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地这条连环棒棒头向外一伸,这个匪徒可有些上了当,他认定了金娃是要用这种绝妙的手法伤他的面门,他急于一甩头,可是也防备到这条右臂被她连环棒扫上。因为被荡的力量大,刀往他自己的身躯侧一甩,他是一斜身,一甩头,一沉右臂,要凭着肩头一晃之力,从左往后一侧翻身,揽腰横斩,可以把鬼头刀的招数用上,可是在这种闪招递招不过是毫发之微的一刹那,他甩头翻身,右臂也沉下去。可是金娃的这条索子连环棒,唰啦地从他右肩头旁落下去,他把右臂撤开,鬼头刀再也撤不出去。金娃这种力量使出来,棒头就是往回下倒卷,棒头的二尺下,搭在他鬼头刀上,棒头从刀身下已然卷回来,这个匪徒他一拧身,耳中听得刀上的声音,觉得刀已经向右反一晃,他腕子上也用足了力,要借着翻身之力,把刀猛夺出来。这一来,他反倒给金娃连环棒上加了三分力,他一翻身,猛撤右臂。

金娃这里腕子上也是用力猛一震,左脚趁势飞起脚尖砰地一下,正踢在这匪徒的右腕子下,呛啷啷,鬼头刀出手,被甩落石坡上。这个匪徒赶紧地用足了力量,左脚一蹬山石,身形也辨不准方向,只想猛蹿出去,可是这一个疾劲,他的身躯倒是蹿出来,并且纵跃的功夫,也实在不弱。可是他这猛一纵,是正往北边的一片高冈子上蹿过来,这虽然是他们自己势力之地,可是在生死关头之下,一样地也辨别不清,身形蹿出来,险些整个地撞在高冈子上。他赶紧地双臂向外一抖,往高冈子上一推,脚底下也趁势地向石岗上一登,把身形倒蹿出来。

可是金娃在把他刀甩出去之下,一抖索子连环棒,也是一矮身,追着他的身形,想把这个匪徒留下。可是这个匪徒一倒蹿回来,金娃是毫不费事,身形纵起,索子连环棒往外一抖,就兜在这匪徒的双腿上,往回一震腕子,把这个匪徒摔在这片乱石坡上,滚出好几步去,不过金娃在这种地方,始终不敢过分地放肆,因为心存顾忌,自己就是得了手,也只能点到为止。

因为知道只要杀了镇边太岁杨天宠手下的匪党,事情就无法解决了。虽则他们镖箭暗器任意地下毒手,这就是双方的情况不同,杨天宠本是下流的匪类,他们闯大了祸,能够远走高飞,自己有祝家山场是不能过分地跟这群东西们结不解之仇。所以索子连环棒兜在他双腿上,绝没有叫他受重伤,往外一震腕子,把他摔出去,可是金娃所对付的这个匪徒,完全是镇边太岁杨天宠在奎屯山上新结识的一班绿林人物。

这个匪徒名叫野犳子崔伦,和他一个拜北穿山甲陈震,全是在青海一带,横行多年的飞贼。现在杨天宠所收容的,完全是各处不能立足,官家缉捕下的漏网匪徒,像杨天宠这种人物,这班人也不过是一时利用他,可是虽则暂时在他这里存身,遇上事,也不能不给他卖命。杨天宠现在敢这么对大力神祝涛挑开帘地来下手,他就仗着这一班人相助,此时这个野犳子崔伦被摔出去,虽则手足上全被擦伤,可是照旧还能挣扎施展。在金娃索子连环棒往回一撤,他往起一挺身,一个鲤鱼打挺,往起一翻,就拧身反蹿出丈余。

金娃怒叱一声:“你还想走。”在喊声中,脚底上略微用力,身形没纵起一个箭步,已经蹿出六七尺来,手中的索子连环棒向外一抖,擦着乱石坡甩出去,这个野犳子崔伦任凭身上的功夫怎样有根基,他终是被摔了一下,此时拼着命地再蹿出去,可绝没有平时那种灵活巧快之力了,身形一晃。这次金娃的这条索子连环棒,再扫上他,他的双腿可得带伤了,因为任何人也是一样,只要一动真怒,手底下的力量无形增加,想收敛全收敛不住了,金娃的索子连环棒已然递出来。可是就在这刹那间,突然从左边的冈头上一声怒叱:“相好的。”这个“的”字喊出口人已到了近前,往下一落,正是金娃的面前相隔不过三四尺,一口利剑,竟照着金娃的右臂上削来。

金娃本是矮着身躯,连环棒递出去,是斜着身子,这条右臂是正往前送,来人的身形快,这口剑正向金娃的臂弯削来,金娃猝不及防之下,几乎被他的剑斩伤了臂弯,口中呀的一声惊呼,用足了力量,把上半身往地上一扑,甩肩头从左往后转,带索子连环棒,向来人的双足上扫,自己的身躯,可是在极不得力下这么施展。总算是这些年来,在五云台随着师父所练的功夫,完全是在悬崖峭壁、高山大岭间锻炼出来的,身形一转,这条索子连环棒扫出去,不过是虚式,决没有什么力量,自己的身形反倒一晃,赶紧地暗中一提丹田气,把右足猛一撤,用力向乱石坡上一踹,身躯就这么斜倒着倒蹿回来,往丈余外一落,往起一挺身,这才拿桩站稳。

这个突然现身使剑的匪徒,他还算是没看出金娃这一招完全是自救,他一剑扫空,他也闪身一纵,可是金娃这一蹿出去,他知道金娃完全是逃避当时的式子。不过他把那个野豹子崔伦算是救了,此时他竟自一声狂笑,金娃此时隐约地可以辨别出,来的这个人分明就像三羊甸那个自称罗荣的少年,此时金娃已经换过式来,把索子连环棒向回一抖,口中在呵斥着:“朋友,你可是三羊甸前山头上姓罗的朋友么?敢情你也是狐群狗党一流。”金娃在喊声中,身形已扑过来,抖索子连环棒向这个人身上就砸。

金娃虽则在这么喝问,并且身形欺近,往上递招,空间眼前这片地势,过于阴沉黑暗,这是辨别不清匪徒的面貌。这条索子连环棒一砸下来,这个匪徒,身形一晃,掌中剑往起一翻,用剑身向棒头上横着一崩,可是金娃的连环棒已经落下去。这个匪徒剑身往前一递,一个白蛇吐信,剑已经递进来,照着金娃的右肩头刺来。金娃左脚往外一撤步,身形疾转,索子连环棒唰啦地随着身形反卷过来,玉带围腰,照着匪徒身上卷过来。

这个匪徒一剑刺空,可是身形往下一缩,索子连环棒完全从他头顶上扫过去,少年这口剑在右臂一震之下,一个拨草寻蛇式,反向金娃的双腿上削来。金娃赶紧拧身往左蹿,把这一剑闪开,一翻身,索子连环棒长虹贯日,又翻回来,棒头照着这个匪徒的头上砸下来。这个匪徒一晃身,他不往外纵身闪避,他的剑翻起反倒用剑尖往索子连环棒的棒头上一点,这种剑术运用得非常尺寸准确,铮的一声,连环棒的棒头,竟被他的剑尖荡得向金娃的身右横落下去。可是这个匪徒一个太公钓鱼式,这口剑已经随着他上步欺身之式,正向金娃的面门劈来。

这一剑递得非常快,金娃赶紧地全身向后一仰,足跟一用力,身躯倒纵出来,虽则闪避开这一剑,但是身形往下倒落,脚下尽是浮石,猝然间收不住式,身躯斜着踉跄倒退了两步,这条索子连环棒是在地上倒拖着。可是这个匪徒又是一声狂笑,一个赶浪登波式,追着金娃的身形也扑到,这口剑猛地往起一扬,照着金娃斜肩带臂劈下来。这时金娃猛把右臂用力地向回一带,索子连环棒随着往自己的身左侧一收,左手趁势抓住索子连环棒的中腰,一个推窗望月式,趁势双臂向起一抖,用棒身往上猛崩。

要论金娃这一手应变神速,足可以把这剑荡开,但是动手过招是虚中实,实中虚。这个匪徒,他这一剑劈下来的式子那么猛,他完全是虚实并用,金娃的招数只要换不过来,他的剑落下去,多少叫金娃也得带伤。可是金娃猝然把索子连环棒向上一抖,眼看着剑已经跟连环棒碰在一处,这个少年突然地往回一晃肩头,右手的剑反往起一提,可是他这一斜身,扁脚踹去却用上了,“噗”地一脚,踹在金娃的右胯上。金娃身躯被踹得蹿出四五尺,倒在乱石坡上。

这时嗖嗖地从两旁黑影中已经蹿出匪徒,全在厉声呵斥:“你敢动,废了你。”金娃只好往起微一长身,可不再往起蹿,一抖手,把索子连环棒向外一抛,已经有一个匪徒过来,拢肩头,倒剪二臂,把金娃给捆上。那个动手的匪徒,因为始终戴着那么顶草帽子,此时他已然得了手,竟自一翻身,嗖嗖地紧纵,向前一片黑沉沉的树林中蹿去。这时金娃已被两名匪徒抓着双臂架起,把她的索子连环棒也捡起,腰上挂的飞抓也被摘去。立时被他们推推搡搡顺着这片高冈下,一起穿过前面一片浓密的树林子,从树林子钻出来,眼前又是一条极狭的小道,两边全有怪石峥嵘的山壁,脚底下更踩着尺许深的荒草,就在这种黑暗中往前走过来。

金娃看到眼前这种险恶的形势,这种地方,漫说是匪党还有这么多人散布在山顶,这个镇边太岁杨天宠的舵子窑隐匿在这种险恶隐秘的地方,就是有一两个匪徒,暗中把守在这里,你也无法闯进去。金娃被他们推着,在这段狭窄的小道,走出足有两箭多地来,前面道路这才开展,眼中也看到一处处昏黄的灯光。可是抬头往高处看,现在可辨不出方向来,迎面有灯光的地方,后面黑沉沉高高耸起一片极大的山头,因为再往高处看,也看不真切,不知有多高。

从这条山道出来,除了对面有灯光的地方,附近五六丈外就辨不真切,脚底下还尽蹚着荒草荆棘,往前走着真是牵衣绊足。可是再往前走出不远来,大致地辨别出,此时是置身一个极大的深沟里边一般,因为往左边看去,没有阻挡,不过只有一二十丈宽,从小道出来那个豁口子两旁,也是高耸起的石坡,上面还尽长着些树木,连天上的星斗全辨不真切。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向对面走过来,所经过地方,尽是些丈余高的小树,看情形真是在二三年中生长起来的,没有一棵古老的大树。金娃估测着这是山里的一个盆地,或者是一个隐僻的山谷。

越往前走还是越矮,一片斜坡,穿着一处处丛杂的树木,迎面已经辨别出疏疏落落的有些房子。房屋也不多,眼中所能看到的,到多不过一二十间,并且每处房子的顶子上,好像上面堆满了荒草树枝,没有一处平整的屋顶。金娃被这两名匪徒推着,顺着左边,一片石坡下走过来,到了这片盆地的角上,眼前看到有一排很矮小的房屋。到了房屋的近前,看出这种房子,盖得非常潦草,不过全十分坚固。眼前好像是三间长的这么一排,当中一个门,只有左边用碗口粗的木柱排成了一个五尺多宽的窗户,上面也没糊纸,从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一扇坚固的木门,门前站着一个匪徒,手中提前一口雪亮的斩马刀。

这时那名匪徒竟把这扇木门拉开,金娃被这两名匪人推进屋来,里面虽则有灯光,可是因为灯光太暗,在一进来,也辨别不清屋里的形状。金娃被这两名匪徒架到靠后墙前,猛地向地上一推,砰地一下,金娃的身躯斜撞在后墙上,竟自倒坐在墙根下,觉着地上铺着些乱草。内中一个匪徒却在呵斥道:“相好的,这是你要来的地方,这时你称心如愿了,老实在这里等着,是你的便宜,你只要起别的念头,可零拆了你。”

金娃因为被那个匪徒踹的一脚很重,胯上烧着疼,现在又被他们摔了一下,肩头手背大约又擦破了两处。此时已经置身绝地,也犯不上再多开口了,看看他们怎样处置。这两个匪徒立刻转身向外走去,那扇木门砰的一声又关了个挺严。金娃稍缓了缓气,这才仔细辨别这个屋中的情形,只见这屋子是一通连,靠这个屋子的左半边,黑沉沉的也看不真切,因为只有靠右手房门前一张木案子上点着一盏瓦油灯,昏黄的灯光也只能照到这屋子的一半。并且从那个坚固的木窗隙缝吹进来的风,昏黄的灯焰一闪一闪的,靠右边墙角下,黑沉沉的暗影中,似乎还有一人。

金娃心中一动,就想到银娃,因为她猛闯上那边的山崖之后,始终就没见到她的影子,分明也陷身匪党之手。金娃仔细辨别,果然紧靠墙角,倚在那一点不差,正是银娃。这一下金娃吓着了,因为她一声不响,自己被推进来的声音很大,难道她已经送了命,死在这,好在金娃的双足没捆,这时稍微地把身躯动了动,试试还可以挣扎着站起。可是身躯刚一动,敢情外面的匪徒,已经在窗户那监视着,立即用他手中刀向窗上拍了一下,呵斥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告诉你不叫你动,你是要自找难堪,先尝尝刀背是什么滋味么,宰了你。”

金娃把身形停住,可是咬了咬牙,一抬头,向窗户那边道:“匪棍,你用不着耀武扬威,要是怕你的刀快,也就不敢往奎屯山来了,我又没打算脱逃,难道我活动活动还犯罪么,你想动手只管来,落在你们手中,还不由着你么。”金娃趁着这机会,扭着头一连招呼两声:“老二,你现在怎样怎么不说话,快答应我呀。”外面的匪徒还在呵斥道:“你这个东西,非挤得太爷们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了。”

金娃此时看到墙角那里的银娃身躯已在微动,赶紧向窗户那边厉声说道:“朋友,何必这么发威,小爷们此番到奎屯山来,是找镇边太岁杨天宠和他掰一笔多年的旧债,小爷已然落在了你们手中,我还想活着么。可是我们一同被擒的人说两句话,难道就犯了什么罪,你若是这么逼迫我,用不着你动手,你只要敢进来,我就一头碰死。”金娃这几句话,倒是把那个匪徒阻止住,他真不敢硬往屋里闯了,金娃可也不敢过分地惹他们发了兽性,眼前先受他们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