孙法学院、刘仙洲工学院、陈雪屏师范学院当选。开票系于会散后由余与勉仲、寿民、仲方在西仓坡共同计算。六时开常务委员会。九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阴历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 雨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毕还舍。三时至才盛巷治事。孟邻师将于明日飞渝,谈久之。金龙荪、莫泮芹继至。六时诣承谔。晚饭。十一时半就寝。
十五日 阴历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五 雨
六时半起。为雯儿抄表,怜其病后未复元也。十时入校治事。一时半还舍。在门前食面,遇家骅。小睡。诣锡予,谈久之,还。家骅夫人来,以宝騄今日生日约共请之。六时会于家骅许,遇宪钧、心恒。心恒下午自重庆还,恭甫亦还,病已愈,惟待养息耳。在门前共饭后还舍。八时家骅来,欲同往才盛巷,偕行数武,遇自昭,谈公事,遂与家骅别。自昭谈毕,去。余亦不复往才盛巷,折道诣华炽,遇锡予、子水、泽涵。九时同访梦家,不值。梦家夫妇明日将飞印度转美国芝加哥大学任教。归。检《四库书目》等。十一时半就寝。
〔付午饭一九〇元,晚饭二九〇元,擦鞋六〇元。〕
十六日 阴历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客来甚多。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下午又有多客来,苦甚。六时至才盛巷,晤物华、枢衡。八时赣愚来,同步还。路谈桂林已陷,未之敢信。归。读目录书。十二时就寝。
〔付茶叶一斤三二〇元,晚饭六五元,核桃二十个三〇元。〕
十七日 阴历八月初一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雯儿迁入校。自其病由医院还,即居余室。余归,亦未去。明日上课矣,与坤仪同迁入校。十一学会约余讲演已久,未敢许,以无题目可谈也。前日王逊、丁则良、王乃梁先后相约,允以大理见闻略述数点,今日上午定其纲要。午在门前进膳后小睡。客来。四时至才盛巷,与枢衡谈。读书。九时还。读目录书。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四〇元,丕章皂四块二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八月初二日 星期一 雨
醒已八时半。急盥洗入校,以九时有课也,抵校始知余表快二十分钟。九时至十时授中国史部目录学,略述本课指归。此今年之新课,亦余授此课之第一时也。十时举行本学年始业式于北区大会堂,即学生东饭厅所改。凡千馀人,绰有馀裕,略度之,约可容二千人立足。十一时十分会散。明清史一课不及上。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诣勉仲,偕往女生宿舍视察,并勘建筑教职宿舍地点。遇雯儿,同归。欲睡未熟。客来,有自昭、芝生、膺中、清常。欲稍翻日记备演讲,未果。六时在门前食面两碗,遇陈保泰。归舍。王逊来接。七时同往南开办事处。七时半何炳棣介绍后,余讲大理见闻,凡述民家名称、语言、文字、风俗、民家与非民之别——天足、包髻、大理古史《白史》《记古滇说集》《白古通玄峰年运志》《白国因由》、宗教本主、阿吒力、朵兮薄、洞经会、氏族始迁多自江南、与蒙段关系、冠姓、改姓、父子连名、婚姻上门、有子上门、子死上门、夫死上门、数代上门数段,讲后有讨论。余言感通寺之塑吕洞宾为三教合一之表现,沈有鼎以为不然,谓三教合一乃道教之分支,与此无干,此或偶然之现象。其说甚是。余述普通上门文契有“小子无能,情愿更名改姓”及“如有三心二意,情愿乱棒打死”之语,盖闻之于田汝康。今日有王君,邓川人,亦谓其不然,谓文契大都以财产嗣继为言,其文多雅云。十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一四五元。〕
十九日 阴历八月初三日 星期二 雨
七时起。八时入校治事。九至十时授史部目录学,述通论:一、目录之名,昉于郑玄;二、目录之学,始自刘向;三、目录学之目的讲习四要。十一时至十二时授明清史。十二时半偕勉仲至云南大学,共宴粮食局长。三时还舍小睡。与许宝騄长谈。未进晚饭,午间过饱之故。九时半食粥二盂。读《明史》。十二时就寝。今日为晟儿生日。
〔付晚点二〇元。入清华福利金一四〇〇〇元,入教育部乙种奖助金三〇〇〇元,付印花一二元。〕
二十日 阴历八月初四日 星期三 阴
七时半起。读《明史》本纪。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一至十二时授明史一小时。课毕,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五时习拳。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无要案,钟开莱加薪又未通过。九时还舍。报载日人自肇庆西犯,又自全县东犯。余疑敌人将全部占领粤东之西及粤西之东,控制安南、广东沿海,以海南岛为中心,作运输总汇,以谋撤退。因近海盟军不易到,沿线甚长,随处皆可登陆,至广州乘火车,且轮船运输载重多。世人多谓敌将自桂林、柳州以攻龙州,由镇南关通安南,此自是陆路正道。但凭祥一带山路险仄,盟机一炸,修复为难。敌为撤退计,必不专倚此。今日以语同人,尚不以为非,录之以觇其后。十一时就寝。
〔付雯儿饭费三五〇〇元,梨一个一五元,理发八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八月初五日 星期四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六时在门前进馒首[105]。往才盛巷治事、读书。闻蒋名兴言河口敌蠢动北犯,又其他一人亦言之,不识究竟如何。九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二〇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八月初六日 星期五 晴
六时半起。习拳。读目录书。九时至清华办事处,询知午间请客事已准备,盖恐又蹈前次请银行界覆辙也。入校,得月涵先生通知,在十一时半徐可亭来谈,嘱早到西仓坡。十一时乃偕勉仲、石先同往。对员生公米事,徐允特别托付陆子安设法,然无具体办法。徐食未半而去,其他宾客到者,惟关吉玉、杨镜涵、龚仲钧、熊迪之四人,陆子安、李子厚、段小峰、杨燮卿未到。席将散,邱大年忽持片来,急出晤之,知于昨日八时半自赣县动身,经柳州,于下午五时半抵昆明,搭美国运输机而来者也。谈少顷,偕来靛花巷,谈至三时,偕访锡予。至四时,又偕访勋仲。在勋仲许,晤甘介侯,谈时局,甚悲观。谓敌之攻湘、攻桂,并非为打通运输线,而在控制整个中国,以为抵抗英美及将来求和计。三星期桂林、柳州必陷。自柳州达贵阳,我国无一兵,敌必乘虚而入贵阳。另一支则自沅陵入川攻重庆,而我危矣。最多不过三月耳。大年询以目前御之之策,则言惟一之计则在与苏联妥协,撤胡宗南之兵南下,而命中共军队同时反攻,同时更许苏联以厚利。虽至苛,亦不计,待败日本后再图恢复云云。其观察或不诬,然时间之估量似太过,余不如是之悲观也。六时半至才盛巷,余与矛尘及蒋太太公饯莫泮芹夫妇,并为金岳霖接风。谈至十时散。于北大办事处晤张宜兴,方自重庆归来,风尘满面。离昆作官已一年九个月,仍肯旋清苦之境,亦可佩矣。还舍已十一时。倦甚,即就寝。去年以法币六百元购美金储蓄券三十元,今日取出,并得利息一元三角七,以托泮芹带美为购打字机。下午传有预行警报。
〔付请客一〇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八月初七日 星期六 晴 秋分
六时半起。习拳。大年来,今日移住舍中,谈甚久。谓东南各省土匪甚多,自号东南抗日建国军,不掠人民,专掠杀地方保甲长及其所属人员、税收人员、田赋人员。所在多有,而地方匿不以闻。又言有土匪之地,人民被掠亦不敢报。若为官厅所探知,必先下令,谓将派员兵往剿。人民闻之必上呈声明无匪,请免派兵。一方必欲派,一方必不欲派。往返商措,直至人民自愿筹纳巨万开拔费,而官厅始允不派兵。若筹纳不满,官府意必派兵前往,其供应较之筹纳所索,更三数倍也。据杨亮工告大年,谓有一乡筹纳之开拔费竟至一百万,又言有某乡匪退为官府所知,限每甲缴匪三人。不得匪,则以良民充代,解至县,县长大张旗鼓谓剿匪获捷,报至省,言用费若干,请拨偿并请奖。既毕,又以良民索赎每人二万元。计此次未出一兵,未获一匪,而其得之于上下者达四五百万云云。可叹之至!可痛之至!九时半偕大年入校,晤旧同人。十时得茀斋电话,约游石林,谢之。大年闻而兴起,随诸人往游。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适雪屏自渝还,同往晤月涵先生,谈一小时馀。据言时局甚严重,但委员长尚镇静。与之谈及联大诸人,于月涵先生谓有人报告,其当华莱士来时,发言不慎,有意抬高罗隆基,讥诬政府;谓枚荪于参政会发言攻击青年团不当,纵有可批评之处,应来面谈,不应在大会发表;于奚若亦详询其为人云。雪屏等均有解释,甚满意,并将定期召集联大教授谈话一次。雪屏又言孟邻师对于湘桂兵役问题呈报后,委员长批有“兵役如此,某将何以为人”之语。遂命纬国查重庆状况,所报告亦同。又值冯玉祥谈四川情形,亦同。甚为震怒。遂与何应钦、陈某兵役署长往纬国所报告各处亲查,所见更过于所闻,大发雷霆,立决一营长、一排长,闻陈某亦于前日枪决矣。以故孟邻师大遭时忌。有人具呈控红十字会,委员长以交师,大体均无其事,已呈复矣。又谈学生从军事甚久。二时归。小睡。四时得守和转来蒋孟邻师、翁文灏先生、任鸣隽先生三人具名函,谓哈佛燕京社本年为赞助文史研究起见,特拨专款,指定为研究补助费。兹经共同商定,赠余四万元云。五时诣家骅。诣书琴。至才盛巷治事。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八月初八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心恒来,谈甚久。午饭后与从吾谈甚久。大体均雪屏谈过,惟述论枚荪在参政会发言事,蒋委员长曾有“其言吾辈亦应接受”一语,是尚承认其意见,但不满其在大会发表耳。小睡。读目录书。昨日哈佛燕京之馈,心甚愧之。依其所望,须有研究计画并研究著述与之。余拟仍作《清史语解》,而以馀晷作一《目录学述要》,分上下二部,上通说,下述例。通说分总论、书目、刻书、聚书、板本、校雠六章,述例以史记为证,集诸家书录考订版本、校雠之说。晚饭后至才盛巷治事。晤钱端升,今午自渝飞还者也。谈参政会事甚详,报纸所载大抵相同。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客饭三二〇元,栗子一〇〇元,宿舍杂费六〇〇元,鸡棕干三五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八月初九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八时半入校治事。九至十时授史部目录学。十一时至十二时授明清史。十二时半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入校。开宿舍管理委员会。四时半会散。参观各舍舍址及新建宿舍。六时在门前进膳,遇马芳若,谈及校中一无兼差之人首及余,并谓学校应有办法。食毕,必欲代余付值,固拒不允,以在食店攘臂争让事甚不雅,姑受之。然以贫而致人同情,遂有近于乞食,亦可伤矣!读目录书。十二时就寝。
〔付点心四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八月初十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在师范学院与雪屏共添一鸡,请大年。饭后还舍。《中央日报》约写星期论文,允以下月二十九日。经利彬来。张为申来,往为申处小坐。六时诣子坚、勉仲之约,陪大年晚饭。饭后坐庭中,赏月谈心。九时还。史部目录学课选修者请改易时间,昨日允改一堂于明早七时至八时,一堂于星期六一时至二时。恐明晨不能起,向宝騄借闹钟一。九时半就寝。
〔付请大年六〇〇元,雯用三〇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八月十一日 星期三 晴
五时半已起。昨恐迟误,乃不意钟鸣过早也。六时半入校。晤啸咸。七时至八时上课一堂,述目录书之两体。下课治事。八时半还舍。十时复入校治事。胡蒙老父女均病,忙甚,竟不得上课。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回舍小睡。习拳。五时半诣崔书琴、赵廉澄之约,陪大年,崔太太自作饭。后谈时局,崔、赵两公较余尤乐观。书琴不信美国将在中国登陆,而以为必直攻日本本土,又以为英国必以全力收复领土,绝不致使美国独立应敌,德国覆败必在今年,而日本覆败在明夏。廉澄以为北归食月饼可操左券。八时还舍。写《目录学》一段。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八月十二日 星期四 晴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师范学院午饭后回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治事。枚荪自渝回昆,于今日到,畅谈。端升、奚若、慰慈继至,不觉谈至十时半始归。十二时就寝。
〔入哈佛社研究补助津贴四〇〇〇〇元,付汇水七九.八四元,印花一元。〕
二十九日 阴历八月十三日 星期五 晴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二时还舍。三时复入校。开教职员宿舍管理委员会,五时半散。至西仓坡开晋修班班务委员会,初不知此会亦有余在也。公推月涵任主席,仲钧副主席,子坚班主任,浈阳数理化组主任,清常文史地组主任。会中进膳,膳毕会亦毕。仲钧谈时局,甚严重,敌人有来昆明企图。九时还舍。王年芳来送花及点心。读目录书。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八月十四日 星期六 雨 晴
八时起。作书复谢哈佛燕京社研究费,并寄研究计划及旧稿。十时入校治事。会计路主任来谈,谓省政府及各银行均拟事急则西迁大理,并询校中政策,告以未定,惟蒋校长以为应与省政府连系。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雪屏言美国人观察敌人必来昆明,但在半年后。饭后还舍小睡。作书致莘田,劝其早归。闻其应一樵约,在中央大学讲学,此息传至本校必又生许多闲话也。六时至教育厅,应仲钧之约。坐有王君,北大土木系民九毕业同学,贵州人,虽系同年,前所未识。八时还。路遇枚荪,约其后日到校讲演。十二时就寝。今日上午绍穀派人送来《张冷僧书画展览会小启》润笔二千元,公谊私交均不应受,拟退还之。
〔付菊花二两一〇〇元。入稿润二〇〇〇元。〕
本月收入七八七〇四元,其中临时收入五四〇〇〇元《张启》润笔未列入。支出饭食四三五〇元,酬应二一六〇元,杂用三三一〇元一角,雯用三八五〇元,共一三六七〇元一角。雯儿用较少,以其本月自有收入也。馀款即以还帐。届止今日,凡欠联大二八〇〇〇元,欠北大二六〇〇〇元,吉忱五〇〇〇元,共五九〇〇〇元。
十月
一日 阴历八月十五日 星期日 阴
上月经常收入共一四八八四元,另有部拨乙种奖助金每月五〇〇元,研究费每月一〇〇〇元,每半年一付,每月实入一六三八四元。更加以清华福利金、哈佛研究费,每月平均七〇〇〇元。战时得此虽不足与生活指数比,然不为不多矣。世之不如我者更不知多少。
晨睡甚迟。雯儿、坤仪来,始起,已九时矣。午由两人作菜,约董式珪、吴学淑及泽珣来过节。一时半始开饭,食毕将三时矣。小睡起。写《目录学》一段。何鹏毓来。晚在舍客饭。读目录书。儿辈来。竟日未出门。十二时就寝。
〔入九月薪五九〇元,生活补助一八〇〇元,薪俸加成三五四〇元,八月米代金八〇〇〇元,八月房贴二〇〇元,九月研究费三五四元,九月车费四〇〇元,共一四八八四元。付印花四.八元,所得税二二.三元,党员会费二二.八元,房租一一〇〇元,饭费一餐二〇〇〇元,鸡蛋二十个三二〇元,过节二四〇〇元。〕
二日 阴历八月十六日 星期一 雨 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举行国民月会,勉仲主席,由枚荪报告此次参政会开会情形,甚有条贯。十一时半始毕。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回舍小睡。晚在门前进膳,遇宝騄、树青。七时至校上课。目录学选者虽六七人,而时间难协,遂定于星期一之夜。今日到者近二十人,皆旁听者也。九时还。幸雨止而天不甚暗,然常此亦非所宜。归。读目录书。十二时就寝。
〔付请宝騄、树青饭五〇五元。〕
三日 阴历八月十七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上课。十二时至师范学院。饭后还舍。三时至才盛巷治事。诣绍穀。至惠滇医院视胡蒙老疾,不遇。更视钱学熙疾,斑疹伤寒已历九日,就痊矣。还至才盛巷晚饭,并在蒋太太处进加非,凡枚荪、慰慈、雪屏。谈至十时还。十二时就寝。以油灯读,甚困。
四日 阴历八月十八日 星期三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一时授明清史。一时下课。治事半小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雯儿来。四时至中央信托局晤黄秀峰经理,商宿舍借款事,据言已得中央电,准用借款方式,并出示所拟合同。大体为借款九百万,月息一分五,按月付息,两年清偿。由校呈教育部担保,并列入明年度追加预算。至才盛巷阅书。七时还。读目录书及Castes书。十二时半始就寝。
〔付车一〇〇元,晚饭一一〇元。〕
五日 阴历八月十九日 星期四 晴 风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至师院。饭后还舍小睡。七时至月涵先生处。昨日自凤鸣村还,今日宴同来者,余作陪。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水瓶一个一五〇元,洗衣二〇〇元,添菜二〇〇元。〕
六日 阴历八月二十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还舍稍息。至才盛巷。三时开研究所委员会,讨论休学考试诸事,余主严。散会后与子水阅书。九时偕归。写《目录学》一段。十二时就寝。
〔付青年袜一双一三〇元,胰子七〇元,牙粉八〇元,白糖半斤一六〇元,英文书二〇〇元,烧饼二个二〇元。〕
七日 阴历八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雪屏来,谈久之。同诣家骅,即留晚饭。十时还。十一时就寝。
〔付午饭一四五元。〕
八日 阴历八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晴 寒露
六时起。七时入校。监考新生覆试。十一时前二场毕,还舍。雯儿等请李静贞午饭。食后入校监试第三场。三时毕,还舍。诣江泽涵、郑华炽,视疾,均患斑疹伤寒,泽涵较重,亦垂愈矣。六时还舍。雯儿来,再偕之上街购双妹雪花一瓶,价一千八百元,战前不过二角四、二角八而已[106],所涨且七千倍。又蝶霜一瓶,价二千二百元。归舍。检目录。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四〇元,雯用三〇元,雯雪花一八〇〇元,又二二〇〇元。〕
九日 阴历八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饮茶一盂。随入校,考试校内练习生。作文为自传;算术甚简,竟多不能解,可怜。五时试毕。注册组来告,谓事务组言下周一年级上课教室隔断尚难完工。为之惊诧之至,急召康甫询之,谓尚未估价,以余上星期四始语之也。余以证质之,此事必在星期三以前。彼语塞,乃作遁辞曰:“纵星期一相告亦不能完工。”作种种理由以自解。余以促之无益,乃召注册组商别觅教室,但须与勉仲商,腾宿舍暂改教室。候至六时许,勉仲来,始完全解决。与勉仲同离校,其以半月不能完工为疑,乃命郭平凡往觅大业包工人,设法速作。此辈但知平时谄谀长官,联欢长官左右,而不知其责任,更不知学校主体在学生、在教授,令人生气。七时半至才盛巷,晤枚荪、端升、蒋太太等,月涵先生继至,谈至十时,余觉冷先还。十二时就寝。
〔付牛油半磅五〇〇元,面包三三〇元。〕
十日 阴历八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雨
九时始起。大业公司来,谓如须用之作隔断,五日可完工。为之差慰,告其候明日决定。吴乾就来。十一时半携雯、坤两人至岗头村,与矛尘合请小孩,梅家姊妹未到,耘夫、年芳、燕华诸人先至。四时还城。连日甚累,未读书。十时半就寝。
〔付车一二〇元,请客三〇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八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雨 雷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雪屏来谈昨日宪政讨论会。在昆华女中开会,由闻一多、李公朴、潘大逵主席,闻一多、吴晗、罗隆基、李公朴讲演,并议决:一改组政府,取消党治,二拥护龙主席,三保卫大西南三点事。前省党部支团部曾有准备并签呈龙主席,龙批“劝阻”二字。党部杨文清、陈秀山以为无法劝止,乃派党员到场,中间曾放炮竹并打架冲突,并未能阻开会,最后警察、宪兵到场,逮捕多人去。此事大糟,恐将牵动联大内部也。十二时冒雨至师院午饭。复冒雨还舍,午睡甚酣。三时半入校。四时至西仓坡,先开公利互助社筹备会,继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归。欲读书,殊烦闷,竟未能。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阴 雨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五时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余被推为书记。开会前谈及前日昆华女中之昆明学术界宪政讨论会,均以此会成立未尝通知本校同人,而今日竟以昆明学术界为号召,本校应加以声明,以企孙、召亭主张最力。一多言,本为捣乱而成立,何能追究法理,月涵先生云开会再讨论,竟未提出。九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校。膺中来谈国文系助教事,以王年芳、赵玉英两人无工作也。上年年芳在系办公,实所司甚少,赵玉英名义上帮莘田研究,实无一事,系内外均有烦言。今年情形依然,而膺中不便更以玉英帮研究,而年芳所助亦有限,甚感困难。此事清常甚关切,欲为设法而不得。商之膺中,亦难之,故今日复来商,余亦无善策也。必有工作始可予酬,否则余亦感困难。三时诣绍穀,不值。至才盛巷治事并阅书。办事处杂务,畀宜兴管理。九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杀虫药粉一包二五元。〕
十四日 阴历八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写《目录学》“目录书之两体”一条,迄夜乃毕。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八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九时雯儿来,在门前进早点。为吴志青写太极拳文,其倡导精神大似传教士,殊可佩,然余则患辞穷无以应也。午未食而睡。雯儿再来,晚饭后去。十一时即就寝,以无电灯。与伯蕃、从吾谈久之。
〔付早点一四五元,晚饭三八〇元,烧饼四〇元,理发八〇元。〕
十六日 阴历八月三十日 星期一 晴
六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胡蒙老病痊初到,仍甚忙。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还舍小睡。预备功课。六时在门前食面一碗。入校授课,讲今传目录书。九时还舍。宝騄送来售枕垫款九百元,即偕之至华山西路口食羊肉。归舍。未读书。十二时半乃就寝。
〔付宿舍杂费四〇〇元,晚面八〇元,晚点一八〇元。入售枕垫九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甲申九月初一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入校开宿舍会。为作建军文字,杂阅近百年史。七时南开学校纪念会,往文化巷祝贺。饭后还。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甲申九月初二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还舍。检阅近百年史。十二时就寝。
〔付烧饼二个二〇元。〕
十九日 阴历九月初三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九时诣端升。近端升以儿子入附属小学,子坚已允之,上星期日忽以教员反对为理由变卦,为之大怒,遂向联大辞职。前晚来,甚坚绝。余本欲在南开向梅、黄两公言之,人多未果。昨日开会前以告梅公,请其速共商解决之法。梅公于会提出附校对于同人子女应特别设法收容之原则,并嘱余今日先往劝之。值雪屏先在,乃共谈甚久。端升允考虑其辞职问题,至其子则入南菁矣。余入校,雪屏往晤子坚,建议由子坚自提一请联大组织附校辅导委员会议案。十二时至师院午饭。雪屏言子坚已赞同矣。饭后清常偕来谈。三时至才盛巷,途遇膺中,立谈一时许,便诣徐绍穀,不值。在才盛巷晚饭后还。为吴志青写太极拳一文,竟殊无意见。十二时半就寝。
〔付月饼四个三六〇元。〕
二十日 阴历九月初四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十时偕子坚、世昌验收昆中北院新建楼房,有不合式、不坚实者均令改造,然后验收。十二时半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入校治事。二时还舍。五时查阜西来。五时半至南开办事处,参加学校党部宴会。张印堂主张有所表示,请政府开放政权,以军权属政府不属于党等等,枚荪以为然,正之不以为然。饭后召亭主多介绍学生入党,并与所谓民主同盟斗争,芝生、石先、枚荪均不谓然。余先还,写建军一文。未几,从吾亦还,会散矣。召亭自病后性情大变,并念佛,与从前之绝端激烈不同矣。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九月初五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清常偕来,谈及子坚复有一函致常委会,请解释附校为师范学院实验学校,抑为联大子弟学校,又罗举同人子弟在校不守约束多事。此举大可不必,且徒伤情感。托清常劝之,学生不守约束,应有一致之制裁,同人子弟不守约束、不受制裁,其曲在学校,不在学生,尤非家长所愿。写星期论文。十二时就寝。
〔入绍穀利息五六五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九月初六日 星期日 晴
八时始起。雯儿、泽珣来,同出早餐。遇景初偕还,谈久之。莘田自重庆飞还,谈竟日。晚出食羊肉。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二〇〇元,晚饭二一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九月初七日 星期一 晴 霜降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院午饭。与雪屏谈甚久[107]。骝先先生提出雪屏为总干事[108],而此时校中十分浮动,恐不能远离。前此枚荪已拒绝其聘,如雪屏再不往,亦似不妥。或先由从吾函骝先[109],雪屏函孟真,先阻其实现。如不能阻,则请假二三月再就较佳。三时入校,为同人宿舍抽签毕,治事而还。七时至九时授史部目录学。下课食羊肉。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九〇元,晚饭二二五元。〕
二十四日 阴历九月初八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抄《近百年来中国之建军》竟。晚莘田约晚饭。十二时就寝。
〔付添羹二〇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九月初九日 星期三 晴 风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在校前用膳。二时还舍。与莘田谈。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还舍。连日不得午睡,觉体倦神燥舌紫,盖所谓上火也。晚觉喉微痒。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九月初十日 星期四 晴 风
八时起。喉痒甚。十时入校治事。刚如为拟一中药方,前胡、款冬花、南杏仁、川贝母、甘草五味,谓此系风寒,饮之将愈。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三时为莘田作证,至美国领事馆。天暖,着单袍,里衣皆夹,以为足矣。四时由领事馆至昆中北院开教授会,意欲加衣而时间已至,乃径往。七时散。天渐凉,至锡予许晚饭,借衣一袭罩于外,意恐伤风,不敢多食。九时归,即就寝。阜西来,亦未谈。夜嗽。
二十七日 阴历九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风
八时半起。咳嗽有痰,嗽甚,头微痛,未入校。午食粥。睡二时有半。三时至美领事馆作证。余以阴历七月四日生,彼书八月四日。昌儿等三人译其名为Cok Chang,Cok Chen,Cok Yang。雯、晏书二十一岁,昌儿十八,晟儿十六,昜儿十四,志于此以便覆核。静娴送来胡大夫嗽药一瓶,又熏药一瓶,治嗽并去痰。五时雪屏来。六时半雯儿来,并自锡予处借来体温计。七时试之,凡九十九度七,合之约三十七度六,遂卧床而息。食面一盂,食贝母蒸梨一。柳漪来视[110]。九时睡。今日为先妣忌日。
〔付粥九〇元,面四〇元,梨八〇元,药八〇元,酒二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九月十二日 星期六 阴 风
七时试体温九十八度,合三十六度六。昨夜鼻塞,今晨稍好,头已不痛,嗽止。八时起。食麦片一碗,加以杏仁、贝母。仍食胡药。口微干,多饮水。十时量体温九十七度八。午食面一碗。自一时睡至四时,量体温九十八度,知烧已确退,但仍偶然一嗽,有痰甚厚,鼻多涕。景初来视。六时吴乾就召饮馔,丰且精,以伤风不敢多食。九时还舍。十时半就寝。两日来凡睡二十七小时,近日所缺应补足矣。
〔(x-32)×5/9〕
〔付面四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九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晨雨
先君忌日。六时半起。从吾七时出门告以刘健群昨夜来昆,今日八时与雪屏往晤之。前日矛尘语余,月涵先生得孟邻师二十六日电,谓周内可归,岂政府对昆明有特殊之注意耶?抑别有所期望耶?十时从吾还,谓委员长不见昆明响应电,甚焦急,故命刘某来,然而非其人也。午请静娴便饭,并携雯儿。午睡一时馀。三时半至才盛巷,晤蒋太太,谓蒋师本定三日还,现或提前,然无确讯。晤枚荪,告以刘来之事,枚荪主万勿使人知,若传之于外,必生反响,大有碍于发动青年从军之前途。六时还舍。加衣后诣毓枬处便饭,为莘田、宝騄、袁太太三人践行也。十一时还舍。无电灯,即刻就寝。《近百年来的中国建军》今日发表于《中央日报》。
〔付客饭三次三〇〇元,午饭请客六四〇元,黄果一斤四个一四〇元,灯油二〇元。〕
三十日 阴历九月十四日 星期一 雨 晴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饮水毕,入校参加一年级学生训话,数语而毕。四时还舍。五时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讨论知识青年从军事,决建议五点:一、新军军人不必入党;二、训练宜在昆明,宜用外人;三、军需宜用社会中众望素孚之人;四、宜用青年将领统率;五、军队待遇一律提高,青年一律抽签。最后并谓“伏望主席本革命之精神,作非常之措施,使青年之耳目一新”,“我国家在主席领导之下经七年无量之牺牲,今幸至转败为胜、转弱为强之时机,斯乃旷百世而一遇,难得而易失者。若不急起直追,诚恐稍纵即逝,万一人谋不臧,失之交臂,则不但七年来成仁之将士、死难之同胞永不瞑目于地下,即炎黄在天之灵,亦将抱遗恨于无穷”。文出于芝生手,而枚荪、端升、光旦、嘉炀参加意见。会未毕,余赴徐乃松、焦瑞峰夫妇之宴于天香楼,筵过盛,闻馔肴已二万四千元,茶酒饭点尚不在内,食之不安。同座为莘田、静娴及盐务局五人,不知其为谁设也。还舍。与从吾谈。十一时就寝。
〔付车一三〇元,茶药二五〇元,雯用二〇〇元。〕
三十一日 阴历九月十五日 星期二 阴 晴
昨夜复雨,枕上久不得睡,然天气干燥之苦或稍减矣。今晨九时始起。与莘田谈。莘田方理物,以旧卡片相示,录其有关满洲语者于次:
《满洲语学史料补遗》:新村出,《艺文》第五年下,七号,七六页;
《朝鲜司译院日满蒙语学书断简解说》:同,同,第九年,八号,七六二;
《女真语研究之新资料》:石田幹之助,《桑原博士还历纪念东洋史论丛》一二七一页。
旬前偶检《清文启蒙》,知满文姓氏之姓,如“贵姓”、“我姓王”之类。皆作,读为哈hala,则余前谓“《太祖武皇帝实录》注‘觉罗,姓也’之姓,非谓普通姓氏之姓,乃谓‘觉罗’一字为姓氏之一”之一假设得确证矣。屡思写入文内,未得暇,亦附于此。十时从吾自外归,谓昨日议决将建议发表,恐生事,嘱设法挽回。遂往晤月涵先生,谈设法将建议早递渝,并将在学校应办之事先办完,以便对政府有所交代,月涵言其意亦如此。但昨日决议先发表,故新闻稿已拟好,尚未送出耳。谈至此,勉仲亦来,携刘健群信,约下午三时晤面,刘意亦在请缓发表其事。月涵先生允晤后再定,余偕勉仲遂入校。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辰伯来。柳漪来。伯伦来。李兴来。晚雯儿来,同在门前进膳。九时雪屏来。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三四〇元。〕
〔十月收支:经常收入一四八八四元,临时收入六五五〇元,共二一四三四元。付饭食六二二五元,付酬应六五四五元,付杂用三九六六.五〇元,付雯用四二三〇元,共二〇九六六.五〇元。〕
十一月
一日 阴历甲申九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风
八时起。校中今日放假祝校庆。嗽前已止,昨日忽又剧,今日亦然,不知其故,但他无所苦。十时诣景钺,补祝其五十生日,其生阴历为九月十二日,阳历则十月二十九日。至才盛巷治事。诣绍穀,交联大福利互助社基金十万元托其存储。复返才盛巷,晤枚荪。十二时至先春园,泽承约午饭。比至,知其午间不售物,立候于门。少顷,膺中来。又顷,泽承女公子珏来,言泽承病疟不能入城。再顷,莘田来,遂决意改往膺中处食面。三时至西仓坡,月涵先生招待刘健群茶会。昨日刘劝将电文暂留,并欲与校务会议同人一谈,故有今日之会。昨晚雪屏来告,已先知之。余到时刘已到,同人来者周枚荪、钱端升、燕召亭、吴正之、冯芝生、陈岱孙、杨石先、陈雪屏均先至,黄子坚与余同至,刘寿民、闻一多、查勉仲较后,潘光旦最后到,刘已走矣。首刘谈政府发动知识青年从军之经过,继论同人之建议不可发表,愿更一讨论,并言前日已电话陈布雷,请其速呈阅,将答复告知孟邻师带还昆明。刘言毕,端升略有言,未毕,枚荪言先听刘报告,散后,吾辈再讨论。意不愿刘之在,故予以难堪焉。端升以为然,言“余略有所询”,召亭阻之,端升责其不应如此,乃复言,未半,召亭又止之,谓不必在刘前辨论。端升不顾,召亭忽请主席维持会场秩序,正之大声问:“不知今日是请茶会,抑是开会?”月涵先生乃言:“今日乃请各位吃茶,请随意谈话。”刘健群续言,此电若公表于报纸,则军队将生极坏之影响,且将牵动抗战前途。端升、枚荪详述同人之意见在求此事之成,故就所见建议,并非反对,亦无固执己见之心,采纳与否,均非所计。召亭言此事本有不同之两种意见,其个人则为反对此建议者。后刘又再三申明其意而去。刘去,端升谓其危言恫吓太无礼貌,召亭为刘辨护,谓其言甚是。召亭谈时说有“我们”二字,枚荪谓其不必教训人,只应说“我”不必加“们”,召亭反质之,谓“何以你可说‘我们’,而我不能说‘我们’,难道你是教训我?”枚荪答以“或许”二字,于是遂大决裂。召亭言近来感觉受同人之压迫甚烈,尤其是同人中之任参政员者,今惟退避,遂向月涵请辞校务会议代表及法律系主任。此时枚荪、端升未再言,岱孙、月涵劝其公私不可混而为一,召亭不顾,去。众亦散。在院中立谈,均主余与雪屏今晚往劝之,枚荪、端升亦言,虽向之道歉亦可。六时余往柳漪处晚饭。八时还。雪屏来。八时半同往访之,召亭所言甚多,皆三数年前旧事及本年宪政讨论会中之意见不同,劝之良久,召亭允再考虑。归舍已十时半矣。舍中无电灯,即就寝。
〔入薪俸十月五九〇元,生活补助一八〇〇元,薪俸加成三五四〇元,米贴九月九四〇〇元,学术研究三五四元,房贴九月二〇〇元,车费四〇〇元,共一六二八四元。付所得税二二.三〇元,党员会费二二.八〇元,印花二.四〇元,红十字会费一〇〇元,房租二〇〇〇元,点心三〇元,黄油四磅三九〇〇元,饭费二〇〇〇元。〕
二日 阴历九月十七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月涵先生谈今晨召亭往访,提出辞职书,月涵先生劝之,谓不便提会,提亦必通不过,不如且止,召亭遂携原书还,此事或可告一段落矣。一时在校前用膳毕,还舍。四时锡予、端升来,端升欲往视召亭,以释昨嫌,甚佳。五时至才盛巷,途遇仲钧,谓近日文化检举,《云南日报》彻底澄清,自上至下皆更动矣,盖前日以来,新闻标题及社论均有不妥处也。至才盛巷,知孟邻师自渝还,谈一小时又半。师言月底往渝,下月出国,代表我国出席太平洋国际学会,为总代表,其馀代表有适之师、施肇基等,随员则有张子缨、浦薛凤、钱端升、叶公超、吴文藻、宁恩承诸人。又言本校同人对从军意见五点甚佳,但不宜公表耳。又言孔祥熙暂时不回国,但继任者尚未确定。其馀所谈尚多。与枚荪谈、矛尘谈。九时还。今日嗽甚,不得药,校中徐大夫未到,静娴允向胡大夫取药亦未至,乃购翟玉六立止咳嗽丸十八粒,价一百元。膺中、矛尘均誉之,然余未敢服,恐麻醉成分太多也。又买贝母三十元,杏仁二十元,亦未服。十二时就寝。
〔入监场费四〇〇元,《中央日报》星期论文稿费一五〇〇元。付烧饼二个三〇元,梨一三〇元,药一五〇元,午饭一〇〇元。〕
三日 阴历九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上午徐大夫送来药水二日量,下午静娴亦送药二日量,两者不同,以前日曾服药[111],乃仍服之。四时至才盛巷,公宴莘田、宝騄、毓淮、重衡、袁家骅夫妇、薛德成夫妇,主人有子水、逵羽、立厂、端升、枚荪、华炽、物华、仕俊、诱衷、矛尘、廉澄、雪屏及余。孟邻师初还,蒋太太已加入主人,而师意由其独作东道。九时散。端升、枚荪、逵羽、莘田、雪屏、矛尘复留谈。师言孔祥熙本欲返国,蒋委员长有电复之,云如在外无事可作,可即还,孔遂不敢归,继任副院长未定,但绝非宋子文。孙科或属张群继任财政部长,未闻。何应钦已决去军政部长职,有陈诚、张治中继任之说。张畏惧,而陈不愿继何,恐有取而代之之嫌,故中间或另有一过渡之人。史迪威与中美英均不协惬,故有去职之事,于整个局面无影响。罗斯福在美国选民中仍拥有绝对多数,但民主党之副总统候选人不孚群众之望,恐一旦罗斯福不讳,由其继任,故多有改投杜威之票者。现任副总统华莱士舆望甚好,但其人左倾,罗斯福恐与群众之意相违,故未支持之,遂致落选。十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四日 阴历九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风 阴
六时半起。记昨日日记。八时三刻起风。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兴宝园,章耘夫为莘田祖饯,陪坐。二时还舍。三时入校,乘清华服务社卡车至东郊之凉亭参观锯木厂。六时入城。至徐绍穀寓晚饭。闻近《纽约泰晤士报》有文字攻击中国[112],其激烈为向来所未有。文内称史迪威要求在中国之中国军队由其统率,委员长不允,谓宁可恢复珍珠港以前状态,由中国独立抗战,亦不能将军队交之外人,故有要求撤换史迪威之举。今史迪威已撤,恐将来使美军在华反攻则难矣。意谓此事大伤美人情感,不复愿为尽力也。文内攻击中国政局,谓坏于孔、何及陈氏兄弟,复及蒋个人,谓惟一使吾人未失望者仅未与敌人妥协耳。其论过甚,固非可代表其全国、代表其政府,然此文经其陆军部允许发布,亦不能视为私人意见,心实忧之。史迪威之撤出于我之请,其原因不详。莘田归来,言系因彼揭发中国军队之腐败舞弊,老羞成怒。据云,中国军队失时多次,史责之,以无表对。史乃自印度购来数千只以发,令每班必有一表,而其后又失期,询之,更以无表对。详查之,不惟一班未得一表,即营部亦未得,盖均上级中饱矣。余更询之从吾,则言史在华久,颇染外人敖慢之习,每与蒋议不合,即云:“中国事还不是如此,我这样作你有什么法子!”遂积不相能,史盖不能再留也。所惜者今日英美政治家军事家承认中国兵有配备,即能打仗者,惟史迪威一人,此外均藐视、轻视,谓绝不能抗敌。史去,则中国之友益少矣。九时自绍穀处还。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九月二十日 星期日 阴
七时起。检清初史书读之。客来甚多。十二时携雯儿诣端升,小坐。至景初新居文化巷四十三号午饭,三时始还。雪屏来。六时至文明街胡海宇处晚饭。饭后至才盛巷看书,并谒孟邻师,小谈。师言凡治事者必须一照顾现状,二改进环境,三协和万邦,大事小事治国治家皆然。十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五五〇元。〕
六日 阴历九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开国民月会,孟邻师有讲演,并报告从军事。毕,刘健群继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还舍小睡。预备功课。五时半在门前食面一盂。六时半至西仓坡,毕正宣约便饭,以有课,小坐,出。七时至九时上史部目录学二时。十一时就寝。雯儿宿舍失窃,眼镜、水笔均失,约计之,亦万馀元矣。屋漏偏经连夜雨。奈何!奈何!
〔付加菜二〇〇元,晚饭一〇〇元,付点心八五元,雯用五〇〇元。〕
七日 阴历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立冬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用膳毕,回舍睡半小时。三时半至才盛巷治事。唐蓂赓之子小蓂托吴晗、丁则良整理家藏书籍,成立西南文献研究室,以复本赠各校,北大得百许种,皆光绪间译本西洋科学书及当时时务书。今日借其中《劝学篇》《自强斋时务丛书》数种读之。《劝学篇》初读一过,亦有是处。六时至师范学院晚饭,严倚云为莘田祖饯,约作陪。九时还。十一时半就寝。
〔付面包二六〇元,宿舍杂费五〇〇元。〕
八日 阴历九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午江泽涵约饭,以视察校舍未得往。自十一时至一时半,仅看昆中南北院而已。归舍。雯儿来,方谈,顷忽卞之琳自三楼而下,谓有售号外者,既而院内噪聒,则号外载罗斯福以三四六票占胜矣,此于我国大有益也。理发。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还。锡予来。十一时就寝。传孔、宋两家在美国存款均已移存巴西,以政府有征借之议也。惟何敬之款尚未移耳。
〔付理发八〇元。〕
九日 阴历九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晴 风
七时起。与韩裕文习太极拳一遍。九时半入校。晤张景钺。昨日常委会决议,教育部命联合大学派遣考察人员理工科各二人,理科由北大、南开各派一人,工科由清华派二人,当时谈及北大派张景钺,故今日往询之。景钺谓考虑后再定。治事毕,十二时至才盛巷,郁泰然约食饺子,并治事。三时还舍。五时张印堂约茶会。有陈福田自美还国,尚未晤及也。还舍。八时与宝騄出食羊肉。与从吾长谈。与莘田谈。十一时就寝。
〔付雯眼镜三〇〇〇元,前请莘田等公份三〇〇元,羊肉一六〇元。〕
十日 阴历九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晴 风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凌仁来,始忆及彼与王年芳请食午饭,乃还舍会莘田同往武成路小有天闽菜馆,莘田坐车,以足不良于行也。三时还。景钺来,谓愿往美国一行,余劝其注意人才,并代助教等谋奖学金额。绍穀来。五时习拳。五时半携雯儿至膺中许食薄饼。八时还舍。读《劝学篇》。十一时就寝。
〔付雯用五〇〇元,饼干二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九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风
七时半起。作书致孟真,请其向朱骝先先生进言,暂不催雪屏往中央研究院任总干事。十一时入校。得月涵先生书,谓后日英大使薛穆来校讲演,嘱布置。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小睡。膺中来谈王年芳事。自暑假莘田赴渝,主任由膺中代理,王即不甚合作。膺中极感困难,然无去之之意,故上月与清常为之各面设法,以期保全其位置,亦免莘田之难堪。及莘田还昆,膺中言辞,而莘田立将远行,故校中仍浼膺中继任。上月二十九日,芝生已与膺中商妥矣。三十一日膺中入校,忽见王在先修班上课,为之大讶。查之,乃王用莘田图章所出布告。乃言之于芝生,两公均以为王之擅作主张,决去之,实则真出莘田授旨也。二日膺中正式函余停发王之聘书,而芝生于四日赴锯木厂,途中亦告以不必更发薪津事。闻于莘田,乃致书膺中,说明事由其命令,非王所主,语甚不谅。事前余劝莘田不必过问,未纳。膺中得书,遂与芝生商挽回之策。初意留师范学院专修科,既而决定调史料征辑委员会。乃由膺中于昨日致书王年芳,告以其事由文学院冯院长解决,而未言解决办法,另由芝生发函调其来会工作。不意膺中信先到,芝生信尚未发。王于下午得信,遂立刻作书复膺中,谓本人为师范学院助教,与冯院长无涉。膺中今晨得信,不觉大怒,遂复晤芝生,决去之。膺中谈甚长,并询余观其有无神经过敏之处,意甚紧张,微劝其不必太着急、太多想。膺中疑一多与王年芳接近,有故意使系中发生问题,排主任而去之意,然余断其不至此,微劝之,未尽信也。膺中欲以刘禹昌补王缺,刘已在附中,余意可稍缓,以校中现在政策缺人不补也。五时至才盛巷治事,并看书。十时还。十二时半就寝。
十二日 阴历九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晴 风
起甚迟,已九时矣。景初夫人来谈家常,甚久。诣北门街,晤陈福田、岱孙、李继侗、金龙荪,小坐而还。福田言美国北大学生甚少,清华最多,南开次之,联大学生均加清华同学会,此可注意者也。携雯儿在门前进膳。小睡。四时至附中开党部纪念会。七时半饭后还舍。未读书。上午芝生来谈王年芳事,谓决由校解聘,不知对北大内部两位罗先生情谊有无妨碍,余意可稍缓数日,芝生以为然。今晚陈福田在十一学会讲美国近况,本欲往听,未果。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三三〇元,茶叶二两二五〇元。〕
十三日 阴历九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视今日请英国大使薛穆讲演地点。十二时勉仲约往南开办事处午饭,谓昨日馀馔也。比至,乃知党部议起草条陈。饭后乃还舍小睡。三时徐梦麟来。入校,薛穆讲演甚短。五时至西仓坡茶会,欢迎薛穆。余以有课,小坐即还。米士约在天馨楼便饭,为莘田祖饯,余先食毕。入校授目录学。九时还。检王韬《弢园文录》。十二时就寝。昨日下午七时半有男女生各一,在新舍南墙外为军装四人所劫,或见之潜,告校警大队出捕,获其一,今日送防守司令部。
〔入红十字会医药补助二五〇〇元,入稿费三〇〇元。付早点三〇元。〕
十四日 阴历九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习拳。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读《弢园文录》。四时至西仓坡,开知识青年志愿从军征集委员会,决议即日起登记,至三十日止,各委员轮流值日,余在星期三六时。偕雪屏还舍。与从吾、莘田、宝騄谈至九时半,乃散。谈及从军,余实有投笔之意,但不愿借此招摇,更不愿作官。如身体及格,余愿为一名小兵。北平诸儿鞭长莫及,雯儿亦足以自立,了无挂碍。不于此时报国,更何所待?然若使余效郁士元辈之以从军为进身之阶,吾不为也。舍中无电灯,十一时就寝。
〔付灯油三〇元,青果二五元,晚饭五六〇元,雯用七〇〇元,梨三〇元。〕
十五日 阴历九月三十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习拳。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毕,还舍小睡。三时再入校治事。五时还。坤仪作饺子为其父祖饯,余先食毕。六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会散,余以全体学生请美军官训练事提出,万一昆明紧急,可以借兵工厂军械组织起来,作团体移徙。此事前与雪屏、芝生、月涵及学生姚廷芬、马毓泉均谈过,均以为然,今日就便提出。正之、枚荪、勉仲均甚兴奋。枚荪谓不如全体师生从军,先以政府需要之人数送去,其馀留校训练,并谓要办即办。正之以为不应就消极作想,更有积极之作用,敌来应即往前线。孟邻师谓此事须与政府说明[113],并愿往见委员长。枚荪主另派代表二人偕往,月涵先生遂指定正之、勉仲、枚荪、子坚及余五人组织委员会研究之,由正之召集。余愿参加,不愿列名,荐芝生自代,众许之,并定星期六开第一次会。此事若成,对于国家贡献必匪鲜,各大学亦必赞成效法也。还舍。与莘田谈家务,托余照应。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阴历甲申十月初一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儿辈已来。作点心以饯莘田。未食毕,柳漪来约,莘田复往。少顷,送行者陆续而来,一屋不足以容,更借余屋并及于宝騄、柏宓之屋,而立于户外者尚十馀,主客不能交一语。八时馀,余送莘田至飞机场,柳漪、逵羽迟一时亦至。候至十一时半,飞机自重庆来,遇公超下机,立谈半小时,知其下榻才盛巷。十二时半送莘田登机。雯儿有课先还,坤仪、泽珣、静娴、式珪、柳漪及余在航空校内进膳毕,乘马车至状元楼,步至小东门,乘人力车还舍。饮茶一盂。急入校开校舍管理委员会,已三时二十五分矣。会散治事。五时还舍。随至才盛巷,晤公超。在孟邻师处晚饭,谈至十时还,座有孟邻师[114]、逵羽、景钺、矛尘,所谈甚多。还舍即就寝。
十七日 阴历十月初二日 星期五 阴
七时起。八时至晓东街红叶餐馆,徐绍穀约食点心,商谈北大校友会欢送孟邻师事。十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嘱令将办事处与研究所腾出移至厢房与南房,以便有大聚会时可以有容纳之客厅,并示以办事处与研究所不宜合而为一。此事蒋太太早言之,并曾嘱矛尘相告,以为泰然、枚荪在办事处里间食饭,不妥。两办事室相合,郁泰然仍时时与闻办事处之事,必欲分之。余意办事处事已由宜兴负责,泰然专管研究所,权责甚明,其在里间食饭亦无关系,故迟迟未办。且图书室图书甫经清理陈列,一移动非月馀不能竣事。西厢房、南房光线均不佳,作图书室不相宜,西厢房现住蒋家女仆,必须大事修整。两屋如改,仍须有一屋食饭,屋既小,复不能隔,更不妥当。初北屋久空不用,故以作办公室。图书室所以空者,无家具也。今日物价更贵,安得十馀万布置客厅哉!十一时至北门街,晤龙荪、企荪、岱孙、佩弦、继侗、奚若、宪钧诸公,听公超谈说,三时乃还。公超所述国事,可气可怜可恨者甚多。最可异者,日前昆明盛传之中国拥护杜威竞选之说果有其事,其议创之于宋子文,盖当史迪威与委座不相能,宋建议一面请求撤换,一面宣扬希望杜威当选,以胁持罗斯福。议既决,王宠惠、王世杰意不谓然。然三日未得见,既见,王世杰微陈此事若提出会议,或更有完密之策,委座答以因知诸人必不赞成,故不复开会讨论。还舍。端升来,谈及去年访英团本内定端升同往,其后顾维钧数电反对,而英大使薛穆亦以为言,遂作罢,其原动力盖出于公超。四时入校,听福田讲演美国之战时青年。五时散。还舍。雯儿来,八时送之还归。与宝騄、晋年谈至十一时,同出宵夜。十二时就寝。
〔付车钱一〇〇元,晚点二五〇元,雯修皮鞋一二〇〇元,雯用六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十月初三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知识青年志愿从军,联大自前日起开始登记,各委员分日轮值。今日应为雪屏,以有事先去,由余代。今日登记者三人,其一为勉仲之子;昨日一人;前日六人,其一为吴志青。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二时还。三时赵春谷来,求入附中教书。至才盛巷参加王达津毕业口试,未终席,出治事,并谒孟邻师。事毕,至西仓坡,正之等小组会已毕,据告拟以扩大军训为名将全校学生组织并训练。继开党员上书起草会议,到月涵、芝生、正之、枚荪、雪屏、启元、觉民、西孟、子坚、勉仲、伯伦、石先及余,芝生已综合前次开议诸人之意拟就文稿,各人略有修正,仍交芝生增改,文字甚婉转,意见甚坚强。大体于外交主英美苏并重,财政主去孔,军事主去何,行政院长不宜自兼等,于教育不谈而待其问。十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十月初四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雯儿来,携之食早点。归舍。检书。锡予来,谈坤仪与泽珣大吵,劝止复吵,竟无法制之,终劝坤仪去,乃止。午饭后小睡。下午仍检书。连日大忙,忽得一日清闲,不知所以遣之。晚出食羊肉,即还。十一时就寝。
〔付早点二七五元,晚饭一一〇元。〕
二十日 阴历十月初五日 星期一 阴
八时起。经利彬来。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一刻公超讲演战时之英国。十二时一刻毕,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还舍。三时至才盛巷,孟邻师今日招待公超茶会[115],到三校多人。六时半散。余与福田、龙荪、企孙、佩弦、继侗、岱孙、枚荪、一多、芝生公宴公超于厚德福,谈至十时半乃还。十一时就寝。今日上午光旦在校相告,谓有昆明富商邓君深念联大同人之艰窘,欲出其馀力资助三数教授每月一万元,以一年为期。前已送一多、罗庚、通夫三君三个月[116],现拟增加三名。此事邓君以托光旦、叔伟,光旦更以商之。月涵欲以余荐之,另二人一为春晗,一未定。余以邓君风义及诸公厚爱固可感,但无功受禄甚不安,且校中更有穷过我者,谢之。光旦力劝,允稍考虑,更答之有生以来未尝分外受人一文也。
〔付请客一一〇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十月初六日 星期二 阴 冷
七时起。报载中央政府有更调,何应钦专任参谋总长,陈诚任军政部长,俞鸿钧任财政部长,陈立夫调组织部长,朱家骅任教育部长,梁寒操改海外部长,王世杰任宣传部长,张厉生任内政部长,周宗岳任考试院副院长。此在近年来为最大一次之改组,孔、何、陈之去亦为国内外舆论所最注意,或可一新耳目。惟孔之副院长未动,俞以次长升任,四行一局仍属于孔,能否有所展布实为疑问。陈任组织部,张任内政部,盖为选举地步,能否博得同情亦一疑问。盛传宋子文将任行政院副院长,今日只见改国民政府委员不见副院长之命,不知何故。张厉生已改内政部,腾出秘书长缺,副院长改人必无疑问,何以不见明令耶?岂中变乎?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回舍。三时至才盛巷,孟邻师招待在校北大学生。六时会散。与师谈,师亦不主受邓君资助。在华山西路食羊肉后还舍。无电灯,十时半就寝。
〔付雯作衣手工一〇〇〇元,面包一二〇元,晚饭八〇元,梨三〇元,灯油二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十月初七日 星期三 阴 晴 风 [小雪][117]
八时未起。陈保泰来[118],谓陈立夫日内来昆,询余有消息否,此事联大无从知之也。又言将辞中山中学校长,以与朱骝先无交谊。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三时复入校。校中请自缅新回蒋参谋讲演前方情形,讲毕,月涵先生劝学生参加从军。自上星期四知识青年志愿从军开始报名,第一日六人,第二日一人,第三日三人,第四日三人,第五日撤销一人,今日为第六日,由余值日,竟无一人登记也。讲毕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商扩大军训、全体训练事,定后日开校务会议。饭后王泽民来,第五集团军副司令也,亦来商扩大军训事,甚愿全力相助。九时半还舍。十一时半就寝。
〔付加菜四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十月初八日 星期四 晴 风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谈久之。八时还舍。雯儿来,九时半送之还。读《纪文达集》。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十月初九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憩。后至才盛巷。三时北京大学开校务会议,商校长赴美应进行诸事。五时散。至西仓坡,西南联大开校务会议,商扩大军训事。七时馀电灯熄,遂进膳。膳罢,传有预行警报,各散。还舍,询知已闻城外汽笛声两次并有击钟者。八时半余闻汽笛又鸣,继而电灯复明,盖解除矣。杂阅蒋氏《东华录》及《吴梅村集》。十一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十月初十日 星期六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雪屏谈,或谓上总裁书词句太硬,已改易数处。饭后还舍,睡未熟。雯儿来。六时携之食米线一碗四十五元,一碗四十元,馒首六个九十元,菜二盘各一百二十元,鸡蛋面一百三十元,竟价五百四十馀元,较之春间又四倍矣。草文稿。十二时就寝。久思蓄须,近十日未剃,竟未成形,可笑也,仍去之。
〔付晚饭五四五元。〕
二十六日 阴历十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尹辅来。雪屏来。雯儿来,同出早餐。十时至才盛巷谒孟邻师。十二时还。小睡。从吾自宜良还。晚饭后雯儿来,同出购物,送之还宿舍。归。再与从吾久谈,知党员上书本文,略有改动,外戚一段全删,并由执行委员会另上一书,说明全体意见不能不上呈之原因。上午与孟邻师谈[119],下午与雯儿谈,晚又与从吾谈,极思从军,以余此时最无牵挂也,而雯儿甚不谓然。十二时就寝。
〔付早点二六五元,面包一三〇元,加非半磅三〇〇元,雯用五〇〇元,梨六个六〇元,刻图章四〇元,烟一〇〇元,糖一〇〇元,茶叶一六〇元,加菜二八〇元,鸡蛋十二个一九五元。〕
二十七日 阴历十月十二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光旦来谈,谓熊前记误邓锡之资助联大教授之款,冯柳漪、吴春晗已受,劝余必受,恳切辞之,并推荐枚荪、家驷两君,光旦以为然,嘱为向枚荪一言。十二时在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二时半至才盛巷。三时至长江实业银行参加北大同学会欢送孟邻师出国大会。四时半散。至才盛巷与枚荪谈熊资助事,枚荪亦辞,并荐萧叔玉。六时还舍。随至新校舍上课。九时还。与伯蕃谈。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十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邵光明来谈,昨日方自保山来昆明,据谓此次滇西战事以霍揆章部表现最佳,宋希濂部最差,但虽克城获胜,而美人之批评甚劣。如克复龙陵、松山、腾冲三地,共用炮弹十八万发,且死伤甚众,在美国人观之实为浪费,以为如用九万发即可不死伤而得三城。盖中国炮兵指挥不得法,往往使三五尊连放一日,而不知使数十尊集中放射一小时,以故徒费时间而无效果。有时连放一日,迄夜乃息,而翌晨敌人已乘间将破坏处修好,我步兵不知,每致全部牺牲。又攻击堡垒时往往将部队集中于敌人火力线外,既不猛扑又不隐避,使零星小股向前试探,每一试探,生还无几,必使全队零星死尽乃已。美人谓我不进不退不躲,枉费人命与时间。第一次攻龙陵时,命宋部刘师于公路小路各屯重兵防敌来援。刘志在早到龙陵,夺取物资,孤军直入,以少数步队截堵敌军,不意敌人于公路小路均有大批军队冲来,遂致溃败。而我军甫入龙陵,敌援即至,物资未得,士兵大败。刘自戕未死,而宋亦遂撤往重庆。又言何应钦二十五日来此,盖为接洽设立滇黔桂战区,以何为统帅,三省军队均归指挥,龙颇不谓然。九时半入校治事。雪屏来函,嘱与月涵商请校内教授如正之、叔伟、枚荪诸人为学生讲演从军事,月涵先生以为然,定在明日下午三时,人选晚间决定。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雪屏来,谓得骝先先生函,并慰堂[120]、伯苍函,促其往渝。同至才盛巷谒孟邻师,师定明晨入陪都畅谈。枚荪、瑞升继至。六时散。至西仓坡,月涵先生宴霍揆章,嘱陪。八时散。有预行警报。归。明日讲演定正之、枚荪、芝生、瑞升、勉仲、光旦、一多。光旦由月涵接洽,一多由芝生接洽。还舍。与伯蕃、宝騄谈。十二时就寝。
〔付加菜二八〇元(已入昨日记,应去之),雯用五〇〇元,换鞋底二五〇元,梨五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十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征集委员会今日由余值日,无一人报名,昨日止共三十人。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二时半复入校。三时讲演会开始,首月涵,次端升、芝生、枚荪、一多、召亭,立论虽不同,而主张从军则一。五时散。雯儿来。传有预行警报,未证实,但电灯甚暗淡耳。九时送雯儿还宿舍。十二时就寝。重庆来信,骝先先生将以立武、枚荪为次长,又传以李惟果、朱经农为次长,而以雪屏主高等司,从吾长河南大学。从吾有信致慰堂,主以雪屏为次长。
〔付晚饭一〇五元。〕
三十日 阴历十月十五日 星期四 晴
九时华炽来,始起。与从吾谈,从吾言若雪屏入渝,则青年团无人主持,恐肇事,劝余出任。坚辞之,余殊无意于此。十时半入校。登记从军者纷纷不绝。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在征集委员会办公。届至五时半止,报名参加者一百十九人,连前共一百四十九人,工学院凡三十五人,合计一百八十四人,较之政府所望于本校者多八十馀人。今日情形十分热烈,勉仲上午在工学院讲演后即来;雪屏、华炽上下午未尝稍息;石先亦上下午均来;学生亦极关心,时时张贴登记消息,以为鼓吹。往来如织,倍显精神。六时还舍。雯儿来,九时送之还。归来得月涵先生函,嘱往一谈,急赴之,石先先至,勉仲继至,有学生多人来信请求登记延期,并召集登记学生谈话,俾询求实际问题,商谈结果均允之。归舍。十二时就寝。
〔付客饭二份二四〇元,晚点六〇元,雯用五〇〇元,灯油二〇元。〕
十一月份昆明预行警报二次:二十四日、二十八日。
十一月经常收入一六二八四元,临时收入四七〇〇元,共二〇九八四元。支出膳食一〇一九〇元,酬应费二一六〇元,杂支四五七二.五〇元,雯儿用九〇五〇元,共二五九七二.五〇元。实亏四九八八.五〇元。
十二月
一日 阴历甲申十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雯儿来相寻,偕还靛花巷,言欲登记从军,询余意见。余告以悉听其自由,不加可否,但其所考虑不决者愿为之解决。据言于从军无所犹预,但恐从军而失学,将来返校不易补习耳。此本无关,但余恐其将来从军还,年已长,又牵于婚姻,未必再能入学,或入学而无心读书,故告以可再自考虑。二时复入校。今日登记从军者又三十四人。三时至附属中学观印度研究生许汝佳表演印度柔术,在中土视之,盖绝不可能者,而其盘曲手足,浑若无骨,可惊之至。尤难者,能缩腹如瓢,运肠四走,不知如何练成。据云印度修道之士类皆能之。四时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通过从军优待办法及扩大军事训练两案。六时雪屏偕来舍中小坐,同出食米线。食毕各归。凌仁来。雯儿来,未遇。今日为三弟四十一岁生日。十二时就寝。
〔入十一月薪五九〇元,十一月生活补助费及加成五三四〇元,十月食米代金八三〇〇元,十一月研究费三五四元,十月房贴二〇〇元,十一月车费四〇〇元,部发研究费六〇〇〇元,共二一一八四元。付房租二〇〇〇元,税捐四七.五〇元,膳费一餐二〇〇〇元,宿舍杂费四〇〇元,梨一〇〇元。〕
二日 阴历十月十七日 星期六 阴
七时起。天寒且阴。九时入校治事,并照看从军报名。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午睡,醒已四时,不知何若是之倦也。入校结束从军登记,计两日又增一百三人,其中工学院七人,但系上午十时消息,不知其后增加否。至西仓坡,月涵先生不在,留条而还。傅乐淑、何鹏毓、宋泽生来,三人皆投考留学,来告今日成绩。门前晚饭。泽珣来谈家事,甚久。读王侃《放言》。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二三五元。〕
三日 阴历十月十八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十时至才盛巷,晤蒋太太而还。午饭后小睡。四时复至才盛巷,欲寻书,无人在,乃归。十二时就寝。闻敌人自黔边北窜,已逾独山,距贵阳四十五里。贵阳如陷,恐其直捣毕节,南窥昆明,北胁泸州,则势危矣。现美国炮兵屯驻盘县以遏其西来,卢汉一军入黔,胡宗南、汤恩伯之军亦至,或足以阻之。黔主席有卢汉之说,又云南省政府准备西迁,不复作徙会泽之计矣。
〔付午饭九五元,晚饭二一〇元,橘子一斤二〇〇元,白糖半斤一三〇元,花生半斤八〇元。〕
四日 阴历十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晴
昨前两日天阴冷甚,今日放晴回暖矣。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三时复入校开宿舍管理委员会。四时至西仓坡常委会,诸人与王泽民商扩大军训事。前数日,第五集团军方面对此事甚热心,愿积极相助。今日已不如前,且谓必须中央核准方可进行。王泽民明白言,何应钦来此后,对此事颇怀疑,以为学生不易管理,如有枪支更难矣,诸人之畏缩或以此也。王又言委员长已至贵阳,都匀已紊乱。王去后,常委会继续讨论,认为如期此事之成,必须派人至渝商洽,遂推定正之、芝生、枚荪三人。七时入校授课,到四人。学生言教室门未开,或以为无课,均去矣,乃决不授。归途遇三人,坚欲上课,以人少婉止之。至华山西路羊肉铺晚餐。还舍。读杂书。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二二〇元,梨二个三〇元,烧饼二个三〇元。〕
五日 阴历十月二十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二时半复入校,为宿舍抽签,三时半毕。至西仓坡开教授会,讨论扩大军训事。勉仲临时连合二十馀人提案,即时将课程改订,与战时配合,全体操练。发言者甚多,结果仍以校务会议决议通过。一多有组织起来作游击队之意。会散,续开征集委员会。八时散。雪屏偕来靛花巷,与从吾共谈。骝先先生决以杭立武为次长,枚荪之说,讹传也。以甘家馨长总务司,翟桓为主任秘书。高等司意在雪屏,雪屏不往,尚未定,或由伯苍任之。此诸人伯苍外,无一与大学有关系者。如此阵容,殊失天下之望。不惟难望作为,较之陈立夫尚不如也。傥以经农、枚荪为次长,雪屏主高等司,伯苍主中等司,俊升、大年任参事,其庶几乎!闻骝先本定长交通,以孟邻师长教育,有谓师年老力衰者,乃罢。美国人消息,宋子文将代行政院长,蒋专任主席兼统帅。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五〇〇元。〕
六日 阴历十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阴
九时起。不自知其迟。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师范学院加菜,请此次参加留学考试者。饭毕还舍。睡未熟。检箱只。泰然来。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八时半散。还舍。读目录书。十一时就寝。闻敌入黔之军,盖流窜之骑兵,其数仅二三千,我军见之辄溃,现已歼灭之矣。又都匀有黄埔十四期生某,受周佛海伪命起事应敌,故一时顿现紊乱,亦扑尽之。敌人大军尚在黔桂边境,黔局尚不致大坏;外间谣言甚多,均不足信。又闻史迪威之撤还,盖由于重视缅北而轻中国本部军事,以故湘桂一带,均无新式配备。前此纳迩逊·赫尔莱之到华,复急遽返美,即面罗斯福述其不妥,请予撤还。芝生言一多往时与梁实秋友善,均属国家主义派,自入清华,始专心读书著作,惟对政治素感兴趣,又富情感,近日激于对军队之同情,故复大谈政治矣。
〔付添菜四〇〇元。〕
七日 阴历十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阴
昨夜微雨,甚冷。今晨仍阴,但不似昨之寒也。昨日以前,着小夹袄一、毛坎肩一、衬绒袍一、夹袍一,昨晚改着小夹袄、驼毛袍、衬绒袍,今晨去衬绒袍,尚不觉甚寒。八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诣矛尘石牌坊巷六号新居。三时还。子水来。四时至才盛巷治事。至华侨兴业银行晤李岫青,莘田来信嘱往访之。李以莘田定期存款存单交余,系昆定字五十二号,凡二十三万元,定期三个月,月息五分,明年二月二十一日到期。李云系莘田托之售卢比之款,凡二千卢比,每卢比合一百十五元云。诣绍穀,不值。还才盛巷,晚饭后还舍。十一时半就寝。李岫青云,今日独山已收复,周恩来将任行政院副院长,朱德或毛泽东将任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如毛任则朱将入行政院,更益以徐特立,凡四人加入政府。今晨枚荪亦言周恩来为副院长,何应钦主黔政之事。
〔付橘子一斤二〇〇元。〕
八日 阴历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阴 冷
八时未起。校工李照光为送箱只、被褥至,前此存之乡间矛尘处者也。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复入校。前日芝生所拟上蒋主席书稿已商定,昨日清缮送发,忽留置,今日移易二字,须更缮,故复入校。但抄送张、蒋两常委及致参谋部者已发出,不及追改矣。实则毫无关系,仅移“本校”二字于上耳。五时还。读目录书。学生自治会有战时云南坐谈会,请出席讲历史文化,辞未应。与从吾谈时局。余于敌人入黔事,总以为是一种尝试,我无备则深入,有备则退。其真正目的在于据全桂,保护南洋撤退。果其必欲占滇黔以覆陪都,非五十万军队不能,而黔边之敌无此数也。又周、朱、毛、徐加入政府,恐其他各派,若张君劢、左舜生以及无党籍之王云五辈,必亦加入,既以表示合作,兼可牵制。合作以后,或疑党团将缩小范围,限制活动,余疑其不然。或使共产党公开活动,而与之争竞也。独山克复已证实,百色尚无确讯,或尚未沦陷。至镇南关则敌人已攻陷,由之以通谅山龙州矣。此不出意料者也。十二时就寝。
〔付雯用一〇〇〇元,晚饭一〇〇元,花生一〇〇元,添菜一〇〇元,赏工友一〇〇元。〕
九日 阴历十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晴 阴
八时起。天气沉阴冷甚。迄午云散,午后晴矣。天虽寒,晨起仍用冷水洗面。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得廉澄书,谓岗头村地主袁向耕昨至村中公舍,言昆湖电厂欲租用房舍,嘱余往商,并云濯生下星期六移城。四时半往晤向耕于万钟街资源委员会,商妥:上房即日让出,厢房一周内让,南房仍暂由廉澄住;电料不折,由昆湖电厂还以电料。谈毕,诣绍穀,小坐。六时至厚德福,应葆楷、正宣之约。食半,枚荪来告廉澄已移城,濯生明日亦移,嘱速派人结束村中公舍。四五小时之间忽尔变化,至此真出意外。饭后往才盛巷,命宜兴、杨运明日下乡运书,结束一切,并通知昆湖电厂接收。复晤枚荪、廉澄,知今日濯生临时变更计划,提前入城。廉澄遂亦于今日匆匆结束迁入,而深怪矛尘之徙城不向同舍言,以为濯生之临时变化,亦为不相告之意,乃为先发之谋,遂匆匆席卷而入。大抵平时不甚融洽,临事遂不相信赖,各急其私,乃置公而不顾。七七事变之后,北平同人之自顾者皆先后私离,而忠实留守者反致饥寒,亦此故为之祟。十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白糖二斤四八〇元,烧饼二个三〇元。〕
十日 阴历十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八时半始起。从军学生代表来。吴春晗来。汤锡老来。午至师范学院午饭,与岱孙、雪屏久谈。还舍。与伯蕃谈。崔书琴夫妇来。雪屏来。检读《熙朝新语》,嘉道间徐锡龄、钱泳同辑,托名余金,托字德水。徐氏既卒,钱乃重刊其书,改题徐名。徐字厚卿,吴门人。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加菜三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十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入校。十时开国民月会,月涵先生报告时局好转情形,勉仲报告公费食米情形,凡一小时。治事后至师范学院午饭,雪屏生日,食面。还舍小睡。读目录书。景钺来。得孟邻师书,谓重庆对联合大学扩大军事训练事,空气甚劣,且有人中伤,以为将生大问题,嘱陈月涵先生慎重将事。前日枚荪以端升到渝后函相示,其意亦同。不知究系何人妄言,致使重庆不惟怀疑,且感不安也。六时往师范学院晚饭后入校,授史部目录学。九时还。与从吾谈。读《熙朝新语》竟。十二时半就寝。
〔付雯用五〇〇元,橘子二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十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阴
七时起。检箱只,取所藏珂罗版书画五四本读之。九时入校治事。教育部以校中教授有不兼职者,各致研究补助费一万元,凡二十七人,余与焉。此事由俊升询之月涵先生,并未商三校,亦未语同人而开单。故有兼差者杂侧其间,如马约翰是;亦有清苦而未与者,如闻家驷是。本不甚妥。但余则一无所愧,商同枚荪受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后旋舍小睡。三时往青云社书店读书。余既为《清国姓臆测》,忽检书目知朱逷先先生有《后金国汗姓氏考》,载《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久求未获。昨日下课闻之欧阳琛青云社有寄售一本,力既不能得,乃就读之。与余立说迥异,心乃安。四时至才盛巷,晤蒋太太、枚荪、物华、诱衷诸公,治事并检书。晚饭后还。作书上孟邻师。今日杜聿明有信致月涵,谓联大扩大军训事,已奉委员长复电,须从长计议,杜有爱莫能助之表示。矛尘以余新有所获,为余代买法币,折合黄金存款一两,存单为中国银行一五四八号,半年为期。十二时就寝。
〔付烧饼二个三〇元,入教育部补助一〇〇〇〇元,付印花四〇元。〕
十三日 阴历十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晴 风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午睡酣且久。崔书琴来。四时至新建教职员宿舍,会同月涵先生、明之、世昌验收。五时半至清华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还。读《池北偶谈》。十一时半就寝。
十四日 阴历十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薛德成来。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午饭后还舍。午睡甚久。整理《爱新觉罗得姓》旧稿,欲以投之《东方杂志》。六时半雯儿来,同入城。九时半送之还。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六〇〇元,茶叶二五〇元,橘子一五〇元,面包二八〇元,雯用五〇〇元。〕
十五日 阴历十一月初一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柳漪来谈。德成来,送公文稿。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往师范学院午饭后回舍小睡。五时至文化巷赴汪典存之约,座有邵鹤亭、陈保泰、张印堂、周枚荪、查勉仲、黄子坚、陈友松、陈雪屏。保泰言李济深在罗定组织自治政府,参加者有余汉谋、区芳浦诸人,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未参加。薛岳态度不明,亦在扩充部队中。时至今日,犹为此据地自雄之举,徒为敌人作伥耳。可伤!可痛!想漱兄必未参加也。又外报载,连日我克独山上司、下司、六寨、南丹,车河由敌人之退[121],并无接触。近敌在河池筑工事,意在拒我,如我能攻下,则方可制胜。枚荪言端升已还,孟邻师明日亦归。八时还舍。十二时就寝。
〔付雯儿膳费二二五〇元,补膳费二五〇元。〕
十六日 阴历十一月初二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汤锡予来。周达樵来。十时诣端升,不值。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还舍小睡。三时至才盛巷治事,筹备明日校庆。检《元史》《金史》。五时许孟邻师还,谈一小时半。八时还。改论文。十二时就寝。上午罗式刚来,已考入译员训练班,嘱为保证人。孟邻师言,晤委员长谈共产党事,谓三个月后有新发展。
〔付胰子五十块一二五〇元。〕
十七日 阴历十一月初三日 星期日 晴
今日为北大四十六周年校庆。七时起。八时半至才盛巷布置。十时开庆祝茶会,到四十馀人。孟邻师演说,谓吾人应接西洋科学之源,而不应仅接其流,此语可谓不愧大学校长矣。吾恐今日能语此、能喻此者,鲜矣。师讲毕,枚荪续有报告。十二时会毕。还舍小睡。读目录书。七时茀斋约晚饭,为邵鹤亭设也。九时还。十时就寝。
〔付面包一个一四〇元,历本五〇元。〕
十八日 阴历十一月初四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饭后视矛尘疾。还舍小睡。七时至昆北北教室,参加从军学生同学会,不及详听报告,至南区授课。九时还舍。与伯蕃谈。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一一〇元。〕
十九日 阴历十一月初五日 星期二 阴 雨 雪
昨夜天色晴朗,晨起忽已沉阴,不知以何时豹变。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诣端升,送行,今日将飞往印度转美国,出席太平洋国际学会也。小坐。至才盛巷谒孟邻师,今日亦同端升偕行。天忽飞雪,数片而止,亦难见之。至一时还。周萸生来。六时景钺夫妇约晚饭,有面,或其夫人生日。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午饭一八五元,洗衣九〇元。〕
二十日 阴历十一月初六日 星期三 阴 雨
七时半起。天气甚寒。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三时至西仓坡开征集委员会。五时开常务委员会。七时招待军医学校教官,以代本校从军学生检验体格酬谢之也。十时散,归。与宝騄、伯蕃谈。至十二时就寝。
〔付雯皮鞋四〇〇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十一月初七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天已大晴。从吾、柳漪来谈,谓俞大维今日将与联大同人谈,托为一约。余乃至西仓坡向月涵先生言之,随入校治事。十二时午饭后还。二时枚荪来,商美国援华会救济昆明教授事。四时遂同至西仓坡开会,亦谈此事。决议先由各院推荐人选,由余汇齐,再请月涵先生决定。五时半大维来,余以岱孙、福田、龙荪未至,再往北门街约之。大维七时离去,一小时复还。谈至十时乃散。九时许电灯熄,传有预行警报,未之信。返舍。闻农业学校战地服务团有汽笛声,先后两次,不辨解除抑紧急。十一时即就寝。
二十二日 阴历十一月初八日 星期五 晴 冬至
七时起。记前昨两日会议记录。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枚荪来,出示法商学院推荐人选。一等急需者,燕召亭、周濯生、张奚若三人;二等次急者,陈序经、钱端升、赵廼抟、潘光旦四人。公正之至。各院均能如此,无争议矣。十二时往师院午饭后还舍。柳漪来。四时至师范学院。五时偕毓棠、清常步往网球会聚乐部,贺戴振东、宋宝光结婚,甚铺张。月涵先生证婚,微讽之。饮馔未竟,电灯忽熄,有预行警报。客渐散。余与雪屏同访陈叔通于大观新村。九时半电灯复明,预行解除,余与雪屏亦辞归。十一时就寝。在聚乐部晤光旦,谓熊锡之款欲畀泽涵,嘱商之。
〔付雯用二〇〇元,橘子一斤一四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十一月初九日 星期六 晴
八时半始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诣矛尘视疾。二时半还舍。西孟来。大维来。晚携雯儿入城购物,九时半送之还。十一时就寝。不作昼寝五日矣,甚倦。大维言抗战尚须两年。日记毕,方欲就寝,城外汽笛作,电灯熄。从吾下楼来谈。一时始见灯明,知解除矣,乃寝。
〔付晚饭一四〇元,洗衣二〇〇元,橘子二斤三〇〇元,蓝线一五〇元,点心一七〇元,面包一个一四〇元,雯用五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十一月十日 星期日 晴
八时半始起。雯儿来。同诣家骅,小坐。往食米线,归。午后小睡。三时鲍觉民约过节,赴之。晚有汽笛声,电灯乍明乍灭,不知果有警报否。十时许忽有轰炸声三四阵,最烈一阵,电灯未熄。初不敢决,炸后电灯灭,始信。十一时半余等将还,觉民出探两次,皆静无行人,以为未解除,不敢行。候之又候,竟至一时,归不得矣,遂作通宵之戏。自美军于大西门外农业学校设空袭汽笛,其启放每较城内为早,或半时,或一时,且有警即发,不问到市空与否。市民遂忽视之,而城内汽笛亦懈怠,如今日城内竟未发警报。设炸城内,不知成何惨状。同时电灯公司不能保持供电,时时熄灭,于是以电灯明灭表示警报之作用亦失。此亟宜改善者也。
〔付早点八〇元,花生五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十一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六时还舍。睡至十时半,十一时半复睡至一时半。偕姚从吾至大西门外译员训练班。参加本校从军学生茶会,到征集委员会全体及冯芝生、周枚荪、张清常等。石先主席,华炽、芝生有报告,月涵、枚荪有演说,清常领导唱歌,勉仲闲话甚有趣。五时散。至师范学院晚饭后还。七时又有预行警报,灯熄,而大街市民游行庆祝护国纪念者,鼓乐火炬如故,并燃放花爆。八时半就寝,时警报未除。闻昨夜我国某机关请美国空军全体庆祝圣诞,故敌机来时美机未起飞。幸所炸为巫家坝旧屋,我无损失。
〔付花生五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十一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有云
七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预备功课。三时复入校。上周学生以护国纪念及元旦均为星期一,请将史部目录学改在星期二下午三时至五时。今日忘出布告,到校又迟,学生散矣。乃至办公室治事。四时诣矛尘视疾,遇伯蕃同访。其妹导观敬节堂,每妇一室,七八室一院,院有门,门外走道不临街,略计之约二百室,亦大观也。走道之前有大堂,堂外为大门,见布告一纸,发十一月食,米每人一斗。真盛德事,今人恐未喻。归。读笔记,并录其有关者。七时出食羊肉二碗、饵一张[122],价百元,此今日未能再廉之食品。归。整文稿。十时城外有警报,城内无预行,灯亦未息。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一〇〇元,橘子一斤一八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十一月十三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师范学院午饭。毕,还舍小睡。坤仪来。三时张印堂来,同诣严燮成[123],贺其弟婚。贺客百馀席,其他铺张更过于此,非千万不办。今日奢侈之风多在商界,睹此宜信。燮臣自言镕西大哥戚属,又请余辈修《大理志》,故有往还。四时诣枚荪,遇召亭。法律系四年级学生星期日宴师长,蔡枢衡与马质夫席间相互讥嘲,遂致绝裂。本星期蔡未上课,函召亭辞职,并以告学生。学生开会挽留蔡,遂起小小风波。代表谒召亭,语不妥,召亭斥之,学生乃谒枚荪。今日召亭语枚荪,欲更召学生训之,枚荪劝之,余亦劝,止之。五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无要案。七时散。饭后还。读英文。十二时就寝。美国援华会补助大学教授研究之款,数额过大,争者甚多,连日向余言者不胜其烦。或以上年未得而有不平铁仙、伯蕃,或以上年曾得本年不能得而有不平宝騄,或切欲得之而有所诉承谔,或为人帮忙而有所言锡予为觉明进行,余皆一一敬聆之,不敢有言,以余无推荐权,且不在顾问之列也。上星期四之会,本请院长推荐所知,枚荪而外,惟子坚推勉仲、雪屏、友松、浈阳、清常、中方六人。芝生、正之惟就名册注明兼职与否,嘉炀并注亦无之,均于今日交来,而会中无一人谈及,盖去取之间,不免招怨也。
二十八日 阴历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枚荪来谈援华会补助事,并阅别院签注,且嘱余将所知告之月涵先生。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与月涵先生详谈,至师范学院将一时矣。饭后还舍,午睡极酣。四时半至西仓坡会明之,验收南北院房子,月涵先生以事未参加。验毕,诣矛尘,烧已退。七时至才盛巷治事。晤枚荪,告以召亭晨间向月涵表示辞职事,并请其开会时为觉明一言。食羊肉而还。读英文。十二时就寝。
〔付晚饭八〇元,面包一四〇元,橘子一五〇元,雯用五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十一月十五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入校前召亭来谈甚久,仍谈欲辞主任,并谓或连教授并辞,举两事为言:一、月前芮沐欲赴美,召亭阻之,枚荪允之;一、最近蔡马之争,枚荪以为若主任早为解劝,必无问题。余极力慰解,力言枚荪无恶意,劝其候孟邻师还再言。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后还舍小睡。三时入城访徐绍穀。至才盛巷治事,并检史部书。九时还舍。十时后城外有警报,城内敲锣,灯熄,传有预行。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师范学院午饭。还舍小睡。四时至才盛巷,贺枚荪侄女与蔡君结婚,皆联大学生。六时至乐乡酒家清华服务社宴税局人员,其三皆尝听余课者。九时还。伯蕃来谈。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八〇元。〕
三十一日 阴历十一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雯儿来。午睡后雯儿再来。四时诣袁家骅,请过节也。掷升官图[124]、猜诗谜至夜四时,乃还寝,有雪屏、毓棠、伯蕃、宪钧、宝騄、陈嘉诸公。
〔付午饭一二〇元。〕
本月警报情况紊乱[125],且皆未出避,不能确记。惟二十五日之夜有三次轰炸。
本月支出膳食六〇一五元,杂用七一六七元五角,雯儿用九九五〇元,共二三一三二元五角。收入薪津一五一八四元,研究费六〇〇〇元,教育部奖金一〇〇〇〇元,共三一一八四元。
* * *
[1]则 原作“在”,据《丁则良文集》末附“丁则良先生生平及著译简表”改。
[2]诸家 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七日日记作“学者”。
[3]按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八日日记:“重庆《真理杂志》汇来稿费四百八十元,酬《清史语解》三条。”即《真理杂志》第一卷第一期所刊之《释“土黑勒威勒”》《释“扎尔固齐”》《释“巴牙喇”》三条,以文字数核计,此次二〇〇元当为第三期《释“巴鲁图”》一条之稿费;后第四期所刊《释“巴克什”》一条之稿费,日记内未见记录。
[4]日 原脱,据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七日日记补。
[5]兰(蘭) 原作“瀾”,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教职员卷》改。
[6]请客款数原阙。
[7]中法 原作“中学”,据前一日日记改。
[8]三十 原脱。
[9]涨 原作“长”。
[10]事 原脱。
[11]请 原脱。
[12]又 原作“史”。
[13]衮 原脱。
[14][15]白 原作“伯”,本年五月六日同,据《中华民国史·人物传》改。
[16]师 原脱。
[17]榻 原作“塌”。
[18]予 原作“余”,据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一日日记改。
[19]嘉 原作“家”,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教职员卷》改。
[20]孟 原脱。
[21]谈 原脱。
[22]购一二事而出 原稿如此。
[23]孟 原脱。
[24]谈 原作“夜”。
[25]午 原作“一”。
[26]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27]政 原脱。
[28]原于此处空阙一字。
[29]按此篇后题作“爱新觉罗得姓稽疑”,作为《满清皇室之氏族与血系》一文之第三部分,收入《清史探微》,独立出版社一九四六年版。中华书局一九八〇年版《探微集》同。
[30]四 原脱,后十一日、十四日同,依例补。
[31]阴历 原脱,后十四日同,依例补。
[32][33]泽 原作“铎”,据《中华民国史·人物传》改。
[34]外 原脱。
[35]又理发一五〇〇元 原文如此。此盖指郑雯之理发费,但数额疑有误。按郑先生每月理发皆有记载,前此五月十一日五〇元,六月十二日六〇元,后七月九日六〇元,八月二十四日七〇元,九月二十日八〇元,十月十五日八〇元,十一月八日八〇元,十二月三十日八〇元。郑雯之理发费(女)当不至高出郑先生(男)二十五倍也。
[36]荫 原作“蕴”,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教职员卷》改。
[37]饭 原作“晚”。
[38]可由校备证明书馆可释 原文如此。
[39]翼 原作“贻”,据《柳诒徵先生传略》改。
[40]至 原脱。
[41]夫 原作“初”,据罗常培《论藏缅族的父子连名制》改。
[42]旦 原作“丹”,据本月十三日日记改。
[43][44]公 原脱。
[45][46][47]公 原脱。
[48]甫 原脱,据本日所录李选《侍御中溪李公行状》补。
[49][50][51]承 原作“丞”,本年十一月一日同,据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一日日记改。
[52]饭 原脱。
[53]付 原脱。
[54]十二 原正文作“二十四”,旁小字作“十二”。按成化丙申为十二年,且成化共二十三年,并无二十四年。
[55]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56]峭 原作“悄”。
[57]贺 原作“喜”,据上下文改。
[58]成 原作“臣”,据《喜洲镇志》人物篇改。
[59]白仑 原作“伯伦”,据本月七日日记改。
[60]冠 原作“贯”,据本月七日日记改。
[61]熙 原作“西”,后一日同,据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六日及张耀曾《亡弟宽熙事略》改。
[62]原于“流”字旁着一“?”。
[63]清 原脱,据前后文补。
[64]原于此处空阙一字。
[65]此文另纸抄录,夹在此处,即本日日记所言“余嘱年芳抄之别纸”者是也。题下有“五峰兰雪道人杨安道书并篆额”,即本日日记所言“中有三灵庙碑,景泰元年立,杨安道书,杨宗刻石”之内容。碑今在大理市博物馆。
[66] 原作“臉”,碑拓同。
[67]洱 原作“海”,据碑拓改。
[68]原于“道光”二字旁有一小字“据”。盖本拟补文于此,后又改写至眉批。故删。
[69]此文系杨缉熙所作,另纸抄录,夹在此处,即本日日记所言“中张杨缉熙作记,纸写,已将残破,乃嘱乾就、俊昌、定一、年芳录之别纸”者是也。
[70]按下列村名实有五个。
[71]成 原作“臣”。
[72]“天”字前疑漏一“谈”字。
[73]原于“(盖取瑞气”旁注“双行夹注”四字,意谓此段文中凡括号内文字,当作双行夹注排列。
[74]忙 原脱。
[75]泽承 疑作“泽珣”。
[76]颍 原作“颖”,据后文改。
[77]味苍雪斋诗选 原作“望苍雪斋诗集”,据前文改。
[78]原于两“尹”字下皆空阙二字。
[79]怒 原作“努”。
[80]今 原作“古”。
[81]“有”字前原衍一“有”字。
[82]尝 原作“常”。
[83]像 原作“象”,据前后文改。
[84]付 原脱。
[85]寺 原作“市”。
[86]云 原作“雪”,据前文改。
[87]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88]公 原脱。
[89][90][91][92]公 原脱。
[93]“惟”字前原有“无”字。
[94]公 原脱。
[95][96][97]公 原脱。
[98]哨 原作“少”,据罗常培《沧洱之间》二月二日日记改。
[99]原于“一”字前衍“星期”二字。
[100][101]僧 原作“生”,据《冷僧自编年谱》改。
[102]Sulfathiazole 原作“Surfathiazor”。
[103]事 原脱。
[104]云 原脱。
[105]前 原脱。
[106]前 原作“后”。
[107]谈 原脱。
[108][109]骝 原作“骅”。按朱家骅字骝先。
[110]漪 原作“猗”,据一九四二年四月三十日日记改。
[111]服 原作“胡”,据下一句改。
[112]纽约泰晤士报 即指《纽约时报》。按《泰晤士报》,英文名The Times,直译当作《时报》,为英国报纸;《纽约时报》,英文名The New York Times,为美国报纸。
[113][114]孟 原脱。
[115]孟 原脱。
[116]夫 原作“甫”,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教职员卷》改。
[117]此处中括号为原有。
[118]保 原作“葆”,据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九日日记改。
[119]孟 原脱。
[120]慰 原作“渭”,后一日同,据《蒋复璁口述回忆录》改。
[121]河 原作“全”,据《中华民国史事日志》、《独山县志》改。
[122] 原作“块”,据一九三九年一月十四日日记改。
[123]成 原作“臣”,据本年七月十三日日记改。
[124]官 原脱。
[125]紊 原作“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