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别是非,应当依据圣人的典籍。探寻佛道二教的源头,因此分别引用两教经书的语句。道经记载:“老子进入函谷关后前往天竺的维卫国,该国国王的夫人名叫净妙。老子趁她白天睡觉时,借着太阳的精华进入净妙口中。次年四月八日半夜,净妙从右腋下剖开身体生下孩子,孩子落地就走了七步,抬手朝天说道:‘天上天下,只有我最尊贵;三界之内皆为苦难,有什么值得喜乐的?’从此佛教兴起。” 这段内容出自《玄妙内篇》。

佛经记载:“释迦牟尼成佛,经历了无数劫数。” 出自《法华经》《无量寿经》。“(释迦牟尼)有时成为国师道士,有时成为儒家学界的宗师。” 出自《瑞应本起经》。

顾欢评论说:五帝、三皇的时代,从没听说过有佛;国师道士这类人,没人能超过老子、庄子;儒家学派的宗师,谁能超出周公、孔子?如果周公、孔子、老子不是圣人,那谁配称为圣人呢?但两教经书的说法,却像符契一样相合。道就是佛,佛就是道。它们的圣人本质相合,行事的表象却相反。有的隐藏光芒以贴近世人,有的彰显灵光以昭示远方。道能救助天下,所以没有固定方式却能无处不入;智慧能遍及万物,所以没有什么事物不能包容。进入世间的方式不同,所做的事必然有差异。各自顺应本性,不改变自身的行事准则。

因此,穿着礼服、腰插官笏,是华夏民族的仪容;剃发穿黑衣,是众夷族的服饰。拱手跪拜、弯腰行礼,是诸侯领地百姓的恭敬姿态;像狐狸一样蹲坐、像狗一样盘踞,是蛮荒流民的肃穆举止。用棺椁安葬,是中原的制度;火化或水葬,是西戎的习俗。保全形体、恪守礼仪,是劝人向善的教化;毁坏容貌、改变本性,是断绝恶行的学问。何止是人,就连万物也是如此。鸟王兽首,往往是佛的化身;无穷世界中,圣人代代兴起。有的宣扬五常之道,有的传播三乘教法。在鸟类中就以鸟鸣教化,在兽类中就以兽吼教化,教化华夏就用华夏的语言,教化夷族就用夷族的语言。

虽然船和车都能到达远方,但有江河与陆地的区别;佛教和道教都能让人通达教化,但有夷族和华夏的差异。如果说它们的最终目的相同,教法就可以互换,那难道车能渡江河、船能行陆地吗?如今用华夏人的本性,效仿西戎的教法,既不完全相同,也不完全相异。对下抛弃妻子儿女,对上废弃祖宗祭祀;嗜欲之类的事情,都能依照礼仪得以满足;孝敬长辈的典章,却唯独因为佛法而被违背。违背道德、触犯伦常,却没人察觉;像迷失方向的孩童忘记归途,谁还认识原来的本性?

况且,道理中最可贵的是道,事情中最可鄙的是俗。舍弃华夏的传统而效仿夷族的习俗,道义上能有什么依据?如果是为了道,道本来就相互契合;如果是为了俗,俗就大相径庭了。

常常看到那些固执己见的僧人、墨守成规的道士,争论二教的大小优劣,互相攻击指责。有的将道划分为两派,有的将俗混为一谈。这是把不同的当作相同的,又把相同的拆成不同的。这就是纷争的根源、混乱的根本。

探寻圣人之道虽然本质相同,但教法却有左右之分。开始时没有开端,结束时没有末梢。涅槃成仙,各自是一种修行方法。佛号称 “正真”,道号称 “正一”。“一” 归向无死,“真” 契合无生。名称上相反,实质却相合。只是 “无生” 的教化遥远,“无死” 的感化切近。切近的教法能让人谦逊柔弱,遥远的教法能让人戒除骄傲逞强。

佛教的教义文雅而广博,道教的教义质朴而精深。精深的内容不是粗鄙之人能相信的,广博的内容不是精深之人能穷尽的。佛教的言论华丽而有吸引力,道教的言论朴实而能克制欲望。克制欲望能让明智之人独自精进,有吸引力会让愚昧之人争相追捧。佛经繁杂却浅显易懂,道经简洁却幽深玄妙。幽深玄妙则精妙之门难以窥见,浅显易懂则正确之路容易遵循。这就是两教教法的区别。

圣人没有主观偏见,但方圆各有其形态。器物的用途不同,教化的方式也不同。佛教是破除恶行的方法,道教是倡导善行的手段。倡导善行则以自然为高尚,破除恶行则以勇猛为可贵。佛教的踪迹光明盛大,适合教化众人;道教的踪迹隐秘细微,适合修养自身。优劣的区分,大致就在这里。

夷族蹲坐的礼仪、佛家娄罗式的辩辞,各自出自他们的习俗,只能自己人听懂理解。就像虫子鸣叫、鸟儿聒噪,不值得效仿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