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剧
(1907)
Stockholms universitet
Stockholm 1991
Formgivning av Karl-Erik Forsberg
Printed in Sweden by Almqvist & Wiksell Tryckeri,Uppsala 1991
人物
老人——何梅尔经理
大学生——阿肯霍兹
送奶姑娘——幻影
看门人的妻子
看门人
死者——领事
黑衣妇人——死者与看门人的妻子生的女儿
上校
木乃伊——上校的妻子
上校的女儿——实际是老人的女儿
贵族——人称斯康斯科里男爵,与看门人的女儿订了婚
约翰松——何梅尔的仆人
本特松——上校的仆人
未婚妻——何梅尔的前未婚妻,白发老太太
〔一栋现代化楼房正面的一层和二层,但是只能看见楼房的一角,一层有一个圆形客厅,二层有一阳台和一旗杆。
〔窗帘拉开时,从圆形客厅开着的窗子可以看见一尊妙龄女郎的白色大理石像,周围是棕榈树,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左边窗子的花盆里长着风信子花(蓝、白、粉色)。
〔二层拐角处的阳台围栏上挂着蓝色缎子被和两个白色枕头,左边的窗子上挂着白床单 [1] 。这是一个晴朗的礼拜日早晨。
〔在舞台前半部分的楼前有一个绿色靠背椅。靠右是一个临街喷水池 [2] ;靠左边是一个广告牌。
〔舞台后半部分靠左是大门,可以看见楼梯、白色大理石楼梯台阶、镶有黄铜的桃花木扶手;门两边的人行道上摆着盆栽月桂树。
〔带有圆形客厅的楼角也对着一条横街,通向后台。一层正门左边的窗子上有一个反光镜 [3] 。
〔幕拉开时,从远方的几个教堂传来钟声。
〔楼正面的门都开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
〔看门人的妻子打扫前廊;然后擦门的铜把手;随后浇月桂树。
〔一位老人坐在广告牌旁边的轮椅里读报;他的头发、胡子和眼镜都是白色的。
〔送牛奶的姑娘从台角上,钢丝编的篮子里装着瓶子;她身着夏装,棕色的鞋,黑色长袜,白色帽子;摘下帽子,挂在喷水池上;擦额头上的汗水;喝杯子里的水;洗手;整理头发,倒影在水中。
〔一只蒸汽船的钟 [4] 响着,附近教堂传来的管风琴低音不时地打破沉静。
〔几分钟沉静以后,姑娘梳理完毕,这时候大学生从左边上,困倦,满脸胡须。他径直朝喷水池走去。
〔静场。
大学生 我能借用一下水杯吗?
〔姑娘紧紧拿着水杯。
大学生 你快喝完了吧?
〔姑娘惊恐地看着他。
老人 (自言自语地说) 他在跟谁讲话呢?——我怎么看不见!——他大概疯了。(老人继续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们)
大学生 你在看什么?我的样子可怕吗?——啊,我夜里没有睡觉,你自然会认为我在外边酗酒作乐……
〔姑娘仍然跟刚才一样。
大学生 难道我喝了潘趣酒吗?我有酒味?
〔姑娘仍然跟刚才一样。
大学生 我没刮胡子,这我知道……给我一杯水喝,姑娘,因为你值得给我一杯水喝!(静场) 那好吧!我只好讲一讲,我一整夜都在给伤员包扎和照看病人,昨天晚上房子倒塌时,我正好在场……你现在明白了吧。
〔姑娘涮涮杯子,递给他一杯水。
大学生 谢谢!
〔姑娘无动于衷。
大学生 (慢慢地) 能劳你的大驾吗?(静场) 事情是这样,你看,我的眼睛发炎了,我的手摸过伤员、动过死尸;因此我碰我的眼睛有危险……请你拿我的干净手绢,沾点儿清水,洗一洗我的不幸的眼睛!——你愿意吗?你不愿意当个乐善好施的撒马利亚人 [5] 吗?
〔姑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他的要求办了。
大学生 谢谢,我的朋友!(他拿出自己的钱包)
〔姑娘做拒绝的动作。
大学生 请原谅我的轻率,我头脑发晕了……
老人 (对大学生) 对不起,想跟您说句话,我听说您昨天晚上经历了一场事故……我坐在这里正读报上的这条消息……
大学生 报上已经登出来了?
老人 对,全部情况都有;还有您的照片,不过人们觉得很疑惑,不知道那位能干的大学生的名字……
大学生 (看着报纸) 真的?就是我!喏!
老人 您刚才跟谁谈话?
大学生 您没有看见?
〔静场。
老人 恕我冒昧,能否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大学生 知道有什么用处?我不喜欢出头露面——行高于众,人必诽之,——贬低别人已成时尚——再说我也无所求……
老人 您大概很富有?
大学生 一点儿也不……正好相反!我一贫如洗。
老人 喂……我觉得,我听见过这种口音……我有一位青年时代的朋友,把窗子总说成“双子”——我就遇见一个这样发音的人,就是他;第二个人就是您——有可能您是批发商阿肯霍兹的亲戚。
大学生 那是我父亲。
老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您小的时候,我看见过您,当时的条件特别艰苦……
大学生 对,别人告诉我,我们家破产时我来到人世……
老人 确实如此!
大学生 您怎么称呼?
老人 何梅尔经理……
大学生 您是……?我想起来了……
老人 您在家里经常听到我的名字吧?
大学生 对!
老人 可能一提起来就有点儿不痛快吧?
〔大学生沉默不语。
老人 啊,我想象得出!——大概会说,是我毁了您的父亲吧?——所有因为搞愚蠢投机而倾家荡产的人都会这样说,是不受他们欺骗的人毁了他们。(静场) 实际情况是,您的父亲骗走了我一万七千克朗,那是我当时的全部积蓄。
大学生 真是奇怪,事情怎么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
老人 您大概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大学生 我信什么好呢?我的父亲不会说谎!
老人 很对,一位父亲永远不会说谎……不过我也是父亲,因此……
大学生 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 我帮助您父亲摆脱困境,而他却以怨报德,教家里人讲我坏话。
大学生 可能是因为您用不必要的有损人格的手段毒化了这种帮助,他才变得忘恩负义。
老人 一切施舍都是有损人格的,先生。
大学生 您想叫我做什么?
老人 我不要求还钱;如果您愿意帮我做几件小事,我就算得到了偿还。您看我是个瘫子,有人说我罪有应得,也有人责怪我的父母,我自己认为是生活本身的罪过,因为生活到处是陷阱,你躲过了这个,躲不过那个。我不能爬楼梯,也不能按门铃,因此我请您帮帮我!
大学生 我能做什么呢?
老人 首先,请把我的轮椅推到广告牌前,我要看一看今天晚上演什么节目……
大学生 (推轮椅) 您没带仆人?
老人 带了,不过他干别的事情去了,很快就回来……先生是学医的吗?
大学生 不是,我学习语言,不过我不知道将来干什么……
老人 噢,噢!——您会数学吗?
大学生 会一点儿。
老人 很好!——您大概想找个工作吧?
大学生 对,为什么不呢?
老人 好,(读广告) 他们日场演《英魂传唤使》 [6] ……上校带他的女儿去看,他总是坐在第六排的第一个座位上,所以我让您坐他旁边……请您去电话亭打电话订票,要六排八十二号。
大学生 我大白天去看歌剧?
老人 对!您听我的,会走运!我要使您幸福、富有和荣耀;您昨天舍己救人的勇敢举动明天就会使您名扬四海,身价倍增。
大学生 (走向电话亭) 这真是一次奇特的历险……
老人 您是位运动员?
大学生 对,这正是我的不幸……
老人 您的好运来了——现在打电话!
〔他读报纸。
〔黑衣妇人走到人行道上,和看门人的妻子谈话;老人听着,但是观众什么也听不见。大学生回来。
老人 订好了?
大学生 订好了。
老人 看见那栋楼房了吗?
大学生 我过去肯定看见过……我昨天经过那里时,阳光照耀着窗子上的玻璃,当时我对我的同伴说:谁如果在五层楼有一套住房,一位年轻美貌的妻子,两个漂亮的小孩儿,两万克朗的利息,该有多幸福……
老人 真是这样说的?真是这样说的?好哇!我也喜欢那栋房子……
大学生 您做房产投机买卖吗?
老人 可以这么说!不过不是用您想象的办法……
大学生 您认识住在那里的人吗?
老人 全都认识。到了我这把年纪,人们就会认识所有的人,他们的父辈和祖先,人们总会与他们有某种亲戚关系——我刚满八十——但是没有人真正认识我——我对人的命运感兴趣……
〔圆形客厅的窗帘拉开:上校身着便服,看了看温度计以后,走进房间,停在大理石像前。
老人 看,那就是中午要和您坐在一起的上校……
大学生 那就是——上校?我被这件事搞得糊涂了,这简直像童话……
老人 我的整个一生就是一部童话,先生;尽管童话的内容千差万别,但是有一条线把它们联在一起,就像有规律重复的主旋律。
大学生 屋里的大理石像是谁?
老人 那自然是他妻子的……
大学生 当时她真的这么可爱吗?
老人 一点儿不假!就是这样!
大学生 请您讲一讲!
老人 我们无法判断一个人,亲爱的孩子!——如果我对您讲,她走了,因为他打她;她又回来了,和他又结了婚,她现在像木乃伊一样坐在屋里,朝拜自己的偶像,您肯定认为我疯了。
大学生 我真不明白!
老人 我能想象到!——我们看到了摆风信子花的窗子。他的女儿住在里面……她正在外边骑马,不过很快就会回家……
大学生 和看门人的妻子谈话的黑衣妇人是谁?
老人 啊,说起来有点儿复杂,不过跟死者有关系,看楼上那白床单……
大学生 死者是谁?
老人 他是一个人,像我们一样,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虚荣。如果您是礼拜天生的孩子,您很快就会看到他从门里走出来,看领事馆下半旗没有——他生前是领事,喜欢皇冠、狮子、饰有羽毛的帽子和彩色绶带。
大学生 您刚才说到礼拜天生的孩子——人家说我确实生在一个礼拜天……
老人 真的!您是……?我相信……从您眼睛的颜色我看出来了……不过您能看到的,其他人看不到,您注意过吗?
大学生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见什么了,不过有时候……好啦,还是不说这个!
老人 我大体上知道!您可以跟我讲……我理解这类事……
大学生 比如昨天……我被吸引到那条不引人注目的大街,随后那里的房子塌了……我走过去,站在那座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物前边……这时候我发现墙上有一道裂缝,听见楼板正在断裂;我跑过去,一把拉过来一个走在墙根底下的孩子……转瞬间房子倒塌了……我没有受伤,但是我觉得应该在我手上的孩子却不见了……
老人 真是奇怪……我完全相信……告诉我一件事:您刚才为什么在喷水池旁边指手画脚?为什么要自言自语?
大学生 您没有看见我跟送牛奶的姑娘谈话?
老人 (惊恐) 送牛奶的姑娘?
大学生 对,她给了我一杯水。
老人 真的,是这么回事?……好吧,我看不见,不过我有其他特长……
〔人们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女人坐在安着反光镜的窗子旁边。
老人 看窗子里的女人!看见了吗?——太好了!六十年前,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我那时二十岁。——不用害怕,她已经认不出我!我们每天见面,但是她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尽管我们当年海誓山盟,互诉衷肠!
大学生 那时候的人真让人不能理解!我们别跟现在的姑娘讲这些。
老人 请原谅我们,年轻人,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您能看出,这个女人年轻时漂亮、迷人吗?
大学生 现在看不出。啊,对,她的外表很漂亮,眼睛我没看见!
〔看门人的妻子挎一个篮子上,撒杉树枝 [7] 。
老人 啊,看门人的妻子!——那位黑衣妇人是她与死者生的孩子,这样她的丈夫才得到了看门的工作……不过黑衣妇人有一个情人,是贵族,有希望发财;他正在与妻子办离婚手续,为了与他脱离关系,她送给他一栋石头房子。这位出身贵族的情人是死者的女婿,您看阳台上的床具就是他的……我觉得这关系真复杂!
大学生 复杂得让人害怕!
老人 对!确实是这样,盘根错节,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大学生 那么,死者到底是谁呢?
老人 您刚才问过我了,我也回答了;您看那边墙角,有一个仆人进出厨房走的楼梯,您会看到,他心血来潮时,会帮助那些穷人……
大学生 这么说,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了?
老人 啊……有时候是。
大学生 不总是?
老人 不!人就是这样!喂,先生,推一推我的车,停到太阳底下,我冷得要死;人要是不运动,血液就会凝固——我很快就会死去,这一点我知道,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做点事情——拉拉我的手您就会摸出,我身上多么凉。
大学生 太凉了!(后退)
老人 别离开我,我又疲倦,又孤单,你知道,我不总是这样,我有着漫长的生活经历——漫长极了——我曾经使别人不幸,别人也曾经使我不幸,两者可以相互抵消——但是我死之前,我想看到您获得幸福……我们的命运是通过您父亲连接在一起的——还有别的因素……
大学生 不过请您放开我的手,您抽走了我的力气,使我浑身发凉,您想干什么?
老人 耐心点儿,您慢慢就会明白……小姐来了……
大学生 上校的女儿?
老人 对!女儿!看看她吧!您看到过这样的美人吗?
大学生 她和屋里的大理石像一样……
老人 那是她的母亲!
大学生 您说得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绝代佳人。——谁要是得到她,死也值得!
老人 您真有眼力!——大家都没发现她的美貌……好啊,这是《圣经》上说的!
〔小姐身着时髦的英国女骑士服装从左边上,她走得很慢,目不斜视地走向大门,她停下来,跟看门人的妻子说一两句话;然后走进屋里。大学生用手捂住眼睛。
老人 您哭了?
大学生 可望而不可即,真令人心灰意冷!
老人 只要您帮我一把,从而实现我的意志,我就可以打开门和姑娘的心扉……为我效力吧,您会占有……
大学生 是签字画押?要我出卖灵魂 [8] ?
老人 什么也不出卖!——您看,我的整个一生都是索取;如今我渴望奉献!奉献!可是没有人愿意接收……我富有,很富有,但是没有后代,啊,还是有一个,他是一个恶棍,要把我折磨死……您做我的儿子吧,我活着的时候,您就可以继承我的财产,我好亲眼看看您享受生活的乐趣,至少可以从远处看。
大学生 我做什么呢?
老人 先去听《英魂传唤使》!
大学生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还有别的事吗?
老人 晚上您要坐在圆形大厅里!
大学生 我怎么进去呢?
老人 通过看《英魂传唤使》!
大学生 您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当媒介?您过去认识我吗?
老人 认识,当然认识!我已经注意您好久了……快往阳台上看,女用人为领事升半旗……她在翻床具……您看见那条蓝色被子了吗?——那是条双人被,不过现在是一个人盖……
〔小姐换装以后给窗子上的风信子浇水。
老人 那是我的宝贝女儿,您快看她!——她跟花讲话,她本身不就是蓝色风信子花吗?……她给它们水喝,都是清洁的水,它们把水变成五颜六色的花朵和芳香……上校拿着报纸来了!——他给她看塌房的消息……他正在指您的照片!她很激动……她正读您的事迹……我觉得好像阴天了,啊,如果下了雨,我还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里,约翰松又不能很快回来,那该怎么办……
〔天阴得黑沉沉的;反光镜旁边的老女人关上了自己的窗子。
老人 我的未婚妻关窗子了……她七十九岁了……这面反光镜是她用的惟一的镜子,因为在反光镜里她看不见自己,只是外部世界,从两个方向,但是世界可以看见她,这一点她没有想到……多漂亮的老太太……
〔这时,裹着尸布的死者从门里走出。
大学生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老人 您看见什么了?
大学生 您 没看见门那边,死人?
老人 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我早预料到了?快讲吧……
大学生 他走到街上去了。(停顿) 他回过头来看旗呢。
老人 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出来数花圈,读来访者名片……看看缺谁的!
大学生 他转到墙角那边去了……
老人 他要数一数仆人走的楼梯旁边有多少穷人……穷人有很好的点缀作用:“万人为之祈祷”,但是我不会为他祈祷!——他是个大恶棍,这话只能在您我之间说……
大学生 不过他是善良的……
老人 总想着有一种隆重葬礼的善良恶棍……当他感到末日来临时,他还骗了国家五万克朗……他的女儿插足别人的婚姻,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继承财产,这个恶棍,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见,活该!——约翰松回来了!
〔约翰松从左边上。
老人 快报告!
〔约翰松讲的话听不清楚。
老人 什么,不在家?你这个坏蛋!电报呢?——没有!继续说!……晚上六点钟?那好吧!——号外呢?——要全名!大学生阿肯霍兹,出生……父母……好极了……我看要下雨了……他说什么?……是这样,是这样!——他不愿意吗?——他必须这样做!——那个贵族来了!——把我推到墙角去,约翰松,我要听听那些穷人说什么……阿肯霍兹在这里等我……他知道!——快,快!
〔约翰松把轮椅推到墙角。
〔大学生站在那里看着小姐给花盆松土。
贵族 (身着孝服,和走在人行横道上的黑衣妇人谈话) 啊,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好等一等再说!
黑衣妇人 我等不了啦!
贵族 真是这样?那就到乡下去吧!
黑衣妇人 我不愿意。
贵族 走远一点儿吧,不然他们会听见我们的谈话。
〔他们朝广告牌走去,继续谈话,但是听不见了。
约翰松 (从右边上;对大学生) 主人请先生别忘了第二件事!
大学生 (慢慢地) 喂——先告诉我:主人是谁?
约翰松 啊!他太复杂了,他是个千奇百怪的人物。
大学生 他的头脑没毛病吧?
约翰松 啊,您指什么 ?——他说他一生都在找一个礼拜天出生的孩子,不过不一定是真话……
大学生 他想干什么?他很吝啬吗?
约翰松 他想占有一切……他像雷神托尔一样,整天坐着战车转悠……他看到房子,就推倒它们,开辟街道,建筑广场;但是也闯入民宅,从窗子爬进去,左右人的命运,打死自己的敌人,从不饶恕。——先生,您能想象这个小干瘦的瘸老头曾经是个唐璜式的人物 [9] ,尽管他在情场总是失意?
大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
约翰松 是这样,他玩腻了,就能巧妙地把她们打发走……如今他像盗马贼一样不择手段地在人市上盗人……从字面上讲,我是他用公正手段盗来的。我做过一件错事,嘿;只有他知道;为了不坐牢,我成了他的奴隶;就是为了混几口残羹剩饭而受奴役……
大学生 那他对这户人家打什么主意呢?
约翰松 啊,我不愿意讲!太复杂了。
大学生 我觉得我应该永久离开这里了……
约翰松 看啊,小姐的手镯从窗子掉下来了……
〔小姐的手镯从开着的窗子掉下来。大学生慢慢走过去,拾起手镯递给小姐,小姐拘谨地感谢;大学生走回约翰松身旁。
约翰松 啊呀,您打算走掉……他一旦把网套在谁的头上,就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容易了……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啊,只怕一件事,更确切地说是怕一个人……
大学生 等一等,可能我知道!
约翰松 您怎么能知道呢?
大学生 我猜的!——是不是……他怕一个送牛奶的小姑娘?
约翰松 他看到送奶车的时候,总是转身就走……有一次他说梦话,他说他曾经在汉堡……
大学生 这号人可信吗?
约翰松 可信,这类事都可信!
大学生 现在他在墙角那里干什么?
约翰松 听叫花子讲什么……搬弄是非,拆墙脚,旁敲侧击……您看得出吗,我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我开过书店……您一定要走?
大学生 我不能忘恩负义……这个人曾经救过我的父亲,他现在只请求帮他一件小事作为回报……
约翰松 什么事?
大学生 让我去看歌剧《英魂传唤使》。
约翰松 我不明白……不过这个人诡计多端……您看,他现在正跟警察谈话……他总是跟警察混在一起,利用他们,用金钱拉拢他们,用谎言笼络他们,同时从他们那里搜集情况——您等着瞧吧,天黑以前,他会被请到圆形客厅里去。
大学生 他到那里做什么?他跟上校有什么关系?
约翰松 这个…… 我只有某种感觉,但是不知道底细!您去那里的时候,您自己看吧!……
大学生 我永远也去不了那地方……
约翰松 那要看您自己了!——快去看《英魂传唤使》……
大学生 只能走这条路?
约翰松 对,他已经说过了!——看,快看,他坐着战车,由一群叫花子簇拥着凯旋而来,他们没有分文的报酬,他只是暗示一下,在他出殡时,他们可以得到点什么东西!
老人 (站在轮椅上进,一个叫花子推着,其他人簇拥在后) 快向这位高尚的年轻人欢呼,在昨天的事故中他舍生忘死,救出了很多人!您好,阿肯霍兹!
〔乞丐摘下帽子,没有欢呼。
〔小姐在窗子里挥动手绢。
〔上校眼睛盯着窗外。
〔老太太在窗子旁边站起来。
〔女仆在阳台上把旗升到旗杆顶。
老人 鼓掌吧,公民们,虽然今天是礼拜天,不过拉上来掉进水井中的驴和拾丢落在田野里的麦穗 [10] 可以饶恕我们,尽管我不是礼拜天出生的孩子,我仍然具有未卜先知和使人起死回生的医术,我曾经使一个溺水而死的人复生……啊,那是在汉堡,像现在一样……也是个礼拜天……
〔送牛奶的姑娘上,只有大学生和老头可以看到;她伸开双臂,做溺死的动作,双眼紧盯着老人。
老人 (坐下,随后吓得缩成一团) 约翰松,把我推走!快!——阿肯霍兹,别忘了去看歌剧!
大学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翰松 我们等着瞧吧!我们等着瞧吧!
〔圆形客厅内:背景中有白瓷砖壁炉,上边摆着钟和枝形台灯;右边是更衣室,对着一间绿色的房子,里边陈设桃花心木的家具;左边是雕像,掩映在棕榈树中,也可以用门帘盖起来;背景左侧是通向风信子花房的门,小姐坐在那里读书;人们可以看见上校的后背,他正坐在绿色的房间里写字。
〔本特松着仆人制服,与身穿燕尾服、戴白色领圈的约翰松从更衣室走来。
本特松 约翰松,你招待客人,我为客人存放衣服。您过去干过这类事情吧?
约翰松 如您所知,我白天推战车,但是晚上请客时,我也招待客人,我一直梦想能到这所房子里来看看……这里的人都很怪,对不对?
本特松 是的,可以说有点儿与众不同。
约翰松 今天是家庭音乐晚会,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本特松 我们称作普通的鬼魂宴。他们喝茶,不说一句话,或者上校一个人讲;大家嚼面包,嚼起来同时用力,听起来就像储藏室里的老鼠咬东西。
约翰松 为什么叫鬼魂宴?
本特松 他们看起来就像一群鬼魂……这种鬼魂宴他们已经搞了二十年,老是这些人,说同样的话,或者因为不好意思而一言不发。
约翰松 家里不是还有一位夫人吗?
本特松 不错,但是这个人神经兮兮;她坐在柜橱里,因为她的眼睛怕见光……她现在就坐在里面……(用手指糊着墙纸的门 [11] )
约翰松 在那里面?
本特松 对对,我已经说了,他们有点与众不同……
约翰松 她长得什么样儿?
本特松 像个木乃伊……您想看看她?(开糊着墙纸的门) 她就坐在那里!
约翰松 啊,我的耶稣……
木乃伊 (像婴儿学语的声音) 您为什么要把门打开?我不是说过,门一定要关着……
本特松 (像婴儿学语的声音) 哒,哒,哒,哒!小傻瓜听话,待一会儿给您糖吃!——乖八哥儿!
木乃伊 (声音像八哥儿一样) 乖八哥儿!那是亚可布吗?柯列……列!
本特松 她认为自己是一只八哥儿,而八哥儿可能就是这样……(对木乃伊) 波丽,为我们吹吹口哨吧!
〔木乃伊吹口哨。
约翰松 我走南闯北,见过各种事情,可从没见过这种怪事!
本特松 您看,房子年代久了,就要腐朽,人如果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互相折磨,也会发疯。这家的夫人——别说话,波丽!——这个木乃伊在这里呆了四十年——相同的丈夫,相同的家具,相同的亲戚和相同的朋友……(关上木乃伊的门) 这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大知道……看看这尊雕像,那就是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约翰松 啊,上帝!——这就是那位木乃伊?
本特松 对!真让人伤心!——通过魔力或者其他力量,这位夫人有了某些爱讲话的鸟的特征——她经不起看见瘫子和病人……她经不起看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女儿有病……
约翰松 小姐有病吗?
本特松 您不知道吗?
约翰松 不知道!……上校,他是什么人?
本特松 您慢慢就会明白!
约翰松 (打量着雕像) 想起来让人害怕……夫人现在多大了?
本特松 没人知道……不过听说,她三十五岁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十九岁,她使上校相信,她是——这所房子呀……您知道躺椅式沙发旁边那扇黑色的日本屏风是干什么用的吗?……那叫遮尸屏风,有人死了就摆上,跟医院里一样……
约翰松 这是一所可怕的房子……而大学生还渴望到这里来,就像渴望进天堂一样……
本特松 哪个大学生?啊,是他!今天晚上要来……上校和小姐在歌剧院认识的,父女俩都很喜欢他……您看!……现在该我问您了:您主人是谁呀!是坐在轮椅里的经理……?
约翰松 对!对!——他也到这儿来?
本特松 他没被邀请。
约翰松 必要时,他会不请自来!
〔老人身着大衣,头戴礼帽,手持拐杖来到衣帽间,探着身子偷听。
本特松 是一个十足的偷听老手,对吗?
约翰松 地地道道!
本特松 他的样子跟魔鬼一样!
约翰松 他还是一位精灵!——能从关闭的门走进去……
老人 (走上前,拧约翰松的耳朵) 混蛋!——你小心点儿!(对本特松) 请你禀报一声,我要拜访上校!
本特松 好!不过今天有客人来访……
老人 这我知道!不过我的拜访也差不多是预料之中的,如果说不是久盼的话……
本特松 是这样!怎么称呼?称何梅尔经理?
老人 正是,一点儿不错!
〔本特松通过衣帽间走到关着门的绿色房间。
老人 (对约翰松) 滚开!
〔约翰松犹豫。
老人 滚开!
〔约翰松走进衣帽间不见了。
老人 (环视房间;在雕像前停下来,异常惊奇) 阿马丽娅!……这就是她!……是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用手摸摸各种东西;在镜子前边整理自己的假发;重新走到雕像前)
木乃伊 (从柜橱里出来) 美——丽的八哥儿!
老人 (惊恐万状) 什么?屋里有一只八哥儿?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
木乃伊 那是亚可布吗?
老人 这里闹鬼了!
木乃伊 亚可布!
老人 我怕死了……他们在家里藏着的原来就是这类秘密!(看着一张画,背对衣柜) 他在那边!……他!
木乃伊 (走出来,到老人的后边揪他的假发) 柯——列!是柯列吗?
老人 (跳起来) 我的天啊!这是谁呀?
木乃伊 (用人的声音) 是亚可布吗?
老人 我叫亚可布,确实……
木乃伊 (激动地) 我叫阿马丽娅!
老人 不,不,不……啊,我的耶稣……
木乃伊 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没错!——从前是那个样子!生活真有意思——我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柜橱里,既可以不看别人,也不让别人看见我……不过亚可布,你来这里找什么?
老人 找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木乃伊 她坐在那边。
老人 哪儿?
木乃伊 那边,在风信子花房!
老人 (看着小姐) 对,是她!(静场) 他父亲说什么啦,我指的是上校?你的丈夫?
木乃伊 我有一次跟他赌气,就把一切全说了……
老人 后来呢?
木乃伊 他不相信我的话,反而回答说:“一切想谋杀自己丈夫的妻子都这样说。”——不过这毕竟是大逆不道。他的整个一生都是虚伪的,连他的家谱也是如此;我有时候读贵族衔名录,我当时想:他像女仆一样搞了一张假的出生证,这种举动要坐大牢的。
老人 很多人都这样做;我记得你的出生年份也不对……
木乃伊 这是我母亲教我的……这不能怪我!但是你在我们的罪过中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老人 不对,是你的丈夫一手造成的,因为他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的未婚妻!——我生来就是这样的人,不报仇雪恨决不善罢甘休——我把这一点视作上帝赋予我的使命……我还要继续这样干下去!
木乃伊 你到这房子里找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是打我女儿的主意?你如果动她,就不得好死!
老人 我想使她幸福!
木乃伊 不过你也应该宽容她的父亲!
老人 不行!
木乃伊 那你就得死;死在这个房子里;死在这个屏风后边……
老人 可能……不过我一旦咬住,就决不会松嘴……
木乃伊 你想把她嫁给大学生,为什么?他一文不名。
老人 他会发财,靠我!
木乃伊 你今天晚上是应邀到此?
老人 不是,但是我想让他们请我参加这里的鬼魂宴!
木乃伊 你知道都谁来吗?
老人 知道,不确切。
木乃伊 男爵,他就住在楼上,他的岳父今天中午才安葬……
老人 他正在办离婚手续,准备与看门人的女儿结婚。他曾经是你的——情夫!
木乃伊 那你的前未婚妻也会来,我的丈夫勾引过她……
老人 多么不寻常的一群人……
木乃伊 上帝,让我们死去吧!我们能死去该多好啊!
老人 那你们为什么还相聚呢?
木乃伊 罪恶、隐私和负罪把我们大家联在一起!——我们挣脱、走散了不知多少次,但是我们最终又被吸引在一起……
老人 我好像听见上校来了……
木乃伊 我该到阿黛 [12] 那儿去了。(静场) 亚可布,三思而后行吧!请你放过他……(静场。下)
上校 (上,神情冷漠,态度含蓄) 请坐!
〔老人慢慢坐下。
〔静场。
上校 (用眼睛盯着老人) 这封信是先生写的吧?
老人 正是!
上校 先生叫何梅尔?
老人 对!
〔静场。
上校 现在我明白了,您买进了我所有未偿还的期票,这样我就落入了您的手掌。现在您想要什么?
老人 我要求偿还,不过用别的办法。
上校 什么办法?
老人 很简单——让我们不要提钱的事——允许我作为客人呆在您的房子里!
上校 如果您提出的要求就这么一点点的话……
老人 谢谢!
上校 还有呢?
老人 辞掉本特松!
上校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是我忠实的仆人,跟了我一辈子啦——他因忠于职守而获得祖国勋章——我为什么要辞掉他呢?
老人 他的这些美德都是您想象出来的——他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好!
上校 那么,谁能表里如一呢?
老人 (转过身去) 说得对!不过本特松必须滚蛋!
上校 您想在我家里发号施令?
老人 对!因为这里能看到的东西都属于我——家具、窗帘、餐具、柜橱……等等。
上校 等等是指什么?
老人 一切东西!能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属于我,都是我的!
上校 好啊,都是您的!但是我的高贵地位和名门的声誉永远是我的!
老人 不,完全不是!(静场) 您不是贵族!
上校 真不知道害羞!
老人 (拿出一张纸) 如果您读一读这份族徽摘抄,就会知道,您的姓所代表的家族已经绝后几百年了!
上校 (读摘抄) 不错,我是听过此类谣言,但是我沿用我父亲的姓……(继续读) 对,您是对的……我不是贵族!——完全不是!——那我就取下印章戒指。——说得对,这也属于您……请吧!
老人 (戴上戒指) 我们继续说下去!——您也不是上校!
上校 我不是?
老人 不是!您曾经是在美国志愿军里服役的代理上校,但是古巴战争 [13] 以后,军队改编,过去所有的军衔都取消了……
上校 真的?
老人 (掏口袋) 想读读吗?
上校 不,不用了!您是谁?怎么有这样大的权力,坐着就把我的一切全剥夺了?
老人 等着瞧!不过说到剥夺,您知道您是谁吗?
上校 您还知道害羞吗?
老人 拿掉您的假发,到镜子前面照一照,同时摘掉假牙,刮去胡须,让本特松解开你的束腰带,让我们看一看,仆人还认识不认识自己了;您曾经是一家厨房里的食客……
〔上校伸手欲按桌子上的铃。
老人 (拦住) 别动铃,不准叫本特松,不然我就让人逮捕您……现在客人来了——您要保持镇静,我们照常扮演各自的角色!
上校 您是谁?目光和语调我都很熟……
老人 不用琢磨了,沉默和听话就行了!
大学生 (上,给上校鞠躬) 上校先生!
上校 欢迎到我家来做客,年轻人!您在那场巨大事故中的高尚行为已经使您的名字变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我把在家接待您看成是一种荣誉……
大学生 上校先生,我低贱的身世……您显赫的名门和高贵的血统……
上校 让我介绍一下,阿肯霍兹学士,何梅尔经理……学士先生,您愿意进屋见见女士们吗?我要和经理把话说完……
〔大学生被引进风信子花房,人们始终可以看见他站在那里,与小姐腼腆地谈着话。
上校 一位完美的青年,懂音乐,会唱歌,能写诗……如果他是贵族,与我门当户对,我不会反对……不过……
老人 不过什么?
上校 我的女儿……
老人 您 的女儿?——我顺便问一句,她为什么总是坐在那房子里面?
上校 她不在室外时,一定要坐在风信子花房里!这是她的怪毛病……贝雅特·冯·霍尔施泰因克鲁纳小姐来了……多迷人的女性……一位未婚的女贵族成员 [14] ,她有着与其社会等级和条件相应的收入……
老人 (自言自语地) 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上,满头白发,疯疯癫癫的样子。
上校 这是霍尔施泰因克鲁纳小姐,这是何梅尔经理……
〔未婚妻行屈膝礼,坐下。
〔贵族上,鬼鬼祟祟,身着孝服,坐下。
上校 这是斯康斯科里男爵……
老人 (欠欠身,未站起来) 我觉得,他是珠宝大盗……(对上校) 请把木乃伊放进来,这样大家就都到齐了……
上校 (走到风信子花房门口) 波丽!
木乃伊 (上) 柯——列!
上校 让年轻人也来吗?
老人 不,不要年轻人!年轻人是无辜的!
〔大家坐一圈,沉默不语。
上校 我们喝点儿茶吧?
老人 用不着!没有人喜欢喝茶,因此我们不必故作风雅。
〔静场。
上校 那我们就谈话吧?
老人 (慢条斯理地,时断时续地) 谈天气吗?我们都了解;问问健康情况吗?我们都知道;所以我宁愿沉默,因为沉默的时候,人们可以听见思想,看到往事;沉默掩盖不住什么……说话就有这种弊病;前几天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说,语言的差异出现在野蛮人群之间,目的是为了对其他人群保守本群的秘密;语言就是某种暗号,掌握了要领,就能一通百通;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没有掌握要领也可以揭穿秘密,特别是在证明谁是父亲的时候,但是,法庭的证明有些不同;两个假证人只要口径一致,就构成一件充足的证据。但是,我这里说的这类交易,我们不愿意带证人,天性本身赋予人类一种羞耻之心,人们千方百计要把应该掩盖的东西都掩盖起来;然而我们已经陷入一种无法掩盖事实的处境,机会到的时候,秘密的事情也将被暴露,骗子的假面具被戳穿,恶棍的嘴脸被揭露……
〔静场;大家面面相觑。
真安静啊!
〔长时间沉默。
这里就是一个例子,在这栋高贵的房子里,在这个美满的家庭中,集美丽、教养和荣华富贵于一体。
〔长时间沉默。
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知根知底……对不对?……这一点我无须说明,你们也了解我,尽管你们装作不知道……在对面房子里坐着我的女儿,我的,这一点你们也知道……她已经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散发着犯罪、欺骗和各种各样虚伪的空气中枯萎了……因此,我想方设法为她找一位朋友,在他身边她会感受到一种高尚行为发出的光和热……
〔长时间沉默。
我来这栋房子的目的是:清除毒草,揭穿假相,讨还债务,以便让这对年轻人在这栋房子里开始我赠予他们的新生活!
〔长时间沉默。
现在我要放你们走,按顺序出去;谁如果不走,我就叫人把他逮捕!
〔长时间沉默。
你们听钟走的声音,就像墙上的甲虫 [15] 一样!你们听它在说什么?“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过一会儿,钟就该打点了,那时候你们的死期就到了,你们就可以走了,但是不能提前,不过,它在打点之前,会先发出警告!——听!现在它该发出警告:“钟要打点”——我也要打点……(他用拐杖敲桌子) 你们听到了吗?
〔沉默。
木乃伊 (走到座钟前面,停住钟摆;随后严厉地) 但是我可以使时间停住——我可以使往事回归,死灰复燃,但不是靠贿赂,靠威胁——而是通过受难和悔过——(走到老人跟前) 我们都是可怜的人,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像其他人一样,我们犯过罪,做过错事;我们与人们看到我们的不一样,因为事实上我们比我们自身好得多,我们并不喜欢我们自己的过失;但是你——亚可布,用何梅尔经理这个假名当审判员,这证明你还不如我们这些可怜人!你也不是真实的你!你是一个偷人的贼,你用虚伪的诺言把我骗到手;你谋杀了今天才埋葬的领事,你是用债券把他勒死的;你通过谎称大学生的父亲欠你债务的手法把他拉拢过来,实际上他的父亲一分钱也不欠你的……
〔老人试图站起来答话,但是倒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最后越缩越紧。
木乃伊 你的生命中有一个污点,我不是很清楚,然而有所感觉……我相信,本特松早就了解。(按桌上的铃)
老人 别叫,别叫本特松!别叫他!
木乃伊 是这样,他 知道这件事!(再次按铃)
〔送牛奶的小姑娘出现在更衣室,其他人看不见,只有老人能看见,他颤抖着;本特松进来,送奶的姑娘消失。
木乃伊 本特松,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本特松 当然认识,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如我们所知,生活是变换的,我给他当过仆人,他也给我当过仆人。有整整两年,他在我的厨房里当食客——他三点钟一定要走,所以我们两点钟就要把饭做好,家里人在这头牛走了以后,不得不热一热饭再吃——他还把汤喝掉,所以我们还得往里再加水——他在我们家里像吸血鬼一样,吸尽我们的血肉,我们变成了一把骨头——当我们把厨娘叫贼的时候,他就要把我们投进监狱。
后来,我在汉堡碰见这个人,他改了姓名。当时他是个高利贷者或称吸血鬼;他还被控把一位姑娘骗到冰上,并把她淹死,因为她证实了他担心被发现的一桩罪恶……
木乃伊 (用手指着老人的脸) 这就是你!快把期票和遗嘱拿出来吧!
〔约翰松出现在更衣室,以很大兴趣看着他们吵架,这时他已经摆脱奴隶身份。
〔老人掏出一沓纸,扔在桌子上。
木乃伊 (用手捋老人的脊背) 八哥儿!那是亚可布吗?
老人 (像八哥儿一样) 亚可布在那里!——嘎嘎嘟啦!嘟啦!
木乃伊 钟可以打点吗?
老人 (满意地咯咯叫) 钟可以打点!(模仿布谷鸟叫的钟声) 谷—谷,谷—谷,谷—谷!
木乃伊 (打开柜橱的门) 现在钟敲响了!——站起来,走进柜橱,我在那里已经坐了二十年,为我们的过失哭泣。——里边挂着一根绳子,你可以把它当作你勒死领事用的那根,你还打算用它勒死你的恩人……进去!
〔老人走进柜橱。
〔木乃伊关上门。
木乃伊 本特松!拉好屏风!死亡的屏风!
〔本特松在门上拉好屏风。
木乃伊 大功告成!——上帝保佑他的灵魂!
众人 阿门!
〔长时间沉默。
〔在风信子花房里,小姐用竖琴伴奏,大学生唱。
带序曲的歌:
我看到了太阳,
我似乎
看到了上帝;
自食其果,
善行必有好报应。
愤怒之举,
不能医治罪恶之心;
让被你伤害过的人愉快,
用你的良心助人。
无劣迹者无所惧;
善良没有内疚情。
〔一间形式奇特、具有东方格调的房间。到处是五颜六色的风信子花。壁炉上有一座巨大佛像,其膝盖上放着花根,从花基上生出圆葱的花茎,圆形的花柄长满星状的花朵。
〔后幕的右边,是通向圆形大厅的门:人们看到上校和木乃伊闲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还可以看到一部分死亡屏风;左边是通向餐厅和厨房的门。
〔大学生和小姐(即阿黛)在桌子旁边;她坐在竖琴旁边;他站着。
小姐 该为我的花歌唱了!
大学生 这是您心灵的花吗?
小姐 它是我惟一喜欢的花!您爱风信子花吗?
大学生 我爱它们胜过其他一切花,我爱它们少女般的身姿,亭亭玉立在水上,把洁白的根扎进透明的水中;我爱它们的容颜;爱它们洁白无瑕,爱它们馥郁芳香,爱它们初放时的淡淡紫色,爱它们盛开时红红艳艳,但是我更爱它们的蓝色,爱它们露珠般的蓝色,爱它们深邃的眼睛和忠贞……我爱它们的一切,远远胜过金银和珠宝,我从小就爱它们,崇尚它们,它们所具有的一切美德都是我缺少的……然而……
小姐 然而什么?
大学生 我的爱情无人接受,那些美丽的花都仇恨我……
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大学生 强劲、清新的春风把花香吹过融化的积雪,它使我感觉混乱,耳不聪,目不明,它把我挤出房子,用毒箭射我,使我心神不定,头脑发热!您听过风信子花的故事吗?
小姐 请说给我听!
大学生 首先说它的含意。根象征大地,它漂浮在水上或卧在泥土里;花茎笔直生长,就像世界的轴心,在花茎的顶部长着六瓣的花,像一颗颗的星星。
小姐 大地上空的星星!啊,多么美妙的比喻!您从哪里获得这种灵感?您怎么会看得见呢?
大学生 让我想一想!——从您的眼睛里!——可以说是宇宙的翻版……因此如来佛坐着,手中拿着根——大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大地生长,变化成苍天。——可怜的大地变成了天!如来佛盼望着这一天!
小姐 现在我看到了——雪花不也和百合—风信子花一样,有六个瓣吗?
大学生 您说得对!——雪花就是坠落的星星……
小姐 每个雪片就是一朵雪花……雪中长出来的。
大学生 天狼星是天空中黄红色群星中最大、最美丽的星星,水仙花长着黄红两色的花萼和六片白色的花瓣……
小姐 您看过葱吗?
大学生 我当然看过!——它的花长在一个球上,圆得像苍穹,周围布满白色的星……
小姐 啊,上帝,多奇妙的比喻!这是谁的思想?
大学生 你的!
小姐 你的!
大学生 我们的!——我们共同想出来的,我们该结婚了……
小姐 还不行……
大学生 还要做什么?
小姐 等待,考验,耐心!
大学生 好吧!请考验我!
〔静场。
告诉我!为什么您的父母坐在屋子里连一句话也不说?
小姐 因为他们彼此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一方说的话,另一方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曾经这样说过: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细,谁也骗不了谁,说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学生 听起来真让人感到可怕……
小姐 厨娘来了……看她脑满肠肥……
大学生 她来干什么?
小姐 她来问我晚饭做什么,我母亲病了以后,我管家务……
大学生 我们跟厨房有什么关系?
小姐 我们得吃饭……瞧那位厨娘,我真不敢看她……
大学生 这个女巨人是个什么人?
小姐 她属于何梅尔吸血鬼家族;她吃掉我们……
大学生 为什么不辞退她?
小姐 她不走!我们对她无能为力,她是我们罪孽的报应。您没有看见我们变得骨瘦如柴、浑身无力吗?
大学生 你们不会多吃一点儿饭吗?
小姐 吃了,我们吃了很多菜,但是营养全没了……她煮肉,给我们筋和水吃,她喝肉汤;烤肉的时候,她把营养全都先煮掉,她喝肉汁和肉汤;多好的东西一经她手就失去营养,就好像她用眼睛吸吮一样;她喝咖啡,我们喝渣子,她喝完酒以后,往瓶子里加水……
大学生 赶走她!
小姐 我们做不到!
大学生 为什么?
小姐 我们不知道!她不走!谁也奈何不了她——她把我们的力气全吸走了!
大学生 我能够赶走她吗?
小姐 不行!命中注定是这样!——她来了!!她会问我晚饭做什么,我回答做这个,做那个;她一点儿也不会听,最后还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学生 那就让她自行其是吧!
小姐 她又不愿意。
大学生 这真是一户奇怪的人家!一定中了邪!
小姐 对!——不过,她看见您,又转身回去了!
厨娘 (站在门口) 不,不是因为这个!(露出狰狞面目)
大学生 滚开,什么人!
厨娘 那要看我乐意不乐意!
〔静场。
现在我想走啦!(下)
小姐 您不要激动!——您要锻炼得有耐心;她属于我们在这个家里要经受的考验之列!我们还有一个女仆!我们也得跟在她后边收拾!
大学生 我现在支撑不住了!心跳得厉害 [16] !唱个歌吧!
小姐 等一等!
大学生 唱吧!
小姐 耐心一点儿!——这间房子叫考验室——表面富丽堂皇,但到处是毛病……
大学生 真让人不敢相信;不过可以对付着住!它很漂亮,就是有点儿冷。为什么你们不生火?
小姐 因为往屋里倒烟。
大学生 可以捅一捅烟囱吗?
小姐 不管用!……您看见那张写字台了吗?
大学生 漂亮极了!
小姐 不过它是瘸腿;我每天都要在一个腿下垫一块软木片,但是女仆打扫房间时,就把它拿走了,我不得不再削一块新的。每天早晨笔杆和其他文具都弄上了墨水;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她走后洗掉。
〔静场。
您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事吗?
大学生 统计送洗衣店衣服的件数!
小姐 这正是我得做的!噢!
大学生 还有呢?
小姐 夜里被吵醒,我不得不起来,插好窗子上的挂钩,女仆白天忘了。
大学生 还有呢?
小姐 她弄断了炉子风门上的绳子,我还得爬梯子去修。
大学生 还有呢?
小姐 跟在她屁股后头扫地擦桌子,还得生壁炉,她只管加劈柴!调好烟囱的风门,擦干净玻璃杯,摆好餐桌,打开瓶盖,开窗子换新鲜空气,铺我自己的床,冲洗长了绿霉的凉杯,买火柴和肥皂,这些东西家里总是没有,擦灯罩,剪灯芯,免得灯冒黑烟,灯灭了,有客人的时候,我自己要给灯添油……
大学生 唱支歌吧!
小姐 等一等!——只有操劳、操劳,才能使生活摆脱污秽。
大学生 不过你们很有钱,可以雇两个男仆!
小姐 没有用!就是雇三个也无济于事!生活就是一件麻烦事,我有时候很厌烦……您想想看,如果再有个儿童卧室会怎么样呢!
大学生 有孩子那是人生最大乐趣……
小姐 代价也最大……生活值得这样麻烦吗?
大学生 这取决于您对操劳希望得到什么报偿……为了得到您,我无所畏惧。
小姐 不要这样说!——您永远也无法得到我!
大学生 为什么?
小姐 您不要问。
〔静场。
大学生 您的手镯从窗子掉下去了……
小姐 因为我的手太瘦了……
〔静场。
〔厨娘手里拿着一个日本瓶子上。
小姐 她要吞掉我和我们大家。
大学生 厨娘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姐 是颜料瓶,上面有蝎子状的东方文字!这是调料,它能把水变成肉汁,代替酱汁,用它煮白菜,就变成了甲鱼汤。
大学生 滚!
厨娘 你们吸干了我们的生命力,我们也要吸干你们的;我们吸了你们的血,你们可以得到水——加上颜料。这是颜料!——现在我走了,不过只要我愿意,我还是可以留下!(下)
大学生 本特松因为什么获奖章?
小姐 因为他有巨大功绩。
大学生 他没有错误吗?
小姐 有,有很大错误,但是他得奖章不是因为他有错误。(俩人笑)
大学生 你们家有很多秘密……
小姐 别的人家也一样……让我们各自保住自己的秘密吧!
〔静场。
大学生 您喜欢真诚吗?
小姐 喜欢,非常喜欢!
大学生 有时候,我真想把心里话和盘托出;但是我知道,如果人们真讲实话,这个世界马上就会毁掉。
〔静场。
前几天我在教堂参加了一个葬礼——隆重、体面!
小姐 是何梅尔经理家的吧?
大学生 对,是我虚假的恩人家的!——站在棺材前边的是死者的老朋友,他举着灵幡;牧师庄重的举止和感人的话语使我十分感动。——我哭了,我们大家都哭了。——后来我们去一家饭馆……我在那里得知,打幡的人曾经爱过死者的儿子 [17] ……
〔小姐看着大学生,苦苦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大学生 死者曾经借过他儿子的男恋人的钱……
〔静场。
第二天牧师被捕了,因为他贪污了教堂的钱!——真是妙极了!
小姐 啊!
〔静场。
大学生 您知道,我在打您的什么主意吗?
小姐 不要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我就死了!
大学生 我一定要说,不说我就死了!……
小姐 在疯人院里人们才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
大学生 十分正确!——我父亲就死在一家疯人院……
小姐 他有病?
大学生 没病,很健康,但是他疯了!是这样,他有一次犯病,当时的情况是……他跟我们大家一样,周围有一个交际圈,权且称他们为朋友;当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像大多数人一样。不过他总得和别人接触,因为他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一般地说,人们不会把对某个人的看法告诉他本人,通常我父亲也不会这样做。他很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样的虚伪,他很了解这些人无忠实可言……不过他是一个聪明而又有教养的人,一向彬彬有礼。有一天,他举行一次大型聚会——是在晚上,他白天工作完了以后很累,所以他尽量不说话,也不和客人讲那些废话。
〔小姐显出惊恐的神色。
大学生 突然他在桌子旁边打破了沉默,拿起酒杯讲话……话匣子打开了就不可收拾,他把在座的人一个挨一个地数落了一遍,揭穿他们的伪善。他疲倦地坐在桌子中间,让他的客人都滚蛋!
小姐 噢!
大学生 我当时在场,以后发生的事情我永远忘不了!……父亲和母亲扭打在一起,客人们冲向门口……父亲被送进疯人院,最后死在那里!
〔静场。
俗话说,死水易腐。这栋房子也一样!长期没人说话,有的东西就腐烂了!我第一次看见您的时候,我认为这里是天堂……我在礼拜日的早晨,站在下面往上看;我看见一位上校,他实际上不是什么上校,我有一个品德高尚的恩人,他原来是一个强盗,最后自缢身亡,我看见一个木乃伊,实际不是木乃伊,我看见一个处女……世上到底有没有童贞女?到底有没有绝代佳人?只有在自然界中,或当我穿上节日的盛装做礼拜时,在我的灵魂中才存在!哪里有什么荣誉和忠诚?只有在童话和儿童想象中!哪里有言必信的人?只有在我的想象中!——您的花使我中了毒,我也对您以毒相报——我请求您做我的妻子,我们一起写诗、唱歌、做游戏,厨娘闯了进来……别忘记,老天爷!再弹一次那金色的竖琴吧,让它发出充满感情的优美曲调,再弹一次吧,我求求您,我跪下命令您……好,那我自己弹吧!(拿过竖琴,但是弦不出声) 竖琴变成了聋子、哑巴!想想看,最美丽的花是有毒的,是毒性最强的,被创造的整个世界和生活都应该受到上帝的惩罚……为什么您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因为您生命的源泉有病 [18] ……现在我已经感觉到厨房的吸血鬼在吸我的血,我相信小孩的妈妈是吸血的牛身女妖,家里的孩子被拧屁股,如果不是发生在儿童卧室,就总是发生在厨房里……有的毒使人失去视力,有的毒使人眼光明亮——我肯定属于第二种,因为我无法把丑看成美,把恶称作善,我做不到!耶稣基督下到地狱,这是他在地球上旅行,人们反而把他送到疯人院,再送到教养院和停尸房,最后埋入地下;当他想解放疯人的时候,他们却打死了他,但是强盗被释放了,强盗总是受人同情!上帝保佑!保佑!保佑我们大家吧。救世主,快救救我们吧,我们快死了!
〔小姐瘫倒,显出快死的样子,按铃,本特松上。
小姐 拿屏风来!快——我要死了!
〔本特松回来,手里拿着屏风,打开,遮住小姐。
大学生 解放者来了!欢迎,你这苍白、温柔的解放者!——睡吧,你这美丽、不幸、无辜的姑娘,你无罪而受难,睡吧,不要做梦,当你醒来的时候,一个不燃烧的太阳会迎接你,在没有灰尘的房间里迎接你……你,圣明、慈善的如来佛,你坐在那里等待苍天从大地里生出,你延长对我的耐心,使我纯洁的意志经受考验,不要使我们失望!
〔竖琴的弦响起来,屋里充满白光。
大学生 (唱) 我看到了太阳,
我似乎
看到了上帝;
自食其果,
善行必有好报应。
愤怒之举,
不能医治罪恶之心;
让被你伤害过的人愉快,
用你的良心助人;
无劣迹者无所惧,
善良没有内疚情。
〔屏风后面传来呻吟声。
大学生 你,可怜的孩子,这个迷惘、罪恶、苦难和死亡世界的孩子;这个不断生长、误解和痛苦的世界!苍天之主保佑你顺利升入仙界……
〔房子消失;勃克林的画《死亡之岛》变成了后幕;岛上传来轻轻的音乐,恬静,悲凉。
剧终
* * *
[1] 用白床单把窗子挡住,表示这里有人死了。
[2] 临街喷水池,指二十世纪初斯德哥尔摩街头设立的圆形喷水池,旁边有用锁链拴着的供行人饮水用的杯子。
[3] 安在窗子外边的一种反光镜,从镜子上可以看到两个方向的过往行人。
[4] 汽船上用的计时钟。
[5] 撒马利亚人,《圣经》中一位乐善好施的人。参见《新约·路加福音》第10章第30节。
[6] 《英魂传唤使》,德国作曲家瓦格纳(1813—1883)的三幕歌剧,又译《女武神》,是其代表作《尼伯龙根的指环》四部曲之一。
[7] 按瑞典习俗,人们在棺材经过的路上撒杉树枝。
[8] 根据欧洲中世纪民间传说,一个人通过契约把灵魂卖给魔鬼可以得到好处,但灵魂将被判在地狱永受折磨。
[9] 即好色之徒。
[10] 教徒在安息日不得工作和娱乐,但是遇到这两种情况例外。参见《圣经·路加福音》第14章第5节。
[11] 一种糊着与墙一样的墙纸的门,关上以后与墙一样,看起来比较美观。
[12] 小姐的法文名字。
[13] 指1898年美西战争。
[14] 指瑞典瓦德斯坦纳未婚女贵族协会成员,她们可以领取少量养老金。
[15] 甲虫在交配期会发出一种声音,民间传说这是一种死亡预兆。
[16] 原文为法文。
[17] 意指同性恋。
[18] 意为性病,她有可能传染给自己的孩子,因此小姐也是有罪的;大学生把实情告诉她,使她无法活下去,这是大学生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