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探珍珠港内的美国舰队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给亚洲舰队司令哈特拍发了一份第〇一二三五六号电报,其要点是:
总统指示,下列工作要尽快进行,如有可能,在接到此电后两天内完成。
一、征用三艘小型船只,供“防谍巡逻队”使用;
二、这些船只要按照美国舰艇规定的最低条件,配备一门小口径炮、一挺机枪,并由一名海军军官指挥就够了;
三、为了观察日军在中国海西部和暹罗湾的行动并用无线电进行汇报,除极少数美国水兵外,可雇佣菲律宾人充当水手;
四、要在海南岛和顺化(现南越北部海岸)之间、金兰湾与圣雅克角(西贡的东南)之间的印度支那洋面上各配备一艘船只,另外要在金瓯角(印度支那最南端)洋面上再配备一艘船只;
五、这三艘船只中,“伊莎贝尔号”是总统同意从海军舰艇中抽调的,但另外两艘船只则不能从海军舰艇中抽调;
六、为了执行总统这一计划,要把你所采取的措施上报作战部。
“伊莎贝尔号”已经改装成为一艘游艇,并且不属于海军的编制。它是亚洲舰队司令偶尔使用的一条半新旧的小船。而其他两艘船只也只不过是就地征用的小船罢了。当时,亚洲舰队通过以马尼拉为基地的空中巡逻,完全可以得到充分的情报,因此,用这样的船只来组成“防谍巡逻队”,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
那么,总统的这一计划出于什么意图呢?
这是罗斯福总统采取的一个措施,要使他早已筹划好的、迫使日本在日美战争中先放第一枪的“谋略”的具体化。也就是说,他想把那种“防谍巡逻队”——曾在大西洋上作为引诱德国挑起战争的一种手段而被利用过——用于太平洋上,将其部署在日本载运南遣兵团的运输船队经过的航线上,促使日本公然对美国“军舰”先放第一枪。
于是,第一艘船就于十二月六日傍晚从马尼拉出发,前往金兰湾入口处执行任务。这艘船就是原为开展南太平洋岛屿贸易而建造的八十五吨双桅帆船“拉尼凯号”。船长是原“瓦胡岛号”炮舰舰长K·特雷少校。“瓦胡岛号”炮舰刚从中国长江口返回马尼拉。船上除了七名美国海军人员外,还有八名头戴白帽子,身穿水兵服的菲律宾渔民。
出发时,亚洲舰队的作战参谋提醒特雷说:“如果日本方面问你们在干什么,你就回答说在寻找一架坠落的飞机。”
可是,这艘船从马尼拉港口启航后不久,日本就开始向珍珠港发动攻击。
十二月二日,东京又致电野村大使,指令他“除特别指定保存的东西外,销毁密码机、密码本和密码略语”,并指示他销毁这些东西后,以暗语“春菜”报告东京。
美国方面通过“魔术”获悉了这份电报的内容。
同日,东乡外相还致电驻夏威夷总领事喜多,指令他说:“鉴于目前形势,查明美国战列舰、航空母舰、巡洋舰在珍珠港的停泊位置是极为重要的。因此,望今后尽可能每天报告这方面的情况。另外,请电告珍珠港上空有无阻塞气球,或有无施放这种气球的迹象。并请告知我们敌战列舰周围是否装置了防鱼雷网。”
这份电报的真正发报人是海军军令部情报部,收报人是森村正书记员,即海军少尉吉川猛夫。
吉川是于一九四一年三月二十七日携带军令部情报部的密令前往夏威夷刺探珍珠港情报的。
在他到职后不久的那段时间里,东京要求他每星期大约提供一次情报。到八月份以后,就要求他每三天提供一次情报,而现在终于要求他每天提供一次情报。
不仅如此,东京还要求他提供关于阻塞气球和防鱼雷网的情况。当然,东京的意向吉川是一无所知的。
但是,要求增加提供情报的次数,以及东京对阻塞气球和防鱼雷网的关心,这就足以说明开战的日期日益迫近,而且攻击的目标就是珍珠港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
据说就连吉川看完这份电报后也大吃一惊,他咽下一口气后呆若木鸡似地站在喜多的身旁思忖着:“说不定目标就是珍珠港。”
喜多指着电文,安详地嘟哝着说:
“森村君,这阻塞气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啊,这就是把许多气球施放到空中,阻碍敌机低空飞行。这种气球最初出现在欧洲战场,但似乎效果并不那么显著。”
“那么防鱼雷网呢?”
“它是在战列舰等四周围水下吊着的一块金属网,以防敌方发射的鱼雷。”
喜多摇晃着他那笨重的身躯,点了点头说:“噢——”接着他微笑地打量着森村书记员的脸色,嘟哝地说:“干吧。”
吉川立即返回宿舍,开始整理他身边的东西。因为他已直觉到“为国效劳的最后时机已经来到”。
他毫无痛惜地烧毁了半年多时间费尽心血搜集得来的各种资料。为了怕留下后患,他还烧毁了与挚友一起拍摄的照片。凡是废纸篓里和抽屉里能构成证据的所有东西,甚至连复威夷群岛的游览地图,也都统统付之一炬。
吉川烧毁了这些东西后,他放下了心,并自言自语地说:
“啊,现在无牵无挂啦!既然这样决定了,那我就排除万难,奋不顾身地去搞情报工作了。这次很可能被美国方面逮捕,但只要袭击成功,我死也瞑目了。”
传达敌情
自十二月二日下达了关于开战日期的决定后,东京就通过无线电把夏威夷方面的情况陆续地转告机动部队。那种详细报告以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动情的情报,称之为“A情报”。
但可惜的是,这种情报在时间上要相差两、三天。
这就是说,可以知道两、三天以前的情况。但在这两、三天内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变化,因此对机动部队来说,很难对攻击那天的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
十二月二日的深夜刚刚过去,机动部队便在三日凌晨零时十六分,从大本营海军部那里收到了期待已久的一份有关夏威夷方面情况的详细情报。
A情报
十二月二日晚十时发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八时(夏威夷时间)珍珠港情况如下:
离港之舰艇有,战列舰两艘(“俄克拉何马号”和“内华达号”)、航空母舰一艘(“企业号”)、甲级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十二艘;
进港之舰艇有,战列舰五艘、甲级巡洋舰三艘、乙级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十二艘、水上飞机母舰一艘;
进港之舰艇乃十一月二十二日离港之舰艇。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停泊于珍珠港之舰艇估计如下:
战列舰六艘(马里兰型两艘、加里福尼亚型两艘、宾夕法尼亚型两艘);
航空母舰一艘(“列克星敦号”);
甲级巡洋舰九艘(旧金山型五艘、芝加哥型三艘、盐湖城型一艘);
乙级巡洋舰五艘(檀香山型四艘、奥马哈型一艘)。
日本第八战队(甲级巡洋舰“利根号”、“筑摩号”)的首席参谋藤田菊一中佐在这一天的日志中这样写道:
“今天从单冠湾启航以来,首次遇上狂风暴雨。无法得到中途补给。
“可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对我们今天进入敌巡逻机的飞行半径范围来说,则应该谢天谢地。
“船身颠簸得相当厉害。
“有关夏威夷美国舰队的二十八日的情报已经收到。……但愿在美国舰队处于这种状态下迎来X日。……”
这天上午十时四十五分,联合舰队山本司令长官在皇宫晋谒天皇。天皇陛下作了如下面谕:
“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惟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国家之兴亡。
“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剿灭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
对此,山本司令长官答复说:
“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诚惶诚恐,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当时,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也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机动部队在为一片高气压所笼罩之海面上航行,天气无多大变化。……海面上依然微风拂拂,真是上天保佑!”
宇垣接着又写道:
“罗斯福总统定与陆军部部长、海军部部长、参谋总长、海军作战部部长进行仔细磋商,……他们在寻求今后之对策时,是否知道四天后将会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其咽喉?”
真像宇垣参谋长在《战藻录》中所写的那样,美国方面的视线已完全为南方的现象所吸引,而对日军向东方所采取的行动则一无所知。
十二月三日,美国海军通讯谍报处在其报告中说:“没有有关日本潜水艇和航空母舰的情报。”这就是说,南云部队的去向未被美方察觉。
但是,宇垣对天气的估计并不正确。由于洋面上刮起了风速为每秒钟二十至二十四米的强劲南风,就连在航空母舰“苍龙号”上吃饭时,也得把盛饭的锅子和餐具箱用绳索吊在舱顶上。对于这种吃饭时要掀住那餐具——在餐桌前后摇晃——的情景,水兵们感到既惊险又滑稽。
十二月四日仍然是风雨交加的坏天气,特别是下午,最大风速竟达每秒钟三十五米。
这天凌晨三时五十分,机动部队从军令部那里收到了如下一份A情报:
A情报
十二月三日晚十一时发
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夏威夷时间)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情况如下:
A地区
KT有“宾夕法尼亚号”、“亚利桑那号”;
FV有“加利福尼亚号”、“田纳西号”、“马里兰号”“西弗吉尼亚号”;
KS有“波特兰号”;
进入船坞的舰艇有,甲级巡洋舰两艘、驱逐舰一艘、潜水艇四艘、驱逐母舰一艘、巡逻艇两艘、重型油船两艘、修理舰两艘、扫雷艇一艘;
B地区
FV有“列克星敦号”;
其他舰艇有,“犹他号”、甲级巡洋舰一艘(旧金山型)、乙级巡洋舰两艘(奥马哈型)、炮舰三艘;
C地区
甲级巡洋舰三艘、乙级巡洋舰两艘(檀香山型)、驱逐舰十七艘、驱逐母舰两艘;
D地区
扫雷艇十二艘;
E地区无舰艇停泊。
十二月二日下午(夏威夷时间)情况无变化。
未见有待命启航的趋势,舰上人员之上岸情况仍与往常一样。
A情报的“来源”无疑是由檀香山总领事馆的森村书记员即吉川少尉提供的。由于他提供这一情报的十一月二十九日那天是星期六,所以才说“舰上人员之上岸情况仍与往常一样”。这就意味着有半数以上的水兵在檀香山的酒吧间和电影院等热闹场所寻欢作乐(每逢周未和节日,容许舰上一半人员上岸)。
美国战列舰驶向哪里去了
那时,我在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工作,深切感到日美两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武官处接到一份来自东京的暗语电报。电报说:“望重新报告美国战列舰的所在位置。”
电文极其简短,内容也无非是要了解美国战列舰的所在位置,并无特殊之处。根据前一时期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和驻檀香山总领事馆以及驻巴拿马公使馆所提供的报告,照理说,东京业已掌握了正确的情报。
“‘重新’这个字眼会不会是东京在故弄玄虚?”
对此,我们在华盛顿的驻外机构只能作一些猜测。
“大概东京已作出了什么最后决定?”
总之,“重新”两字似乎感到有一种隐藏着耐人寻味的东西。
当时,武官处的判断是:美国的十七艘战列舰中有八艘部署在大西洋,其余九艘则全部部署在太平洋。在大西洋的八艘战列舰中有三艘是得克萨斯型的旧式战列舰,另三艘是第三战列舰舰队的“新墨西哥号”、“爱达荷号”、“密西西比号”以及两艘四万五千吨级的新式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北卡罗来纳号”。
可是,东京说要“重新报告”,因此武官处只得“重新仔细地”进行调查。
“好吧,那就让我去调查一下吧。”
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独自钻到位于诺福克军港附近一家日侨经营的“中国菜馆”的凉棚里。在这里,我同店主闲聊消磨时间。直到暮霭降临后,我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菜馆,驾驶着自己的汽车在军港对岸的公路上来回兜了两、三次。
——净是些小舰艇,一艘战列舰也没有。
但是,我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没有战列舰,这本身就是一个重要情报。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驾车向着通往对岸纽波特纽斯的渡口驶去。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却在这个怪地方迷了路。只见前面站着一个海军水兵模样的人,于是我就问他:
“这是什么地方?”
“海军兵营。”
本来,这是我多次走过的一条熟路,不知在什么地方和怎么迷了路的;竟闯进了海军兵营的广场。我想:“这下子可完了,闯祸啦!”
但这位海军水兵好像并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客客气气地给我指点了去渡口的走法。
“谢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这时,我才放下心来,怀着轻松的心情驾着汽车,乘上摆渡船越过了夜幕笼罩着的海面。这里的纽波特纽斯造船厂灯火辉煌,忙于为美国太平洋舰队和大西洋舰队赶造航空母舰。我一边望着左边的这种场面,一边开足马力向着华盛顿方向驶去。
第二天,我又前往费城军港。由于在对诺福克斯的夜间侦察中出了完全不应该出的差错,因此,今天我下决心在白天“强行侦察”。
美国的古都费城,其东部有一条通往大西洋的特拉华河,该河西岸有一个军港。
在军港对岸略靠下游的地方,就是当年美国独立战争时的古战场,现在这个地方已成为一个小型公园。
“啊!有啦,有啦,新式战列舰!”
从这个公园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军港的全景。因为它既没有设置像吴军港和横须贺军港那种用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也不像长崎三菱造船厂那样吊挂着棕绳。
一艘四万五千吨级的巨舰顺水停泊在对岸军港的一架大型起重机的下方。这一切令人感到战争已不可避免,开战的日期正在日益逼近。映入眼帘的那艘战列舰不正是急于为太平洋战争准备的吗?
今天强行侦察的目的,并不是要了解战列舰结构的细节,只要确定一下战列舰的所在位置就可以了。可是,今天清清楚楚地看到的这个“庞然大物”,不要说别人,就连我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了。
这一天终于来到
华盛顿已经得到消息说,日本邮船“龙田丸”已于十二月驶离日本,将于中旬驶抵旧金山。
在美国开设商行的日本商人都切身感到日美两国之间的局势十分危急,战争一触即发。他们都在思忖“龙田丸”会不会是日美航线上的最后一个航次?该船恐怕是他们返回祖国所能搭乘的最后一艘船了。十二月四日、五日这两天,许多人都从繁忙的归国准备中抽出时间,前往日本驻华盛顿使馆和陆海军武官处作最后的辞行。
三井物产分公司经理宫崎勇和三菱商事分公司经理增田具两人也同在纽约的日本商行的经理们一起前来告辞。
这些经理们都想在日内搭乘“龙田丸”离美回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于他们在留美期间得到武官处的热情关怀表示感激,并对今后的日美关系感到担忧。他们觉察到了我们要在可能成为敌国的美国留到最后一天才离开的那种辛劳和苦衷,从心底里希望我们斗争到底。
我们对他们说:返回祖国也好,留在敌国也好,这完全是工作上的需要。虽然每个人的工作岗位不同,但作为一个日本国民来说,大家都要共同为祖国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请各位多多保重。说罢大家彼此紧紧握手告别。
可是,当我得知“龙田丸”的船期预告消息时,不由不对这艘船的行动抱有很大怀疑。因为在当时那种可说是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下,故意将“龙日九”那样的豪华客轮派往敌国,让其扣留,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我直觉到,此船这次航行的真正使命,也许只是掩饰我方企图的一种手段罢了。
在接到“龙田丸”的船期预告消息后不久,法国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就同我方联系,要我们代为去日本赴任的一位“石部金吉”少校向“龙田丸”客轮预定一个舱位。于是我们就赶紧打电报同东京联系,结果很快收到回电说“舱位已经定好”。这件事办得那么干净利落,不禁使我怀疑“龙田丸”的行动果真是为了撤侨吗?我觉得自己最初的直觉似乎已被证实是对的。
这位法国海军少校的名字,我已想不起来了。但他日语讲得很好。使我感到好笑的是,他称自己为“石部金吉”。
十二月四日下午(华盛顿时间),时间已经很晚了,曾同我在一个中学读书、但年级比我低的一位同学未次幸雄,为了向我告别,他特地从纽约赶来华盛顿。他也准备搭乘“龙田丸”客轮回国。
我同他一起共进晚餐,随后,我们两人在我武官处的房间里开怀畅谈。谈着谈着竟连时间也都忘了。那天晚上他乘夜班火车离开华盛顿时已快要后半夜了。
外面,冬天罕见的夜雾笼罩大地。我好容易驾车把未次送到联合车站;当我在车站月台上同他告别后返回武官处时,沿途浓雾弥漫,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和物了。
不用说,落叶满地的行道树和马路两旁的建筑物模模糊糊,连公路与公路之间的界标也都看不清了。虽然我习惯于军舰在雾中航行,但驾着轿车在浓雾中行驶却还是第一次。当然驾驶汽车的窍门应该说和驾驶船舶是一样的。平时,这段路程连十分钟也不需要,可今晚由于缓慢行驶,结果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
当我回到武官处的房间时,时钟已敲过两点了。我一边想:但愿大雾一直弥漫到天亮,一边上床就寝。
正好那天下午,海军武官处的通讯班长荻本(名义上的职务为书记)守候在我隔壁放有收报机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地收听日本对海外的短波广播。这项工作如前面提到的,自从用预报“风向”办法进行联系以来就开始进行了。但一直到十二月四日下午较晚的时候才终于收听到了这种电波。
“刮风了!”
我一听到荻本的喊声,就立即赶到隔壁房间。这时,东京电台还在重复播送着:“东风,有雨”(指日美关系发生危险)这样的“天气预报”。
大家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情绪,彼此面面相觑,眼神里表达出一种看法:“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于是,我们马上着手准备,具体落实中央的指示:除一部分密码本和目前工作所需的极少量资料外,其他密码本等机密文件和密码机、军事机密文件保险柜等机密的东西一律都要毁掉。从第二天起,我们虽然用大使馆内那只烧毁文件的炉子把机密文件等资料烧成了灰烬,但要烧毁这些机密的东西却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东京目黑海军技术研究所送来的那份关于用铝热剂粉烧毁密件的说明书上这样写道:一、烧毁工作要在室外进行,不得在雨天进行;二、点燃铝热剂粉后在熔解金属片时,会有闪光和相当浓的白烟出现:三、为了减少白烟,可拆下密码机的外壳部分。
因此,我们在毁灭这些东西时,考虑到不能让美国方面发现这种闪光和白烟,不使对方获得可以推测我方企图的资料,也就是说,要在不被美国方面察觉的情况下秘密地毁掉这些东西。经多方面研究后,结果选定大使馆院内杉树丛中的一个地方作为进行销毁的场所。至于销毁时间,则认为在黎明时分最为合适。
这是因为在枝叶繁茂的杉树丛中进行销毁,很少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另外,在东方发白的黎明时刻,使馆门前的马萨诸塞大街几乎没有行人,加之这个时候闪光不会像夜间那样醒目,白烟也不会像白天那么明显。俗话说:“朝攻夜袭”,我们对密码机等的销毁时间选择的就是“朝攻”。
于是,在我送末次君到华盛顿车站去的第二天——五日拂晓,我们就毁掉了这些东西。当时,夜雾还未消散尽,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最好的气象条件。
这时,开战的日期和攻击的地点已成为我们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的谈话中心。当然,东京的意图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只能从中央来电的暗示中作某些猜测。不过,我们已明显地感到开战日期近在眼前。
——那么,日本究竟在什么时候开战呢?
日本根据先发制人的作战计划,恐怕一定会主动地选择一个开战时机。为了使这次突然袭击取得成功,并通过袭击达到预期的效果,隐瞒我方的意图和出其不意地进攻对方,自然是绝对必要的条件。如果从这种观点来看,星期天的拂晓恐怕是最理想的了。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是七日。日本说不定会选择这一天(东京时间为十二月八日)。但据我判断,日本很可能会重演日俄战争(1904~1905年)的故伎——在圣母节这天夜里突然袭击旅顺口——选择圣诞节这一天。所以要选择二十五日这一天,那是因为这一天是圣诞节,可以乘敌人在圣诞节前夜疲惫不堪而正在酣睡之际进行袭击,这样做比星期六晚上半数水兵上岸度周未后的第二天一早攻击为好,更能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然而实际情况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日本已把决定命运的X日定为十二月八日(夏威夷时间为十二月七日,星期日),这是通盘考虑了下列因素而定的:在夏威夷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照例会在周未训练结束后返回珍珠港,星期日那天,舰艇停泊在港内的可能性最大;另外,十二月七日是农历十月十九日,拂晓时恰好有下弦月。
——那么,开战之初最先攻击美国的什么地方呢?
当时我预料日本也许会对珍珠港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发起攻击。其理由是: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上报给东京的部分报告也曾转发给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就其报告的内容来说,只要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就会想到这不是普通的军事情报,而是带有某种意图。例如,有关舰艇的停泊情况,一般说来只要报告舰艇的种类和数量(如有可能,再注上舰名和舰型)就足够了。其实,森村书记员即吉川少尉在八月份以前上报的,都是这样一些一般性的情报,可是一到九月份,他在情报中开始把珍珠港划分为若干水域,并且详细地上报了系船浮标、码头和修理船坞等方面的情况。仅凭这些情况,也足以说明东京对珍珠港内的太平洋舰队异常关心。
十二月五日,东京致电野村大使,训令他在两、三天内指定某些使馆人员乘飞机撤离华盛顿。当天,野村还根据二日的东京来电指示,以“春菜”这一暗语拍发了一份电报,报告他已把指定要销毁的与密码有关的东西全部销毁完毕。可是这些电报全部被美国方面的“魔术”所破译,因而秘密完全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