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之死刑

革命党及反革命派间的斗争之继续一一罗伯斯庇尔与 国民大会之特派员——赫伯尔派之胜利——圣朱士之 伟大的演说词一他之拥护恐怖政策一一他之攻击丹 东派一一哥得利尔党之行动——赫伯尔派领袖们之被 捕——进而逮捕硕墨特,巴舍,柯骆及勒克勒——政府 之成功——赫伯尔派及其他等人之死刑——王党之欣 喜一委员会及公社间争斗之终结一委员会之逮捕 丹东,对木郎,非利波及拉哥罗瓦 他们之死刑 这些死刑在巴黎之影响一一革命终局之实现

反革命派天天在抬着头而日见胆大,他们与革命党之潜伏 的争斗,就这样地经过了一个冬季。

在2月的初间,罗伯斯庇尔便做了攻击一部分国民大会特 派员之主要人物;这些特派员之行动,如加利尔之在南德及富奢 之在里昂,以恐吓的忿怒攻击叛乱的城市,他们并没有分辨谁是 叛乱的唆使者,谁是被唆使加入的人。①罗伯斯庇尔主张将这 些特派员召回,他又以控告来威吓他们,但是这个运动却毫无结 果。新6月5日(2月23 Н)国民大会竟将加利尔赦免了一一 加利尔本是最有罪的人,这么一来,不管是说将一切其他的特派 员之罪过,无论其为什么,都赦免了。赫伯尔派胜利了。罗伯斯 庇尔及谷桑二人都病了,有几个星期没有出面。

同时,圣朱士从巡视各军回来,于新6月8日(2月26日) 在国民大会有个伟大的演说,这个演说产生了强烈的印象而且 更使事实纷乱。他这次丝毫不左袒温和政策,而赞成赫伯尔派 之恐怖计划。他也来威吓共和国之敌人——甚至比赫伯尔派之 已经做过的还来得有力量。他要攻击“腐化派”,把那些丹东派 挑选出来,作为以后断头机上的牺牲者——他说:“这一个主张 缓缓进行的政党,是欺骗其他一切的党,他们是准备着反动之回 来;他们之所以主张温和,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不够力量恐 怖。”圣朱士曾经是站在共和派“忠正”之立场上的,他的说话自 然是没有力量;而赫伯尔派素来之议论,最少也是嘲笑“忠正” 的。所以他们能够把他们的敌人和那些趁着革命而打劫的“谋 利者”,混为一起。至于经济的问题,圣朱士于新6月8日报告 中所采的战略被容纳了,虽然是很暖味的,可是有些是激烈派的 意见。他承认迄至当时,他都不曾想到这些问题。他说:“各种 情况之力量使我们所得的结论,是我们所不曾想到的。”但是他

①大家知道.青年的朱里安曾坦白地写信告诉他关于某几个特派员之过分行 为,而尤其是加利尔。

现在想及了,不过他仍无意去攻击大宗的产业;他之反对他们, 只因为他们是在革命之敌人手中。他说:“爱国者之产业是神圣 的,阴谋家的土地要给贫民。”他又对于土地财产发表一些意见。 他的主张是,土地应该属于耕种的人,那些二十年来或五十年来 自己不曾去耕种的人之土地,应该夺去。他希望有一个忠实小 地主过安适生活之民主政治;他主张将阴谋家的土地夺去而分 给贫民。会社上一天有乞丐有光棍,及社会中人民的关系(其意 是指经济方面)产生违反政府之一定形式之欲望,便一天没有自 由。他说:“我不相信,在贫民能够奋起来反抗新秩序的时候,你 们能建立自由。我不相信,在人人不曾享有土地的时候,你们能 将贫穷消灭。……将国家的产业分配给贫民,才能消灭乞丐。” 他又提出一种国家的保险:“设立国民公共的产业,以便补救社 会上所遇的灾祸。”这个产业是用以酬劳忠实,救济个人的不幸, 及教育事业。

在这一切之外,又大大地申述恐怖政策。这就是赫伯尔派 的恐怖政策,微染有社会主义的色彩。但是他的社会主义在这 里边并没有主干。其中所包含的,与其说是立法计划,倒不如说 是些格言。而且,圣朱士之主要目的,显然地只是要证实(据他 自己所说的)“山岳党仍然领袖革命”。它不能让旁人超越它。 它要压制急进派及赫伯尔派,不过采取他们的一些意见而已。

圣朱士因这一个报告,得到了国民大会之两个法令。其一 是应付那些主张温和政策的:公安委员会有权去释放“被禁押的 爱国者”。另一个法令显然是比赫伯尔派所打算的远要急进,同 时又去镇定国家产业之购买者。爱国者之产业应该是神圣的; 革命的敌人之产业应该充公,用以谋共和国之福利。至于敌人 们,是一向被禁押以待和议的,应该将其流放。对于那些希望革 命在社会方面谋改革的,则施以欺骗。除口头上外,在这一方面 什么也没得到。

因之,哥得利尔党决定动作。他们于新6月14 0(3月4 日),用一块黑帷去罩着那刻有“人权”字样而悬在他们俱乐部中 的板上。顽散提及断头机,赫伯尔则攻击阿麻尔,他是公安委员 会之一,曾迟疑着不将六十一名吉伦特党交革命法庭。他甚至 用双关的话来暗指罗伯斯庇尔——并不是说他反对严厉的改 革,乃是因为他替对木郎辩护。这么一来,便觉得对于一切恶势 力,除恐怖政策外,另无补救之策。加利尔竟说出“暴动”这两 个字。

但是巴黎的人民并不动作,而公社也不听赫伯尔派的哥得 利尔党之申诉。于是在新6月23 0(3月13日)的晚上,就有 些赫伯尔派的领袖们——赫伯洛,摩摩洛,顽散,罗山,杜克罗格 (ОисгоЧиеО及洛莫尔(Ьаитиг)——被捕,而保安委员会便利 用其比洛发棱之派出人四出散布些中伤他们的谣言。比洛说他 们要去屠杀牢狱中的一切王党;他们要去劫掠造币厂;他们把粮 食埋藏在地下要使巴黎饥荒!

在新6月28日(3月18日)公社检事硕墨特地被捕,保安 委员会已于前一日将其撤职而代以塞利尔(СеШег)о这个委员 会又将市长巴舍之职务撤去。安那奢西•柯骆已于新4月8日 (12月二十28日)被捕一一其罪名则为探定某一妇人之名是否 列入嫌疑犯表中。奢利尔的朋友勒克勒,是从里昂来和奢格• 罗克斯一起工作,也以此案被牵连。

政府胜利了。

要逮捕这些急进派之真原因,至今还是不知道。难道说,他 们有一个计划要凭罗山的“革命军”之助来夺取权威吗?这是可 能的,但至今日,我们还不能确定地知道这事件。

赫伯尔派被解至革命法庭,委员会很卑劣地造成了当时之 所谓“混合物”。在这同一批中,有银行家及德国代派人,再加上 摩摩洛;他是从1790年来就以其共产主义的理想著称的,而且 绝对地舍其一己之一切以从事于革命;还有奢利尔的朋友勒克 勒,“人类之演说家”的安那奢西•柯骆,他于1793年时就已预 见到人类之共和国而敢于提及它。

在新7月4日(3月24日),经过一个三天的纯形式之审讯 后,他们都被处死刑。

我们很容易设想,当时群集于巴黎的王党们,是如何地欢 欣。街市上满是些穿着最时髦衣服的“纨子”;当这些殉道者坐 在囚车上运往大革命广场走过时,他们去加以侮辱。富人们出 可笑的价钱买一个接近断头机的坐位,以便清清楚楚地看见 Рёге Вискеапе的编辑者之受刑,才很痛快。米施勒说,“这地方 立即变成了剧场,四周绕着成了一个市集,在香榭里舍,有许多 穿得很漂亮的人,散布在那些临时的店铺及帐棚里。”人民在那 一天却没有出现;他们是很忧郁地仍留在他们的陋室里。他们 知道这些被屠杀者,便是他们的朋友。

几天之后,在新7月24日(4月13日),硕墨特也上了断头 机,和他一道的有前巴黎主教而已辞去主教职之哥伯尔。他们 的罪名是不敬上帝。对木郎之寡妇及赫伯尔之寡妇也加在这一 批。巴舍虽得了赦免,但是他的市长职则为浅薄的夫鲁利•勒 #(Е1еипо1-Ье8саи1)所代,而硕墨特检事职之继任者,起先是 塞利尔,其次是奥脑得•伯羊(О1аиае Рауап),他是拥护罗伯斯 庇尔而比巴黎人民更热心于“至尊者”之崇拜的人。①

保安及公安两委员会,是这样地征服了它们的敌人,巴黎公 社。自1792年8月9日以来,这个革命发动中心与革命官吏代 表间之争斗,便这样结局了。十五个月中成为革命法国之火炬 的公社,今后只成为政府机关之一小片而已。这以后,结局便在 眼前了。②

可是在这些人受刑之后,王党是得意极了,委员会觉得它已 被反革命派压住了。现在是轮着他们登“达平崖”了——这是布 里索所喜欢的。在赫伯尔受刑之日,对木郎的行为是可恶的(关 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发行第七期的《哥得利尔评 论》,完全是攻击革命局面的。王党们傻头傻脑地只晓得快活, 总催着丹东来攻击委员会。吉伦特党借着丹东来掩饰,总想利 用赫伯尔派失败的机会来政变——这个政变就是要把罗伯斯庇 尔,谷桑,圣朱士,比洛发棱,柯洛赫布瓦及其他山岳党领袖,一 律送上断头机。在1794年春季,这个反革命也许已胜利的,但 是两委员会决计攻击右派,牺牲丹东。

① 建立革命政府之新3月14日(12月4日)的法律,曾以国家的代办人来代 替各公社之检事,而由保安委员会任命。硕墨特之职守,既经委员会证实以后,便成 了一个“国家的代办人”。在赫伯尔派被捕的那一天,新6月23日(3月13日),保安 委员会从国民大会得到了一个命令,允许他们随时得代理各公社选举之职守,他们 的目的,在消灭这些机会。委员会之履行这条法律.罢免了巴黎市长巴舍,而任命夫 鲁利•勒各去代理。

② 巴舍及硕墨特二人不见了,这两人在人民心中认为是民众革命之象征。据

亚维内说,各郡派到巴黎来表示接受宪法的代表们,惊讶地看见巴黎已很民治的了。 市长“巴舍爸爸”从乡下来,袋里藏有一块面包;公社之检事硕墨特“和他夫人住在一 间房子里,他夫人还得补旧衣衫。”“请进! ”只要有谁敲他们的门,他们便这样答 复,--如马拉之对人一般。“Р&е ОисЬе如е”, “人类之演说家”——这些人都一

样是易于亲近的人。这些人之在民众间,现在是被夺去了。……

在3月30日(新7月9日)的晚上,丹东,对木郎,非利波及 拉哥罗瓦被捕,这使巴黎惊讶。因为圣朱士在国民大会的一个 报告(是根据罗伯斯庇尔给他的一个粗疏的草稿提出的,此草稿 至今仍保存着),议会便立即命令追究丹东,而加以逮捕。“泽沼 党”只有必恭必敬地尊命通过。

两委员会于是来一套“混合物”——或“一批”一一为的是要 扰乱听闻;送到革命法庭去的有丹东,对木郎,巴即尔(我们曾知 道他是曾访问巴茨男爵的人),罪名是伪造者的爱格兰丁,拉哥 罗瓦则为劫掠罪,曾承认为某种事件领得王党十万法郎(没有动 用)的奢波,假造犯得骆内,以及为巴茨阴谋充媒介的(杜鲁斯) 之朱里安。

在法庭上的辩护是禁止的。因为恐怕丹东之有力量的辩护 要激起民众的骚乱,裁判官遂不许他及旁人开口,而宣布他们的 死刑。

在新7月16日(4月5日)他们都受死刑。

我们很能了解,革命的巴黎公社之倒,如勒克勒,摩摩洛,赫 伯尔及柯骆诸人之死刑,接着又是丹东及加米尔•对木郎,最后 是硕墨特,这于巴黎民众及一般的革命党中要发生如何的影响。 在巴黎及各省,认为这些死刑即革命之终局。在政治上,人家固 然知道丹东是反革命之中心。但在法国一般看来,他仍然是居 于一切民众运动之先导的革命家。人民都在问着自己:“如果这 些人是叛徒,那么,我们又相信谁呢? ”另有些人问道:“但是,他 们是叛徒吗? ”“这不是一个明确的记号,表示革命快要完结吗?”

这正是这么一个记号。革命之向前的运动是遏止了;只有 个势力说:“你们不要再走远了”,而在这时,民众之主要的主张 正要想表现出来——这个力量已把那些要形成民众之要求的人 压倒了,真的革命家都很能知道,这确是革命之致死的痛苦。他 们并没有被圣朱士欺骗,圣朱士告诉他们说,他正要像那些被他 送上断头台的人一样想着。他们知道,这便是“终幕”之开始。

在事实上,两委员会之战胜巴黎公社,即是秩序之胜利,在 一个革命的时代,秩序之胜利,即是革命时代之完结。此后也许 还有些变化,但革命是完结了。

曾经造成大革命的人,最后对之都失了兴趣。他们只好站 在一边,让那些“纨绪子弟”来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