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军队终于首次在德意志的领地亮相了,这带给新教徒的必定是冬天,但未必会给天主教徒带来春天。因为瓦伦斯泰对于天主教同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对于巴伐利亚将军的战绩他心怀嫉妒,因此不愿意与其合作。
弗里德里希的悲剧
既然是战争,花费肯定少不了。虽然斐迪南收回了他对邦国的统治权,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巨大的。他没收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教廷的资产,总计有四千万古尔登,还没来得及使用这笔款项去偿还在战争中的花费,他就发现这笔钱不翼而飞了。耶稣会会士和斐迪南的宠臣们毫无节制地将这笔巨款挥霍殆尽。
在这场战争中,马克西米利安公爵居功至伟,他所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无可阻挡。马克西米利安公爵坚持自身的宗教信仰,对皇帝也十分忠心,甚至在战争中牺牲了自己的亲属。马克西米利安与皇帝曾在战争前签署过一个协议,皇帝答应在战争结束后补偿马克西米利安的所有支出和损失,现在到了该皇帝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可问题是,这场战争下来,皇帝自己还入不敷出呢,现在他觉得那个协议简直像是一个难以摆脱的紧箍咒,即使要感谢马克西米利安公爵,也不能建立在损害自身利益的基础上。他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那就是铲除掉弗里德里希,以此来补偿马克西米利安。一方面,弗里德里希现在已是过街老鼠,对他采取武力行动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另一方面,也可以拆西墙补东墙,对马克西米利安也算是一个交代。就这样,为了偿还战争欠下的债,新的战争又开始了。
实际上,斐迪南之所以发动这场新战争,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动机,那就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之前的战争,他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疲于应对各种挑战。如今胜者为王,他也有了更多的选择。作为一名虔诚的耶稣会会士,他曾在洛雷托和罗马向圣母玛利亚许下誓言,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扩大天主教的影响,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现在新教在德意志大地上遍地开花,对天主教构成了不小的威胁,有必要进行清剿。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去实现他的诺言,他想让普法尔茨邦改信天主教,这对信仰天主教的德意志而言十分重要,可是他一无实力,二来也缺乏法律依据。现在他发动这场战争,既可以酬谢马克西米利安公爵,也可以实现自己的誓言,同时还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实际上,弗里德里希的命运早已注定。战争爆发之前,皇帝内阁就已经决定抛弃他了,只是由于缺少必要的法律程序而暂时没有行动。现在他仓皇而逃,人们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敢于向他发出专横的声音。弗里德里希选侯被指责侮辱了皇帝的尊严,犯有危害国家和平的罪名,因而不再受法律的保护。和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在波希米亚和西里西亚为他助战的三位亲王,他们几个被剥夺了领地,可笑的是,这样的决定竟然是由自以为公正的天主教同盟、巴伐利亚公爵和西班牙女王来执行的,这真是对法律的莫大讽刺。福音新教联盟现在没有实力捍卫自己的尊严和事业,只得默默忍受强权的恣意妄为和拼命压制。皇帝、巴伐利亚和天主教同盟的联合势力是如此强大,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帝国城市在看到弗里德里希的下场后,惊恐万分地退出了新教联盟。诸侯们随后也退出了,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领地,纷纷宣誓退出,并且承诺再也不重建联盟了。
就这样,弗里德里希失去了德意志诸侯们的支持,向皇帝势力效忠的有波希米亚、西里西亚和摩拉维亚。只有波希米亚比尔森城的恩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还在苦苦支撑,他继续抵抗着皇帝的势力。不过独木难支,很快他就因为军队缺乏后勤保障而难以为继,只得将比尔森城卖给了皇帝,但他还没有完全被困难吓倒,不久后他设置的募兵站就是最好的证明。在上普法尔茨,他积极招募军队,将那些被新教联盟解散的士兵聚在一起,很快军队的人数就达到了两万,成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由于没有固定的根据地,这支军队只好四处掠夺财产,以便维持巨大的军费开销。这令周边省份均感到胆战心惊,他们担心这支军队会突然来访,抢走本属于自己的财富,掠夺领地上的资源。由于掠夺成性,他们经过的地方往往是一片狼藉。为了免遭洗劫,不少城市甚至主动地缴纳高额费用。现在,曼斯费尔德不得不撤出上普法尔茨,因为巴伐利亚公爵正率军向这里挺进。曼斯费尔德虚晃一招,突然出现在下普法尔茨,不但骗过了尾随他的巴伐利亚将军悌利,还大肆掠夺了莱茵河畔的主教辖区。
当皇帝和巴伐利亚联军云集在波希米亚时,下普法尔茨地区正遭到西班牙将军安布罗斯·施皮诺拉部队的进攻。根据乌尔姆和约规定,新教联盟负责防守这一地区,但他们错漏百出的防守措施根本无法抵挡西班牙人的凌厉攻势,绝大部分的领地都落入了西班牙人之手。科尔杜巴从施皮诺拉手中接过军队的指挥权,同时也接管了这一地区。为了应对曼斯费尔德的进攻,科尔杜巴迅速放弃了包围法兰克塔尔。曼斯费尔德的本意只是想为他的军队在阿尔萨斯建立一处要塞,而不是赶走西班牙人,所以他只是快速地渡过了莱茵河。
不断出现的支持者
弗里德里希多少还有一线希望,因为曼斯费尔德还在为他而战。看到他的不幸下场,他的一些盟友们这时好像是突然醒悟一样,纷纷向他伸出援手。最先帮助他的,是他的岳父——英格兰国王雅各布。由于担心女儿和外孙的安全,雅各布急忙召集了一支军队,并准备了充足的费用,打算对新教联盟和曼斯费尔德伯爵提供援助。另外,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是他的近亲,也被他要求采取积极的增援措施。现在皇帝能够得到西本彪根和匈牙利的援助,却得不到从尼德兰那里的所有支援,因为西班牙和荷兰之间的停战期已满。与皇帝的停战期限还没满,加博尔便重新来到匈牙利,在普雷斯堡加冕为国王。在他的逼迫下,布阔伊只得离开波希米亚。在围攻诺伊霍伊塞尔的战斗中,布阔伊这位勇敢的将军阵亡。此前,在普雷斯堡,同样勇敢的达皮埃尔也不幸战死。现在没有谁能够阻挡加博尔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向奥地利边境。面对共同的敌人奥地利,屠尔恩伯爵和许多不受法律保护的波希米亚人便希望同加博尔联合起来。如果对皇帝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那么弗里德里希将迎来翻身之日。不幸的是,他们与加博尔的配合总是不够默契,永远处在一种你进我退、此消彼长的非同步状态中,没有办法形成同时的进攻,这大大影响了合作效果。看到有了新的支持者,弗里德里希犹如看到了新的曙光,他兴奋万分,急急忙忙地赶到下普法尔茨与曼斯费尔德会合。此时,曼斯费尔德正忙于和巴伐利亚将军悌利争夺这一地区的统治权。来自巴登的马克伯爵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赶来支援。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以前也是一名新教联盟成员,他自己建立了一支军队,并逐渐发展壮大起来,他提前将自己的马克伯爵领地转让给了儿子,希望能够以此免除皇帝可能对他进行的报复。他的加盟不但壮大了曼斯费尔德的力量,也令弗里德里希信心倍增,他准备重新壮大新教联盟。同时开始壮大自己武装力量的还有邻近的符腾姆贝格公爵,这令悌利将军感到自身的安全实在是难以保障了,所以他赶紧将西班牙将军科尔杜巴的军队调了过来。巴登的马克伯爵这时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由于和曼斯费尔德没有联合作战,1622年,他在维姆帕芬被巴伐利亚将军击败。
不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公爵年轻气盛,是哈尔伯斯塔特的行政长官。看到曼斯费尔德伯爵能够不花钱维持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急于建立功业的他认为自己也具备这样的才能。他建立了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打着保卫弗里德里希和德意志自由的幌子,准备四处掠夺财物。他的军队走到哪里,绝对给哪个地方带来噩梦。在下萨克森和威斯特伐伦的教会机构的大肆掠夺,壮大了他们的实力,现在他们把目光瞄准了上莱茵河的主教辖区。在争夺渡过美因河的优先权时,他与悌利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为了抢先到达河的对岸,他付出了损失了一半兵力的代价。渡河之后,他迅速集合了残余的力量,前往投靠曼斯费尔德伯爵。他们打着弗里德里希的名义四处流窜,要求弗里德里希承认他们的地位。这时,弗里德里希的岳父雅各布正在帮助他和皇帝讲和。斐迪南暂时也不想将他们逼入绝境,便假意答应进行谈判。可惜雅各布国王没能识破奥地利的诡计,他像一个玩偶一样被牵着鼻子四处走。他认为,皇帝提出的要求让弗里德里希放下武器和谈的前提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皇帝只是利用他的愚蠢来实施自己的计划。结果,曼斯费尔德伯爵和克里斯蒂安公爵——普法尔茨伯爵弗里德里希手中仅剩的两张王牌,就这样被他要求解除武装。
暗潮涌动的竞争
实际上,曼斯费尔德和克里斯蒂安公爵并不是为了维护弗里德里希而发动战争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战争来获利,至于打着什么样的旗号来战争,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答应弗里德里希的要求,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再找一个什么样的旗号来继续战争。既然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放弃原来的理由罢了。两支部队合在一起,声势浩大地向洛林进发,准备在那里等待新的雇主。整个法国腹地都在关注着这支放纵的军队,担心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辖区。恰巧此时西班牙将军施皮诺拉进逼荷兰,他们的机遇来了。在弗勒吕斯与西班牙人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斗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荷兰。西班牙将军看到他们出现在荷兰,便撤除了对奥帕佐姆山的包围。在荷兰肥沃的上弗里斯兰省,曼斯费尔德的军队抓紧补充军备、加强实力,克里斯蒂安公爵则把部队撤回下萨克森。在荷兰时,他结识了普法尔茨公爵,并对这位女亲王产生了好感,甚至将她的手套戴在自己的帽子上,高呼:“一切为了上帝和她!”在战场上,曼斯费尔德和克里斯蒂安的故事还将继续上演。
在皇帝的邦国中,敌人已被基本肃清。他们将新教联盟解散了,赶走了巴登的马克伯爵、克里斯蒂安公爵和曼斯费尔德伯爵,占据了普法尔茨诸领地。曼海姆和海德贝格也被巴伐利亚人占据了,很快法兰肯塔尔也摆脱了西班牙的统治。现在,到了普法尔茨公爵弗里德里希接受惩罚的时刻了,他静静地待在荷兰,等待着这一决定性时刻的来临。他需要跪伏在地上,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来平息皇帝的雷霆之怒。虽然在名义上累根斯堡选侯大会将对他的命运做出最后的裁定,实际上这一切早就在皇帝宫廷中决定了,只不过是选择了现在这个时机来宣布罢了。弗里德里希曾经靠着武力为非作歹,现在失去了武力,就没有什么威胁了,只是他的所作所为,是绝不可能得到斐迪南的宽恕的。弗里德里希将被剥夺邦国,以后再也不可能被称为选侯。普法尔茨伯爵和巴伐利亚公爵现在是一个鲜明的对比,他们一个为奥地利王室带来了深深的罪孽,一个为奥地利王室家族立下了光辉伟业。对于前者,奥地利王室家族和天主教会担心其报复;对于后者,奥地利王室家族希望其能知恩图报。因此,需要取消普法尔茨的选侯资格,并将其转交给巴伐利亚,只有这样才可以一箭双雕,天主教宗才能在德意志维持胜利的局面,才能保持在选侯委员会中的决定性优势。
在新教选侯中,萨克森的约翰·格奥尔格将成为德意志新教教会的首领,这是由他的出身、势力和威望等决定的。他需要尽力维护新教教会的利益,阻止天主教教会的进攻,这也是他最神圣的职责。当前最紧要的还不是如何履行他的神圣职责,而是在喀尔文教宗和教皇派教宗这两个敌人中选择支持哪一方,让其拥有普法尔茨的选侯资格。出于私人仇怨和利益的考虑,格奥尔格选择支持皇帝一方,他赞成皇帝支配普法尔茨的选侯资格,认为皇帝有这样的绝对权力。如果他不这样做,很有可能皇帝就会派大兵压境,强迫他改变主意。
就这样,巴伐利亚公爵在累根斯堡被斐迪南庄严地授予了普法尔茨的选侯资格。德意志的新教对此十分抗议,并嘲笑斐迪南曾在选举中宣誓服从帝国基本法的行为。根据帝国法律,哪怕一个人出身卑微,哪怕一个人罪大恶极,他们都具有在法庭陈述的基本权利。可现在弗里德里希的父系亲属和后裔连在法庭陈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毫不留情地从其邦国的领地上驱逐出去。斐迪南的行为,就是对帝国法律的肆意践踏。
这下英格兰国王被彻底激怒了,随着他儿子与一西班牙女孩婚姻谈判的破裂,弗里德里希终于得到了岳父旗帜鲜明的支持。黎塞留在法国内阁的一场革命后掌管了大权,给了法国人极大的信心。人们为了帮助弗里德里希重建邦国,制定了专门的草案,准备用武力迫使西班牙交出凡尔特林和奥地利。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雅各布一世的去世,继承者查理一世忙于与议会争权夺势,根本无暇顾及德意志兰的事务。法国国内胡格诺教徒引发的动乱也需要法国集中精力去处理。威尼斯和萨伏依在支援问题上态度矜持。弗里德里希虽然一开始抱有很大的希望,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现在,遭遇了一次败绩的克里斯蒂安公爵被逐出了德意志,曼斯费尔德伯爵由于没有任何支援,无所事事地在下莱茵河畔徘徊。在摩拉维亚,贝特伦·加博尔曾经发动了一次进攻,但由于孤军作战,没能取得胜利,不得不与皇帝握手言和,签署了一个正式合约。新教联盟的武装力量就这样一点点被蚕食了。巴伐利亚的悌利将军率军追击克里斯蒂安公爵,在下萨克森区域,他们攻克了对方设在这里的武器库。为了更好地进行监视,他们驻守在下德意志边境,防止对方有什么新的行动。事实上,曼斯费尔德和克里斯蒂安就要陷入了经济困境,由于没有新的收入,他们不得不将部队解散,悌利实在是多虑了。
新教的武装已经基本解除,天主教徒们高兴万分。他们的高兴,令其他的人惊恐万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与天主教的武装力量抗衡了。如果天主教想要推翻新教各等级及宗教和约的话,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新教徒手无寸铁,使斐迪南皇帝意识到现在是扩大胜利果实的绝佳时机。如今他已经征服了上德意志,只剩下新教徒占优势的下德意志了。现在,是时候向新教徒讨回那些原属天主教的财产了。从前通过强占天主教的资产,下德意志的诸侯势力得到了极大增强,如今刚好可以借回收资产的名义,削弱这些诸侯。
悌利的军队已经到了家门口,如果再不抓紧时间防守的话,新教区可能也会像下萨克森一样遭到悌利军队的洗劫。在等级会议的领导下,整个下萨克森地区快速行动起来,有负责招募军队的、有负责征收特别战争税的,人们赶紧准备战略物资,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与荷兰、英格兰、威尼斯进行紧急洽谈,建立了一个同盟。瑞典、丹麦以及波罗海沿岸的国家也不愿意看到皇帝统治这一区域,他们也采取种种方式阻碍皇帝的扩张。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分别加入了同盟。
丹麦和瑞典的国王都想捍卫下萨克森区域,他们表态愿意亲自统率一支军队,与可怕的奥地利强权作战。由于在与莫斯科和波兰作战中取得的骄人战绩,人们更倾向于给瑞典国王这个机会。这令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内心焦躁不安,他不希望自己的邻居利用这个机会获取声望。最终他如愿以偿,争取到了作战的资格。荷尔斯泰因和日德兰岛也归丹麦所有,这样丹麦可以利用这些地方驻军。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军队在德意志有一个立足之地,为军队在战绩不佳时提供安全避难,古斯塔夫·阿道夫也提出在德意志兰需要若干个固定地盘。
获得作战资格后,克里斯蒂安四世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获得了下萨克森区域的最高指挥权后,他快速地组建了一支军队,联合了不伦瑞克的公爵、梅克伦堡的公爵以及马格德堡的行政长官等势力,总兵力达六万人。这支部队人数众多、实力强大,给了他极强的信心。英格兰也表态愿意提供一部分支援,他的信心更足了,甚至夸下海口会一举拿下对手。奥地利接到报告,说成立这样一支部队的目的是为了保卫下萨克森地区。可人们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如果仅仅出于这样的目的的话,根本没有必要成立这么强大的一支部队,更没有必要与英国、荷兰、法国展开谈判,唯一可能的目的就是要恢复普法尔茨公爵弗里德里希的选侯资格,并让皇帝承认其合法地位。
皇帝组建的军队
丹麦国王等人在下萨克森地区的行动,令皇帝焦虑万分,很显然,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自己的统治将受到很大威胁,在谈判、警告、威胁、命令等手段仍没有达到效果后,他也只得做好战争的准备了。主战场是下德意志地区。巴伐利亚悌利伯爵占据了直至明登的所有通道后,由于在尼恩堡的进攻受挫,便不再沿着威悉河左岸而上,转而占领了卡伦贝格诸侯领地。在威悉河的右岸,则是丹麦国王的势力范围。在不伦瑞克的领土上,到处都是丹麦的军队,结果由于兵力过于分散,丹麦军队的战斗力受到很大影响,难以取得重大的胜利。为了不和敌军展开决战,丹麦国王小心翼翼地调遣部队,避免和敌军主力遭遇。
截至目前,皇帝凭借着巴伐利亚和天主教同盟的部队,在战场上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他的命运和声誉基本取决于这支主力部队的战绩,除了主力之外,正在进攻下普法尔茨的西班牙和尼德兰的国民辅助军也参与了进来,给了他一臂之力。主力部队的旗开得胜,令皇帝宫廷对今后战争局势的判断继续保持乐观态度。
但是,天主教同盟和皇帝的关系又是很微妙的,他们可以同患难,却未必能共享福。由于共同的利益关系,天主教对保卫皇帝是积极主动地,但要他们去帮助皇帝扩张领土,除非皇帝愿意和他们共享扩张的战果,否则他们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吃独食的。既然如此,皇帝的当务之急,那就是赶紧建立一支自己的军队,这样才能摆脱对巴伐利亚的紧紧依赖,拥有独立的话语权。建立一支堪当重任的军队,需要的花费是十分巨大的,连年的战争已极大耗费了皇帝的财力,现在他急需筹集一笔巨款来应急。
正当皇帝一筹莫展之时,军官瓦伦斯泰伯爵的建议使他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瓦伦斯泰来自波希米亚,是最富有的贵族,也是一名功勋卓著的将领。从一开始,他就是皇帝贵族的支持者,在反对土耳其人、威尼西亚人、波希米亚人、匈牙利人和西本彪根人的众多战役中,他屡建奇功,多次受奖,布拉格战役时已是上校军衔,随后晋升为少将,并于摩拉维亚击败了匈牙利军队。为了表彰他的战绩,皇帝赏赐了他不少在波希米亚暴动时没收来的财产。财大气粗的他现在野心勃勃,在对当时的情势进行认真分析后,他表态愿意建立一支军队,绝不用皇帝的一分钱,自己负责军队的花销和支出,并最终将这支部队发展到五万人。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是瓦伦斯泰头脑发热的产物,但是对于这样的提议,即使只兑现了一小部分,皇帝等人还是十分认可的。在皇帝的允许下,他将波希米亚的几个区作为试点,首先建立了一支两万人的部队。他显赫的名声,将不少渴望财富的人吸引到他的麾下,这些投奔者中,甚至还包括不少在位的诸侯。又过了没多长时间,当他从奥地利赶到下萨克森的时候,部队又壮大了一半。
皇帝的军队终于首次在德意志的领地亮相了,这带给新教徒的必定是冬天,但未必会给天主教徒带来春天。因为瓦伦斯泰对于天主教同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对于巴伐利亚将军的战绩他心怀嫉妒,因此不愿意与其合作。再说,万一悌利的功劳盖过他的话,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为了能够独立打开一片天地,他放弃了对悌利军事行动的支援,将部队带到了哈尔伯斯塔特和马格德堡地区,这些地方还没有遭遇过战争的洗礼,各类资源相对比较丰富,能够得到必要且足够的军需品。那些在易北河畔的富裕邦国,都是他计划中的后勤基地。他打算以此为基础,开辟出一条进攻丹麦的道路。
丹麦国王的失利
巴伐利亚和瓦伦斯泰这两股势力,给克里斯蒂安四世带来了强大的心理压力,万一受到双方的合力夹击,自己的处境必将十分危险,好在之前从荷兰撤回的哈尔伯斯塔特的行政长官已经和自己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形势所迫,他也不得不和曼斯费尔德伯爵展开合作,相互支援。为了阻止巴伐利亚和瓦伦斯泰的会合,曼斯费尔德伯爵主动迎战瓦伦斯泰,阻碍其作战计划。但由于在德绍桥受到了敌军和叛军的前后夹击,他一下子损失了三千余人,不得不撤出了刚刚修筑好的防御工事,撤退到了勃兰登堡马克。短暂的休整过后,他及时补充了兵力,杀向西里西亚,准备直插奥地利诸邦国的心脏地带。这一突然的变化是皇帝没有预料到的,他急忙命令瓦伦斯泰前去截断曼斯费尔德的前进道路,驰援这一几乎没有设防的领地。
瓦伦斯泰军队的转移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为占领明斯特和奥斯纳布吕克主教辖区,丹麦军队可能会分兵威斯特伐伦地区。克里斯蒂安公爵的真正意图是想借道黑森,侵入天主教同盟诸国。悌利赶紧率军从威斯特伐伦撤回,并将韦拉河畔和富尔达等地控制起来。随后又占领了哥廷根,这是通往不伦瑞克和黑森的要道。瓦伦斯泰也率兵赶来支援,这极大地增强了悌利的兵力,现在起码在人数上他们已经远远超过了丹麦国王的军队。由于实力悬殊,丹麦国王不敢与其直接对战,只好尽量迂回。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遭到了悌利的多次追击,损失了大约四千名军士以及大量的枪支弹药,还有不少人缴械投降,成了对方的俘虏。
悌利乘胜追击,将威悉河和不伦瑞克领地收入囊中。初尝败绩的丹麦国王赶紧重新召集兵力,转攻为守,尽力阻挡敌军渡过易北河,但由于兵力过于分散,他的部队先后被敌军消灭。天主教同盟军队的管制范围,逐渐从威悉河扩展到易北河和哈弗尔河。悌利和瓦伦斯泰兵分两路,分别向勃兰登堡要塞和荷尔斯泰因挺进。
在英格兰的援助下,加博尔撕毁了与皇帝的停战协议,通过快速缔结和约的办法,他壮大了自己的实力。曼斯费尔德由于财力不济,只得解散军队,将武器弹药全部出卖,在几名随从的护卫下,准备前往威尼斯避难。1626年,在克里斯蒂安公爵谢世后不久,他也在扎拉附近与世长辞。这真是二人的不幸,他们本来应该驾驭自己的命运,建立辉煌的成就,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们英年早逝,令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皇帝现在的势力正盛,悌利的那支军队就已经令丹麦国王难以招架了。在易北河、威悉河和哈弗尔河畔等地,丹麦人撤出营地。瓦伦斯泰率领军队突击猛进,他并没有与友军协同作战,而是占领了勃兰登堡、梅克伦堡、荷尔斯泰因和石勒苏益格等地,准备独享胜利的果实。由于没有得到德意志和英国的支援,丹麦军队接连品尝失利的滋味,丢掉了在德意志邦国中的很多要塞,只剩下格吕克斯塔特这一个了。下萨克森、黑森—卡塞尔邦伯爵、勃兰登堡选侯等同盟者迫于压力,纷纷倒戈。
瓦伦斯泰的野心
瓦伦斯泰和曼斯费尔德都是以战养战理论的实践高手,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瓦伦斯泰在这方面的成就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师父曼斯费尔德。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遭到了他们不加区别的抢掠,通过这种强盗式的生活方式,他们得以维持高额的军费支出。出于安全性的考虑,他们也得四处转战,才能保证收入的稳定性。一些最富裕的邦国由于有重兵把守着,他们也不得不避开。现在没有了这些障碍,他们更是如鱼得水。只要招募到足够的士兵,打着皇帝的名义,那么,在这个国家就可以横行无阻,就可以不为自己的暴行负责。
明白了这层利害关系,瓦伦斯泰更加有恃无恐,他告诉皇帝自己愿意效劳。这支军队可以独立得到给养,人们对此完全不用担心,而等级会议对此是十分恐惧的,当暴行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免受惩罚。从保卫国防的目的来看,这支军队是具有合法意义的,即使有一些暴行也是迫不得已。因此,等级会议内部对这支部队持有两种不同意见。各邦国被搞得筋疲力尽,哪有工夫去告发军队的暴行。皇帝的军队把整个德意志当成了给养仓库。军队的暴行虽然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但是瓦伦斯泰将这种权力扩大化了,滥用皇帝的权威,随着实力的增强,他就不愿再听命于皇帝了。
尽管此时敌人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有可能提出和谈的建议。但瓦伦斯泰不管不顾,坚持将皇帝的军队扩大至十万兵力,部队中各级军官不计其数。瓦伦斯泰对部下的赏赐十分丰厚,对其他官员的贿赂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皇帝并没有为此买单。为了维持巨大的开支,他加强了对下德意志几个省份的掠夺,不分敌友地洗劫而过,有传言说他在七年时间里共征收了约六百亿塔勒的军税。肆无忌惮的勒索增加了军队的储备,吸引了更多的人投奔到他麾下。他的军队越来越强大,而那些遭到洗劫的邦国变得越来越萧条,人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军队内部的个人崇拜已经令瓦伦斯泰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罪行,他认为即使有罪行,也不会惩罚到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会像今天这样,整个德意志邦国都成了这支军队的洗劫对象,皇帝斐迪南现在一定追悔莫及。将士们的贫富荣辱全取决于他们的首领,这也使得皇帝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大幅下降。打着皇帝的名号,瓦伦斯泰将德意志其他势力踩在脚下,成就了自己的辉煌。他打击德意志帝国诸侯,尽力地帮助皇帝提高威望,这令皇帝感到十分诧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瓦伦斯泰还是深谙此道的。他希望将皇帝培植成德意志兰唯一的立法势力,那么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助手,皇帝的意愿全部需要他去执行。到那时,在整个德意志,他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提拔为弗里德兰公爵后,瓦伦斯泰的虚荣心仍没有得到满足。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求把刚刚占领的梅克伦堡作为抵押品,暂时归自己管辖,只有皇帝偿还了战争期间的所有费用,他才愿意交出这里。尽管有人反对他的要求,但由于枢密院内部有人被瓦伦斯泰重金收买了,所以这种反对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意义。面对这么一个重量级的部下,皇帝斐迪南也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1628年,为了安抚瓦伦斯泰,他找了一个小小的借口,剥夺了德意志最古老诸侯家族后裔的遗产继承份额。
此后,皇帝的海陆大元帅成了瓦伦斯泰的自称。为了能够在波罗的海沿岸有立足之地,他占领了维斯玛城。他想渡过波罗的海,将战火引到丹麦,为此要求波兰和汉萨城市提供船只。只有迫使丹麦签订和约,他才有机会实施更大规模的占领,为自己将来摆脱皇帝的控制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施特拉尔松德市位于波罗的海沿岸,战略位置相当重要,这里港口优良,距离瑞典和丹麦海岸也不太远,十分适合横渡。它是汉萨同盟六个城市中的一个,享有一些最重要的特权。虽然从没参与过战争,与丹麦也没有任何联系,但瓦伦斯泰根本不顾这个城市的中立和特权,希望皇家部队能够控制这个城市。
对于瓦伦斯泰提出的皇家部队驻防的要求,施特拉尔松德市政府表示强烈抗议,他们绝不愿意让这样一支部队过境,因为那样是十分危险的。这激怒了瓦伦斯泰,很快这座城市便遭到围攻。
丹麦国王幸运脱身
瑞典和丹麦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施特拉尔松德落入敌人之手,如果丢掉这个重要的城市,他们在波罗的海的航海自由将无法维持。面对共同的危险,这两位北方的国王最终化解了以前的隔阂,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1628年,他们签订了哥本哈根条约,承诺共同抵抗波罗的海的外来势力,合力维护施特拉尔松德的独立。克里斯蒂安四世不但派出大量驻军保护施特拉尔松德,还亲自造访该地,市民们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波兰派出了几艘战舰,可惜还没有赶到战场便被丹麦舰队送上了西天。卢卑克市也拒绝皇帝的军队进驻,这样,瓦伦斯泰试图用船只包围施特拉尔松德的计划便无法实施。可即便如此,瓦伦斯泰仍没有放弃,他打算虚张声势,同时在陆地上加以包围。这样的计划十分冒险,可鲜尝败绩的瓦伦斯泰就想战胜自然,做不可能做的事。对于他的冒险激进,皇帝本人并不认可,他要求瓦伦斯泰赶紧撤军,免得最后落得一个失败的下场。皇帝的命令也是有道理的,但瓦伦斯泰想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本不搭理皇帝的命令,施特拉尔松德遭到了他不间断的进攻。瓦伦斯泰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开始,击溃了前来协防的丹麦驻防部队,无计可施的丹麦国王也不敢继续派兵支援这一城市。瑞典国王见状,急忙征求了克里斯蒂安的意见,准备驰援该市。丹麦军队陆续撤离,为瑞典人让出了位置。瑞典人的骁勇善战,使瓦伦斯泰遭受了严重的挫折,卓有成效地保卫了这座城市。瓦伦斯泰久攻不下,几个月的时间就损失了一万余人。内心十分焦躁的瓦伦斯泰仍不想放弃自己的计划,他绝不会想到,要不是他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施特拉尔松德也不会去寻求瑞典国王的帮助,二者也没机会结成亲密的同盟。这就好比在德意志开了一个口子,以后瑞典就能轻而易举地进来。
到目前为止,天主教同盟和皇帝军队的运气一直不错,取得了不少战役的胜利,也将克里斯蒂安四世赶回到他的岛上。但是要想占领丹麦,还得跨过波罗的海这道天然屏障。由于没有足够的战舰,他们不但没有办法继续追击丹麦国王,而且也很难守住他们的胜利果实。最令他们担心的是丹麦和瑞典的联合,这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敌人,影响了他们在波罗的海的势力扩张,占领瑞典也成了一个泡影。要想在对瑞典的行动中取得实效,只有先离间丹麦和瑞典的关系,孤立其中一方,这样才能各个击破。现在国内外的形势十分严峻,一面是国内新教徒势力的活动和庞大的战争开支,一面是对外国强权干预的害怕,皇帝只想尽快和谈,而瓦伦斯泰全然不是这么想的。一旦和平成为现实,瓦伦斯泰也将走到权力的尽头,和平的环境根本不需要像他这样的人物。他想通过对丹麦的单方面和谈,破坏丹麦和瑞典的同盟,保持丹麦的中立,这样就可以改变对战的双方,继续这种乱局。为了实现自身的伟大抱负,他准备和近邻丹麦保持友好关系,为此,他决定即使牺牲皇帝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依据《哥本哈根条约》规定,只有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其中一方才可以和斐迪南皇帝达成和解。现在虽然没有征得瑞典的同意,克里斯蒂安四世还是准备接受瓦伦斯泰的建议。1629年,双方在卢卑克市举行会议,皇帝归还了丹麦人的土地,要求丹麦国王今后不能再干涉德意志的事务,下德意志的诸教会机构也不再受丹麦的控制,合约还承认了巴伐利亚选侯资格的合法性。从此,战场上暂时没有了丹麦人的身影。
整个德意志现在都在盼望和平。对于士兵的暴行、统帅的贪婪、战争的残酷,人们承受了几乎无法忍受的痛苦,迫切盼望结束这纷乱的局面。被战争搞得心力交瘁的皇帝本人也渴求和平。但不幸的是,新教徒和天主教都想从战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的冲突不可调和,刚要熄灭的战火又将再次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