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通过语言来描述事物,其方式就是以所说的话来表达他想要沟通的意思。但是有时候,他所使用的文字或概念并不是那么有描述性,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人们才理解。例如,有许多缩写像UN、UNESCO、NATO等,大量出现在我们的报纸、商标或专利药品名称里。尽管我们不知道这些缩写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了解的话,它们是有确切含义的。这些缩写不是象征,而是符号。我们所说的象征,是一个词或一个概念,本身为我们所熟知,但其内涵、使用和运用是具体、特定或暗示某种隐藏的、模糊的或不为人知的含义。我们可以以频繁出现在克里特岛纪念碑的双刃斧这个意象为例。我们认得出这样东西,却不了解它的特定含义。此外,去过英格兰的印度人会告诉他的印度朋友,英国人崇拜动物,因为他在英国的老教堂里发现老鹰、狮子、牛。他并不知道这些动物是基督教福音派的象征。甚至连许多基督徒都不知道这些象征源自以西结看到的幻像,这与埃及的荷鲁斯和他的四个儿子是相似的。另外,轮子和十字架也可以作为例子。它们都是世人皆知的事物,但是在特定情况下具有象征意义,并且它们所象征的含义至今还有争议,人们还在猜测。
当一个用语或者意象的内涵不止限于表面的表示或表达,它就具有象征意义。它有更广的“潜意识”的内涵——这种内涵是永远无法准确定义或者充分解释的。它有这种特性,是因为当我们去探索这个象征时,我们的思考最终会被引向超脱,这时我们的理智就要投降了。例如,轮的图像可以把我们的思想引向“神圣的”太阳这个概念,就这点而言必须承认理智是不能胜任的,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定义或者确认“神圣”的存在。我们只是人,因此我们的智力也是非常局限的。我们可以形容某事物是“神圣的”,但这只是一个名言安立,可以这样说,也许只是以教条而非以证据为依据的。
因为有无数的事情是在人类的理解能力之外,我们时常用象征性的用语或意象来指代它们(尤其是基督教语言,更是充满象征)。但是这种有意识的使用象征,仅仅是一种重要的心理学现象的一个方面:我们在梦中还会下意识地、自发地制造象征。
所有觉知或认知,都是部分完成任务,永远不能达到完全的觉知或认知。首先,作为所有体验的基础,我们的感官知觉被有限的几种感官所局限。虽然仪器的使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种局限,但是不足以完全消除一些不特定性。此外,觉知将我们所观察到的事实转化成一种似乎是无法比较的媒介——一种心理事件,这一转化的性质我们无法了解。它是不可知的,因为认识无法认识其自身——心灵不能够了解它自己的心灵本质。因此,对于所有人的体验来说,都有许多不确定的不可知的因素;此外,就某些方面而言,我们永远也无法认识认知对象,因为我们不可能了解事物的终极本质。
因此,一切有意识的行为或事件都有潜意识的一面,正如所有的感官知觉都有其潜意识的一面:例如,高于或低于能听度的声音,或者高于或低于能见度的光线。如果说心灵事件的潜意识部分能够影响显意识,那么这种影响是间接的。心灵事件揭示出其潜意识部分的存在,如果它是带有情感的,或者有某种显意识尚未充分意识到的重要性。潜意识部分要事后才能想起来,可能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通过直觉或者深层次的内省而为显意识所知。但心灵事件也能自己显示其潜意识的一面——大多数情况下是——在梦里。梦通过象征而非理智思想的形式来表达这一面。我们正是通过了解梦才能研究显意识心灵事件的潜意识一面,才能研究其性质。
人类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对梦的功能性意义有了或多或少理智或科学的认识。弗洛伊德最先开始试图通过实验来阐释显意识的潜意识背景。他研究一种假设,即是梦的内容与显意识的表现是有关联的,也就是说,有一种因果联系,并非只是偶然发生而已。这种假设绝不是主观的,而是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上。神经学专家,尤其是Pierre Janet,很久以前就观察到神经过敏的某些症状与某些显意识体验有关联。梦似乎是从显意识中分离出来的一个区域,在另外一些时候并且在不同的情况下,可以变成显意识,正如歇斯底里的麻木出现后会即刻消失,并且在过一段时间后又重新出现。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布洛伊尔和弗洛伊德就认识到神经过敏症是有意义的。这种症状合情合理,因为它表达了某种想法。换句话说,它起到与梦同样的作用:它们具有象征功能。例如,某位病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因此出现一个症状,就是每次想要吞咽的时候就会痉挛:“他不能吞咽。”另外一位遇到相似的问题,得了哮喘:“他不能呼吸家里的空气。”第三位则是得了一种异常的双腿中风:“他走不了了。”第四位吃什么都呕吐:“他消化不了。”诸如此类的。他们可能都会做相似的梦……
当然,梦的种类更加繁多,并且通常充满奇异而且绚烂的想象。但是如果遵照弗洛伊德独创的“自由联想法”,梦都可以归结到最基本的概念。这种方法就是要让患者去持续谈论他梦里的意象。这恰恰是非心理学的医生忽略的。他们总是赶时间,因此憎恨患者仿佛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想象。但是,他不知道病人就要暴露出自己,就要揭示自身疾病的潜意识背景了。任何一个人,只要说话的时间足够长,他说的话,或者他刻意不说的话,都会不可避免地出卖他自己。他可能会非常努力地试图让医生和他自己都远离真正的事实,但是只要聊一阵子就能很容易看出他想要避开的点是什么。通过表面上的漫谈或者不理智的闲聊,他无意识地界定出一定的范围,他要尽量避开这个点但不断地反复地回到这个点。在这种界定范围的过程里,他甚至会用很多的象征,很明显是为了隐藏或躲避,然而却一直指向他的困境的核心。
因此,如果医生足够耐心,就会听到很多象征性的话,看起来是意图向显意识隐藏什么。医生已经看过太多生命的黑暗一面,因此,当他把病人发出的暗示解读为不安的良心的信号时,很少会出错。他最终发现的,很不幸的,不出他所料。弗洛伊德把压抑和实现愿望的满足解释为梦境象征出现的原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说这有问题。
但是如果我们思考下面的经历,会产生怀疑。一位朋友同时也是我的同事,有一次长时间坐火车穿越俄罗斯。为了打发时间,他试图破译车厢里的斯拉夫语标示。他陷入一种幻想中,思考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根据“自由联想法”的原则——向他提示了什么,很快他发现自己沉浸在各种各样的回忆中。让他很不高兴的是,他不难在这些回忆里发现旧时不眠夜令人不快的伴侣,他的“情结”——一些被压抑并且小心翼翼避开的话题,医生如果知道了会很高兴地指出哪些最可能是神经衰弱的原因,或最令人信服的某个梦的解释。
但是没有什么梦能“自由联想”到令人难懂的斯拉夫语字母的。也就是说,不论从罗盘的哪个点开始,都可以直接到达中央。通过自由联想,能够了解最关键的隐秘的想法,不论从何处开始,不论是症状、梦境、想象斯拉夫字母还是现代艺术作品。无论如何,这个方法证明不了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它只是向我们展示了有一些漂浮的可以联想的内容。梦通常都会有一个特别确定的结构,就仿佛有明确的目标去显示其潜在的想法或意图,虽然通常都不是直接明了的。
我的同事的这个经历令我觉得惊奇。我并没有完全否定“联想”的理念,但是我认为应该更多地关注梦本身,即是梦实际的形式和表述。例如,我的一位病人梦到一个喝醉的、凌乱的、粗俗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虽然现实生活中他的妻子完全不是这样)。因此这个梦的表述,是令人震惊并且跟现实完全不一样的,但这就是梦的表述。这种表述自然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而且马上就会被认为只是梦而已,没有意义。如果你让病人对这个梦进行自由联想,那么他很可能会尽可能远离这种可怕的想法,好以他稳定的情结告终。然而,你就会对他这个梦的含义完全不了解。通过这样一个显而易见不实的梦,潜意识想要表达什么呢?
如果有人对梦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了解,认为做梦是混乱没有意义的,他有权这么认为。但如果有人认为梦是正常事件,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那么肯定就要考虑也许梦是有原因的——也就是说,它们的存在是有合理原因的——或者在某种意义上说有目的,或者二者皆有;也就是说,它们是合理的。
显然,这个梦试图表达一个概念,即有一位堕落的女性是与做梦的人有紧密联系的。这样的概念投射到他妻子身上,那么这种表述就是不真实的。那么它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中世纪较为敏锐的思想者已经知道,每个男人都“有夏娃,也就是他的妻子,藏在他的身体里”。每个男人都有的这种女性元素(基于他的生物构成里的女性基因),我称之为阿尼玛。这个“她”从根本上说包括与周围环境关系较差,尤其是与女人关系较差的一面。这一点是向别人也是向自己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一个男人或许表面个性看起来是正常的,但是他的阿尼玛很可能糟透了。我们这位做梦的患者就是这样:他女性的一面并不那么好。具体到他的阿尼玛,梦的表述一针见血,说的是:你的表现像个堕落的女人。这让他受到重创,事实上也应该如此。我们不应该认为这个案例证明潜意识有道德性质。它只是试图平衡显意识的不均衡,因为他的显意识相信自己是彻底完美的绅士,而这并不是真实的。
这种经验让我不再相信自由联想。有的联想远离显而易见的梦的表述,我不再跟随这样的联想。我宁愿专注在实际的梦境,因为这是潜意识想要表达的内容。并且我也开始紧紧抓住梦本身,决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或者就像把一个未知的东西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观察它的每一个细节。
但是为什么我们要去琢磨这些是没有价值的、难以捉摸的、不可靠的、模糊的、幻想的梦?它们值得我们关注吗?我们的理智肯定不推崇研究梦,而且弗洛伊德之前梦的研究史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痛处,实际上令人非常沮丧,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十分“不科学”。然而对研究人类的象征能力来说,除了精神病、神经官能症、神话和各种各样艺术形式的产品之外,梦是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可获得的资源。如果要了解它们作为个体特有的性质,这些更加的复杂难懂,因为我们不可能试图解释潜意识的产品而没有制造者本人的帮助。我们对象征的全部知识,实际上主要来自梦。
我们不能创造象征。象征的出现并不是显意识有意或者主观选择而设计的结果。因为,如果是经过了那样的程序,它们就只可能是符号或缩写,不可能是其他。对我们来说象征是自发产生的,正如我们在梦里看到的那样,并非我们的发明,而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它们并不是能直接被了解,需要通过联想认真分析。但不是进行“自由联想”,我已经提到过,“自由联想”最终都是让我们回到驱动显意识的情感或情结。我们不需要通过梦来回到这些点。但是在医学心理学的早期,有一种普遍存在的假设,认为解析梦的目的就是要发现情结。不过,如果是这样,只要进行联想测试就能提供所需的全部暗示。我早已说过这点。甚至不一定要做这样的测试,因为只要让一个人说话,说的时间足够长,那就能取得同样的结果。
毫无疑问,人做梦经常是因为受到情感困扰,其中会涉及他根深蒂固的情结。习惯性的情结是一个人心灵中脆弱的地方,对回应有问题的外境回应得也最快。可是我开始怀疑,梦也许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功能。最终导归至情结,并不是梦独有的特征。如果我们要搞清一个梦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具体的功能,那我们就必须不去考虑它必然的结果,也就是情结。我们必须制止无限制的“自由”联想,梦本身也有这样的限制。自由联想会让我们偏离具体的梦境,忽视它。正相反,我们应该靠近梦及其具体的形式。梦是梦本身的界限。梦本身就是梦含括什么样的内容以及梦引申到什么地方的标准。任何材料,只要不是在梦境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超出具体梦境的范围,都会迷失,除了情结之外得不出任何结论。我们并不能确定是梦揭示了这些情结,因为很多其他的方式也可以表达情结。比如说,几乎有无限的方式可以“象征”、或以寓言诠释性行为。但是显然,梦有它非常明确的表达方式,尽管最终的联系会引向性交。这不是什么新闻,也很容易了解,但是我们真正的任务是要知道为何梦选择这个独特的表达。
只有梦的意象清晰显示是属于梦境的内容,才能用来阐释梦。自由联想法扭曲而又偏离梦的主题,但是我已经提到过,新方法围绕梦的意境这个中心而行。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主题上,在梦本身,而不去理会做梦的人不断想要远离主题的尝试。这种经常存在的“神经过敏的”不联系梦境的倾向,有很多的体现,但是实际上它就是显意识的一种基本抗拒,抵抗任何关于潜意识和未知的东西。正如我们所知,这种激烈的抵抗是原始社会的一种典型心理。这种心理总体来说是保守的,有明显的厌新的倾向。任何新的未知的东西都会引起不寻常的、甚至是迷信的恐惧。原始人表现出来的,都是野兽对于意外事件的反应。我们的高度文明已远不像原始时代,但并没有完全摆脱原始人的行为。一个观念,只要与普通的期待不完全一致,就会在心理上遇到最严重的障碍。人们不认可它,而且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害怕它、反对它,并且憎恶它。很多先行者都有痛苦经历,来源于同时代人原始的厌新心态。在心理学这门年轻的科学里,你可以看到厌新心态是如何起作用的。在分析你自己的梦时,如果你不得不承认一个不愉快的想法,那么你就能够很容易看到自己的反应。尤其重要的是,对意外和未知的恐惧使得人们热切希望用自由联想法,作为一种逃避方法。在我的职业工作中,不知重复过多少遍这些话:“让我们回到你的梦吧?梦说了什么?”
如果我们要理解一个梦,就要认真对待它。我们也必须假设,梦所传递的就是它所明显表达的含义,因为不存在有根据的理由证明不是这样。但是梦显而易见的无用是压倒性的,以至于不仅做梦的人,而且解析梦的人很容易就会屈服,采用“无非是”这样的解释。当一个梦变得难懂而顽固的时候,完全不去理会它的诱惑已经不远了。
当我在东非原始部落做实地研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们完全不承认做梦这回事。通过耐心和间接的谈话,我很快发现,他们也是正常做梦的,只不过深信他们的梦毫无意义。“凡夫的梦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说。只有部落首领和医生的梦才有价值,因为关系到整个部落的福祉。他们高度评价这种梦。唯一的遗憾是,部落首领和医生不再承认会做梦,“因为英国人来了”。英国地区官员已经接管了“大梦”的职能。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即便是在原始社会,人们对梦的看法也是矛盾的。就像在我们的社会,大部分人对梦不以为然,而一小部分人很看重梦。例如,很久以前教会就知道上帝托梦(somnia a Deo missa),我们的时代已经见证了科学在发展,旨在探索潜意识活动这个广阔的天地。但是一般的人很少考虑,或者完全不考虑梦,甚至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与普通人一样对梦一无所知,并低估了与“潜意识”沾边的一切。
很多科学家和哲学家否认潜意识心理活动的存在。他们的论据很天真,认为如果潜意识心理活动存在,那一个人就会有两个主观而不是一个。事实上情况就是这样的,尽管人们假设一个人的人格是统一的。其实我们的时代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许许多多的人生存的状态是自己的右手不知道左手在做什么。并不是只有神经症患者会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困境。这不是最近的新发展,也不能归咎于基督教道德。相反,这是继承人类整体的集体潜意识。
意识的发展是一个迟缓而艰辛的过程,需要难以估量的时间才能发展到文明阶段(我们有点武断地把这个时间定在发明文字的阶段,大约是公元前4000年)。虽然从此以后有了很大程度的发展,但是远未完善。人类心灵无数的广大领域都还处在黑暗中。我们所说的“心灵”,绝非等同于显意识及其内容。那些否认潜意识存在的人,他们没有认识到实际上是在承认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心灵了,没有进一步探索的余地。这正等于宣称,我们现在对自然的了解,已经到达了全部所能了解的知识的顶峰。我们不能定义“自然”或“心灵”,只能说我们在目前了解到什么是“自然”或“心灵”。因此,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说“不存在潜意识”,这就等于说没有他和其他人不了解的精神内容——更不用提医学这门科学已经积累的如山的有说服力的证据。当然了,这种抵触并非出自科学责任或诚实,而只是古老的厌新心态,对于新事物以及未知的恐惧。
对心灵未知部分的这种异常的抵触有其历史原因。意识是我们最近才获得的知识,因此现在还是处于“实验阶段”——脆弱,受一些特定危险的威胁,并且会很容易受到伤害。事实上,原始人最普遍的一种精神错乱是“失去灵魂”,正如这个说法所表达的那样,实际上是一种明显的意识分离。在原始层面,心灵或者灵魂并不是大家普遍猜想的那样是个整体。很多原始人猜想人有“灌木灵魂”,包括他们自己也有。这个灵魂化身为某个野兽或者某棵树,他跟这个野兽或这棵树之间有某种身份上的关联。这就是Lévy-Bruhl所说的“神秘参与”。如果灵魂化身是个动物,那么这个动物就像亲兄弟一样,甚至到这种程度,如果某人的兄弟是鳄鱼,那么他认为他可以安全地游过一条充满鳄鱼的河。如果灵魂化身是棵树,这棵树就被认为像父母一样对他有权威。伤害灌木灵魂,就等于伤害这个人。也有人认为人有很多灵魂,正好清楚地向我们表明原始人常常觉得自己由多个个体组成。这说明,他的心灵还远远没有稳妥地整合;相反,未受抑制的情感的攻击是一种威胁,很容易就会让心灵四分五裂。
我们在看似遥远的原始人心灵领域所观察到的,绝对没有在我们现在发达的文明里消失。我已经说过,左手经常不知道右手在做什么,并且在激烈的刺激后,人屡屡会忘记自己是谁,所以人们会问:“你着什么魔了?”我们被自己的情绪控制和改变,我们会突然变得不可理喻,或者很重要的事会神秘地从我们记忆里消失。我们说“控制自己”,但是自我控制是一种罕见的、不同寻常的优点。如果你问自己的朋友或同事,他们能告诉你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这些事情你自己却完全不了解。人总是被兄弟眼里的灰尘所迷惑,忘记或者忽略像随意批评别人那样批评自己。
所有这些大家熟知的事实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在今天如此高的文明程度上,人的意识还没有达到应有的延续性。它仍然是分离且易受伤害的。这也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心灵的分离也使得我们聚焦在一个点上,忽略其他一切可以让我们分神的东西。我们的意识有可能是有明确目标地分离,并且暂时压抑一部分的心灵;也有可能是你经历同一件事情,然后心灵分离但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和了解,或者甚至可能是违背你的意愿。这两种情况有很大不同。前者是一种文明成果,后者是原始古旧的状态、引发疾病的事件,或神经症产生的原因。后者是“失去灵魂”,一种至今仍然存在的原始灵魂的病症。
从原始状态到可靠的意识聚合走过了很长的路。即便在我们的时代,意识的统一性也是令人怀疑的,因为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足以扰乱其连续性。另一方面,对情绪的完全控制,不管从某个角度来说有多么值得追求,此种成就都不堪质疑。因为这样一来,所有的社会交往都会失去变化、色彩、热情与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