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四十八岁依阳历新年增一岁计。居北平西四牌楼北前毛家湾一号东门,三子仲女侍,长女居昆明。任教育部北平临时大学补习班第二分班主任兼代总务长,教育部平津区教育复员辅导委员会委员;本任国立北京大学教授兼秘书长、文科研究所副主任,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教授兼总务长。

一月

一日 阴历乙酉十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阴 雪

七时半起。昨日补习班通知今晨九时北平行营在怀仁堂举行中央各机关团拜,各校校长、院长可参加,并送来红绫名条,余非政府命官,辞不往。十时雪屏来,谓此间党部人员以雪屏此次接收补习班声誉著,又畏孟真严,有推其久任意,雪屏谢之。十二时诣雪屏,小坐。往东厂胡同教育部特派员办公处,应沈兼士先生午饭之约,略谈,未入席,出。赴黄公渚、君坦之约于东四牌楼二条胡同,并拜见姻年伯母丈太夫人,亡室周稚眉夫人之姨母也。饭罢,得补习班电话,第二分班同乐会必欲余往训话,急赴之,已将二时矣。话毕,听《乌盆记》一出而还。今日始行车马依右前进之制,千百年旧习,一旦改易,居然井井不紊,殊深叹异,既于此见国人进步之速,复可知凡有规律者,一人导之,众人随之,非难事也。四时李从伊先生来,送还石璋如款万元,盖日前托余划拨者,今已不需,特来退。谈顷,知在第八分班任文书职,现已留任。月前正当分班裁员,凡两晤面,并无一语道及,今事定得留,始言之,可佩可敬。元旦喜见君子,特记之。今日消寒甲会第二集,集余家,到王翼如、汪受益、李友樵、杨君武[1]、黄公渚、君坦兄弟、陆蔚霞表弟、海平六哥,十时散。余先与诸公成消寒会,继又与雪斋等成消寒会,故名此会为甲会,雪斋诸公一会为乙会。十时后雪。十一时就寝。余自十一月三日抵北平,日无暇晷,日记久缺,今日重起之。

二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风

八时起。十时至补习班总办公处治事。一时还家午饭,假寐。四时偕雪屏至琉璃厂,于永誉斋得金面世宝斋墨二丸:一丸面题“青麟髓”楷书,刻四龙,背题“世宝斋”三篆字,双龙夹之;一丸题“青麟髓”三隶字,背题“康熙丁未世宝斋主人詹方寰墨”,无花纹。其顶均有“广立氏”三字,共装小锦匣,价二千元。于英古斋得金面曹素功墨二丸:一丸面题“青麟髓”,背题“九如颂”阴文填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如日、如月、如南山、如松柏”阳文,其下画如文;一丸面题“青麟髓”,背题“苍松万古有”,长松画甚精。顶上均有“曹素功尧千造”六字三行,亦装一锦匣,价三千元。又得铜鼓书堂藏墨正面一丸,背题“篆仙氏法制”,左题“乾隆乙卯仲春”,右题“海阳吴太占造”,价一千元。于荣宝斋得吴天章按易水法制背面宝墨斋篆字填金,正面墨一丸,价三千元。六时还。晚饭后携墨诣雪屏共赏,雪屏所得尤多而精。九时还。与儿辈闲话。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十二月初一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九时余让之、周燕孙来,商第二班各系助教、助理暨文科研究所人员事,冗员太多,不裁减无以对国家,裁之又念诸人生活无着,斟酌再四,决使一家哭,不使学校费,仅留研究所六人,各学系四人。据上月底统计补习班八班共有学生、教职员、工友人数如下:

①以下人数原阙。

此任何学校之所无也,不惟可惊,抑且可痛,吾不敢以私而废公,然今日竟以此裁人事,竟日为不欢。下午三时入校,开史地教学委员会,至七时乃散,归。十二时就寝。

四日 阴历十二月初二日 星期五 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一时还。三时至本巷五号雪屏寓所开《建国周刊》编辑委员会,凡雪屏、赵奉生光贤、齐思和、张佛泉、董洗凡及余六人,又有袁君未至,决推雪屏任主编,奉生任经理,二月三日出版。饭后还。十一时就寝。

五日 阴历十二月初三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谒陈援庵先生于兴化寺街五号寓庐,请为第二班史学系学生讲述中国史学功课,每周一二小时,先生未允,亦未拒,拟请余让之再敦劝。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三时至东厂胡同,开复员辅导委员会。会散,与兼士诸公闲话,六时还。携儿辈至华宾园洗澡,晏儿在女子部,先还。十二时就寝。

六日 阴历十二月初四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会客。读《十六家墨说》。二时雪屏车来,同往沙滩红楼参加第三分班同乐会,听二胡一奏。出,诣吴宪,谈今后医学院进行事,孟真将请之长将来北大之医学院也。四时偕雪屏再诣溥雪斋,遇松窗在坐,四人同往厂甸永誉斋、英古斋、荣宝斋,得道光墨一丸、嘉庆墨一丸,价二千二百元,中上品也。六时会雪屏许,消寒乙会第二集,到余季豫携自书隶字条幅一帧、银币一元,沈兼士携玻璃版印王羲之帖一卷,溥雪斋携自画墨笔山水一幅,溥松窗携自画墨马一帧、小册页十开,张柱中携胡开文墨四丸,启元伯携自画墨笔斗方一幅、石印汲古阁图二纸、大笔一支,董洗凡携桃源石笔山一座,张北灵携磁瓶一,雪屏出墨一丸、册页一册,余出道光墨一丸。饭后阄分,余得雪斋画,雪屏得余墨。又作神仙对,雪屏出“金第六出风一一二夕五到三辽七西四”,余对为“时雨数春滋孟夏”,勉成文理,首唱为柱中之“新月半窗移枕外”。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十二月初五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客来。八时入校治事。史学系二、三、四年级学生代表十二人来见,请去赵奉生。此事发生在上上星期五,余已面加训诫一次,余让之劝导三次,均未稍改,以奉生谓彼等受奴化教育也,然奉生自言未有此语,学生则愿质对。今日之来,意复加强,必欲余即允其请,仍劝之无效,深责之亦无效,盖感情已伤也。一时归家。饭后小睡。自还北平,以事忙,客来又无时,午睡之习久废,近日深感夜眠过少,气燥易怒,决意复作昼寝,凡睡二十馀分钟。三时半携晏、晟、昜三儿至护国寺庙,其地为北平名庙会之一,逢七、逢八集市,今已破坏不堪,生意尤见萧条。五时归。即诣雪屏处,开补习班班务会议。八时散,归。与儿辈闲话。十二时就寝。

八日 阴历十二月初六日 星期二 晴 大风

八时起。白雄远来。汪受益来。十时入校治事。史学系学生代表又来,与雪屏商,决将奉生之课暂停,学生纪律事由训导处诰诫。余让之来,告陈援庵先生已允来班授课,为之狂喜。此次第二班哲学系请得林宰平先生、严群先生,国文系请得余季豫先生、孙蜀丞、孙子书、俞平伯、顾羡季、陈君哲诸先生,外国语系请得陈福田、蒯淑平诸先生,史学系请得萧一山、董绍良、孔云卿以病未上课、齐思和、赵斐云诸先生,今又蒙陈先生惠然肯来,此真平生第一快事,而让之、燕孙、王森、韩镜清相助为理,尤可喜。一时还家午饭。睡十五分钟。五时杨君武来。晚饭后余让之来,谓平伯自炫于外,言初得讲师聘书,辞不就,遂议兼任教授,又不就,复改名誉教授,闻之者若孙蜀丞等大不满,以为如此云云,直使人难堪,有辞意。此次请平伯,本出余顾念其八年不出之节。始议之际,兼士先生即以其曾在殷同家教书及与知堂老人太密为病,而班务会议时,余推之主持一年级国文,邓叔存先生即不谓然,余持之乃定,何必自炫如此,殊不可解。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十二月初七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半张富岁来[2],同往卢沟桥视查伪北大农学院第二农场[3]。场在五里甸,东距广安门二十里,西距卢沟桥五里[4],有地一千三百亩,为一正方形,南北稍长。凡分十六区,大小相若。其中间以车马行道,平坦方整,在罗道庄农场之上,惜其原为河滩,土松多石。东北六区较腴,西南六区极瘠。中间一区建办公室、试验室、仓库,均砖墙、灰顶、洋灰地,合旧屋计之,共一百零三间。种有果树一千五百馀株,以苹果、桃树为多,小麦等多亩,收成当罗道庄三之一。场东为郭庄,甚富。北为小屯。西为大窑村,村有三官庙,设简易小学一,为农场所立,教员由农学院约请负担,故与农民感情甚佳。视察毕,在场食馅饼。二时入城,沿途行人车马不绝,并见运物卡车五次,人言其地治安不佳,殊不可信。富岁云昨晚尚有人阻其行,今晨携来手枪四只以自卫,不意平安至此,大抵凡事不亲见不能得其真也。车抵广安门外,南行至南河泡二十七号,访德人洪涛生,北大老教授也,置有房舍、水田,并设有印刷厂。近日市党部以其为德人,欲没收其产,洪大惧,富岁劝之以赠北大求保护,洪以为然,故约往一谈,并参观一周。其地出产尚足自给,若就建教职员郊外俱乐部甚佳,印刷场规模太小,不足存也。四时入城,还家。雪屏来。与儿辈谈,柴志澄表甥、董行佺表侄暨维勤均寄居余家,极热闹。十一时就寝。

十日 阴历十二月初八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在沙滩大楼治事。孙云生因公事来谈,十二时偕还。午饭后小睡。四时至东厂胡同教育部特派员办事处,诣徐祖正。六时消寒甲会集于北长街教育会夹道杨君武家,到惠孝同、何益三暨翼如、受益、公渚、君坦、蔚霞、海平,是为第三集。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初九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饭后小睡。三时王翼如来谈,迄晚九时乃去,十年来未与之长谈矣。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十二月初十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三时至教育部特派员办事处开例会。五时会散。诣雪斋,小坐。雪屏继至,同往墨蝶林聚餐,并约恩稚云、赵□□携石章旧墨共赏[5]。饭毕,复还雪斋所,谈至十一时乃还,即寝。往东厂胡同路遇赵廉澄,今晨自重庆飞来,匆匆未长谈。

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风

九时乃起。客来甚多。十一时往雪屏处午饭。饭毕,至华乐园参加补习班同学会,观表演数节。二时至琉璃厂,在英古斋、永誉斋小坐。永誉有白寿山石章二方,一方、一扁圆,极洁润匀泽,稀见之品也,方者索价五万,扁圆者三万,嫌其太贵。雪屏得一乾隆养性殿大墨,完整可喜。在来薰阁晤其经理陈杭,知振铎侄近年尚有印书之兴,又知魏建功已到沪,即往上海来薰阁。五时再往永誉斋晤溥雪斋,已定妥方白寿山,并劝予购扁圆者,遂携以归。六时半至灯草胡同,应萧正谊之约,凡两桌,九时散。再偕张子高、邓叔存、陈雪屏诣溥雪斋,闲话,并出赵孟頫书《出师表》、沈石田山水共赏,皆精品,《出师表》尤美,凡四十行,字大四五分,无破损,运笔遒劲,与世传之柔媚者大异。十一时还,随就寝。

十四日 阴历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九时半诣赵廉澄于小院胡同,谈至十二时乃还。据谈昆明、重庆同人对补习班与党团太密为虑,尤以请叶青到班讲演多次一事最为不满,以其学术地位较差,长此下去,不惟党团侵入校内,且将学术标准降低,深恐影响于将来之北大也。又对余与雪屏参加此间校友会为怪,此则误也。余辈绝未参加斯会,但因有两处发起,促之合为一耳。又以会员资格问题未能解决,劝之必以二十六年以前毕业者为限,在未解决前两次开会均托故不出席,南中不知何以误传。又南中同人所注意者三事:一、校产,二、请教员,三、补习班与北大不相连续,皆要图也。而余于此外以为仍有四事须注意:一、增加之院系速定,二、产权速定,三、北迁之路径速定,四、北迁沿途程站速派人。还家午饭后小睡。四时至雪屏家开补习班班务会议。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十二月十三日 星期二 大风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偕雪屏至后门古玩店闲看,无所得。还家已二时半。四时再偕雪屏诣雪斋,同至琉璃厂,在永誉斋小坐,得墨二丸,价千元,以充消寒赠品。六时齐集致美斋,雪斋出字一,兼士得之;兼士出《广韵》一,元伯得之;元伯出墨床一、石章一,余得之;余所携,季豫得之;季豫出心畬画一、扇骨一,百陵得之;百陵出乾隆纸四、墨二,稚云得之;稚云出画一,雪斋得之;雪屏出墨四,柱中得之;柱中出画四,洗凡得之;洗凡出壶一,雪屏得之。其后雪屏以壶赠余,余以所得石章报之,更以壶赠雪斋,雪斋以所得画酬余。九时散,归寓。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阴历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昨夜忽伤风,鼻塞而已。八时起。九时客来。避风,不复入校。午饭后睡两小时。四时至雪屏寓,开班务会议,审查一、二、三、四、八各班教员资格及薪额。他班较余所定稍宽,意甚踌蹰。然余决抱不为学术界滋讪笑、不为继我者增纠纷之旨,不复更张。惟勉从诸公之意,改副教授二为教授。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十二月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醒,七时半起。涕内有血丝,我国俗所谓火也,在西医不知作何解释。余意近日之伤风,职是故上午未出门。三时至板厂胡同七号中德文化协会,应张富岁茶会之约,有德人洪涛生、卫德明,市党部徐秘书,教育部特派员办公处郝少臣,中德文化协会□君[6]、□君[7],余代表北京大学,共谈南河泡洪涛生地产事。洪氏当场声明以其房产地产捐赠北京大学,以其印刷机件捐赠中德文化协会,并言此意蓄之已久,并非因市党部此次动念,始作此抵制之策。洪氏声明,由卫氏传译。谈毕,进茶点,并参观协会之图书室,会中住有德人吴某Wolters,专研究明代磁器,所藏甚富,多大件器皿。六时至萃华楼,应马文昭之约。九时散,归。同坐皆旧协和医院大夫,今在第六分班者。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十二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寓。四时往五号开班务会议,讨论五、六、七各班教授资格,未竟。十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十七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伤风未愈。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家,午饭后小睡。二时往第五分班讲演。五时诣蔚霞表弟,消寒甲会第四集。十二时还家,随就寝。天暖如春,不似四九天气,北京向以三、四九为最寒,今年独否,明春初禾、疾疫均堪虑。

二十日 阴历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九时乃起。客来甚多。十二时至五号雪屏寓,《建国周刊》社招待北平各专家,请撰稿。宴毕,开编译委员会,决定二月十日初刊。四时散。归家。雪屏随至,同往琉璃厂及东安市场,于市场小摊得石一方,极润,色微白,有细纹,刻八字曰:“天理出言,要顺人情。”不甚可解,字亦不佳。如上角所印,刻文甚浅,当为石质过坚之故。余不辨何石,疑为玉,托雪屏以质雪斋。余先归家。九时许,得雪屏电话,谓雪斋言非玉,似白寿山,又似天白,如不误,其价当在百万以上,余乃以千五百元得之。商人虽愚昧,不致此也,或仍是玉。让之来,谈甚久。雪屏十时半复来,谈时许。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以昨得石章与玉相较,形色质均不相似,以刀试之,亦能受,但费力耳,应非玉也,顾仍不辨其石。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二时偕雪屏至琉璃厂。据永誉主人言,昨日之石乃河南所产,似玉而柔。在韵珍斋看墨,有乾隆御制墨二丸,各索八千元,价未协,归检《涉园墨萃》,知为汪近圣所制乾隆咏墨诗墨也。四时归五号雪屏寓,开班务会议,审查七班教员资格。九时还。读《墨萃》。十二时就寝。

二十二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归。得彭二姐电话,谓梦莲表姊丈病危,嘱往日升木厂代看寿材。比至,知已不起,寿枋为汪受益所存,欲得法币五万二千元,而彭府欲稍减,两方均在日升厂相候,余为中保,先运材,明日定价。此事本由蔚霞表弟接洽,遂往访之,不值。在李福寿买笔、荣宝斋买纸而还。入和平门,诣力舒东,小坐。五时出,还家。晚饭后携儿辈至德义声洗澡,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风

七时起。九时赵廉澄来谈,十一时去。余入校治事。一时半归。饭后小睡。得彭府电话,今日不接三,改明日设奠,后日暂厝贵州义园。又知蔚霞表弟欲来谈,遂候之,五时来谈,至六时去。作书致孟真。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饭后诣雪屏。黄子坚自天津来,据言二月后即辞天津教育局长返昆明。以天津一地而言,指导青年之机构已有党部、团部、教育部特派员、教育复员辅导委员会、教育督导员办事处、战地青年招致训练委员会、市社会局、市教育局、市政府九处,教育直无从办也。三时诣溥雪斋,小坐。雪斋以近日所得白寿山引首为赠,明代物也。至大雅宝胡同彭梦莲故居吊唁,并为之书主、点主。五时再诣雪斋,同往琉璃厂,并约雪屏。在永誉斋见叶玄卿大墨,长方形,有天启元年款,索价十五万法币,望洋兴叹而已。又乾隆御制螭虎墨一丸,漆皮,极精,索一万四千元,嫌其非希见之品,未议价。六时半至南池子冰窖胡同张企权寓,消寒乙会第四集。主人出家刻集,余季豫得之;季豫出故宫明信片,张百陵得之;百陵出日本仿唐代笔,启元伯得之;元伯出家制款墨,溥雪斋得之;雪斋出雪山小幅并悟斋退斋合制墨一丸,余得之;余出画笔四支、光绪戊子墨一笏,主人得之;雪屏出陶斋拓片、团扇及墨,松窗出小幅画,稚云出旧墨,洗凡出磁印合,均复掣还。沈兼士、张柱中以事未至。九时散,还。雪屏约往商补习班发薪事。十二时归寝。

二十五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阴

八时起。汪受益来。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午饭后小睡。六时在雪屏寓宴廉澄、子坚、子高、福田、岱孙诸联大同人,叔伟未至,佛泉、雪屏同作主人。十一时散,还。随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二时半至辅导委员会开会,即教育部特派员办事处例会也。三时后子坚亦至,报告天津教育情形。报告毕,与之偕往琉璃厂,在永誉斋晤雪屏。余得曹素功艺粟斋南极老人圆墨一丸,颇大,金色,亦佳。再至来薰阁,其经理陈济川外出,检架上有铅印《洪承畴奏对日记》,题程道一编录,不知其所出,亦不辨其真伪,惟首谓书为世祖以授多尔衮者,则大误矣。店中以余好之,举以为赠。更见金九经《重订满洲祭神祭天典礼》一书,以五百元得之。七时同在西单牌楼晚饭,遇天津市政府张君,据言尝得田黄笔架[8],重三十两,为中国第一,已出售于人。余以所得南极老人墨示之,谓墨质较新,不够乾隆也,艺粟斋当乾隆时,岂用旧模者耶?九时归。十二时就寝。黄子坚以胡钧编《张文襄公年谱》为赠,盖就许溯伊所作改编者也。墨价五千元。

二十七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阴

七时起。八时至雪屏处开班务会议,十一时散会。至北平市党部参加文化运动委员会成立会,被推为史地委员会常务委员,一时散会。聚餐。二时还家。三时半携晟、昜两儿至护国寺,一视而还。十一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诣雪屏午饭。伯苍于二十五日自南京飞来,雪屏为之接风也,畅谈至三时。三人同诣傅佩青,不值。再诣寿石工,观其藏墨。胡星聚三丸一匣,绝精。吴天章一匣五丸,原装匣,墨亦完美。又明墨多方,极于无一不佳。语其得时之价,皆甚廉,盖积十馀年之力,日日不离琉璃厂,非他人所能比也。余以前得之似玉方石视之,据言非玉也,乃芙蓉坑耳。坑在福州寿山坑之侧,所出较少,此亦坑中佳者,以今日市价度之,当值法币万元,与日前永誉斋所言联钞六万者不相远。三时半入校,与曾昭抡、梁光甫、阎醉石、盛伯宣[9]、周禹川、金某及旧印刷所工人二查视北大旧存印刷机器。据工人云,旧有十六开机三架,脚蹬机四架,皆经拆卸。昭抡言非装好不能查视,又以从前接收封存之。阎醉石言原封确未动,故仅各加封条一个,未开门查点。五时诣陆蔚霞[10],消寒甲会第五集,到黄公渚、君坦昆仲、汪受益[11]、杨君武、惠孝同、何肄山、王翼如及海平六哥。十一时散。十二时就寝。六哥今日见余前得石章,亦言似玉芙蓉,与寿石工同,则或言之河南石、潮州石以及秀园石者,均非也。

二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阴

八时起。十时至第二班治事。胡伯翰来谈。十二时赵廉澄来,同诣沈兼士先生。一时还家午饭。三时偕雪屏诣邓叔存,观其藏画,张佛泉亦至,有黄大痴《富春大岭》巨幅,沈石田墨笔山水巨幅,王石谷金面山水立轴,四王吴恽扇面七叶南田两叶,均极精,不易多得者也。又有恽南田四尺墨笔山水,亦佳,但雪屏以为疑。此外复出多帧,不备记。五时辞出,入校。六时半至墨蝶林应沈尹默先生晚饭之约。饭毕,偕雪屏诣雪斋,十时还。十二时就寝。昨日寿石工言汪节庵墨始于嘉庆元年,终于道光三十年,以洪、杨起也。汪春山墨时代相若。复出汪节庵墨一匣相让,凡八笏,一面“肄书斋藏墨”,一面“安定子远甫造”,均楷字涂金,侧面“汪节庵选烟”,两笏装一纸,匣外加漆盒,金书“肄书斋藏烟”五隶字,代价七千元。余今日分赠雪斋四笏,雪屏二笏。

三十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廉澄未到,余初意今日以总务长职务还之也。一时还家午饭。四时至雪屏处开班务会议,十时还。各班多怕得罪人,不肯裁减人员,为之奈何?今日有送钱惟城、董邦达臣字款大画两幅,各索三十万,佛泉携之归,欲细看。十二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阴 风 晴

八时起。十时至第二班治事。一时半还家午饭。雪斋约往琉璃厂,以欲洗澡未往,然风大又不敢出门洗澡,遂在家与儿辈闲话半日。七时风少止,出理发,理毕还。十二时就寝。

二月

一日 阴历乙酉除夕 星期五 晴 风

八时起。未入校治事。午饭后小睡。三时偕雪屏访雪斋,同游琉璃厂,于荣宝斋得霞青兽钮扁圆引首一,价两千五百元。扁圆图章,余向不喜,自前得白寿山螭钮引首,爱其净润无瑕,又为周彬制钮,珍藏之。而雪斋复以所得龙钮白寿山引首为赠,乃成双璧。今见此石旧且廉,收之,于是近于专存扁圆矣,是或亦一格欤?于韵珍斋得乾隆御制咏墨诗墨“磨尽思王才八斗”一笏,价四千元,前次索八千改六千,予以四千,未售。雪斋言战前亦须五十元,以今值计当在伪币七八十万,合法币须十四五万也,石章亦可值六七千元,在英古、永誉或尚不只此。韵珍斋主人崇姓,自言其祖在骡马市大街设澄秋阁,其叔在海王村公园设韵珍斋,渠始迁至琉璃厂东首。澄秋阁,余儿时尚见之也。六时回家上供,与六嫂,董行佺表侄,柴志澄表甥,养富、维勤[12]、绍文三侄,晏、昌、晟、昜四儿共饭。饭后儿辈跳舞,并作游戏,掷色子,推牌九,极热闹有趣,至二时余就寝,儿辈仍有馀欢佳兴也。不知旻儿一人在昆如何过年。

二日 阴历丙戌元旦 星期六 晴

七时半起。家人仍在高卧。欣赏近日所得石章旧墨,录其目于别纸。十一时至陈援庵先生、余季豫先生暨罗太太处贺年,惟季豫先生未晤,并留一刺致让之。昔人敬掾佐以宾师之礼,今人乃视为僚属,非礼也。午敬祖后睡三小时。五时诣雪屏,饭后作牌戏。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清懿堂石章目[13]

螭钮白寿山扁圆引首锦匣,绝精,周彬刻钮,三万元得之。

兽钮白寿山扁方引首锦匣,绝旧,二千元得之。

兽钮霞青扁圆引首锦匣,旧坑,二千五百元得之。

兽钮白寿山扁方引首布匣,三千元得之。

龙钮白寿山扁圆引首锦匣,明坑,雪斋赠,原价五千元。

玉芙蓉长方章锦匣,精润巨材,少见,千五百元得之,制匣千元。

霞青方章成对布匣,沙临川赠。

田白小方章一方锦匣,以千元得之。

春风得意钮洞石方章锦匣,莹澈洁润,绝精,以万元得之。

三日 阴历正月初二日 星期日 阴 微雪

八时起。十时与雪屏同往伯苍、廉澄、石工家贺年,余并至海平六哥处,在寿石工家又得见旧墨多丸。午归。敬祖上供。饭后小睡。四时诣汪受益,祝寿并贺年。六时至雪屏处,消寒乙会第五集。雪斋出书画直幅,书临米,画在金面作墨笔山水,绝精,张子高得之;子高出旧墨一丸,启元伯得之;元伯出怀素草书印本、石章一方,雪斋得之;沈兼士先生出章草拓本,余季豫先生出书一部,交互得之;松窗出墨一丸、石章一方,雪屏出墨一丸、纸烟十匣,余出“朱子家训”墨一丸、雪茄十二支,均挈还。饭后作诗条之戏,雪斋、雪屏、季豫、元伯各有所作。十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四日 阴历正月初三日 星期一 阴 立春

八时起。上午未出门。下午携晟、昜两儿至厂甸,仅得桐华馆刊袖珍本《九经三传沿革例》一册,三十二叶,价法币四十元。《知不足斋丛书》本《南湖集》四册,价一百六十元。《南湖集》有朱文“淮海世家”、白文“高邮王氏藏书印”两印,其文简旧物欤?又为儿辈买《唐诗三百首》一部,价三百元。至翼如、蔚霞处贺年而归。十时半就寝。

五日 阴历正月初四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上午未出门。午饭后小睡。四时携昜儿再至厂甸。六时至北半截胡同江苏馆,应郭君晚饭之约,经余诞生旧宅,未能入视。八时还。十二时就寝。

六日 阴历正月初五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上午出拜年,凡至海秋、季让、兼士、公渚、君坦数处。午归饭。小睡。下午再出拜年,凡至雪斋、柱中、千里、洗凡数处。六时至惠孝同处,消寒甲会第六集,到公渚、君坦、蔚霞、翼如、受益、君武暨海平六哥。九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正月初六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竟日未出。下午客来甚多。四时杨今甫、郑华炽自重庆来,晚饭后送之至五号下榻。七时至邓叔存处,华炽其女婿也。复同还雪屏许,雪斋亦在,叔存携麓台、石谷金笺画两帧展玩。十一时还,随寝。

八日 阴历正月初七日 星期五 晴

亡室周稚眉夫人逝世九周年忌日。八时起。上午未出。下午偕叔存、今甫、雪屏至厂甸火神庙,在永誉斋见白寿山扁方一,甚旧,索十万,予以七万,未协。晚叔存设宴于同和居,为今甫、华炽接风。叔存不知余久丧耦,请柬竟有太太,今日尤增惆怅。饮多还家,即就寝。

九日 阴历正月初八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今甫来谈,昆明同人竟以为余与雪屏诸公在此别支俸给,闻之殊深不快。又余致孟真诸函,昆明均未见,以为余在此专为补习班帮忙,不问北大事,尤可怪。又孟真来函,劝余辞补习班事,余既不能置雪屏交谊于不顾,今甫亦不主余辞,且今后来者愈多,人人口衔天宪,余将何所秉承。又余得锡予函,谓昆明对三校派来人员原注岱孙、叔伟、今甫、华炽,余亦在内与补习班人员原注雪屏、廉澄看法不同,待遇亦将有别,此议即将实现云云。余为补习班人员之一,而不列于补习班人员之内,亦无以对雪屏、廉澄,故决定辞去北大秘书长及联大总务长兼职,并以昆明不公道之处向今甫言之,今甫以余为神经过敏,并言昆明对余无微词,劝余不必生气,然余辞意终不移也。午睡一刻。三时至东厂胡同开会,会毕至清华大学办事处晤岱孙。至翼如处,贺其太夫人寿。九时半还。十一时就寝。

十日 阴历正月初九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竟日未出门。晚至余季豫先生处,消寒乙会第六集。季豫出赵山木楹联,余得之;余出竹板形墨,雪屏得之;雪屏出石章一对,柱中得之;柱中出诗笺,元伯得之;元伯出旧墨,雪斋得之;雪斋出旧墨,季豫得之。饭后作诗条之戏。十时半还,随就寝。

十一日 阴历正月初十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杨今甫来。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至东来顺午饭。还后小睡。四时至五号与今甫谈。开班务会议,未终,出吊冯子衡先生之丧。子衡先生名承钧,战前中风,以故不能南下,赖中华文化基金董事会接济,从事译述。自珍珠港袭击,美对日宣战,接济中断,又一年始入伪北大任教,入伪北大前尝为敌人宪兵痛殴,并亲见敌人以角牴方式摔其子先恕致毙[14],惨痛无比,然以入伪北大之故,不与忠贞之列,政府馈遗皆不及,贫病交迫。余承乏第二班事,请其继续任教,已不能到校上课,学生皆就其居听讲。月前闻其病不能讲述,又以贫不能请医,由校借以两万元,久而不愈。阴历年后,又闻其病重,复往视,借予五万元,为函介于附属医院,住院三日,竟无回天之术,移归一夜,于前日不起,棺殓悉由校中借款二十万予之。呜呼!可痛也已!冯家送三后至灯市口朝阳胡同二号牟寓,应曾昭抡、孟用潜晚饭之约,孟君在今日始相识。凡两桌,甚丰腆,到有张东荪、叶剑英、罗瑞卿、姚□□[15]新四军政治委员、□□□[16]新四军参谋长、童冠贤、何海秋、徐盈、陈岱孙、张子高,暨俄、美两外宾,共二十七八人。饭后张东荪报告政治协商会议经过,叶剑英报告军事调处进行情形[17]。十时散,归。前日晤昭抡,谓今日无多客,不知是否临时变更也。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正月十一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上午未出。午饭后小睡。四时诣蔚霞。六时至全聚德,应福田、子高、岱孙、叔存、正宣之约,食烧鸭,有今甫、华炽、雪屏、廉澄、昭抡。八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正月十二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三时至彭家吊唁,并为赞中祖母何太夫人点主。送库后还,至五号开校产保管委员会。十一时散,归,随就寝。

十四日 阴历正月十三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十时至校。十二时归。蔚霞来午饭,翼如、公渚、君坦、六哥继至,谈甚畅。五时同诣受益,消寒甲会第七集。十时半步月还。十二时就寝。照相数帧。

十五日 阴历正月十四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饭后小睡。六时诣今甫,小坐。至西黔阳应董绍良晚饭之约,未入坐,出。赴东厂胡同沈兼士先生处消寒乙会第七集,到九人。兼士先生出《近代秘密社会史料》一部,余得之;余画笔二、墨一笏,季豫先生得之;季豫出卷烟两包,洗凡得之;洗凡出铅笔,松窗得之;松窗出折扇,于思泊得之[18];思泊出扇面,雪屏得之;雪屏出旧墨,柱中得之;柱中出诗笺,雪斋得之;雪斋出墨一笏,兼士先生得之。饭后戏猜诗条。十二时还,随就寝。

十六日 阴历正月十五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上午写信。十二时至冯宅,为子衡先生襄题,由余季豫点主。午饭后小睡。四时至厂甸,购清代绿头牌二,一刑科掌印给事中王绰,一刑科给事中桂斌,背面均有满文,价四十元。归家。晚饭后诣今甫,小坐,还。携儿辈至皇城根厂桥城隍行宫看火判泥塑,判官象中空,燃煤,眼、耳、口、鼻均有孔,火焰自孔四出,忽申忽缩,若画图所绘火判喷火状,据云清代旧俗也,向日闻而未见。步月还。十二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正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得校中电话,入校监考英文。十时半送冯子衡先生殡至帝王庙而还。未出。六时在五号雪屏处公宴福田、叔存、子高、岱孙,由北大昭抡、今甫、华炽、廉澄、佛泉同作主人,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正月十七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饭后小睡。与昌儿至护国寺庙会,购日本笔二只,价百元。归。诣今甫,以一只为赠。七时偕雪屏、廉澄至北京饭店,应叶剑英、罗瑞卿酒会之约,环立而食。食毕,归雪屏许谈,至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正月十八日 星期二 晴 雨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家午饭。饭后小睡。六时诣五号,今甫约晚饭,并观余所藏图章旧墨。十一时还,就寝。今甫欲以国立北京大学名义对外,余劝之用北平办事处,以昆明、重庆均用办事处之称也。

二十日 阴历正月十九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家午饭。小睡。理发。四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十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正月二十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并至松公府新设之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一时还。下午睡甚久。五时至五号开《建国评论》编辑委员会,十时散。又与今甫、佛泉久谈,归。一时始就寝。

二十二日 阴历正月二十一日 星期五 晴

六时半醒,不能复睡,即起。九时入校。余在补习班虽已辞去兼代总务长,而廉澄坚欲余相助顾问,不忍固拒,因复间日或每日一至。今日在总务处,不觉又至一时始归家午饭。饭毕,汪受益来,久谈。下午未出门,欲往晤雪屏,以其有客不往。连日气燥,前日为劝今甫不用北大名义,今日又为劝今甫、华炽不必坐汽车,竟至力争,事后甚悔之。十二时就寝。报载沈阳西四十五里,中共军队与国军已有三处冲突,深忧之,望其不确。晚听重庆广播,亦未重言,或果误传也。

二十三日 阴历正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即入校治事。十二时还,赴今甫同和居午饭之约。三时至第八分班讲演中国民族之拓展,凡一小时。至东厂胡同平津区教育复员辅导委员会开会,会已散,与左宗纶、张百陵谈。复诣张苑峰,小坐。六时随沈兼士先生诣于思泊,消寒乙会第八集,到十一人。余以未备他物,出纸烟两包,雪斋得之;雪斋出自画扇面,王世襄得之;世襄出葫芦一,季豫得之;季豫出扇面周寿昌书,思泊得之;思泊出寿山石章一对,百陵得之;百陵出时人画一帧,柱中得之;柱中出笔九支,兼士得之;兼士出书一部,雪屏得之;雪屏出旧墨,洗凡得之;洗凡出驼鸟卵,元伯得之;元伯出竹节图章一、玛瑙图章二,余得之。十一时散,归。翻阅自苑峰处借来日人所作中国史,一时乃寝。

二十四日 阴历正月二十三日 星期日 风 晴

上午未出。午约苑峰、让之、燕孙来便饭,谈至四时乃散。余诣溥雪斋,观其藏砚。六时至公渚、君坦处,消寒甲会第八集。十时还。十二时就寝。今日学生为东北事游行。

二十五日 阴历正月二十四日 星期一 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饭后小睡。四时至五号雪屏寓开班务会议。会议毕,留富岁、廉澄共谈。雪屏欲余代理班主任,余推廉澄。十一时归寝。

二十六日 阴历正月二十五日 星期二 阴 冷

七时起。九时入校。今日全市学生游行,在第二班集合,恐发生事端,至十一时大队出,幸无事。一时半还家午饭。小睡。四时至金城银行,为补习班借款发薪。洽妥,至白塔寺庙会看骨董摊,无所见。六时至五号开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九时会散,与雪屏谈,复劝余代之维持班务,允从旁帮忙,名义仍由廉澄任之。十一时还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正月二十六日 星期三 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归家。饭后小睡。下午未出门。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正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 雪 晴

七时起。天飞雪,已铺地无痕,少顷止。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家。下午放晴,与昜儿至护国寺庙会,购临帖竹架一,日本笔四,共价五百元。还家晚饭后携三儿至华宾园洗澡。十时半还,随就寝。闻蔚霞被捕,有人控之也,星期日消寒未至或以此。

三月

一日 阴历正月二十八日 星期五 阴 晴

七时半起。十时诣何海秋,知刘抱愿于昨日下午被捕,其家欲为之送衣被,海秋嘱为打听。抱愿绩学之士,家贫甚,以故二十六年不克与校中同人相偕南下,又与董绶金关系太密,遂失身于伪组织,可惜之至。入校告之佛泉,以其为第三分班教授也,亦无办法,复托熊正文打听。下午萧一山来电话,谓苏联宣言学生游行有背景,盖反对民主者所策动云,一山以雪屏往重庆,故以相告。

二日 阴历正月二十九日 星期六 阴 冷 夜雪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昌儿至第二分班相寻,携之还,原意同在校旁进膳后往东单牌楼购物,以天冷作罢。归家。午饭后小睡。三时至东厂胡同开会,张百陵告知消寒乙会今日末次集,余前闻定在九日,不知改期,竟未备抽签物,急往东安市场购一粗章。六时往芳嘉园王世襄寓,柱中已先至,兼士、百陵、季豫、雪斋继至。柱中得兼士自书篆联,兼士得百陵所携画,百陵得雪斋自画扇面,雪斋得柱中所携汪近圣墨,季豫得世襄所备图章,世襄得季豫所携前贤文稿,余抽得自备之物。消寒乙会每九一集,今日完满,九集未缺者惟雪斋、季豫及余三人而已,馀子或以事,或以病,或以限于携品,有半途而退者,有中间加入者,有时缺时到者,天下事之难,于此可见。十一时归,随就寝。

三日 阴历正月三十日 星期日 阴 雪 晴

八时起。知昨夜大雪,已放晴,雪坚不易扫,或先雨而后雪,验之可寸馀,此在今冬为最大矣。上午客来甚多,未出门。午饭后小睡。翼如来。三时今甫、华炽同叔存父女至第八班参观,学生成绩颇佳,参观毕,同诣王泊生,再至恩成居便饭而归。十一时半就寝。

四日 阴历丙戌二月初一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归。饭后小睡。四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八时散。更与今甫谈至十一时,乃还家就寝。

五日 阴历二月初二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午饭后睡甚久。五时至东四牌楼三条胡同一号见孟心史夫人,知其近年甚窘。房产凡两处,一处已卖,其一即现所居者,又为敌人强据,每月给租金二百元,胜利前半年不收租金,催其移居,然至今仍未迁,两公子均在南中,亦无馀力相助也。日人均已集中,不知何以此数人独迟迟,俟其迁出,房租或足自赡。孟先生遗著尚多,稿存于家,惟《明元清系通纪》失其中间两册,不知能复得否,余允复校后为之整理出版。自孟宅出,诣公渚昆季,时六时四十分,忽见天空有微月,光甚曜。今日阴历为初二日,尚不易见月,惟高地或见之,余蓄疑久,在昆明时时留意,仍未得确证,今于北平复见之,岂旧闻不尽确耶?抑推算有误耶?往时尝以初二日见月之故询之习地理者,未得解,仅告以回教徒以见初二月为吉庆,则非难事也。何以我国载籍又深异之耶?朱竹垞谓惟大同能初二见月,有诗,容查出。今日消寒甲会第九集,到翼如、受益、孝同、海平六哥,共八人,十二时半始归。天寒路暗,行人甚稀,非复当年太平景象,或云在敌伪时,街上人更少于此。自公渚处借来《花随人圣庵摭忆》。随就寝。

六日 阴历二月初三日 星期三 阴

八时起。陆七表嫂、十表娣来告蔚霞十弟被逮经过,及昨晚查封住屋情形,嘱为探听,由七表嫂问得梁漱溟表嫂住绒线胡同二百十三号,前托许揆若探而未详者也[19]。客去即往访,知漱兄现往昆明,暂时不来平。梁表嫂在桂林结婚,向未见过,言欲在北平教书以赡家。诣中央银行,晤萧钟美,小谈而归。饭后午睡。读《花随人圣庵摭忆》,黄濬撰,濬字秋岳,吾乡人,光绪末肄业译学馆,与莲蕃、海平诸兄同学,其弟济与余同学于京师闽学堂,其尊人为先公翰林同馆。秋岳译学馆毕业,奖举人,以小京官分邮传部,才华甚茂,尤长于诗,为陈石遗所赏,与梁鸿志并称。民国初年,以哲维之名署其诗,登之报端,见者不知其为三十以下人所作也。然荒侈不知养廉。汪兆铭为行政院院长,召之参机要。七七事起,我决以废舰锁江,阴阻敌舰东归,尽歼之。议期既定,而敌舰先夜悉遁去,当轴震怒,密侦之,盖濬所泄,鞫实,枪决于市,市人大忿,争鞭之,未刑已垂毙矣。据知之者言,濬有三室,分居苏、沪,所入不足以赡家,日本人阴资之,不责偿,偶扣以国家大事,濬亦以不重要之消息告之,积久遂为所胁持,有问不能不答矣。其传递之法,濬退值必食于某名饮食店,店极小而烹调绝美,顾客杂坐,互不相识,黄预以所答书于纸,置马褂袋中,入座后去褂,张之壁间。而收消息之人亦着同式同质料之马褂入座,亦去褂,张之壁间,与黄褂相近,两人若不相识,而偶尔同置一处者。黄食毕,取此褂着之去,而留己褂使收消息者着之,两褂相同,且客多,无人注意其已互换也。日日如此,而国家大政遂于不知不觉之间泄漏于外,计亦狡矣,然终于破获。此书为濬初至南京时所撰,分载于《时事周报》,死后瞿兑之为之汇集成编,都三十馀万言五百十二页,页十七行,行五十二字,去标点空格。虽以抄撮为多,然每条必有案断,必有诠解,亦异夫抄胥。五六年间成此巨制,亦可见其才华之敏。书前有民国三十二年瞿兑之序,于濬之死,有冤惜之意。濬纵不死于法,亦必加入汪兆铭伪政权,可断言也。旁晚携晟、昜两儿至西四牌楼,购物即归。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二月初四日 星期四 阴 冷

八时起。九时半得漱溟表兄电话,谓昨日下午来平,在校相候,急入校晤之,知其将于十日往延安晤毛泽东。盖近年专为和平统一努力,于现代之民主初无信念,政治协商会议闭会后,即宣言不再与闻政治,而民主同盟诸友不以其中途放手为然,欲再与毛一谈而后定也。十二时半还家。饭后小睡。王世仪、赵廉澄先后来,共谈补习班中训导人员之不称职,只知自己享受,不顾班中困难,事事自己,均有优越感,不胜忧。此次训导人员大半由中央团部调来,年少新进,不意如此不知振作,将来北大务宜谨慎,最好不使杂入。六时至五号班中宴北平银行界。九时散。与今甫谈至十一时半,归寝。

八日 阴历二月初五日 星期五 雪

大雪竟日未息。八时起。十二时在五号宴漱兄、宰平、一山、捷三、今甫、岱孙、廉澄、佛泉、海秋、叔伟、华炽诸公,原约有胡政之、顾颉刚,以有约未至。二时散。宰平、佛泉、廉澄、今甫、华炽又谈至四时,乃至松公府开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并勘查东斋。今后非有宿舍,不易请到教授,此理不容或疑,惟东斋作教职员眷属宿舍尚宜考虑。一、东斋本为学生宿舍,今学生过多,似以尽先作学生宿舍为宜;二、东斋自日人改造军人家眷宿舍,每两间小屋改为一家,厨房、厕所同在屋内,且非新式设备,绝非我辈所习惯,一至夏令,热臭交逼,尤难忍受;三、日人去后,国军驻之,破坏已多,修复所费匪鲜;四、学校对东斋另有久远之计划,若作眷属宿舍,恐非短期所能腾让,且人类不齐,万一有三五家不迁,即足以影响整个计划;五、聚多姓于一户,易生口舌,非学校之福;六、眷属合住,管理甚难。故余主多觅单门独院之房舍以居教员,在复原之始,暂以第三院作临时眷属宿舍,以免久占,复东斋为学生宿舍,以居学生。此事余言之四次,继之以争论,终未动人,众意既决定作眷属宿舍,余自当服从。惟室内厕所,万不可留,以免居者指摘,遂改设公共厕所矣。六时偕今甫至东安市场,并至厚德福应何海秋之约。八时还。读《花随人圣庵摭忆》。十二时半就寝。

九日 阴历二月初六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三时至东厂胡同开平津区教育辅导委员会。五时诣雪斋。六时半还。十二时就寝。

十日 阴历二月初七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汪受益来,久谈。漱溟兄来谈,改明日飞延安。午饭后小睡。读《花随人圣庵摭忆》竟。十一时就寝。竟日未出门。

十一日 阴历二月初八日 星期一 阴 晴 阴 雪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王光炜来。余纪忠来,谈《中苏日报》专论事,欲后日同约执笔教授一谈,允之。六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十时还。十一时后天忽飞雪,入冬苦旱,近数日始有雪,惜其太迟,如雪后不寒,尚不至伤禾。祷之!祷之!苟农谷不登,斯民不得活矣。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二月初九日 星期二 阴

今日为总理逝世纪念,学校放假,竟日未出门。午睡甚久。检书。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二月初十日 星期三 阴 冷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午饭后小睡。三时半复入校,颉刚来讲演。讲毕,与丙辰诸公长谈,余陪之。六时散。赶至德国饭店,今日余纪忠邀余与之共同请客,约集北平名教授,请为《中苏日报》撰文,余迟一刻钟,诸公多先至,深歉然。席间由余介绍,纪忠宣布《日报》旨趣,王光炜、盛成、王洁秋各有意见,乃尽欢而散。散后复与纪忠、奉生定专论、专刊人选次序。纪忠与诸公不相识,前托葛佩琦来约人,雪屏为开一长单,即今日所约者也,雪屏在渝,故纪忠以嘱余。十时半还家。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阴历二月十一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小睡未熟。作书致孟真。口干喉燥,头隐作微痛,服玉和堂清热降火丸二十粒。十二时而寝。

十五日 阴历二月十二日 星期五 阴 雪

六时半起。以昨晚痰多,睡不实也。痰不在喉而在鼻,咯出似甚舒服,乃咯之不已,痰厚且实,所谓火也。九时入校治事。天寒甚,室内无炉,似不胜耐。十时半至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与今甫、华炽谈今后进行事,以今甫明日飞重庆故也。室内又升火炉,复觉其燥。十二时半返马神庙第二院,进炸酱面二碗,自校外唤来已不甚热,食一碗觉其不宜,第二碗更以开水沃之。二时至第一院游艺室参加英语讲说竞赛会,余主席,报告后听演讲者两人,觉身寒甚,似作烧者,乃退出,其馀八人演讲不及听矣。步行至景山后始得车,归即铺被卧,小睡而醒。初意一睡可立愈,既醒仍身寒皮涨,苦无体温计可量。少顷头痛鼻塞,知必感冒无疑,晏儿以阿司匹灵进,适今甫来告改明日行,亦劝食之,余进一片。七时后复睡,今甫送来体温计,试之,三十八度三。夜醒,昌儿侍疾,复为试之,三十八度四,昌儿甚惊,余以周身有汗意,鼻益塞,知非大病,复进阿司匹灵一片而睡。侵晨,昌儿再为试体温,凡三十七度三,不知究出汗与否,但头已不痛,鼻亦不塞矣。

十六日 阴历二月十三日 星期六 大雪

昨夜十一时后,先雨后雪,今日益大,竟日未止。晟、昜两儿测之逾尺矣,近八年所无也。然春行冬令,非宜也。十时醒,晏儿为试温度,三十七度,烧退矣。十二时更试,亦然,乃起食稀饭,不再卧。四时今甫、华炽来,以雪大飞机不能行,今甫到机场复还。晚食面。十时就寝。下午三时试体温,三十六度八。

十七日 阴历二月十四日 星期日 阴 夜微晴

七时醒,自感一切如常,遂起床试体温,仍三十六度八。上午未出。午饭后小睡。翼如来,谈甚久,同携晟、昜两儿步往北海公园。积雪叠晶,上下一色,楼阁隐秀,松柏凝葱,其美难状。归来尚未一至,七七前曾否来游,亦不复忆,但记往时尝偕稚眉夫人时至状元府,忽忽十年矣,思之怃然。自北海后门入园,循池北至五龙亭,更折还,经水闸,穿蚕坛,沿湖而南,出前门而归,翼如行至西四牌楼别去。还家。晚饭后与儿辈闲谈。十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二月十五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小睡。五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二月十六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十时入校治事。与学生谈甚久,口燥唇焦。一时还家,觉喉痛,似伤风之馀波。五时理发。六时诣陈克生晚饭之约。九时还。十时就寝。

二十日 阴历二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喉喑不能成声。金绍彭来,谓系风火,劝饮彭大海、麦冬、银花煮水。十二时至撷英番菜馆,应夏敬民之约。二时至金城银行,请其代取昆明汇款,凡四百万同人拨款也,随归。翼如、友樵、公渚、君坦、海平先后来,作牌戏。雪斋来,托其代购端砚,学校欲以赠英国李约瑟也。九时客去。十时就寝。饮彭大海水,喑未差,六哥以为彭大海太凉,公渚谓不凉,但银花凉,友樵劝含藏青果,喉仍肿。得悉葛利普教授以今日下午五时三刻逝世。

二十一日 阴历二月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春分

七时起。喉喑稍好。含藏青果。十时入校治事,声喑加甚。十二时归家,较昨日尤重矣,仍饮彭大海水。饭后大睡。梁光甫送来铁笛丸三粒,亦治喉者,其药噙而不吞,与西药之治嗽者相类,前所不知也。先后含之,竟喑似少差,惟喉仍小肿。十一时就寝。托张柱中转求金禹民刻砚铭以赠李约瑟。报载朱骝先请辞教育部长。

二十二日 阴历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声喑少好,仍未复元。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三时携昌、昜两儿至东单牌楼地摊购物,以二百元得大水盂一,以四百元得小册页十六开,以二千元得四层磁罐一,均日本货也。六时还。作书致锡予、孟真。十一时就寝。葛利普教授前日病故丰盛胡同三号地质调查所,遗言欲葬于北大地质馆前院石碑之下旁。前日高振西来电,昨日何作霖来谈,均请余即日决定。余以此事重大,必须教授会或校务会议决定,劝其暂厝庙中一月,以待昆明回信。昨日急电昆明暨孟真,今日更各发一信,请速开会,并请政府褒扬,予以丧葬费。今年二月一日葛利普教授尚以像片亲签相赠,为新年贺礼,余未往候,心甚歉,然今无及矣。

二十三日 阴历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阴

八时起。声咽就愈。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饭后至地质调查所送葛利普教授遗榇往东郊火化。至金城银行。诣溥雪斋,小坐。三时半至平津区特派员办事处开会,五时半还。王永兴来。余让之来。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高振西来。竟日未出门。得傅孟真电,对葛利普教授葬地质馆表示同意。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阴

七时起。九时至中央医院视戴应观疾,谈久之,并视杜聿明疾。十时至校产保管委员会,又至补习班治事。十二时还家。饭后小睡。五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星期六第二分班四年级学生补习中国史考试,教员王永兴用隔位坐法以防学生有剿袭情事,学生不遵,多数退出考场,并阻挠其馀同学考试,有一考试男生并被殴。今日提出班务会议,决议分别轻重开除学籍或记过。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小雨

八时起。九时诣岱孙、子高、正宣,谈久之。十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小睡。至西四牌楼理发毕,在西安门复兴号小古董店略观,无所得,磁器颇佳,惜余不识且不嗜也。归。作书致矛尘。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雨

七时半起。九时先后至补习班、总办公处、第二班、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小睡。写信。十一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阴 晴

七时半起。在家想讲稿。十一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在校前小馆便饭,本约俞益之同饭,益之以语王世仪、熊正文、李夏云,遂共作东道以飨[20],余甚不安。饭毕,一时半,至二分班游艺室参加庆祝青年节大会,余以“养志求友”为题,大要如下:

养志 一、树立:志愿要远大,要雄伟,要崇高;二、培植:要有深厚之学识,要有严格之训练要奋斗,要肯牺牲,要负责任,要不避艰苦;三、养成:要知道时代潮流要跟上时代,求进步,要保持不懈要有好体格,要有修养,要有生活。

求友 一、以古人为友;二、以国际为友知世界大势;三、要有群的生活。

余讲后,盛成、曾昭抡、杨丙辰续讲至四时而散。与廉澄至行营访王捷三,不值;至其家,亦不值,乃归。学生食米无着,欲请其设法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今日班中以黄花冈纪念放假,今改称青年节者也。九时携昌、晟、昜三儿至中山公园,一如昔日,惟稍残破而已,社稷坛内新加音乐台一处,已就圮。十二时半还家。饭后小睡。三时翼如偕六哥来,谈至九时去。十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半得雪斋电话,谓班中不能发薪,请别为设法。即往晤之,假以五万元。至高等法院北平分庭,应夏敬民午饭之约。晤王捷三,以学生食粮事重托之,允为设法。自法院出,至金城银行。再至绒线胡同晤梁表嫂,告以其工作事已向英千里言之。更至东厂胡同开会。五时散会。至东安市场逛书摊,《四部备要》《四部丛刊》及扫叶山房石印书较精者每本法币二百至二百五十元,《故宫博物院周刊》全套二十一本七万元,均不甚贵。惟《英汉双解辞汇》报纸本一本原价二元五角者,索至一万四千元,太不成话矣。六时半在森隆聚餐,到雪斋、季豫、蔚如、伯驹、柱中、元伯、松窗、洗凡、龠中父子龠中名溥仲,其父载润。二十年前,润以贝勒之尊,送子至银行为练习生,月得十元,人甚怪之,今日多服其远见矣、世襄。九时散,诸公尚有诗谜之会,余先归。十一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客来不绝。孙子书来,谈较久,陆凤初表侄,饭后去。二时半往东单三条协和礼堂参加葛利普教授逝世宗教仪式,极肃穆,顷刻而毕。四时半抵家,儿辈均外出,寂寞之至。补日记。检书。六时受益来谈。十一时就寝。

四月

一日 阴历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学生食粮原由行营发给,顷已停止,自本月起由委员长另令饬拨。行营以未奉明令,已电重庆请示,而学生势将断炊。今日连电行营王捷三处长商洽,允通融办理。电重庆说话,未通。十二时半还家午饭。小睡。三时半再入校。两次长途电话致重庆教育部贺师俊,请速汇经费,说话不甚清晰,似闻上月二十八日已汇来一万三千万元。六时半至毛家湾五号开班务会议,报告长途电话催款情形,而同人已决定将部中不汇款情形登之报端,而胡壮猷尤主张要闹,谓不闹则无钱,张佛泉亦主之,余力阻,乃改以今日电话情形宣布,使全体安心,不涉讥弹。十时散,归。十二时半就寝。自回北平以事忙,又家事由晏儿管理,遂不记帐,收支竟无可稽。今昨购买大批粮食以备半年之用,其款全由借贷而来,不能不记矣。余在昆明,出入皆步行,回平遂以车。今日下午再入校,以车夫假出,雇车而往,归来步行其半,仍应多多步行也。

〔付大米四百斤一一四四〇〇元,大米二百斤五〇〇〇〇元,小米五百斤六六〇〇〇元,玉米五百斤三六〇〇〇元,白面一袋一一〇〇〇元,家用二〇〇〇〇元,车三〇〇元,送粮脚力一六〇〇元。〕

二日 阴历三月初一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读英文。十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午睡甚久。晚读英文。十一时半就寝。得独立出版社通知,余之《清史探微》已出版,截止三月二十一日共得版税二万一千五百〇四元,余前预借五万五千元,尚欠三万三千四百九十六元,此书约定照售价百分之十五,不知定价若干、售出若干与何时出版也。

三日 阴历三月初二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黄澄相告,昨深夜第五分班有军警到校检查,捕去学生一名,余电王聘三未通,不久学生亦保释。诣李圣章,不值。十二时半还家。小睡。六时孟心史夫人约往晚饭,有商鸿逵,商整理孟先生遗稿及付印事。八时半还。得张富岁电话,约明日往卢沟桥。十二时就寝。

四日 阴历三月初三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起。八时永誉斋送图章来,无佳者。九时赵奉生以车来接,至景山东街会同人。九时一刻取道新城门,经新市区往卢沟桥农场。新城门在报子街西口外,当西便门与阜城门之间,陷敌时所开,未命名,俗称之为新城门,盖为新市区而设也。新市区距城三数里,均日寇所居,房屋尚佳,过时下车略看。日前今甫、华炽见之,欲以为北京大学宿舍,意甚善,惜其稍远耳。十时一刻抵农场,遣车还接后来者。余辈巡视场内一周,山桃方著花,苹果、桃树初见蕾。场后方窖白菽,行年五十始见之,余真城市之人也,可耻孰甚!十二时续至者仅三五人。实验小学庆祝儿童节大会,不及久待,乃开会,余代张富岁简述数语,语毕而富岁、廉澄诸君至。十二时半偕往卢沟桥,或以车,或以步,余随马文昭、张富岁、王世仪、熊正文、李夏云、俞益之步行,约一小时而抵桥畔。有康熙八年碑、乾隆“卢沟晓月”碑。桥凡十孔,制以石桥栏,石柱雕以狮。俗传狮状无一相似,细视之,相邻者果为状不一,是否全桥无一同者,不敢必也。桥之西复有小桥,今已改铁桥,其下设闸,水流甚激,可用作水力。有军士守桥,与之谈,谓新来未久,日日数桥栏,桥北一百四十一柱,桥南一百四十柱,柱有一狮或二三狮,总数不可知也。余与世仪共数南栏,果一百四十柱,意其言确。数毕,在桥畔野茶馆进携来点心、水果及红酒。车少人多,一时半有人先回,余等候至三时半而车不还,乃穿城迎之。城在清代为河道驻所,有游击同驻,西门曰威严,东门曰顺治,两门相距,一望而尽,南北尤狭。北平改市后,移宛平县治于其地,七七事变肇始其间,胜利后县治改长辛店,以其城太小也。余等行至铁道线而车不至,遂席地而憩。余见道外有广场,场尽有培塿,众人方兴役,乃与正文、夏云、益之往观之。工人八九,方仆一碑,盖日人所立“一文字山”纪功碑也。二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日野口部队于此与我战,其队长毙,次年牟田口为之立碑,名其地曰一文字山。以七七变所起,年年七七日,人皆徒步来会于广场,以资纪念焉。下山,车仍未至,复与同人步行迎之至农场外,始相值。从彰义门入城,已五时,车至西单牌楼,余别雇人力车至六哥处聚餐。到公渚、君坦、君武、孝同、翼如、友樵、受益。十一时还家。十二时就寝。雪屏还平。

〔付图章一对八〇〇〇元,墨四丸一二〇〇〇元,车一〇〇元,公份一〇〇〇元,赏四〇〇元。〕

五日 阴历三月初四日 星期五 晴 风 清明

今日清明,又为亡弟少丹周年忌。七时起。诣雪屏,小坐。雪屏知余将上坟,嘱车相送。还候久之,至十一时车乃来,携晏、晟、昜三儿暨六嫂先往南下洼观音院亡室周夫人灵前暨三弟灵前展奠,饮泪吞声,畏儿辈之伤心,更畏儿辈知我伤心。祭毕,再出右安门,往草桥玉泉营。行未半,车以路坏不能进,下车步行至两亲墓地拜奠。墓侧松圈高已逾丈,甚茂,惜有砍伐遗失,墓前四槐仅馀其二,墓后蟠松更无一存。八年抗战,敌踞旧京,离城一步,即成荆棘,亡弟忧之。中间墓地更被邻右盗卖,去年始得复还,晏儿、维勤侄、行佺表侄费事不少。二时还家进膳。小睡。五时雪屏约补习班同人晚饭,报告在渝、在昆接洽班务情形。十时还。十二时就寝。雪屏携来《清史探微》一册,凡一三四页,页十八行,行四十二字,所谓新四号铅字所印,尚佳,定价白报纸三元六角,浏阳纸三元二角,不知在重售价实加若干倍也,或云一百六十倍,或云二百五十倍。

〔付上坟赏四〇〇元,庙赏五〇〇元,车赏一〇〇〇元,鸡蛋一〇〇〇元。〕

六日 阴历三月初五日 星期六 阴

六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三时至教育部特派员办公处开会。会毕,诣溥雪斋,小坐,雪屏继至。七时同往王世襄处聚餐。十时半归,即寝。

〔付聚餐二〇〇〇元。〕

七日 阴历三月初六日 星期日 晴

六时半起。艺花芟枯。九时半诣王翼如珠巢街,汪受益继至,谈甚畅,留饭。三时诣蔚霞,晤其夫人及七嫂与公大表侄,知诉事尚在侦查,或可无事。诣申又枨夫人,不值。归家与晟、昜两儿灌花木。夜读英文,并阅《清史探微》,校其误字。十二时就寝。

〔付家用二〇〇〇〇元,晏衣一〇〇〇〇元。〕

八日 阴历三月初七日 星期一 阴

七时起。雪屏来电话,谓发烧,遂往谈。十一时还。午饭后小睡。五时至雪屏处开班务会议。七时用饭毕,忽传戒严,匆匆散会。叔存来,小坐候车,车至而去。日前盛传本月六日中共军队将在北平有所行动,遂尔加紧检查,而人心益慌。昨日自南城还家,车至西四丁字街,值警察检查行人,余下车,未查而去。有一老妇抱儿携筐,翻检不已,又一少妇手一皮夹,长不盈握,亦开视之,真不知所查何物也。为政之道,得其法则安民,不得其法则扰民,此之谓也。今日午过有枪声十数响,人尤不安,戒严岂以此乎?然无线电中尚播送戏剧不已,何哉?十一时就寝。

〔付晏二〇〇〇元,昌二〇〇〇元,晟一〇〇〇元,昜一〇〇〇元。〕

九日 阴历三月初八日 星期二 阴 大风

六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饭后小睡。四时闻今甫自渝还,往晤之。六时即在雪屏处晚饭,有刘瑞恒、马文昭、关颂韬[21]、李涛、钟惠澜、王锡炽、刘思职诸公。九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布半匹一八九〇〇元,胰子二块一六〇元。〕

十日 阴历三月初九日 星期三 晴

六时半起。读英文。十时入校治事。柱中来。十二时半还。饭后午睡。家距校车行须半小时,抵家往往在一时后,饭毕且二时,余之昼寝多在二时后,以言午睡,似不当也。五时携诸儿理发。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一六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三月初十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起。九时半至金城银行。十时半入校。十二时还家午饭。二时俞大绂自重庆到,招待盥洗、午饭后,偕今甫、华炽送至松公府宿舍,随即开保管委员会。六时还家。晚携诸儿洗澡。十时还。十一时就寝。

〔付洗澡六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三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六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大睡。五时半至东城惠而康[22],应李辰冬晚饭之约,与雪斋、伯驹约早到早退,余三人先主人而至,候至七时,客尚未齐,主客吴铸人未至,余等以别有约,先辞出。今日伯驹等设诗条会于所寓似园,余以尚有顾公敏之约,过其门未入。顾处席散迟,又不及往,甚歉。伯驹相约三次,均以事未赴,尤为不安。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

十三日 阴历三月十二日 星期六 晴 风

六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二时半至东厂胡同开会。五时会散,诣雪斋,小坐。六时半同和居聚餐,到柱中、稚云、兼士、百陵五人,到者渐稀,有改弦更张之必要矣。八时还家。读英文。十二时就寝。

〔付公份三〇〇〇元,昌衣六〇〇〇元。〕

十四日 阴历三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读《洪承畴奏对笔记》。据《故宫述闻》卷五,故宫藏有孙家鼐、翁同龢钩圈本,并有翁氏小楷跋尾,不知与此相同否?然余终疑之,当别考。九时裴文中、高振西来,谈葛利普教授葬事。王永兴来谈,以西晋何以国祚甚短为疑,余以为或由于开国时无通盘策划,事事苟且,无开国规模与长治久安之经制也。永兴亦以为然,容详绎之。又言丁则良谓阀阅始自东汉,其说亦是,盖门阀之成,一在族大,一在通显久,一在婚媾多,东汉窦、马其例也。午饭后小睡。前日保管委员会开会,廉澄述富岁之言,谓旧北平大学法商学院战后伪立新民学院,嗣改华北行政学院,前为教育部特派员接收,借予东北行营,现东北行营将移至关外,本校可请其拨给本校,议决请今甫与兼士商洽,今甫未及往。昨在教育部特派员办事处开,适提出此房争者甚多,最好由有关系之机关接用,将来一切好办。余即以北大之意报告沈兼士先生,立允,并催即日往其处悬挂牌子,并迁入居之。余遂电话告之今甫,请转告富岁,余并电告光甫预备牌子。昨夜还,得今甫电话,未能与富岁联络,余电富岁亦未通,今晨使维勤送信告之,午间始得富岁回电,谓即往接洽。下午二时闻富岁往商洽,值光甫来,命其亦往会洽,两人在行营未晤,光甫电告与其间略谈,可无问题,但行营迁移尚有待。三时余偕雪屏诣伯驹,七时还。富岁来告手续上尚有问题,学生不能即刻迁入也。今晚北大同人公宴清华同人,十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一〇〇〇〇元。〕

十五日 阴历三月十四日[23] 星期一 晴

六时半起。九时至第六分班。十时入校治事。让之言晨晤沈兼士,仍以即日迁入东北行营为言,似谓昨日交涉太软也。十二时至松公府与清华同人商迁移事,到今甫、大绂、昭抡、廉澄、华炽北大、岱孙、子高、明之、正宣清华。昨日报载,西南联大决定展期四个月迁移,本学期结束后再上课十四星期,作为下学年第一学期,九月后开始迁移到平,后继续上第二学期。余前得雯儿来信,所言亦同,此事影响于此间者较昆明为大,故咸主下学年三校继续合作接办补习班,将此间需要之人员开单请昆明派来,人选则由昆明同人自定。至三校新聘之教授及休假回国之教授,则请其径来北平,不必往昆。三时会散,推今甫作书。散后与昭抡偕出,昭抡言今日之决议虽佳,但合作尽管合作,财产不能不分,否则北大太吃亏,因今日之财产全属北大所有,药品用一些少一些,仪器用一次坏一次,自己管理尚可通盘筹画、设法撙节,别人主持未必珍惜。谓不如由北大单独办理,而使应入清华、南开之学生到北大借读。盖三校合作则系主任不能不由三校分配,是别人分别代我主持,由北大单独办理则系主任、院长全属自己人,一切好办;学生借读则主客自分。其言颇有理。至第二院,廉澄亦以合作为疑。五时半至雪屏寓开补习班务会议,雪屏言今午讨论接办补习班以后诸事,恐昆明又生误会,故托事不往。又言北平市教育局长英千里必须更动,骝先愿雪屏出任,近又嘱伯苍来劝,余亦劝其就。特派员办事处两次来电话,谓东北行营房屋交涉妥协,务必速将学生迁入。十二时就寝。上午王明之、顾公敏至第六分班勘查工程,又往北大第一院查勘,均余导之,在第一院自地窖上达屋顶均经详视,据云无危险。前数日,佛泉以傅山题画墨迹相示,叔存以为真且好,公渚以为真,惟雪斋以为原件为画卷,原画已失,此观画题跋,所谓失群之物不足贵,劝余勿留。余以允留在先,未便反,许今日以三万二千元交去。

〔付昌儿一〇〇〇元,买字幅三二〇〇〇元。〕

十六日 阴历三月十五日 星期二 雨

六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小睡。为《中苏日报》写星期论文。晚大雨。无灯,十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三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六时半起。院内丁香、海棠甚盛,督晟、昜两儿灌溉并剪藤萝枯枝。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小睡。三时得富岁电话,今日第四班学生二十馀人乘车往东北行营房址,被拒,不容迁入。初借口无公文,为之电知特派员,转电十一战区吕文贞,请其电话通知东北行营,吕即电知盛某,盛以告行营某科长,终不允入内,借口于未经结束。交涉至六时不得要领,学生复退出矣。下午与昌、晟、昜三儿忙心花事。夜写论文。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三月十七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起。昨夜饮茶多,就枕不能入梦,三时后始睡去。今日须交稿,而电话来不绝,李圣章、沈兼士又约谈。十一时匆匆结束《中苏日报》星期论文《教育复员声中一个建议》,命昌儿、晏钞之。乃入校晤圣章,复至东厂胡同晤兼士。在校门遇葛君催稿,请其下午至家中索取。一时还家。饭后小睡。翼如来,谈至十时乃去。上月三日翼如借去二十万元,后为余买白布一匹备家人之用,价六万元,馀十四万元,又为购物售出,今日送来十八万元,谓四万为盈利也。余甚感之而心不安。客去就寝。

〔入售物四〇〇〇〇元。〕

十九日 阴历三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六时半起。仍为花事忙。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饭后小睡。三时六哥来,同往中山公园看花,并约翼如,门票五十元,较战前高五百倍。茶水每人一百元,另加茶叶一百四十元,较战前高一千四百倍矣[24]。战前门票一角,茶每人一角,不另收茶叶钱。七时同往西单餐室食西餐,每客一千元,一汤二菜一冷食一点心一加非,以今日论之不为昂,但加捐二成、加彩一成,此外并须再给小帐一成,未免贵矣。到家已十时,晏、昌外出,晟、昜尚未睡,灯前笑话。十一时就寝。

〔付车四〇〇元,公园用六〇〇元,晚饭四三〇〇元。〕

二十日 阴历三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六时半起。十时至金城银行。十时半至清华保管委员会。十一时至北大保管会。十二时半还。饭后小睡。三时至东厂胡同开会。四时半与田伯苍至东单牌楼逛小摊,余得紫玉光两笏,价一千元,较之古玩铺相差一倍以上。七时还。连日得锡予、矛尘来信,联大继续上课之议已打销,公路局救济总署允照义民例各予四万元,用车送至梧州或长沙,抵达以后之交通工具须自行筹备。十二时就寝。上午在前门见一出殡者,吹鼓手、杠夫衣着等均与世俗相同,孝子亦白衣披麻,惟左手不执幡而持一白纸,所糊十字架,似是天主教徒,岂利玛窦融合中西所定之丧仪耶?当以询英千里。

〔入辅导会四月出差费五一〇〇〇元,付墨一〇〇〇元,冰激淋六〇〇元,车四〇〇元,家用照片四〇〇〇元,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二十一日 阴历三月二十日 星期日 晴 风 谷雨

六时半起。汪受益来。张丙午来。欲携儿辈往公园看花,以风阻。午后小睡。近顷以还,夜眠不足七小时,非午睡不能以济困乏,然一遇有事则不得休息矣。三时吴文辉来。诣雪屏,以寿山石章为赠。四时偕雪屏、今甫诣雪斋,闲话,观其所临韩幹马及近作扇面二十八叶。六时同至玉华台聚餐,并约叔存。晚饭后再至雪斋,观所藏松雪墨迹《出师表》,第二次展阅矣。虽再看、五看,仍乐之也。九时与雪屏诣王文伯于灯市口交通部招待所,谈甚久。文伯言孟邻师近来殊苦,最上策设法劝之离行政院,如不能则惟有大家去帮忙,其意甚善,而余则尤愧也。余非忘师之劳,亦非高以自视,实以近来深感作官非我所宜也。在雪斋处,雪屏得电话,知今日中山公园开会发生斗殴,陈克生受伤。昨日在教育部特派员办公处,兼士先生出示反对国民大会代表选举宣言,列名者四十一团体,有北大文学院校友会及壁报社等,最质实者为第七分班附属女子中学学生自治会,馀皆托名,谓将组织选举协进会,定今日开大会。事为当道所知,昨夜共商对付之策,决定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中央统计调查局共出三百人,北平市党部出三百人,北平青年团支团部出三百人,今日参加此会。雪屏不以为然,发言无效,党部主任委员吴铸人谓负全责向行营主任说明,惟警备司令部副司令胡伯翰以为疑,谓军警绝不使参加,否则今日事态必扩大也。雪屏云。十一时还家,随就寝。

〔付聚餐三〇〇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六时半起。永誉斋夥友来送旧墨八笏,一面隶书“藉景亭品林泉墨”七字两行,背面楷字“乾隆癸亥冬月石道人珍藏”十一字,下有“石舟”二篆字,不知谁氏所制,尚佳,但索价七万未免太昂。其人并谈及昨日中央公园开会情形,询以何以得知。据云保甲长通知每店必须一人前往。少顷维勤来[25],谓昨日陈克生讲演受伤流血。十时往慰之,仅鼻梁小破,无碍也。随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饭后小睡。五时至雪屏寓开班务会议。九时还家。坐未定,复得雪屏电话,嘱即往谈,以为有要事相商,比至,始知王世仪自津携来明墨多丸,叶玄卿、吴叔大、吴天章、潘嘉客等二十馀品,皆其祖可庄殿撰所遗。同光间玉堂人物皆重墨,而盛伯熙、王可庄称最,今日可称眼福。又有罗小华墨一丸,亦王氏藏。日前雪屏至津,以赠雪屏者。余辨其背有泥金书“郁华阁藏”四字,已模糊,其旁更有小字各一行,似有“景剑”二字,则是盛伯熙物也。小华道人墨传世甚稀,真瑰宝也。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学生捐款一二〇〇〇元,昌衣二〇〇〇元,白布一匹二六〇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六时半起。十时至保管委员会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小睡。四时诣田伯苍,小坐,后日将还开封矣。诣六哥,不值。诣伯驹,诗条会聚餐,到雪斋、雪屏、君武、世襄、柱中、载润。十二时还家,随寝。

〔付聚餐三〇〇〇元。〕

二十四日 阴历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阴

六时半起。作书致锡予、矛尘、亚权、张三姊。午饭后小睡。邱大年来,前日自沪乘轮船抵津,谈沿途及美国情形甚详。六时同至五号雪屏寓,今日与叔存、今甫、雪屏共约文伯、雪斋、岱孙、华炽便饭看字画,因约大年同往。雪斋携赵松雪《出师表》、张灵前后《赤壁画卷》两卷,叔存携陈老莲《临松雪十八罗汉》卷、顾正谊《溪山》长卷、明无名临宋人《西湖春趣》长卷、□□□六尺墨笔山水长卷[26]。十一时散,归。一时半就寝。

〔付煤三千斤四〇〇〇〇元,昜儿车袋三〇〇〇〇元,请客七〇〇〇元。〕

二十五日 阴历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晴

八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总办公处、第二分班、校产保管委员会三处均到。一时还家。三时步往雪斋寓,行至西安门,遇雪屏车,相偕往,到者文伯、叔存、今甫、华炽、雪屏及余。观其所藏张得天、郭兰石、成亲王行楷册叶,并唐伯虎山水立轴。立轴绝精,雪斋向不示人,相交十馀年,今始得见。六时还。陆徵惠表侄来。十一时就寝。

〔付蜜糕二〇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三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阴

七时半起。九时半诣何海秋,据谈十一战区长官部已另拨房屋予武勇办内分泌研究所,将来隶属于第三医院,雪屏已允将原来仪器借之。第三医院拨房事,前日在伯苍处晤尹文堂,略闻之,而未道出借仪器事,雪屏亦未相告。自海秋家出,至保管委员会与今甫、华炽商,不主内分泌研究外移。托华炽再至生物系查看地方设所于系,如确无馀空较大房宇,则请十一战区拨一在马神庙附近之敌伪产业,最好指拨三眼井之大房,现时彼等拟议中之南小街太远,不合用。十二时还家。午饭后小睡。四时梁光甫来。晚饭后诣邱大年,畅谈。十时半还。十一时就寝。十时灯忽灭。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二十七日 阴历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作书致莘田,日前来函以闻伪文学院教员徐祖正、容庚、郑骞留用,责雪屏及余过于宽大,诮让甚厉,遂以来时无人相助,不能不参用旧人,徐因赵光贤言其在班上攻击日本,郑则因余让之言其学识尚好,故均留用之故告之。方写两叶,雪屏来。谈顷,以为不必再解释,并谓此次在昆明闻之锡予,言校中对莘田、膺中皆不拟续聘,锡予再言之始留云云,闻之百感丛集。学校选聘教授不依学问为标准,前途必无进步,若杂以感情,尤非学校之福也。相偕入校。十时保管委员会开标。十二时开会决定以标价最低者得标。会散,在保管会小坐。得廉澄电话,必欲余往总办公处一谈,遂往晤。廉澄于总务长事不愿再担任,以有许多事渠已驳,而送至雪屏处又改准,使之信用全失,有若赘瘤,主张总务长事由雪屏自理,廉澄专计划结束移交之事。劝之下星期一与雪屏详商。谈话过久,离校,至东厂胡同开会已三时半矣。五时散会。归。得电话,雪屏嘱往谈。比至,出图章六方,一象钮白寿山,最精;一仿汉瓦当平钮,翡翠青田;一田黄皮,甚大,浮雕甚细;一浴日钮,洞石,日作红色,惜不圆。六时还。晚饭后携儿辈至四牌楼散步,一绕而还,过牛酪店各食一盂。十一时就寝。得孟真书,将以五月二日来北平。

〔付酪六〇〇元,花生四〇〇元,茶叶四两一二〇〇元,墨水三〇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阴 飞雨

六时半起。九时诣五号,晤今甫。李晓惠来。诣翼如,小坐。午至大陆银行应谈□□午饭之约[27],未入坐,改至汪受益处午饭。四时至六国饭店贺藉孝存结婚,新娘陈秀为献汀之女,姻戚也。六时至松公府,补习班宴银行界,八时散。与雪屏、廉澄、世仪、光甫谈校工欲罢工求加薪事,决先各借以二千元。九时至雪屏处,观吾乡刘氏所藏图章,凡八十方,以钮胜,有心人也。刘氏中落,欲以此易十万元。廉哉!十二时归寝。

〔昌、晟、昜作衣手工七〇〇〇元,贺礼四〇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小睡。五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八时散。在今甫处看画,佛泉携来宋石门《五峰踏雪》立轴,余甚喜之,今年正月以六万元得之者也。十一时还。雨不止。十二时半就寝。昌儿午间自学校归,觉体寒,神倦头痛,试之有烧,投以阿司匹灵一片,服后睡三小时,体温仍三十八度四。去年尝患疟疾,疑其复发,不敢决,请谢霁光大夫来诊,谓重感冒,予以泄剂及退烧药。比夜,有汗,大便一次,体温仍三十八度四,如明晨不退,决送入附属医院,今日开会时已与马大夫说妥。

〔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

三十日 阴历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雨 阴

七时起。昌儿头痛已止,六时半体温三十八度,七时半体温三十七度八,其后降至三十七度五,似无他疾,惟感冒耳。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半诣王捷三。十二时还。饭后久睡。三时半至金城银行。下午昌儿体温三十七度三,已起坐。晚饭后与雪屏访金禹民,看石章,金谓余前得之芙蓉坑实乃潮州青田冻,又谓余在永誉所得之腰圆螭虎钮白寿山引首乃其所雕,周彬款伪造者也。又谓余最近所得之白果青田乃保定附近之曲阳石,坊间往往以充青田,为之爽然若失。又除夕在永誉所见之白寿山双龙钮长方引首亦其所雕,伪充康熙钮,并出玉印一方相示,即双龙钮所从来也。除夕余予以六万不售,人日复增索十万,今甫劝余不必留,遂罢此印,后以八万元售之张企权,迄今不忘于怀,今日闻之又自幸也。九时半归。十二时就寝。

五月

一日 阴历丙戌四月初一日 星期三 阴

七时起。九时半至金城银行、中央银行接洽校款,晤张企权、萧钟美。出已十二时,遂诣清华大学保管委员会,参加两校同人会谈。午饭。三时还。得孟真电报,四日来平。诣雪屏,小坐,还。十一时就寝。今日与金城商借透支四百万元。

〔付印花八〇〇〇元。〕

二日 阴历四月初二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小睡。翼如来,久谈,十时去。十二时就寝。

〔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晏三五〇〇元,昌三五〇〇元,晟二〇〇〇元,昜二〇〇〇元。〕

三日 阴历四月初三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入校参加第二分班毕业同学茶会。五时散,归。预备明日讲演。十二时半就寝。

四日 阴历四月初四日 星期六 阴 晴

七时起。邱大年来。八时半入校参加“五四”纪念,余讲“五四”历史。在保管委员会午饭后至西郊飞机场迎傅孟真,全家三口均至,往迎者兼士、今甫、大绂、华炽、让之、雪屏,入城居于前毛家湾五号。五时半至松公府北大新宴会厅参加北大同学会纪念聚餐会,余主席。七时半散。诣溥雪斋,小坐,还。十二时半就寝。

〔付湘灾捐一〇〇〇元。〕

五日 阴历四月初五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汪受益来。孙子书来。诣孟真。十二时至萃华楼应沈兼士先生午饭之约。饭毕,至松公府,更至萨本铁寓。四时还家。再诣孟真,同出,晚饭于全聚德,孟真作东道。饭后还五号,谈至十二时还,随就寝。

六日 阴历四月初六日 星期一 阴 雨 立夏

七时起。廉澄来。诣孟真。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二时至中山公园参加张文达公百年祭,于董事会行礼而退。至中山堂参观美术会画展,出园。至第八分班参观学生成绩展览。五时至五号开班务会议。会毕,至市政府西花厅应张伯谨晚饭之约。十时还。孟真来谈。十一时就寝。

七日 阴历四月初七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北大校产保管委员会开会,至二时乃散,决定设临时委员会三,以今甫主校舍,叔伟主招待,廉澄主采买。会散,至东厂胡同出席教育部平津区教育复员辅导委员会例会,斯会已奉命结束,今日当为最后一会矣。五时会散。理发。六时诣岱孙、子高、叔存、正宣晚饭之约,席设于陈弢老令嗣新宅,主炊者弢老旧仆黄嫂也,绝精。十时散。诣孟真。十二时还,即睡。

〔付理发五〇〇元。〕

八日 阴历四月初八日 星期三 阴

七时起。九时入校。佛泉来谈,欲推雪屏长中国大学,以代何其巩,以其方有风潮也。十二时与雪屏偕还,以语之,雪屏虽不愿,且言吴铸人亦有此说。午饭后小睡甚久,不昼寝已数日矣。晚至《世界日报》应成舍我晚饭之约。九时还。与孟真谈。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四月初九日 星期四 阴

七时半起。九时诣孟真,小坐。诣李方玉于东单大街三四五号,谈收用敌产事。入校。在第二分班治事。观学生课外书画展览。在保管委员会治事。十二时与今甫、雪屏公宴孟真、润章、大猷、华炽、叔存夫妇,只到润章、大猷、叔存暨华炽夫人,三时散。四时诣六哥,值翼如在,谈久之。同诣蔚霞。前晚判决不起诉,释出,此次盖为梁凯铭之如夫人暨本家挟嫌诬控,以蔚霞为凯铭处理遗产也。七时还。吴文辉来,北大欲请其主持事务组,允为考虑。在雪屏处晚饭,看墨,有曹素功四匣十二丸,绝精,的是康熙时物。十时还。十二时半就寝。

〔付请客一四五〇〇元,昌等理发一二〇〇元。〕

十日 阴历四月初十日 星期五 阴

七时起。九时半诣孟真,略谈,然而入校。十二时半还。饭后小睡。四时偕孟真至第六分班(医学院)附属医院参观,并至李阁老胡同二十号查看房子,教育部以其地拨给北大也。五时半还。晚再诣孟真。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阴历四月十一日 星期六 阴

八时起。九时半诣孟真,同往旧众议院看房子,教育部已有令到,以其地拨给北京大学,房舍甚多,且经修缮,清末财政学堂所建校舍以外,北平大学法商学院承管时又增加新楼两座,收容一年级学生一千人绝无问题,并可有教员宿舍也。至松公府保管委员会治事。午饭后还。翼如、君坦同来,谈甚久。五时半至琉璃厂。六时半诣萧一山晚饭之约,有李德邻、傅孟真、陈雪屏夫妇。十时还。十二时半就寝。

〔付饼干一五〇〇元,家用四〇〇〇〇元。〕

十二日 阴历四月十二日 星期日 阴 雨

八时起。客来甚多。光甫、丙午、让之来商公事。携儿辈至菜市。季节已在立夏后六日,仍着衬绒袍,大似昆明。往时北平立夏后虽夹衣,亦觉热不可耐,不知今日何以着此,岂原子弹之故欤?午饭后小睡。三时诣孟真,谈东厂胡同房子事。教育部已将其地拨给中央研究院,而沈兼士先生以华北文教协会名义占用一百八十间。孟真意将以畀之北大,但嘱余自向兼士言之。五时半至王世襄处,雪斋、雪屏在其处作诗条会,余未入坐。诣今甫,同往十一战区长官部应孙仿鲁晚饭之约[28]。九时还。十一时半就寝。雯儿来信,七日随陈传方车便自昆明往上海,计程今日或抵长沙矣。雯儿并汇来昆明薪水四十万元。

〔付添菜三〇〇〇元,入薪四〇〇〇〇〇元。〕

十三日 阴历四月十三日 星期一 阴 风 晴

七时起。九时至清华大学保管委员会,托陈福田设法带五十万元至上海张三姊处,备雯儿旅费之用,有馀则请陈志远表甥代存沪。自来北平,为儿辈添衣买车,并购煤米,除薪俸外已欠债七十馀万矣。入校治事。在校午饭毕,与傅孟真、杨今甫至中老胡同三十三号看房子。又偕孟真、大绂至罗道庄新市区卢沟桥看房子[29]。五时还。至五号开班务会议,会散与孟真谈。九时半还家。十二时就寝。吉忱托人带来《清史探微》六册,别开帐单,知印二千册,已售四百册。定价三元二角,加一百六十倍,打七折出售。每本合实售三百五十八元四角,抽版税百分十五,合五十三元七角六分,非售出一千〇三十册不足以偿宿逋也。

〔付菜一〇〇〇元,捐二〇〇〇元。〕

十四日 阴历四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九时半诣孟真,同入校。在保管委员会治事。午在校便饭。下午二时修理灰楼土木工程开标,以大工营造厂价最低得标。五时步行归家,凡行一小时许。即偕雪屏往全聚德,公宴汪缉斋、傅孟真,主人五人,客五人,凡用四万四千元,未免太贵。席间忽忆今日为先妣陆太夫人诞日,竟未回家上供,真不孝之至。九时半还家。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八八〇〇元。〕

十五日 阴历四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北平以今日起用夏季时间,今日七时半昨日之六时半也。九时入校。在保管委员会治事,并开教授谈话会,会后聚餐。二时还家小息。三时半再入校。五时诣孙承谔,小坐,昨日全家飞此,暂住松公府后院。诣郁泰然,不值,亦昨日飞来,动身时已卧病,今日入法国医院矣。诣陈援庵,小坐,谈清初史料。还家。八时熊正文来。十时孟真电约往谈。一时始归,即寝。

〔付家用购衫袜等四〇〇〇〇元,杂件三〇〇〇元。〕

十六日 阴历四月十六日 星期四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午饭后小睡。五时王光炜来。梁光甫来。晚诣雪屏。十一时还。一时半始寝。得曹素功六世孙引泉金面墨二丸,尺木堂金面墨二丸。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墨四丸一三〇〇〇元。〕

十七日 阴历四月十七日 星期五 晴

八时半起。甫起,雪屏来,同诣寿石工,不值。入校治事。午在校进膳。三时开购置委员会。五时散。诣雪斋。雪斋与潘素联合展览画扇,定其一。七时张企权、藉孝存约晚饭于企权寓,有兼士、季豫、洗凡、廉澄诸公,十时散,归。一时半就寝。洗凡将任同济大学校长。

〔付扇面三〇〇〇〇元。〕

十八日 阴历四月十八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赴王捷三、唐嗣尧午饭之约。三时还家小憩。六时至雪斋寓诗条会。十二时还,即寝。

〔付公份三〇〇〇元,儿辈用二〇〇〇元,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十九日 阴历四月十九日 星期日 风 晴

九时始起。陈君哲来。孙子书来。诣邱大年,不值。逛菜市。午饭后大睡。五时邱大年来。七时刘思职约晚饭,有倪文亚、傅孟真、吴宪及医务界诸公。文亚、思职均余在厦门大学所教之学生,距今二十五年矣。十时还。与孟真谈。十二时半就寝。得信,雯儿于十日抵贵阳。

〔付菜二〇〇〇元。〕

二十日 阴历四月二十日 星期一 晴

九时始起。雪屏来,同入校。在保管委员会与邱大年晤,同送之至第二班办公。近日北大复校事太忙,余绝无馀晷至第二班,遇事由余让之、俞琳来商,不便殊甚。故请大年任第二班主任,大年必欲为余代理,不得已从之。今日与雪屏送之就职,并布告学生。余不兼顾此职,颇对不住雪屏,因只有四个星期即结束矣。但孟真、今甫以及华炽再四言之,且事实上亦难兼顾也。午在校进膳。四时还家。五时后五号开班务会,三次来约出席,谢未往。八时半诣五号,与孟真谈至十二时半始归。一时半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晴

九时起。雪屏来同入校。十时开北大教授会谈话会,一时散。三时诣李方玉、顾一泉,均不值。至法国医院视郁泰然疾,已移至家中颐养矣。翼如来,久谈,十时去。十二时半就寝。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二十二日 阴历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阴 微雨 风 小满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乔鹏书来晤。十二时半诣雪屏午饭,邀陪寿石工、金禹民,谈甚久,均涉旧墨图章。日前厂贾乔姓送来原装曹素功千秋光八笏,晨间有厂贾李姓见之,谓公侯伯子男不全。余以询石工,据言应为公圭二、侯圭二、伯圭二,子、男璧各一,合八笏。今只公圭、伯圭各四,确不全也。二时半散。四时诣李方玉,又不值。诣雪斋,小坐。谈顷,知藏有原装曹素功千秋光,索视之,果与石工言合。七时还,在东安市场雇车。有车夫相识,乘之归。途中相告本北大校警,后改门房,抗战中仍在伪北大为工友,司文学院吹号打扫等事,近以所入不敷食用,于月初辞工改业云。呜呼!一夫失所,余之责也!予以千元。十二时半就寝。日前田伯苍来信约杨伯屏往河南大学,嘱为敦促。今晨晤伯屏,意不欲往。作书复伯苍,并告以此间友好推雪屏出长中国大学事,请其共同推动。

〔付车钱一〇〇〇元,理发四〇〇元。〕

二十三日 阴历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在校午饭。五时还。晚检书。十一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七时半起。作书上蒋孟邻师、朱骝先师,为北平中国大学声誉渐落、经费困难,请更动人事,并荐雪屏。九时半入校治事。在校午饭。四时开聘任委员会。六时半散。余季豫先生约晚饭,坐有援庵、兼士、孟真、恭三、苑峰、立庵、燕孙。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与今甫、华炽同请子水、省身、缉斋在润明楼便饭,此最廉之饭馆也。战前二角钱可果腹,五角钱可饱餐,今日六人竟费两万三千元。饭后与今甫逛市场之古董铺,无所得。再入校治事。五时还家。六时诣伯驹诗条会。十一时半还。十二时就寝。

〔付请客七七〇〇元,聚餐三〇〇〇元。〕

二十六日 阴历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客来不胜记。白昼未出。晚饭后诣力舒东送书款。前以《东冶人文》《东冶明文》稿本十七册托售,讫未得主,前言之孟真,由历史语言研究所留之,出价二十万。昨日苑峰交来支票,往晤之。舒东劝余再为文化界多努力,并劝续弦,谓身体如感需要时,切不可再延忽,此内分泌作用,忽之将如橘柚之腐,视之虽小,将蔓全身。九时还。十一时半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与孟真诣方玉,同至五号便饭。二时归。四时入校。六时诣雪斋,小谈。后往郁泰然寓,比至,始悉其于下午五时四十五分去世,不胜悲痛。其人甚热心而戆直,余三十一年冬在昆明卧病,泰然几于间日必来视。余来平以后,所有衣物均托其代管,泰然视为己事,处处想到。此次扶病而回,余三往视均未面,不意去年送我至航空公司之生龙活虎,从此竟成永诀。伤哉!与郁太太、刘半农太太、刘太太令侄及梁光甫谈其身后办法甚久。前由校借以四十万医疗,兹更借以四十万,并以孟真嘱交之医药费五万元交郁太太。访马巽伯,不值。回家晚饭。十二时就寝。为北大事今日又与孟真争。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二十八日 阴历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在校午饭。四时开教授谈话会,为补习班第二班外国语文系日文组学生学籍事,谈甚久。孟真意本年三年级学生发给专修科毕业证书,令其离校。余意令其改系,孟真不可,又致争辨。孟真以余为畏事,为袒护补习班学生,而谓学生习日文为别具腑肝。余则以为中途勒令离校非情理所许,诸生习日文盖以学校有此组系之故,今学校取消此组,仍以令改系为宜。现无专修科之设,以专修科名义使之毕业,非驴非马,非学校所宜作。孟真主观甚强,而诸人讷讷,终无结果。七时散,归。十二时就寝。

〔付家用二〇〇〇〇元。〕

二十九日 阴历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与今甫深谈。余以连日数与孟真争非可久之道,决不更任秘书长,但仍负责,迄有人来代为止。午归饭。饭后小睡。四时复入校。五时半至东斋宿舍访住宿诸同人,计孙承谔、赵广增、申又枨、闻家驷、俞大绂五家。七时至庆林春应俞静安晚饭之约,有孟真、今甫、楚僧及马子久。八时半散,归。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四月三十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永誉斋李夥送来原装曹素功千秋光一匣,凡八笏,公侯伯子男俱全。惟金色稍差,较前得稍大。索二十六万,留观之。诣孟真,请其留意秘书长人选,又辨论一阵,不允。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余光宗约余等在萃华楼午饭,有孟真、今甫、子水、雪屏、斐云诸公。饭后与孟真、今甫至商店买草帽,取其最廉者,亦三千元。孟真一顶九千元,尚非佳者。归家小憩。五时再入校。诣雪斋,遇伯驹、世襄,同出晚饭,再还雪斋处。十一时半还。十二时半就寝。主席莅平。雪斋以扇骨一、扇面四为赠。

〔付草帽三〇〇〇元,郁泰然赙金四〇〇〇〇元。〕

三十一日 阴历丙戌五月初一日 星期五 阴 风 微雨

七时半起。八时至郁宅,泰然今日出殡,移葬公墓。比至,灵柩已先半小时移出矣,为之怅然。入校。十二时在校午饭。四时开聘任委员会,七时散,归。晚饭后,雪斋[30]、伯驹偕来,雪屏继至,谈甚久。雪屏十时去。雪斋、伯驹十一时去。十二时就寝。雪屏约明晨往晤郑彦棻,彦棻素不识,惟数月前《建国评论》请客时一面之。郑前奉主席手谕,命物色有为有守之士,五人一组,互相鼓励,互相督勉。郑以告雪屏及石志仁、刘耀扬,雪屏曾以相告而未相邀。日前始邀余共成此事,谓人选因严而难,欲求二十五人,而物色结果仅得十五人,余其一也,于义于谊均不容辞,愿其为一砥砺学行之友好改善社会之中心,不作系组活动也。

〔付家用二〇〇〇〇元。〕

六月

一日 阴历丙戌五月初二日 星期六 晴 凉

七时起。七时半雪屏来,同诣董洗凡,偕至北京饭店,晤郑彦棻,分别而谈。彦棻言主席希望有为之士以廉洁自律,更以励人,以期挽回颓风,更新社会。如有所见,可径条陈。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农学院院舍修建开标,监察使署派王主任监标,孟真、明之、今甫、华炽、霖之、承谔、大绂均到,以敬胜、石泰兴两家价最低。午饭后决定。五时还。让之来。受益来。七时孟真约往谈,谓下午四时晋见主席于北大,所请拨给新市区及请拨参谋本部事均允准,交主管机关办理。昆明教职员北来旅费不敷,并允别加补助。孟真并陈办学方针,凡学校应办者均先办,不待学生请求。学生无理请求绝不允许。主席深以为然。孟真复以保存文文山祠为请,主席允交市政府办理,并约孟真同往观之,孟真导之往。八时还。十时雪屏来,谓十一时晋见主席,询及北平教育界情形,主张宽大,但对第五班学生反对工学院由北大、清华合办不谓然。主席并告以大家多见面,有事可径陈。十一时半去。十二时半就寝。雪屏谈教育部来令,对工学院请独立,师范学院学生第七班请五年毕业,本年应毕业学生实习一年,均驳斥不许。已再电,请加考虑。又言最近张富岁因青年团选举被部下所弄,以致落选,大忿致疾,请辞训导长。其人戆实人也,北大已聘为教授,以在团中派系不同竟遭愚弄,相与共叹近年主党团组织者之贻害无穷。让之谈二分班学生会对考试及毕业证书两事不满校中规定,欲以罢考相威胁,张贴布告。今日已有两起反对之,或不致生大问题。

〔付晏三五〇〇元,昌二五〇〇元,晟二〇〇〇元,昜二〇〇〇元,家用二〇〇〇〇元,米二六〇斤一二四八〇〇元。〕

二日 阴历五月初三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永誉斋李夥来,前送原装曹素功千秋光,非二十六万不可,令之持去。无此兴,亦无此力也。马联第来。十时北平行营扩大纪念周,余以已辞二班主任,未往。陆蔚霞来。午饭后自二时睡至四时半,倦解心舒。晚饭后雪屏约往谈,与孟真共商补习班学生毕业证书事,今晨纪念周,主席有毕业生参加某大学毕业试及格,即发某大学证书之表示故也。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晏过节三五〇〇元,昌三五〇〇元,晟二〇〇〇元,昜二〇〇〇元,家用三〇〇〇〇元,小匕一〇〇〇元。〕

三日 阴历五月初四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兴宝夥友李某来送图章旧墨,留一黄寿山,前日二雪所交誉者也,价三万二千元。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饭后睡未成。四时入校。六时还家。翼如、君坦、受益来,留饭,谈至十时去。十一时半就寝。

〔入教育部补发四月份差费九九〇〇〇元,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石章三二〇〇〇元,校中赏三〇〇〇元。〕

四日 阴历端午 星期二 晴

七时起。八时半诣孟真,随入校。十二时半还。上供后往雪屏处午饭。本与雪屏同约孟真、今甫、子水、缉斋便饭过节,而结果余亦改为客人。三时还。小睡。晚与儿辈食饺子,方半,雪屏复约往晚饭。饭后与孟真、雪屏商第五班工学院学生反对由两校合办,及前日主席于纪念周中宣布补习班学生愿得各国立大学毕业证书者得参加各校之毕业考试之办法,决定秘陈教育部以第五班并入北洋大学,清华、北大皆不管,至参加毕业考试办法可由各校自定科目三至五科加以考试,及格后再随班选修一年,由孟真函达骝先先生。孟真谓我处处帮雪屏,处处帮补习班,而不帮北大,又太和平。岂其然乎?岂其然乎?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昨日得蒋孟邻先生、朱骝先先生复书,朱函有“甚为赞同”一语。

五日 阴历五月初六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雪屏来。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访李方玉于其办公处,不值。更至其家,以牙疾不能外出也。其家在大甜水井九号,旧宅甚大,往时罗莘田家眷在平所赖李家房租拨划,即此。当时仅租二百元,今日非二十万不可。十二时还保管委员会聚餐,与清华同人商谈联合考试诸事。四时开校舍设计委员会。六时散。参加补习班教员会公宴。晚至五号与孟真、雪屏谈。孟真于昨日毕业考试办法颇有增益。十一时半还。十二时就寝。五班学生明日罢课。

〔付家用三〇〇〇〇元。〕

六日 阴历五月初七日 星期四 晴 芒种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午饭。小睡。三时复入校。四时开谈话会,到教授甚多。七时孟真宴全体教授暨陈援庵、沈兼士、余季豫三先生。九时散,归。十一时就寝。

七日 阴历五月初八日 星期五 阴 夜大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张苑峰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得关外汉文老档一册,散叶裱本十三开,抄本四册,皆关朝鲜事。老档原签题“朝鲜国王来书簿”,散叶裱本有孔有德等上书,借观之。十二时还家。午饭后小睡。四时诣中央信托局,晤邓健飞,谈学校收购房子事。据言已宣布标卖之房子均须用投标手续,但房价由基泰公司估定,同时开标,如在估价之下,亦不出售。邓又言学校请求房子最好径呈行政院,免周折。自中央信托局出,访李方玉,不值。入校治事。六时半至来今雨轩,应何海秋、韩云峰、景凌灞之约。天忽大雨。昨今两日,郁燠特甚,宜有此雨也。九时半还家。六哥来,以雨大不能归,留榻斋中。十一时半就寝。

八日 阴历五月初九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还。饭后小睡。检旧箱,出藏扇、藏墨、藏石观之。墨与图章罕有佳者,眼力胜于昔乎?抑今日所赏胜于昔乎?然昔日费一二元已可得一品,不过占每月所入三百分之一耳,今日所入三百分之一不过五百元,更何物足得耶?今日一方一丸,动辄逾万,占收入十五分之一,此余之所以不敢更有所求也。晚饭顷,为仆人误事,又盛怒,但未面责之。十一时就寝。

九日 阴历五月初十日 星期日 晴

七时起。读汉文老档,散叶十三开如次:

第一叶 金国汗致书朝鲜国王求济粮米,缺年正月二十三日,半开。黄纸。锡良跋语,半开,跋称:“国初旧档一册……此册自盛京大内流出,已入外人之手,金锡侯以重价索还,颇费心意,愿永宝守之。”则此为金氏旧藏。

第二叶 朝鲜王致书金国汗赎还逃人,缺年三月二十二日,一通。朝鲜国王奉答金国汗,缺年七月二十一日,一通。朝鲜国王致书金国汗,七月二十一日,一通。黄纸。

第三叶 朝鲜国王谢遣世子归省,进皇太子谢笺暨礼单,崇德五年五月二十二日。白高丽笺。

第四叶 客国臣刘兴治等禀金国汗驾前暨礼单,缺年十月二十三日。黄纸。

第五叶 孔有德、耿仲明为直陈衷曲、以图大业,手本,天聪七年四月十一日,山东投。黄纸。

第六叶 原任副将今管元帅标下参赞军机都督总兵官王子登为乘机遘会、共图大业禀,缺年月日。黄纸。

第七叶 宁完我、范文程奏国中子弟读书事,缺年正月二十四日。白高丽笺抄,字甚精。

第八叶 参将宁完我议官宅品制区别,缺年月,一通,半开。白高丽笺抄。附粘天聪四年七月十一日金国汗与海岛刘兴治誓词,半开。

第九叶、第十叶 新服生员孙应时谨陈时事四款,缺年月。白高丽笺。

第十叶 天聪六年六月十一日钦差大同副总府娄、参府李、杀胡堡都司李书拜金国汗帐下,一通;又十二日一通。黄纸抄。

第十一叶 □□新条陈,半开,缺年月,不全。白高丽纸。缺年四月二十三日与朝鲜会宁府知,半开。黄纸。

录竟始知其为十一叶,卷内有旧写“汉文老档残叶十四开”一行,嗣又改“四”字为“三”字,岂题识后又有缺失耶?上午客来甚多。午后稍作昼寝。六时入校。晤华君。七时孟真宴孙仿鲁诸人。九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日 阴历五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七时起。八时半偕孟真访马文昭,候刘思职同往南城西经路,参观脏器制药所及医学院药学系学生宿舍,并与学生谈话。一时同往丰泽园便饭。饭后视察运粮门学生宿舍。回家小睡。五时诣孟真,商起草房子计划。十时还。王世仪、李夏云、余让之先后来,一时去。就寝。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十一日 阴历五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写房子计划。十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还。二时再入校。六时半还。写《国立北京大学需要增加校舍情形》,于夜二时半成,始就寝。

十二日 阴历五月十三日 星期三 晴 热

八时半始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时半偕今甫、华炽至象房桥众议院视察房舍。十二时半还家。三时复入校。七时至同和居,应蔡增棠之约,晤李飞生。知中国大学明日将罢教罢课,意在胁何其巩。此大无谓,且使雪屏多一麻烦。九时还。十二时就寝。连日忙甚。

〔付家用一〇〇〇〇元。〕

十三日 阴历五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热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开招待委员会。十二时还家。午饭后诣孟真,复同入校。四时往敌伪产业处理局晤赵英达组长[31],谈北大收购房产事,交以《欲购房舍地址间数表》一纸,凡十七所,约二千间,允为调查后保留。回校。与孟真谈。后再偕今甫往东厂胡同,与沈兼士先生商移让其房于北大事。今甫只往勘察,余专交涉,今甫笑谓不愿作帝国主义之使节。兼士允将现作住宅用房子退让一半。六时半诣雪屏,与廉澄、正文、世仪诸君商北平临时大学补习班交代事,决定分三步:第一步各系实验室移交,第二步事务方面移交,第三步学生分发。并定留用人员,双方协商。九时偕雪屏访溥雪斋,值张伯驹先在。谈顷,知涛七爷有房欲出售,约明日往观之。十二时还,随就寝。

十四日 阴历五月十五日 星期五 阴

七时起。八时往西四牌楼礼路胡同十九号看房子,现为经济部招待所,敌伪时开发公司副董事长金井仍居之。晤所中主事李平,据言房为军人阮玄武所有,战后潘毓桂占之,售于日本人。胜利后,十一战区长官部某参议兼管敌产处理,以一千二百万自购之。屋凡五进,六七十间,不免有自私之嫌,为人攻讦甚力,现原业主已到,将来麻烦不少。辞出后,再至学院胡同枣林街十二号看房子,现为北平托儿所。晤其所长王韵华,谓迁来不久,已费修理费数百万,此房如为别人购得,必须偿其资,且不能逼之迁移。并导视房屋一周,破毁甚多,太不值得,遂辞出。至孟真处,告之。随入校治事。十一时偕孟真、雪屏诣山老胡同,晤载涛,清室贝勒,雪斋之叔也。出示产权契纸,并言在西安门尚有宗人府官产一所,亦愿出售。谈后,导至铁狮子胡同看房子,旁门在麒麟碑,后门在府学胡同,原有房三百六十馀间,现为日人拆改,仅馀其半矣。看后还家午饭。小睡后入校治事。六时还。七时至达子营,陈继承约晚饭。九时散。理发。十二时就寝。

〔付理发八〇〇元。〕

十五日 阴历五月十六日 星期六 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午后小睡。六时诣张伯驹。十二时还寝。

十六日 阴历五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读汉文老档。熊正文、王世仪来,谈留用人员事。张佛泉、陈雪屏来,谈中国大学事。一时半午饭后小睡。诣黄公渚、君坦兄弟,不值。诣罗莘田太太,商坤仪出阁事。诣惠孝同处晚饭。十一时还。孟真约往谈追加预算事。一时半还,寝。

十七日 阴历五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九时始起。急入校。十一时至东厂胡同,为孟真察看住处。随还校。在文学院与大年小谈。再至保管委员会治事。十二时半还家。饭后草学校《复员追加概算表》成,携之入校,再加说明,缮印七份,明晨由孟真带往南京。四时开聘任委员会,余五时始出席。为薪级事,今甫与孟真相争甚力,余建议改期再谈,文、法学院教授聘任亦同。但孟真以明日将行,希望此间决议后与之先看,然后发表,谓有许多人胡先生可聘,而渠不可聘也。其言亦是。开会顷,闻月涵先生来,蒋太太亦来。会散,连电六国饭店,未通。七时乃至清华办事处,谓月涵住中央饭店,至中央饭店,谓在全聚德晚饭,依言往询,果在焉,蒋太太亦在。余亦留食烤鸭,毕,偕月涵访孟真。月涵醉椅上,迄十二时,为余辈叫醒,又谈,一时馀乃归。月涵定本月二十日仍还南京,盖以中央对清华大学三五教授如潘光旦、闻一多不放心,故召月涵入都商议。在京十馀日,尚未见主席,今日乘英人便机来平一视,仍须还京候召见。吾侪之意,如有解聘之举,将益使多一宣传资料为学校增纷扰也。二时半就寝。

十八日 阴历五月十九日 星期二 晴 有云

八时起。九时偕雪屏夫妇访蒋太太于六国饭店。十时往涛贝勒处,与涛、润两公商房子事。溥仪出宫前由内务府拨西安门房产一区,交宗人府办第一工厂,以赡宗族,由涛、润及雪斋之父瀛三贝勒主之。溥仪既出宫,经费无着,工厂停,租其房于育华小学。近年有凌子平办育华中学于小学内,既欠租不付,复以冒公产为私产,诉之市政府,欲久占其地。涛、润大忿,思售之北大,以出一口气,今日约谈专在此。余与雪屏劝其具呈市政府说明原委。入校治事。十二时还家。饭后小睡。五时诣雪屏,九时还。在雪屏许晤臧启芳、吴仲贤、金静庵、于思泊,思泊、仲贤、静庵向仅一面,于余《清史探微》颇赞许。一时半就寝。雯儿到上海,来信。

十九日 阴历五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小睡。五时访蒋太太于六国饭店,不值。诣中央饭店,晤岱孙、月涵、福田,谈至七时,同到雪屏处晚饭,有今甫、华炽同为东道。蒋太太饭后始来,谈至十时半乃散。毛家湾五号蒋先生房拟租之战地服务团,雪屏须移让。十二时半就寝。

二十日 阴历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至中央公园参加欢迎张道藩大会,略坐,辞出,以校中今日开标也。修理中老胡同工程,以利达价最低,但均疑其不实,定后日开修缮委员会决之。十二时半还。饭后午睡。四时再入校。与今甫久谈,七时乃归。杨向奎、张苑峰来。九时晚饭毕,雪屏来,谈至十一时半乃去。十二时半就寝。今日二分班教员鲍文蔚向俞琳主任室助教探寻职员姓名,后又向各部分游说,劝各职员与教员会合作组织教职员会,并联络学生以备拒绝北大接收补习班。盛博宣、梁光甫、余让之先后来告,嘱其静以待之。文蔚为北大毕业生,与雪屏同乡同学,关系最密,如此作为,甚对不起雪屏也。今略以告雪屏,亦不解其意。此次二、三班教员因北大不肯留用其人,遂有联合不送考试分数之决议,发言者李戏鱼、杨丙辰、杨堃,而主之者则鲍文蔚、温寿链[32],或谓欲挟众以自谋连任,或谓仅欲得三个月遣散费,然如此作法,徒失去同情,终无济也。

上星期有人作好,请保周作人,呈文分头送请签名。已签者沈兼士、董洗凡、张怀,后由鲍文蔚送请雪屏签,俞平伯送请佛泉签,文蔚复送交余签,余以呈文措词未尽善,婉辞之。周于伪职任内,对于北大、清华图书仪器,确有保全之功,余亦愿保,但其他方面不必强为之说。闻陈援庵亦未签。连日北平《益世报》数登其事,昨日竟有社论攻击,专涉雪屏。此报为公教所办,社长原为英千里,现主编马氏为辅仁学生,与沈、董、张关系甚密,不知何以独攻雪屏,岂为沈氏诸公讳耶?然此事沈氏签名在前,雪屏实追随者也。雪屏甚愤慨。

二十一日 阴历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在校与今甫、华炽商,如补习班教员抗拒北大接收,决用严厉办法处置,今甫并主照肃清汉奸馀孽,请政府加以逮捕,并嘱告雪屏警告各教员,否则事出,雪屏亦不利。今甫语中有“身败名裂”之词,盖深愤懑也。下午未入校。五时诣雪斋,小坐,还。读汉文老档。十二时就寝。

二十二日 阴历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阴 雨 夏至

七时起。汪受益来。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雪屏来保管委员会,与今甫、华炽共谈。原意请北大提前接收,比与第一分班负责人谈,主稍缓,遂决定二十八日文、理、法三院同时接收。与雪屏偕还。饭后小睡。读汉文老档。七时往雪屏寓诗条会。十二时还。与昌儿谈久之。一时就寝。上午开校舍修缮委员会,讨论中老胡同宿舍修缮工程开标事。前日投标最低者利达公司有漏估数项,工程师云与原定计划不合,必须增加,欲求校中加以八百万元,然后肯作。第二、第三两标不合规定,第四标为大工营造厂,较利达贵二千四百馀万。王明之顾问主张准利达加价八百万,使之承做,或使大工减八百馀万承做。华炽、大绂主张径交大工营造厂承做。今甫初同明之意见,继改从华炽之意。余颇以不用利达低价在法律上有无问题为疑,廉澄与吾意同,且谓本校此次委托设计工程师张叔农与大工营造厂有密切关系,尤应注意慎重。张为大工董事长。争论久之,卒决定由利达承做,但不得加价,如其不肯做时,则交大工承做。如此,则利达终不能作矣。

二十三日 阴历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阴

八时起。读汉文老档。十时至中央公园董事会,贺吴遵明结婚,稍坐而归。客来。午饭后小睡。四时翼如、君坦、六哥来,谈至十时半去。上午自公园出,至中央医院视张富岁疾,晤其夫人。近日读汉文老档,颇有所获,其残叶第一叶金国汗致朝鲜王书,事在天聪五年,《朝鲜国王来书》内五年三月有朝鲜国王奉答金国汗一书,即其覆函也。此外颇思作两文,一述朝鲜与建州之关系,包括:一、朝鲜之竭诚事大;二、朝鲜之阴济岛兵以牵掣建州;三、后金不能不先攻朝鲜之原因;四、朝鲜后金之交涉:甲、借粮,乙、互市,丙、责贡弓面、白蜡、黄金,丁、刷逃,戊、礼仪致书、奉书、贵国、尔国、敝国、我国。另一文则述明末之岛事,包括:一、岛兵之来源;二、岛兵对于建州之影响;三、建州对岛兵之政策:甲、毛文龙,乙、陈继盛,丙、刘氏兄弟,丁、孔耿。姑定如此,仍待详细增损。一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阴 雨 晴

未起,雪屏来,谓张富岁于今晨七时去世,盖昨夜十二时复动手术,割去病肠尺馀,割后迄未清醒,遂以永逝,不胜悼惜!九时往中央医院,已移至安息间,有多人相守,莫不惨痛。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饭后小睡。五时大年来。偕雪屏至中央医院送张富岁入殓,闻第六班附属医院院长王锡炽下午故于燕京大学。七时还。受益来。往雪屏家晚饭,谈至十一时还。与雪屏谈及富岁此次致病之由,全起党派之争。富岁原为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组长,此次来平视察团务,雪屏初识之,遂留之为训导长,其在团内属于复兴社系统之桂永清派。其后雪屏复请中央党部派员主持补习班训导事务,遂又来十人,均属于团内复兴社系统之康泽派,其中三人在团内阶级与富岁相等,来此并居其下,颇不怿。桂永清与康泽皆尝为复兴社书记,其后各树羽翼,不相下。诸人既不与富岁同系派,遇事多不能合作。中有彭家瑞为训导处指导科科长,尤与富岁不相能。两月前,中央命补习班青年团推举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三人,雪屏属意张富岁、王秀水、彭家瑞三人,而选举结果富岁落选,当选者即其科长。同时团中选负责人,本意以监察畀富岁,而结果亦落选。详探之,盖彭等于学生前丑诋富岁。富岁大愤,因而致疾。病初起,自言是肝气,是生气所得,遂致大意贻误。可叹之至!可伤之至!雪屏又言彭等不仅如此,对富岁且复捏词控之于中央,由第二班训导处长袁世德出名,控以渎贪、侵占等三款,并当其病中命此间团部逼之移居富岁寄居团中,张夫人尚未以告之,否则病当更速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阴

八时起。九时半入校治事。偕今甫、华炽至麒麟碑看房子。十二时还家午饭。饭后小睡。晚饭后至东厂胡同看傅太太。诣雪斋。十一时还,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阴 雨

六时半起。七时至中央医院今更名中和医院送张富岁出殡。先举行公祭,到百馀人,哭声震耳,足见其对学生感情之佳,更可知其七个月来之负责与辛瘁感人,余尤伤之。殡由礼路胡同转北沟沿,南行至马市大街东,转至西四牌楼,而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至福田公墓。余与雪屏送之至新街口,乃乘车入校。十二时还。午饭后小睡。四时再入校。六时还。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阴

连日阴,欲雨未成,或云此颱风之馀威也。“颱风”读作“台风”向时多书作“颶风”,读为“具风”。古书多作“风”,字从“貝”不从“具”,其读不详,似应由岭南方言中求之。尝谓古已有之词不必更造新字,此其一也。上下午均入校治事。午间还家进膳,并小睡。夜一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阴 晴

七时起。八时半入校治事。应观来参观,由廉澄导之,余亦随之,看二、三、四、八各班。午在墨蝶林用膳。三时还家。下午未出。在四班见新建课室及气象设备,此与朝阳学院无关,应北大收回。在八班见其结业成绩展览,较前大有进步。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六月初一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八时至附属医院参加王锡炽院长追悼会。会后诣戴应观,小谈,应观仍居医院养息,并烤电。十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小睡。五时至五号参加补习班班务会议,商移交北大事。七时聚餐,有戴应观、黄如今。如今谈在新疆为盛世才刑逼之事,真不料世间有如此残酷之刑,如此狠毒之人。十一时还。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六月初二日 星期日 阴 热 微雨

七时起。十时至地质调查所参加葛利普教授追悼会,及纪念碑揭幕礼。十二时还。上供,今日为前妣吴太夫人忌辰,亦为昌儿生日。赴王竹泉、裴文中、高振西同和居午饭之约。二时还。小睡。六时约翼如、受益、公渚、君坦、君武、孝同、仲辂、蔚霞、六哥来舍便饭。十一时散。

七月

一日 阴历丙戌六月初三日 星期一 阴

六时半起。八时入校治事。九时偕理学院诸公至第二院今补习班第一班接收,申又枨接数学系,郑华炽接物理系,孙承谔接化学系,俞大绂接生物系,王霖之接地质系,毛子水接图书馆。余送之到而退。与廉澄谈北大近日事,伤心之至,随还保管委员会。承谔来,谈下午停止办公事。此事日前今甫已言之,余以今日接收各系均在工作,似不相宜,止之。今承谔复言,遂商今甫,自今日始,下午不办公。事定,已通知各部分,大绂言农院绝不停,华炽言物理系有事仍作,可佩之至。十二时半还。饭后小睡。四时至补习班第八班参观结业展览。前日所见而外,张伯驹、邓叔存、秦仲文、溥雪斋各携书画珍秘与会,以宋元为限,明以下不取。伯驹所藏钱舜举《山居图》,叔存所藏钱舜举《桃源图》,仲文所藏元人画竹,雪斋所藏松雪《出师表》[33],均与焉。此在今日实为盛会,惜未暇一一记其题识。六时至雪斋处,见王世襄钩填竹谱,甚细。七时至中山公园上林春应潘□□晚饭之约[34],汪受益友也。九时再至北海公园揽翠轩,会雪斋、雪屏、叔存、今甫诸公,纳凉。十一时还。一时就寝。上午王霖之、孙承谔相告,东斋宿舍加装纱窗四十八架,用学校木料,开价八十馀万,经赵广增与木匠细算,每架四千元已足,开价超出数倍,显有隙漏。前日下午承谔向今甫言之,召木厂时泰兴老板质之,亦承认广增所算不差,而不认有弊。此事由今甫命光甫招商承做,余前不知,霖之请余严究,廉澄亦以为言,余谓如有舞弊情形,必严惩。华炽恐事态扩大,约今甫向承谔解释。今甫语承谔,学校上木厂之当,木厂上工人之当,实均无弊,拟再作一架,详核其工价再定,暂时扣其价不发。承谔谈后又来告,不以无弊为然,嘱余切勿付款。

二日 阴历六月初四日 星期二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诣吕文贞、刘诚之,谈房子事,均不值。在清华同学会晤陈岱孙,谈救济总署以工代振事,欲援例请助北大修缮工人工价,岱孙言困难甚多。回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饭后小睡。晚出理发,携晟儿同往。十二时半就寝。

三日 阴历六月初五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清华大学聚餐,谈联合招生事,决定组织小组,由子高、华炽及余三人任之。三时入校。四时还家,未再出门。十二时就寝。今日为前妣吴太夫人诞辰,上供。

四日 阴历六月初六日 星期四 大风 雷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偕俞大绂至第四分班接收补习班,由雪屏、廉澄率分班同人接待。与大绂等同巡视一周,余先退。入校治事。十二时半还家。午饭后阴。三时大风,自西而东,雷雨交作。四时风过雨散,晴日复出。五时诣雪斋,贺其夫人五十寿。路经金鳌玉蝀桥,见北海、中海各有大树吹折。六时还家。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六月初七日 星期五 阴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半至第四分班参加张富岁追悼会,随还校。一时还家。午饭后小睡。四时至卫生器材清查委员会,晤沈八谐德,谈北大请求仪器药品事,并及河南大学以田伯苍来信,亦以此事委之于余也。归家会客甚多。晚饭后佛泉、大年偕来,佛泉谈中国大学事,嘱余以两事陈朱骝先:一、中国大学问题宜速解决;二、如改国立,可能最好由教育部发动作主,如由他处发动,将来益难指挥矣。其说是也,拟即为作书。大年来,谈温寿链事,温在敌伪时曾在新民学院任课,并代表大学教授往日本,往时余等均不知,近日为甄审委员会查出,欲将其清除于教育界,故托大年来商,但余不在委员会,且在会亦难为力,婉辞之。作书致伯苍,告以接洽药品仪器事,并以今日佛泉所言告之,托其转陈朱公。一时就寝。

六日 阴历六月初八日 星期六 晴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还。昱、晏两儿生日[35],上供。昱在沪未及还,殊念之。饭后小睡。下午客来。未出门。八时闻傅太太被狗咬,往视之,即还。十二时半就寝。

七日 阴历六月初九日 星期日 晴 雨 晴

七时半起。上午欲访翼如,客来不绝,将午稍暇,遂亦不往。饭后小睡。四时知谢冰心来平,与雪屏夫妇往晤之,谈至六时。与雪屏诣雪斋,七时同出晚饭,饭后再返雪斋,谈至十一时还。二十六年今日,倭虏启衅,其年冬,余将北平北大诸事结束,并协助教授同人南下,资遣职员同人及工友毕,余遂只身南下,留儿辈于北平,含辛茹苦者九年,而气未尝稍馁,固知必有今日。九年中所怀念,惟儿辈耳。余诗所谓“万里孤征心许国,频年多梦意怜儿”,即当时之心境。“海天急鼓收京近,为结西山红叶期”,即当时之信念也。一时就寝。

八日 阴历六月初十日 星期一 晴 小暑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厂胡同为胡先生看房子,并向沈兼士先生预祝明日六十寿,以其今日下午即往天津避寿也。一时还家。客来[36]。七时与雪屏、今甫共请冰心晚饭,约廉澄夫妇作陪。十一时还。一时就寝。

九日 阴历六月十一日 星期二 晴 雨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还。饭后小睡。六时雪斋夫妇来,同诣张伯驹晚饭约。十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日 阴历六月十二日 星期三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忙甚。招考表格、试题迄未见昆明寄来,尤焦灼。一时还家。二时饭毕。二时半午睡。四时雪屏来,谓教育部派余监视第七分班与师范学院交接,其事甚怪,此次北大、北洋交接,均未派监交,何以师院独异?晋秀、永誉店夥送来石章旧墨甚多,并出所藏,一一把玩,既以消暑,更以解忙烦,古人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也。余所藏墨有年款者,康熙、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皆全,惟缺顺治、雍正、宣统矣。此三者,宣统年数太少,顺治当开国,雍正不尚虚文,均极鲜作墨之人,故传世甚稀。日前闻顺治墨一笏索价百万,可谓荒唐之至。咸丰时,徽州当久战之冲,墨亦少,余幸得一笏。十二时半就寝。

十一日 阴历六月十三日 星期四 晴 热

七时起。八时入校治事。九时半偕霖之、华炽诣经济部特派员王翼臣,不值。十时偕今甫至医学院,再同院中同人往参谋本部勘查房子,诸公极满意。现军官大队驻之,其队长蒋正光,浙江人,与余谈,颇不愿让。十一时半还校。一时由校还家。饭后小睡。四时雪屏来,纵谈甚久。晚饭后李夏云、熊正文来。欲访翼如,不果。一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六月十四日 星期五 晴 热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一时还家午饭。饭后二时作午睡一小时。四时诣翼如,七时还。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六月十五日 星期六 雨 热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清华大学,商招生事,随即还校治事。一时归家午饭。饭后陈荩民来。客去,小睡。五时雪屏来,同诣雪斋诗条会。十二时还,即寝。昨夜大雨,今日尤蒸热。

十四日 阴历六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晴 热 雨

七时醒,以星期无事,复睡两小时乃起。未盥漱,晏儿得友人李君电话,谓报载前日中央航空公司飞机自沪飞平,在济南失事,名单中有雯儿之名。初不敢信,以前得来函,须十四日以后动身也。姑打一电报,询张三姐雯儿是否北上。少顷,买报读之,仍疑信参半,而友好来电话询问者不绝。十一时许,雪屏夫妇、杨周翰夫妇及王逊同来相慰。余详度之,若非实确,必不能列其姓名,更念雯儿向极活泼高兴,而今春来信时,有衰索意,于是为彷徨不宁,然仍不能无万一之望。下午欲睡不能,两次登榻,三次倚枕,一瞬即醒。王世仪来,以其家刻书籍为赠,强阅之。比晚再取报纸读之,玩其语意,绝难幸免,悲伤之馀,弥增悔痛。余若不为接收先回,绝不致置其一人留滇。孟真以五月四日来平,余若早以回平飞机事询明告之,绝不致使其搭车赴沪,儿以六月十□日到沪[37],余若早日写信安其心,绝不致急急搭中央机北来。天乎!命乎!至于二十六年冬,余照料北大同人南下,一一叩门送钱,告以天津接头地址,而此次雯儿在昆,无人照料,余固不敢以怨也。九时余让之衔父命来相慰。上午六哥来,下午君坦、公渚来,久谈,均不知此事。十二时大风雷雨,灯灭就寝。

* * *

[1]君 原作“公”,据本年一月八日、一月十日、一月二十八日日记改。按杨秀先,字君武,号蓼庵,四川成都人。郭则澐弟子。与张伯驹、黄公渚、君坦兄弟等为北京蛰园律社、延秋词社成员。

[2]富 原作“福”,据同日日记改。

[3][4]卢(盧) 原作“蘆”。

[5]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6][7]原于此处各空阙一字。

[8]田 原作“填”。

[9]伯 原作“博”,本年六月二十日同,据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日记改。

[10]蔚 原作“霨”,本年五月九日、六月三十日同,据本年一月一日日记改。

[11]受 原作“寿”,后二月三日、二月十四日、四月二十一日、四月二十八日、七月一日同,据一九三九年五月十日、十月十二日暨本年一月八日、一月二十二日、一月二十五日等日记改。按汪受益,一八九九年生,北京中国大学毕业,江苏人。敌占期间,与黄君坦、李友樵等曾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实业总署职。

[12]维 原作“惟”,据本年一月九日日记改。

[13]原目一纸,钉于该册日记卷首。兹移至此处。

[14]先恕 原作“恕先”,据《民国人物传记辞典》第五分册改。

[15]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16]原于此处空阙三字。

[17]处 原作“楚”,据《中华民国史·大事记》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三日条、二月十一日条改。

[18]思 原作“士”,下一句同,据本月二十三日日记改。

[19]揆 原作“癸”,据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二日俞平伯与柳亚子函内所列“杭县许氏昆季名字”改(参《俞平伯致柳亚子书札十通考释》,刊《文献》二〇一四年第五期)。

[20]飨 原作“鄉”。

[21]韬 原作“弢”,据《协和医脉·霍尔斯特德的传人》及《中华医学杂志》第二十六卷第九期改。

[22]原于“至”下衍一“至”字。

[23]十四 原作“十五”。

[24]较 原作“转”。

[25]维 原作“惟”,据本年一月九日日记改。

[26]原于此处空阙三字。

[27]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28]仿 原作“法”,据本年六月九日日记改。

[29]卢(盧) 原作“蘆”。

[30]斋 原作“屏”,据后文改。

[31]长 原脱。按赵英达时任敌伪产业处理局第三组组长。据补。

[32]链 原作“琏”,据本年七月五日日记改。

[33]出师表 原作“出表师”。

[34]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35]昱 雯之原名。下一句同。

[36]客 原作“家”。

[37]原于此处空阙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