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川別志

蘇 轍

周高祖

周高祖柴后。魏成安人。父曰柴三禮。本後唐莊宗之嬪御也。莊宗沒。明宗遺歸其家。行至河上。父母迓之。會大風雨。止於逆旅。數日。有一丈夫冒雨走過其門。衣弊破裂。不能自庇。后見之驚曰。此何人耶。逆旅主人曰。此馬鋪卒吏郭雀兒者也。后召與語。異之。謂父母曰。此貴人。我當嫁之。父母恚曰。汝帝左右人。歸當嫁節度使。奈何嫁此乞人。后曰。我久在宮中。頗識貴人。此人貴不可言。不可失也。橐中裝分半與父母。我取其半。父母知不可奪。遂成婚於逆旅中。所謂郭雀兒。則周祖也。后每資以金帛。使事漢祖。卒為漢佐命。后父柴三禮旣老。夜寐輒不覺。晝起常寡言笑。其家問之不答。其妻醉之以酒。乃曰。昨見郭雀兒已作天子。初。周祖兵征淮南。過宋州。宋州使人勞之於葛驛。先有一男子。一女子。不知所從來。轉客於市。傭力以食。父老憐其愿也。醵酒食衣服。使相配為夫婦。及周祖至。市人聚觀。女子於衆中呼曰。此吾父也。市人驅之去。周祖聞之。使前問之。信其女也。相持而泣。將携之以行。女曰。我已嫁人矣。復呼其夫視之。曰。此亦貴人也。乃俱挈之軍中。奏補供奉官。卽張永德也。及周祖入汴。漢永帝以兵圍其第。今皇建院是也。盡誅其家。惟永德與其妻在河陽為監押。永帝亦命河陽誅之。河陽守呼永德。以勑視之。永德曰。丈人為德不成。死未晚也。河陽守以為然。雖執之於獄。所以餽之甚厚。親問之曰。君視丈人事得成否。永德曰。殆必然。以柴三禮夢所見為驗。未幾而捷報至。周祖親戚盡誅。惟永德夫婦。遂極富貴。

張永德

張永德。事周世宗為殿前指揮使。性好道。道士多客其家。嘗有一舉子。見之卽病。幾年乃愈。永德所以待之旣厚。客欲辭去。永德曰。吾待子不薄。何去之遽也。曰。吾有小術。當一試之而去。試之。其藥能乾水銀為黃金。永德大驚。欲學之。客曰。君自有三十年富貴。此術不足學也。永德留之不可。曰。後當見吾於淮上。及周世宗用兵壽春。永德從之。素善射。間出射於野。觀者如堵。見一僧。則昔之舉子也。與之歸。宿帳中。夜半。屛人問所以保三十年富貴者。曰。若見二屬猪人。善事之。則富貴可保也。且辭去。藝祖方以力戰有功。雖功名日盛。而出於側微。鞍馬服用。未有以自給。永德稍以家資奉之。藝祖旣天姿英特。問其年。復亥生也。永德大喜。傾身事之。凡用物皆有副。須輒以戲。(此下有脫文)藝祖曰。張太尉與吾善。弟往以情吿之。太宗持書往。永德延之臥內。太宗姿表尤異。問其年。亦亥生也。永德驚喜。傾家助之。太祖旣登極。以鄧川節鉞授永德。許之終身。嘗有人吿永德謀反。藝祖曰。張道人非反者。卽械而送之。永德曰。爾敢吿吾反。膽甚大。破械。杖而遣之。藝祖聞之喜。及太宗嗣位。寵之不替。遂終於鄧。

曹利用

景德中。契丹南牧。眞宗用寇萊公計。親御六軍。渡河。兵始交而斃其貴將。契丹有求和意。朝廷知之。使供奉官曹利用使於兵間。利用見虜母於軍中。與蕃將韓得讓。偶在駞車上坐。利用下車。饋之食。共議和事。利用許之歲遺銀絹三十萬疋兩。利用之行也。面請所遺虜者。上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及還。上在帷宮。方進食。未之見。使內侍問所遺。利用曰。此機事。當面奏。上復使問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終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頰。內侍入白三指加頰。豈非三百萬乎。上失聲曰。太多。旣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帷宮淺泊。利用具聞其語。旣對。上亟問之。利用再三稱罪曰。臣許之銀絹過多。上曰。幾何。曰三十萬。上不覺喜甚。由此利用被賞尤厚。然當時朝論。皆以三十萬為過厚。惟宰相畢士安曰。不如此。虜所願不滿。和事恐不能久。衆未以為然也。然自景德至今。將百年。自古漢蕃和好。所未常有。畢公之言得之矣。

王文正公

祥符末。王沂公知制誥。朝望日重。一日。至中書見王文正公。公問君識呂夷簡否。沂公曰。不識也。退而訪之。呂公時為太常博士。通判濱州。人多稱其才者。它日復見文正。復問如初。沂公曰。公前及此人。退而訪之。具所聞以吿。文正曰。此人異日與舍人對秉鈞軸。沂公曰。公何以知之。曰。余亦不識。但以其奏請得之。沂公曰。奏請何事。曰如不稅農器等數事。時沂公自待亦不淺。聞文正之言。不信也。姑應之曰。諾。旣而許公自濱罷。擢提點兩浙刑獄。未幾。置之侍從。及丁晉公敗。沂公引為執政。卒與公幷相。沂公從容道文正語。二公皆嗟嘆。以為非所及。其後張公安道道其事。於許公神道碑。略敍一二。

晏殊

章懿之崩。李淑護葬。晏殊撰志文。只言生女一人早卒。無子。仁宗恨之。及親政。內出志文以示宰相曰。先后誕育朕躬。殊為侍從。安得不知。乃言。生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呂文靖曰。殊固有罪。然宮省事祕。臣備位宰相。是時雖畧知之。而不得其詳。殊之不審。理容有之。然方章獻臨御。若明言先后實生聖躬。事得安否。上默然良久。命出殊守金陵。明日以為遠。改守南都。如許公保全大臣。眞宰相也。其有後。宜哉。及殊作相。八王疾革。上親往問。王曰。叔久不見官家。不知今誰作相。上曰。晏殊也。王曰。此人名在圖讖。胡為用之。上歸閱讖。得成敗之語。幷記志文事。欲重黜之。宋祁為學士。當草白麻。爭之。乃降二官知穎州。詞曰。廣營產以殖貲。多役兵而規利。以它罪罪之。殊免深譴。祁之力也。

章郇公

章郇公。雖閩人。然其為人厚重。少時有相工知人貴賤。公父以兄弟見之。相者曰。中有一人大貴。公就位舍去。不復問。公弟從之不已。父曰。所謂貴者誰也。相者曰。舍去者是也。後以侍郞為參知政事。呂許公鄙其為人。宋宣獻時以尙書為樞密副使。許公卽以為參知政事。欲以逼公。公之親友。皆勸公自引去。公不聽。久之宣獻卒。乃求避位。許公深愧之。言於仁宗。留公不遣。及許公薨。遂秉政。晏元獻杜祁公范文正富鄭公更用事。公默默無所為。然數公旣去。而公為相如故。卒以老辭位而退。蓋亦有過人者。

張亢

慶曆中。閣門使張亢。知高陽關。契丹方遣信使僥求諸事。沿邊皆驚。亢每遣諜者。厚以金帛。無所吝惜。閒處便坐。有弟子行首入曰。願屛人白事。亢慢駡久之。其人曰。所白機事也。不肯去。亢為屛人。乃曰。閣使錢如糞土。何故。亢曰。何與汝事。曰。閣使所與。非其人也。如我乃可與耳。亢復駡久之。曰。我非與閣使劇。我一外甥女,予自少敎歌舞。甚妙麗。為虜騎掠去。今幸於虜主。日夜居帳中。將相皆事之。今遣人有所市。閣使善結之。虜中情偽。如指掌也。亢曰。所市何物。曰某大王納女婿。須紫竹鞭。閣使所執可與也。其餘所市物非一。亢皆從之。自是虜中動靜必吿。時邊城多警。每一掛塔。所費甚厚。惟高陽獨否。

嵩山寺童子

參知政事錢若水。少時讀書嵩山佛寺。有一童子。日來撓之。禁之不可。其師曰。此田家子。此寺其家所建也。昨為衙校家破。死亡略盡。將死。以此子見屬。吾憐其功。不忍禁也。若水曰。然則試以經授之。不數日。誦寺中所有經殆遍。遂去。不知所在。若水旣貴。護宗室葬事。舉者若干人。將宿。常失其一。行則復在。怪而閱之。則昔之童子在焉。若水曰。子乃在是耶。子實何人也。對曰。世之如我者多矣。顧公不識耳。姑置我。我將食而復見。置之。則走入衆中。不復識。

徐復

慶曆中。西羗方熾。天下騷動。仁宗憂之。餘杭徐復者。高人也。博通數術。有旨召之。上親臨問焉。復曰。今日氣運。類唐德宗居奉天時。上驚曰。何至爾。復曰。雖然。君德不同。陛下無深慮也。上問所以。復曰。德宗性忌刻。好功利。欲以兵伏天下。其德與凶運會。故犇走失國。僅乃能免。陛下恭儉仁恕。不難屈己容物。西羗之變。起於元昊。陛下不得已應之。雖兵連不解。而神人知非陛下本心。雖時與德宗同。而德與之異。運雖惡。無能為也。不久定矣。上稱善。欲官之。不願。賜處士號罷歸。復少時學六壬。聞州一僧善發課。州有一衙校。偶問之。僧曰。大凶。法當死於市。校曰。吾幸無他事。安至此。僧曰。君還家。夜漏將上。有一異姓親叩門。坐未定。外有馬相踶不解。取火視之。其一牝馬也。有胎。已墮駒三足。若有此。君死無疑。不然。亦不死也。其人歸候之。皆如僧言。大驚。旦起。問僧所以脫禍。僧曰。吾無禳除法。惟有遠行。可以少解。用其言。乞歸農。州將憐而許之。遂為遠行計。旣登舟。適有事。當略還家。將登岸。與一人相遇。排之。墮水死。州知其故。以可愍讞之。得減罪。復從僧學其術。僧曰。吾術與君無異。而所以推之者。則不可傳也。復曰。姑吿彼課日時。我自推之。僧曰。盡子思慮所至。子所不及。吾無如之何也。復推之累日。盡得僧所見。而不見駒所墮三足。僧曰。子智止此。不可強也。終不復吿。

神和子

乖崖公張訫。家在濮州。少時尙氣節。喜飮酒。每遊京師。寄封邱之逆旅。有一道人。與之鄰房。初不相識。而意相善也。日會飮酒家。及將去。復大飮至醉。張公曰。與子傾蓋於此。不知何人。異日何以相識。客曰。吾隱者。何用姓名。固問之。曰我神和子也。異日見子成都矣。至淳化中。成都亂。張公為成都守。始異其言。西行。常以物色訪之。然一時入蜀。終無所見。後脩天慶觀。以家財建一閣。榜曰望仙閣。至殿日。輒出遊焉。屛騎從門外。步而登閣。燕坐終日。冀有所遇。如此者二年。代者將至。復一登之。將絕意於此。日暮出東廡下。得一小逕。入。得一小院。堂中四壁。多古人畫像。掃壁視之。中有一道人。髣髴逆旅所見。題曰神和子。公悵然自失。所見正此也。按神和子姓屈突。名無為。字無不為。五代時人。所著書亦以神和子為名。

澠水燕談錄

王闢之

曹冀王

曹冀王彬。前後帥師征討諸國。凡降四國主。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未嘗殺一無辜。功名顯著。為諸將之首。諸子賢令。瑋琮璨繼領旄鉞。陶弼觀王畫像。有詩曰。蒐兵四解降王縛。敎子三登上將臺。其後少子玘。追封王爵。實生光憲太后。輔佐仁宗。母儀天下累朝。聖功仁德。天下懷慕。以至濟陰生享王爵。子孫昌熾。世世無比。非元功陰德。享報深厚。何以及此。雖漢之馬郭。迨無以過此。嗚呼盛哉。

孫明復

孫明復先生。退居太山之陽。枯槁憔悴。鬢髮皓白。著春秋尊王發微十五篇。為春秋學者。未有過之者也。故相李文定公守兗。就見之。嘆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獨居。誰侍左右。不幸風雨飮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賢。可以奉箕箒。先生固辭。文定曰。吾女不妻先生。不過為一小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壻李氏。榮貴莫大於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貴戚。而因以嫁山谷衰老藜藿之人。相國之賢。古無有也。不可不成相國之賢。遂妻之。其女亦甘淡薄。盡婦道。士大夫莫不賢之。

于令儀

曹州于令儀者。市井人也。長厚不忤物。晚年家頗豐富。一夕。盜入其家。諸子擒之。乃隣子也。令儀曰。汝索寡悔。何苦而為盜耶。曰。迫於貧耳。問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與之。旣去。呼之。盜大恐。謂曰。汝貧。乘夜負十千以歸。恐為人詰。留之至明使去。盜大感愧。卒為良民。令儀擇子侄之秀者。起學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伋。姪傑倣。舉進士第。今為南曹令族。

馬遂

慶曆末。妖盜王則盜據貝州。賈魏公鎮北門。倉卒遣將。引兵環城。未有破賊之計。公日夜憂思。有指使馬遂者。白公曰。堅城深池。不可力取。願得公一言。入城殺元凶。餘黨可說而下也。公壯其言。丁寧囑之曰。壯士立功。在此行也。遂至城下。浮渡濠叫呼。守城者乘匹練縋身以上。見賊偶坐。為陳朝廷恩信。能束身。為公請於朝。亦不失富貴。若守迷。天子遣一將提兵。不日城下。血膏地。肉飽犬。悔無及矣。辭激切。賊不答。遂度終不聽。遂爭擊賊仆地。扼其喉幾死。左右兵之。聞者莫不義之。是時翰林鄭毅夫。方客魏。為之作傳。

石曼卿

康定中。河西用兵。石曼卿與安道奉使河東。旣行。安道晝訪夕思。所至郡縣。考圖籍。見守令。按視民兵芻粟山川道路。莫不究盡利害。尙慮未足以副朝廷眷使之意。而曼卿吟詩飮酒。若不為意者。一日。安道曰。朝廷不以遵路不才。得與曼卿幷命。今一道兵馬糧餵。雖已留意。而竊懼愚不能燭事。以曼卿之才。如略加之意。則事無遺舉矣。曼卿笑曰。國家大事。安敢忽邪。已熟計之矣。因條舉將兵之勇怯。芻糧之多寡。山川之險易。道路之通塞。纎悉具備。如宿所經慮者。安道乃大驚服。以為天下奇才。且嘆其不可及也。

麻仲英

麻先生仲英。有俊才。七歲能詩。隨侍官鄜州。宋翰林白。方謫官鄜。聞而召之坐。賦詩十篇。宋大稱賞。翌日。宋以浣溪牋。李廷珪墨。諸葛氏筆。遺之。乃贈以詩曰。宣毫歙墨川牋紙。寄與麻家小秀才。七歲能吟天骨異。前生應折桂枝來。十七上禮部歸。以二親旣喪。祿不及養。無復仕宦意。退居臨淄辨七里別墅。久而記覽該洽。行義高潔。鄕黨化服。鄕里爭訟者。聽先生辯之。雖凶年。盜不入其家。富韓公文潞公。皆嘗致書幣。龐莊公出鎮。遣其子奉書召至府中。禮之極厚。薦其行義於朝。詔為國子四門助敎。州學敎授。東方學者爭師之。卒年九十。或以為宋詩前生已折桂枝來。卽今世不復折也。麻一試不第。終身罷舉。詩已讖之矣。

張山人

治平初。龍圖閣直學士趙公抃。鎮成都。有張山人者。不知所居。數至李道士舍。一日語李曰。龍圖公促治裝。行當入覲。且參大政矣。趙聞而異之。喩李令與俱來。及再至。李邀飮。同見公。張固辭白。與公相見自有期。今未可也。李具以吿公。公曰。俟其再至。密令人來白。當屛去導從。潛往見之。他日又至。李方遣人白公。而遽求還。留之不可。曰龍圖且來矣。公方命駕。聞其去。乃止。益奇之。未幾果應召命。乃參政柄。及出鎮靑社。煕寧五年。張遺書云。當來相見。公大喜。語賓佐曰。張山人來矣。久之無來。至秋。公奉詔再領成都。方悟曰。山人言來。乃吾當往也。故將行。先寄張詩。有不同參政初時入。(謂餘慶)也學尙書兩次來。到日先生應笑我。白頭猶自走塵埃。

馮當世

馮當世。少孤。寓武昌。縱飮不羈。一夕醉臥郊外溪邊。有漁者罷漁。艤舟困眠。有人叱之曰。馮侍中在此。安得不避。漁者驚起。步月岸上。一人衣冠熟睡草間。詢之。知為馮也。卽拜曰。他日貴顯。幸勿忘。具以夢吿。因請臥舟中。以避風露。馮睡至曉。與共載入郡。後馮貴。使訪漁舟。不復見。

王獵

王獵。酸棗人。天聖末。累舉未第。一夕夢紫衣吏。召至一宮門。守衞甚盛。揖入。升廳對拜者。紫衣金帶。年三十許。禮甚恭。旣坐。辭甚遜。覺後。私記其年月。獵後困於場屋。久之推恩五舉。得同出身。登仕。又二十餘年。年且七十。始為尙書員外郞。將乞身以去。故人或止之。會英廟入繼為皇子。近臣薦公為宮僚。赴皇子位。門闌守衞。宛如夢中。及升廳拜揖。則衣冠儀貌。亦與夢中無異。歸檢篋中所記。乃英廟所生時也。侍讀宮邸。未及期年。英廟卽位。遂登侍從。

王彥祖

王彥祖。初名元宗。慶曆二年。方勝冠。廷試應天以實不以文賦。罷。寢旅舍。一人吿之曰。今年未當中第。彥祖尤不平。且責之曰。子未嘗見予程文。又未始知予生月。何從而知未中第。其人笑曰。君若中選。賦題天字在下。君當三中選皆然。今題天字在上第二字。是以知其未也。及唱名。果不預選。次舉春試。不利於禮部。八月再預廷試。蓋軫象天地賦。又復黜。至皇祐五年。免解赴禮部前。以臥疾困眠。夢至一大府。見二人。因懇求平生祿命。二人笑不答。再叩來年得失。其人指面前池水曰。但此頭分流。君卽登第。覺以為無理。而池不能分流。決無中第望矣。久之乃寤。卽更名汾。以符水分之兆。及試禮部嚴父莫大於配天賦。廷試圓邱象天。皆中高選。其後召試學士院。又賦明王謹於事天。得帖館職。皆符夢中之言也。

李謙溥

李謙溥。太祖朝名將。在汾晉二十餘年。大小百餘戰。未嘗少衂。每巡邊。老幼望拜。呼以為父。晚治第於道坊中。為小圃。購花木竹石植之。頗與朝士大夫游。久之。以從弟謙昇女適皇子陳王。貧無以資。圃質于宋延偓。後其子正。為通事舍人。侍太宗。問曰。爾父力邊三十年。止餘一第。忍宅他姓。正具所以對。太宗卽遣中使。出內府錢付延偓購還。王禹偁作記。美其事。名二亭曰克家肯構。宰相畢士安而下。及諸名公。賦詩紀述。自成一編。

盧多遜

盧多遜南遷朱崖。逾嶺憩一山店。店嫗舉止和淑。頗能談京華事。盧訪之。嫗不謂盧也。曰。家故汴都。累代仕族。一子事州縣。盧相公違法治一事。子不能奉。誣竄南方。到方周歲。盡室淪喪。獨殘老軀。流落居此。意有所待。盧相欺上罔下。倚勢害物。天道昭昭。行當南竄。未亡間庶見於此。以快宿憾爾。因號呼泣下。盧不待食。促駕而去。

靈犬誌

楊光遠之叛靑州也。有孫中舍。忘其名。居圍城中。族人在州西別墅。城閉旣久。內外隔絕。食且盡。舉族愁嘆。有畜犬傍徨其側。有憂思。中舍因囑曰。爾能為我至莊取米邪。犬搖尾應之。至夜。置之一布囊。幷簡。繫犬背上。犬卽由水竇出。至莊鳴吠。居者開門。識其犬。取簡視之。令負米還。未曉入城。如此數月。比至城開。孫氏闔門數十口。獨得不餒。孫氏愈愛畜之。後數年斃。葬於別墅之南。至其孫彭年。語龍圖趙公師民。刻石表其墓。曰靈犬誌。

蕭榔

蕭榔。字大珍。後梁宗室。為靑州剌史。有惠愛。篤信於民。及死。民為立祠千乘縣西。相與謚曰信公。嘉祐中。祠宇頹敝。主廟者賈天恩。老伶乜。有王乂者。金家蒼頭也。幼苦痛寒汗不洽病。腰不能行。僂而丐。且十年。一旦。人灸之。卽愈。天恩敎之曰。第云信公召語。能為吾修廟。則使爾腰伸。諾之。腰卽伸。於是遠近聞之。凑奔。爭施錢帛。以新廟貌。踰年。得錢數千緡。功未卒。而二人爭錢相毆。事稍諠。施者因不復來。

游僧

江南一縣。郊外古寺。地僻險。邑人罕至。僧徒久苦不足。一日有游僧方至其寺。吿於主僧。且將與之謀所以驚人耳目者。寺有五百羅漢。擇一貌類己。衣其衣。頂其笠。策其杖。入縣削髮。誤為刀傷其頂。解衣帶白藥傅之。留杖為質。約至寺。將遺千錢。削者述所以得杖貌。相與見主僧。更異之。開羅漢堂門。鏁生凝塵榻。如久不開者。視之。此羅漢衣笠。皆所見者。頂有傷處。血漬藥傅。如昔。前有一千。皆古錢。貫且朽。因共歎異之。傳聞遠近。施者日至。寺因大盛。數年。其徒有爭財者。謀稍泄。得之外氏。

冷齋夜話

惠洪

黄魯直書扇

王榮老嘗官於觀州。欲渡觀江。七日風作。不得濟。父老曰。公篋中必蓄寶物。此江神極靈。當獻之。得濟。榮老顧無所有。惟玉塵尾。卽以獻之。風如故。又以端硯獻之。風愈作。又以宣包虎帳獻之。皆不驗。夜臥念曰。有黃魯直草書扇頭。題韋應物詩曰。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卽取視之。惝怳際。曰。我猶不識。鬼寧識之乎。持以獻之。香火未收。天水相照。如兩鏡展對。南風徐來。帆一餉而濟。予觀江神必元祐遷客之鬼。不然何嗜之深耶。

禁苑猳

陳瑩中為予言。神宗皇帝。一日夜。後苑見牧猳㹠者。問何所用。牧者對曰。自祖宗以來。長令畜之。自稚養以至大。則殺之。又養稚者。前朝不敢易。亦不知果安用。神宗沉思久之。詔付所司。禁中自今不得復畜。數月。衞士忽獲妖人。急欲血澆之。禁中卒不能致。神宗方悟太祖遠略。不及此。

鬼知參政

歐陽文忠公。慶曆末宿采石。舟人酣睡。漸至月黑。公方就寢。微聞呼聲。曰。去未。舟尾有答者曰。有參政船宿此。不可擅去。齋料幸為攜至。五鼓。岸上臘臘馳驟聲。舟尾者呼曰。齋料幸見還。有且行且答者曰。道場不淸淨。無所得。公異之。後遊金山。與長老瑞新語。新曰。某夜還水陸。有施主攜室至。忽乳一子。俄覺腥風滅燭。大衆恐。使人問其時。公宿采石之夜。其後蔡州求退之銳者。亦其前知然耶。(時公自參知政事除蔡州。)黃魯直煕寧初宿石塘寺。寺有鬼。靈異。僧敬信之。一夕夢曰。分寧黃刑部至。僧曰。侍郞乎。尙書乎。曰侍郞也。魯直南遷已六十。親故憂其禍大。又南方瘴霧。非菜肚老人所宜。魯直笑曰。宜州者。所以宜人也。且石塘鬼侍郞之言。豈欺我哉。魯直竟歿於宜州。較采石之鬼。何愚智相去三十里。豈魯直癡絕。故欺之耶。

雷轟薦福碑

范文正公鎮鄱陽。有書生獻詩甚工。文正禮之。書生自言天下之至寒餓者。無在某右。時盛行歐陽率更書薦福寺碑。墨本直千錢文。文正為具紙墨打千本。使售於京師。紙墨已具。一夕雷擊碎其碑。故時人為之語曰。有客打碑來薦福。無人騎鶴上揚州。東坡作窮措大詩曰。一夕雷轟薦福碑。

張文定公

張文定公方平。為滁州日。游琅邪。周行廊廡。神觀淸淨。至藏院。俛仰久之。忽呼左右梯梁間。得經一函。開視之。則楞伽經四卷餘。其半未寫。公因點筆續之。筆蹟不異。味經首四句曰。世間相生滅。猶如虛空花。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遂大悟流涕。見前世事。蓋公生前嘗主藏於此。病革。自以寫經未終。願再來成之故也。公立朝正色。自慶曆以來名臣。為人主所敬者。莫如公。暮年出此經示東坡居士。坡為重寫。題公之名於其右。刻於浮玉山龍游寺。

張丞相

張丞相好草書而不工。當時流輩。皆譏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筆疾書。滿紙龍蛇飛動。使姪錄之。當波險處。姪罔然而止。執所書問曰。此何字也。丞相熟視久之。亦不自識。詬其姪曰。胡不早問。致余忘之。

劉野夫

龔德莊。罷官河朔。居京師新門。劉野夫上元夕以書約德莊曰。今夜欲與君語。令閤必盡室出觀燈。當淸淨身心相候。德莊雅敬其為人。危坐三皷矣。家人輩未還。野夫亦竟不至。俄火自門而燒。德莊窘。持誥牒犯烈焰而出。頃刻數百舍為瓦礫之場。明日野夫來弔。且欣曰。令閤已不出。是吾憂。幸出。可賀也。德莊心異野夫。然不欲詰之也。

續世說

孔平仲

權皋

權皋為安祿山從事。察祿山有異志。欲潛去。又慮禍及老母。天寶十四載。祿山使臯獻戎俘於京師。過福昌。福昌尉仲暮。臯妹婿也。密以計約之。比至河陽。詐以疾亟召暮。暮至。臯示已暗。瞪暮而瞑。暮乃勉哀而哭。手自含襲。旣逸臯而葬其棺。人無知者。從吏以詔書還。臯母初不知。聞臯之死。慟哭傷行路。祿山不疑其詐死。許其母歸。臯時微服匿跡。候母於淇門。旣得侍其母。乃奉母晝夜南去。及渡江。祿山已反矣。由是名聞天下。其子德輿為相。

李光

淮西之師。汴帥韓宏。驕矜倔強。常倚賊勢。朝廷姑息。惡李光顏力戰。陰圖撓屈。計無所施。遂舉大梁城。求得一美婦人。敎以歌舞絃管六博之藝。飾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計費數百萬。乃命使者送遺光顏。冀光顏一見悅惑。而怠於軍政也。使者卽賣書先造光顏壘。曰。本使令公。憂公暴露。欲進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光顏曰。今日已暮。明旦納焉。詰朝。光顏乃大宴軍士。三軍咸集。命使者進妓。妓至。則容止端麗。殆非人間所有。一座皆驚。光顏謂來使曰。令公憐光顏離家室久。捨美妓見贈。誠有以荷德也。然光顏受國家恩深。誓不與逆賊同生日月下。今戰卒數萬。皆弃妻子。蹈白刃。光顏奈何以女色為樂。言訖。泣涕嗚咽。堂下兵士數萬。皆感激流涕。乃厚以縑帛酬其來使。俾領其妓自席上而迴。自此兵衆彌加激勵。

呂兗

呂兗為滄州節度判官。劉守光攻陷滄州。兗被擒。族誅。子琦年十五。將就戮。有趙玉者。幽薊義士也。久游兗門。見琦臨危。紿謂監刑者曰。此子某之同氣也。幸無濫焉。乃引之俱去。琦病足。玉負之而行。逾數百里。變姓名乞食於路。乃免於禍。琦仕石晉。至兵部侍郞。高祖將以琦為相。忽遇疾而逝。常以玉免己於難。欲厚報之。玉遇疾。琦親為扶持。供其醫藥。玉卒。代其家營葬事。玉之子曰文度。旣孤而幼。琦誨之甚篤。及其成人。登進士第。尋升宦路。琦之力也。時議者以非玉之義。不能存呂氏之嗣。非琦之仁。不能撫趙氏之孤。惟仁義二公得之。燕趙之士。流為美談。

李泌

肅宗欲敕諸將克長安日。發李林甫冢。焚骨揚灰。李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讐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德之不宏爾。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讐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悅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天幸爾。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死爾。奈何矜之。泌曰。臣非不知。所以言。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遠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敕。意必以為用韋妃之故。內慚不釋。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不已。

郝廷玉

魚朝恩以郝廷玉善陣。欲觀其敎閱。廷玉乃於營內列部伍。鳴鼓角而出。分而為陣。箕張翼舒。乍離乍合。坐作進退。其衆如一。朝恩歎曰。吾在兵間十餘年。始見郝將軍之訓練爾。治戎若此。豈有前敵耶。廷玉悽然謝曰。此非末校所能。臨淮王之遺法也。太尉善御軍。賞罰當功過。每校旗之日。軍士小不如令。必斬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有心破膽裂者。太尉薨變以來。無復校旗之事矣。

女巫

肅宗嘗不豫。太卜云。祟在山川。王璵作相。遣女巫分行天下。令中使監之。所至因緣為姦。有一巫。盛年美色。以惡少數十自隨。宿黄州傅舍。剌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鐍不可啓。震破鎖而入。曳女巫階下斬之。所從惡少皆斃。閱其贓賂數十萬。震籍以上聞。仍以贓錢代貧民租稅。其中使遣歸京。肅宗不能詰。

孔緯

孔緯。字化文。乾符中為御史中丞。緯器志方雅。疾惡如讐。旣總憲綱。中外不繩而自肅。僖宗幸蜀。百寮以田令孜在上左右。意不欲行。皆以袍笏不具為詞。緯召三院御史謂之曰。吾輩世荷國恩。身居秋憲。雖六飛奔迫。而咫尺天顏。累詔追徵。皆無承禀。非臣之義也。凡布衣交舊。猶緩急相救。況在君親。策名委質。安可背也。言竟泣下。三院云。聊營一日之費。俟信宿繼行。緯拂衣起曰。吾妻危疾。旦不保夕。丈夫豈以妻子之故。忘君父之急乎。公輩善自為謀。吾行決矣。行至褒中。作相。孔氏子孫。元和後。昆仲貴盛。至正卿方鎮者六七人。未有為宰輔者。至緯時。始在鼎司。

杜悰

武宗聞揚州倡女。善為酒令。敕淮南監軍。選十七人獻之。監軍將請節度使杜悰同選。且欲更擇良家美女。敎而獻之。悰曰。監軍自受敕。悰不敢預聞。監軍再三請之。不從。監軍怒。具表其狀。上覽表嘿然。左右請敕節度使同選。上曰。敕藩方選倡女入宮。豈聖天子所為。杜悰不徇監軍意。得大臣體。眞宰相。朕甚愧之。遽敕監軍不復選。擢悰為平章事。悰入謝。上勞之曰。卿不從監軍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魏徵矣。悰佑之孫。岐陽公主之夫。

韓滉

韓滉有知人之鑒。見楊於陵甚悅。滉有愛女。方擇佳婿。謂其妻柳氏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楊生貴而有壽。生子必為宰相。於陵自句容尉秩滿。至揚州而生嗣復。滉見之。撫其首曰。名位果踰於父。楊門之慶也。因字曰慶門。於陵更踐中外。以右僕射致仕終。年七十八。嗣復作相。

袁粲

袁粲為中書令。領丹陽。不以事務經心。獨步園林。詩酒自適。家居負郭。每杖策逍遙。當其意得。悠然忘返。郡南一家。頗有竹石。粲率爾步往。不通主人。直造竹所。嘯詠自得。主人出。語笑款然。俄而車騎羽儀至。方知是袁尹也。又嘗步屧白楊郊野間。道遇一士大夫。便呼與酣飲。明日此人謂被知遇。詣門求進。粲曰。昨日飲酒無偶。聊相邀爾。竟不與相見。

李白

李白待詔翰林日。與飲徒醉於酒肆。元宗有感。欲造樂府新詞。亟召白。白已臥於肆中矣。召入。以水洗面。卽令秉筆。頃之成十餘首。帝頗嘉之。嘗沉醉。令高力士脫靴。由是斥去。乃浪跡江湖。終日沉飲。侍御史崔宗之謫官金陵。與白詩酒相歡。嘗月夜乘舟采石。達金陵。白衣宮錦袍。於舟中顧瞻笑傲。旁若無人。初賀知章見白。賞之曰。天上謫仙人也。

韓皋

韓皋生知音律。嘗觀彈琴至止息。歎曰。妙哉稽生之為是曲也。其當晉魏之際乎。其音主商。商為秋聲。秋也者。大將搖落肅殺。其歲之晏乎。又晉乘金運。商金聲。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晉將代也。慢其商絃。與宮同音。是臣奪君之義也。所以知司馬氏之將篡也。司馬懿受魏帝顧托後嗣。反有篡奪之心。自誅曹爽。逆節彌露。王陵都督揚州。謀立荆王彪。毋邱儉文欽諸葛誕。前後相繼為揚州都督。咸有匡復魏室之謀。皆為懿父子所殺。叔夜以揚州故廣陵之地。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咸敗散於廣陵也。止息者。雖晉暴興。終止息於此也。其哀憤躁蹙。慘痛迫脅之旨。盡在是矣。永嘉之亂其應乎。叔夜撰此。將遣後代之知音者。且避晉魏之禍。故託之於鬼神也。

父諱

宋世君臣。好以父諱為戲。王僧虔子慈。謝鳳子超宗。慈方學書。超宗曰。卿書何如虔公。慈曰。慈書比大人。猶雞之比鳳。王彧之子絢何堂之子偃。絇五六歲讀書論語。至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外祖何尙之戲曰。可改作耶耶乎文哉。絢曰尊者之名。安可為戲。寧可道草上之風必舅殷淳之子孚。何無忌之子勗。嘗共食。孚羹盡。勗曰。益殷蓴羹。孚答曰。何無忌諱。謝莊之子瀹。劉勔之子悛。嘗同飲。悛曰。謝莊兒不可云不能飲。瀹曰。茍得其人。自可流湎千日。蔡興宗之子約。王僧虔之子慈。同入寺。遇沙門懺。約曰。衆僧今日可謂虔虔。慈應聲曰。卿如此。何以興蔡氏之宗。張邵小名梨。子敷小名樝。文帝戲之曰樝何如梨。敷曰。梨是百果之宗。樝何敢比也。孝武好詆羣臣。幷使自相嘲訏。以為歡笑。一日使王僧朗戲其子景文。江智深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戲。上怒曰。江僧安癡人癡人自相惜。僧安智深之父也。智深避席流涕。謝鳳之子超宗。謝莊之子朏。宋明帝敕二人由鳳莊門入。超宗曰。君命不往不可。乃趨入。朏曰。君處臣以禮。遂不入。

薛逢

薛逢。與劉瑑相善。而瑑詞藝不逮逢。每侮之。至大中末。瑑稍歷禁近。逢愈不得意。自是相怨。瑑作相。逢為郞官。有薦逢知制誥者。瑑以先朝立制。給舍須厯郡縣。而逢未嘗治郡。出為巴州刺史。旣而沈詢楊收王鐸。由學士相繼作將相。皆逢同年進士。而逢文藝最優。楊收作相。逢有詩云。須知金印朝天客。同是沙堤避路人。威鳳偶時皆瑞聖。應龍無水謾通神。收聞而大銜之。出為蓬州刺史。收罷相。入為太常少卿。給事中王鐸作相。逢又有詩云。昨日鴻毛萬鈞重。今朝山嶽一毫輕。鐸亦怨之。以恃才褊急。人士鄙之。終於秘書監。

成汭

朱梁成汭。初作僧。後鎮荆南。撫輯彫殘。時韓建亦披荆棘以輯華州。人號北韓南郭。初澧朗二州。本屬荆南。乾寧中為土豪雷滿所據。汭奏請割隸唐。宰相徐彥若。執而不行。汭銜之。及彥若出鎮南海。路過江陵。汭猶怏怏語及前事。彥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滿者。偏州一草賊爾。令公何不加兵。而反怨朝廷乎。汭赧然而屈。因思嶺外有黃茅瘴。患者皆髮落。乃謂彥若曰。黃茅瘴望相公保重。彥若應聲曰。廣南黄茅瘴。不死成和尙。譏汭曾為僧也。汭終席慚赧。

宗少文

宋宗少文。好山水。愛遠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結宇衡山。懷尙平之志。有疾還江陵。歎曰。老疾俱至。恐難徧覩名山。唯澄懷觀道。臥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圖之於室。謂之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古有金石弄。為諸桓所重。桓氏亡。其聲遂絕。唯少文傳焉。子測。亦隱廬山。魚復侯子響厚遣贈遺。測曰。少有狂疾。尋山採藥。遠來至此。量腹而進松朮。度形而衣薛蘿。淡然已足。豈容當此橫施。侍中王秀之尤欽慕之。乃令陸探微畫其形。與己相對。王儉雅重之。贈以蒲褥筍席。

司空圖

司空圖。唐昭宗時。見紀綱大壞。深維出不如處。乃稱疾不起。梁將篡唐。柳璨希賊旨。陷害舊族。詔圖入朝。圖懼誅。力疾至洛陽。指趣山野。墜笏失儀。得放還山。圖別墅在中條山王官谷。泉石林亭。頗稱幽棲之志。日與名僧高士。游詠其中。作休休亭記。又為耐辱居士歌。題於東北楹。旣脫柳璨之禍。乃預為壽藏。故人來。引之壙中。賦詩飲酒。曰。非止暫游此中也。布衣鳩杖。出則以女僕鸞臺自隨。歲時村社雩賽祠禱。圖必造之。與野老同席。曾無傲色。

李景儉

穆宗時。李景儉為諫議大夫。凌蔑公卿大臣。使酒尤甚。蕭俛段文昌。相次輔政。景儉輕之。形於談謔。二人俱訴之。貶建州剌史。元稹用事。又召為諫議大夫。景儉朝退。與馮宿楊嗣復温造李肇王鎰。同謁史官獨孤朗。乃於史館飲酒。景儉乘醉詣中書謁宰相。呼王播崔植杜元穎名。而疏其失。詞頗悖慢。宰相遜言止之。旋奏貶漳州剌史。

李德武妻

李德武妻裴淑英。裴矩之女也。德武坐事徙嶺表。矩奏請離婚。煬帝許之。德武將與裴別。謂曰。燕婉始爾。便事分離。遠投瘴癘。恐無還理。尊君奏留。必欲改嫁爾。於此卽事長訣矣。裴泣下。欲操刀割耳。誓無它志。裴與夫別後。常誦佛經。不御膏澤。因讀列女傳。見稱述不改嫁者。乃謂所親曰。不踐二庭。婦人常禮。何為以此載於傳記乎。十餘年間。與德武音信斷絕。時有柳直求婚。許之。期有定日。裴以刀斷髮。悲泣絕糧。矩不能奪。德武已於嶺表娶爾朱氏為妻。及遇赦得還。至襄州聞裴守節。乃出其後妻。重與裴合。生三男四女。貞觀中德武終鹿城令。裴歲餘亦卒。

李義府

李義府作相。罪惡貫盈。陰陽占候人杜元紀。為義府望氣云。所居宅有獄氣。積錢二千萬。乃可厭勝。義府信之。聚斂更急。為人所發。除名長流振州。朝野稱慶。為之語曰。今日似唐年。還誅四凶族。司刑太常伯劉祥道。推鞫其事。或作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露布。榜之通衢。義府先多取人奴婢。及敗。一時奔散。各歸其家。露布有云。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入。謂此也。

徐湛之

徐湛之產業甚厚。室宇園池伎樂之妙。冠於一時。門生千餘。皆三吳富人子。資質端美。衣服鮮麗。每出入行游。塗巷盈滿。雨日。悉以後車載之。文帝每嫌其侈縱。時安成公何勗。無忌之子。臨汝公孟靈休。昶之子也。並名奢豪。與湛之以肴膳器服車馬相尙。都下語曰。安成食。臨汝飾。湛之兼何孟之美。湛之孫緄。字君倩。仕梁為湘東王鎮西咨議參軍。頗好聲色。侍妾數十。皆佩金翠。曳羅綺。時襄陽魚宏。亦以豪侈稱。府中謠曰。北路魚。南路徐。宋謝靈運性豪侈。車服鮮麗。衣服多改舊形制。世共宗之。咸稱謝康樂也。

韋保衡

懿宗令韋保衡尙同昌公主。公主薨。懿宗殺醫官二十餘人。收捕其親族三百餘人。繫京兆獄中。宰相劉瞻召諫官使言之。莫敢言者。乃自上言。上不悅。又面諫。上大怒叱出之。瞻為荆南節度使。保衡又譖瞻與醫官通謀。投毒藥。貶瞻康州剌史。路巖作相。素與瞻議論不協。旣貶康州。巖猶不快。閱十道圖。以驩州去長安萬里。再貶瞻驩州司馬。僖宗卽位。韋路賜死。瞻自虢州剌史。召為刑部尙書。瞻之貶也。人無賢愚。莫不痛惜。及其還也。長安兩市人。率錢雇百戲迎之。瞻聞之。改期由它道而入。未幾復作相。初。瞻南遷。劉鄴附於韋路。共短之。及瞻大用。鄴內懼。召瞻置酒。瞻暴薨。時人皆以鄴為鴆之也。

劉臻

隋劉臻為儀同。有劉訥者。亦為儀同。俱為太子學士。情好甚密。臻住城南。訥住城東。臻嘗欲訪訥。謂從者曰。汝知劉儀。同家乎。從者不知欲訪訥也。謂欲歸本家。旣扣門。臻猶未悟。謂是訥家。據鞍大呼曰。劉儀同可出矣。其子迎門。臻驚曰。汝亦來。耶其子答曰。此是大人家。於是顧眄久之。方悟。怒叱從者曰。吾欲造劉訥爾。

謝超宗

謝鳳子超宗。宋帝賞其文。謝莊曰。超宗殊有鳳毛。靈運復出矣。時右衛將軍劉道隆聞此語。出候超宗曰。聞君有異物。可得見乎。超宗曰。懸罄之室。安有異物。道隆曰。侍宴至尊。云君有鳳毛。超宗聞諱。徒跣還內。道隆謂檢覓鳳毛。達暮停待不去。

李抱眞

李抱眞晚節。好長生之術。有方士孫季長者。為抱眞鍊金丹。給抱眞曰。服之當升仙。遂署為賓寮。數謂參佐曰。此丹秦皇漢武皆不能得。惟我遇之。它日朝上淸。不復偶公輩矣。復夢駕鶴冲天。寤而刻木鶴。衣道士衣以習乘之。凡服丹二萬丸。腹堅不食。將死。不知人者數日矣。道士牛洞元。以豬肪穀漆下之殆盡。病少間。季長復曰。垂上仙。何自棄也。益服三千丸。頃之卒。

高駢

高駢好神仙。有方士呂用之。引其黨張守一諸葛殷。同蠱惑之。殷始自鄱陽來。用之先言於。駢曰。玉皇以公職事繁重。輟左右尊神一人佐公。明日殷謁見。詭辯風生。駢以為神。殷病風疽。駢有畜犬。聞其腥穢。多來近之。駢怪之。殷笑曰。殷常於玉皇前見之。別來數百年。猶相識也。有蕭勝者。賂用之求鹽城監。駢有難色。用之曰。用之非為勝也。近得上仙書云。有寶劍在鹽城井中。須一靈官取之。以勝上仙左右之人。欲使取劍爾。駢乃許之。勝至鹽城數月。函一匕首以獻。用之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得之則百里之內。五兵不能犯。駢乃飾以珠玉。常置座隅。用之又刻靑石為奇字云。玉皇授白雲先生高駢。密令左右置道院香案。駢得之驚喜。用之曰。玉皇以公焚修功著。將補眞官。計鸞鶴不日當降。此際用之謫限亦滿。必得侍幢節同歸上淸爾。用之每對駢訶叱風雨。仰揖空際。云有神仙過雲表。駢輙隨而拜之。後用之為楊行密所誅。發其中堂。得桐人書駢姓名。桎梏而釘之。

郭霸

郭霸為右臺御史。初召見於則天前。自陳忠鯁。云。往年征徐敬業。臣願抽其筋。食其肉。飲其血。絕其髓。則天悅。故時人號為四其御史。大夫魏元忠臥疾。諸御史盡往省之。霸獨居後。請示便液。曰。大夫糞味甘。或不瘳。今味苦。當卽愈矣。元忠剛直。殊惡之。以其事露於朝士。則天不豫。令閻朝隱往少室山祈禱。朝隱乃曲申悅媚。以身為犧牲。請代上所苦。

白敏中

宣宗令白敏中為萬壽公主選佳壻。敏中薦鄭顥。時顥已婚盧氏。行至鄭州。堂帖追還。顥甚銜之。由是數毀敏中於上。敏中自相府除邠寧節度使。將赴鎮。言於上曰。鄭顥不樂尙主。怨臣深入骨髓。臣在政府。無如臣何。今臣在外。顥必中傷。臣死無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也。命左右於禁中取小桂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鄭郞譖卿之書也。朕若信之。豈任卿以至今日。敏中置桂函於佛前。焚香事之。

鄭注

鄭注。本姓魚。人目之為水族。以藥術游長安權豪之家。李愬鎮襄陽。得其藥力。移鎮徐州。以注參決軍政。注詭辯陰陽。善探人意。然專作威福。軍府患之。監軍王守澄怒。以軍情白愬。愬曰。彼實奇才也。將軍試與之語。或不如旨。去之未為晚也。愬令謁守澄。初有難色。及與語。機辯縱橫。盡中其意。遂恨相見之晚。守澄入知樞密。注大用事。御史李款。奏彈注內通敕使。外連朝士。請付法司。旬日之間。章數十上。守澄匿於右軍。左軍中尉韋元素等。皆惡注。左軍將李宏楚。說元素曰。鄭注姦猾無雙。卵殼不除。使成羽翼。必為國患。今因御史所劾匿軍中。宏楚請以中尉意詐為有疾。召使治之。因而擒之。元素以為然。召注至。蠖屈鼠伏。佞詞泉湧。元素不覺執手款曲。諦聽之忘倦。厚遺金帛而遣之。太和八年。守澄引注見文宗於浴堂門。賜錦綵。是夕彗星出東方。長三尺。光芒甚緊。

孔氏談苑

孔平仲

蘇軾以吟詩下吏

蘇軾以吟詩有譏訕。言事官章疏狎上。朝廷下御史臺差官追取。是時李定為中書丞。對人太息。以為人才難得。求一可使逮軾者。少有加意。於是太常博士皇甫僎被遣以往。僎攜一子二臺卒。倍道疾馳。駙馬都尉王詵。與子瞻游厚。密遣人報蘇轍。轍時為南京幕官。乃亟走价往湖州報軾。而僎行如飛不可及。至潤州。適以子病求醫。留半日。故所遣人得先之。僎至之日。軾在吿。祖無頗權州事。僎徑入州廨。具鞾袍秉笏立庭下。二臺卒夾侍。白衣靑巾。顧盼獰惡。人心洶洶不可測。軾恐不敢出。乃謀之無頗。無頗云。事至於此。無可奈何。須出見之。軾議所以服。自以為得罪。不可以朝服。無頗云。未知罪名。當以朝服見也。軾亦具鞾袍秉笏立庭下。無頗與職官。皆小幘列軾後。二卒懷臺牒拄其衣。若匕首然。僎又久之不語。人心益疑懼。軾曰。軾自來殛惱朝廷多。今日必是賜死。死固不辭。乞歸與家人訣別。僎始肯言曰。不至如此。無頗乃前曰。太博必有被受文字。僎問誰何。無頗曰。無頗是權州。僎乃以臺牒授之。及開視之。只是尋常追攝行遣耳。僎促軾行。二獄卒就直之。卽時出城登舟。郡人送者雨泣。頃刻之間。拉一太守如驅犬雞。此事無頗目擊也。

僧居和託生

鍾著作生二女。長嫁宋氏。生庠祁。其季嫁常州薛秀才。生一女為尼。與僧居和大師私焉。亦生一女。嫁潘秀才。潘有子名與稽。今為朝奉大夫。與稽之視居和。乃外祖父也。居和乃以牛黃丸療風疾者也。飲酒食肉。不守僧戒。然用心吉良。每鄕里疾疫。以藥歷詣諸家。救其所苦。或以錢賙之。薛尼於宋氏。以姊妹親常在京師。是時庠為翰林學士。尼還常州。和病革。問尼曰。京師誰為名族善人者。尼曰。吾所出入多矣。無如宋內翰家也。和曰。我死則往託生焉。尼誚曰。狂僧。宋家郡君已娠矣。安得託生。和曰。吾必往也。旣而和死。人畫一草蟲於其臂。是日宋家郡君腹痛。將娩。祁之妻往視產。見一紫衣僧入室。亟走避之。旣而聞兒啼。曰。急令僧去。吾將視吾姒。人曰。未嘗有僧也。乃知所生子。乃和也。旣長形相酷似和。亦好飲酒食肉。隱然有草蟲在其臂。名均國。為絳州太守卒。

陳靖附婢子語

陳靖為吏部員外郞。曉三命。自言官高壽長。一旦卒。附婢子語平生最厚薛向。向往見之。婢子冠帶而出。語言動作。眞靖也。向問吏部平生自知命。何乃至此。答云。某甚有官壽。皆如術數。但以不葬父母。乃被尅折。旣而泣下。向欲質以一事。乃問以陰中善惡之報。靖言世間所傳。皆不誣也。只如張退傳官職壽康。人所仰望。然鄷都造獄。明年三月成矣。不可不戒也。尙密記其說。明年車駕游池。宣召張士遜。士遜至。向適於稠人中望見之。以為士遜精健如此。鬼語妄耳。明日聞士遜薨矣。

鐵圍山叢談

蔡 絛

狄武襄

南俗尙鬼。狄武襄靑征儂智高時。大兵始出桂林之南。道旁有一大廟。人謂其神甚靈。武襄遽為駐節而禱之。因祝曰。勝負無以為據。乃取百錢自持之。且與神約。果大捷。則投此期盡錢面也。左右諫止。儻不如意。恐沮師。武襄不聽。萬衆方聳視。已揮手倏一擲。則百錢盡紅矣。於是舉軍歡呼。聲震林野。武襄亦大喜。顧左右取百釘來。卽隨錢疎密布地而釘帖之。加諸靑紗籠覆。手自封焉。曰伺凱旋。當謝神取錢。其後破崑崙關。敗智高。平邕管。及師還。如言取錢。與幕府士大夫共視之。乃兩字錢也。

河中姚氏

河中有姚氏。十三世不析居矣。遭逢累代旌表。號義門姚家也。一旦大小死欲盡。獨兄弟在。方居憂。而弟婦又卒。弟獨與小兒同室處焉。度百許日。其家人忽聞弟室中夜。若與婦人語笑者。兄弗信也。因自往聽之。審。一日勵其弟曰。吾家雖驟衰。且世號義門。弟縱喪偶。寧不少待。方衰絰未除。而召外婦人入舍中耶。懼辱吾門。將奈何。弟因泣涕而言不然也。夜所與言者。乃亡婦爾。兄瞠 詢其故。則曰。婦喪踰月。卽夜叩門曰。我念兒無乳至此。因開門納之。果亡婦。遂徑登榻接取兒乳之。弟甚懼。自是數來。相與語言。大抵不異平時。懼其怪而不敢駭兄也。兄念家道死喪殆盡。今手足獨有二人。此是欲亡吾弟爾。且弟計不忍絕。然吾必殺之。因夜持大刀伏於門左。其弟弗知也。果有排門而入者。兄盡力以刀刺之。其人大呼而去。旦視之。則流血塗地。兄弟因共尋血蹤。至於墓所。則弟婦屍橫墓外。傷而死矣。會其婦家適至。睹此而訟於官。開墓則空棺耳。官莫能治。俄兄弟咸死獄中。姚氏遂絕。

任宗堯

任宗堯者。字子高。名家子。仕至典樂。後改服武弁。終贈觀察使。宗堯多藝能。洞曉天官律呂。蓋傳授於魏漢律先生。宗堯始仕宦時。卽喜功名。大觀末。從尙書王寧中書舍人張邦昌使高麗為上節。至四明則放洋而去。不十日。四明忽傳副使舶壞。人為痛之。始宗堯將登舟。則寄所齎玩好琴書於相識故人家而邁。及是傳也。其故人者嗟惻。一旦有女奴忽暴病不省。遂為宗堯音訴其故人曰。某所以涉鯨波萬里。本希尺寸賞。不謂遽持千金之軀而葬於魚腹。故人念乎。某所寓三琴。實平生愛賞。甲可歸之我家。乙亦奇古。當奉故人。下者可與某。凡所寓篋笥中百物。歷歷分區。不遺毫髮。其故人大駭。為奠哭。久之女奴始甦。翌日則四明一郡。皆傳謂使者舟壞信矣。其後使人自高麗歸。上下一無恙。故人者得見宗堯。歡喜竊笑。獨異於常。宗堯始疑而詢焉。方道其事。乃知為黠鬼所侮。

雒陽大內

雒陽大內。興立自隋唐五代。至聖朝藝祖。嘗欲郡之。開寶末幸焉。而宮中多見怪。且適霖雨徒雩祀謝。見上帝而歸。是後至宣和。又為年百五十。久虛曠。蓋自金鑾殿後。雖白晝人不敢入。入亦多有異。蠆或大於斗。蛇率為巨蟒。日夜絲竹歌哭之聲不絕也。宣和末。有監官吳本者。武人恃氣。不畏事。夏月因納涼於殿廡間。至晡時後。天尙未昏黑。而從者堅請歸舍。不聽。俄忽聞蹕聲自內而出。卽有衛從繽紛。執紅銷金籠燭者數十對。成行羅列。中一人衣黄。人如帝王狀。胸間尙帶鮮血。擁從甚盛。徐行由殿廡從本寓舍前過。本與其從者急趨入戶避之。得詳瞰焉。最後有一衛士。似怒本納涼。故妨其行從也。乃以手兩指按其臥榻之四足。遂穿磚而陷於地。頃刻轉他殿而去。遂忽不見。本大駭。自是不敢宿止其中矣。因圖畫所見。徧以示人。雒陽士大夫多傳之。曰此必唐昭宗也。吾頃嘗聞是事。第流落不偶。久而十忘七八矣。

大相國寺

藝祖始受命。久之。陰計釋氏何神靈。而患苦天下。今我抑嘗之。不然。廢其敎矣。日且暮。則微行出。徐入大相國寺。將昏黑。俄至一小院戶旁。望見一髠大醉。吐穢於道左右。方惡駡不可聞。藝祖陰怒適徒旁過。忽不覺為醉髠攔胸腹抱定曰。莫發惡心。且夜矣。懼有人害汝。汝宜歸內。可亟去也。藝祖默心動。以手加額而禮焉。髠乃舍之去。藝祖還內。密召忠謹小璫。爾行往某所。覘此髠在否。且以其所吐物狀來。及至則已不見。小璫獨爬取地上所吐狼籍。至御前視之。悉御香也。釋氏敎因不廢。

宣和上元節

宣和六年。春正月甲子。實上元節。故事天子御樓觀燈。則開封尹設次以彈壓於西觀下。又於時從六宮於其上。以觀天府之斷決者。簾幕重密。下無由知。是日上偶獨在西觀上。而宦者左右皆不從。其下則萬衆。忽有一人躍出。緇布衣若僧寺童行狀。以手指簾謂上曰。汝是某邪。有何神。乃敢破壞吾敎。吾今語汝。報將至矣。吾猶不畏汝。汝豈能壞諸佛菩薩邪。時上下聞此。皆失措震恐。捕於觀下。上命中使傳呼天府亟治之。且親臨其上。則又曰。吾豈逃汝乎。吾故示汝以此。使汝知無奈吾敎何爾。聽汝苦吾。吾今不語矣。於是箠掠亂下。又加諸炮烙。詢其誰何。略不一言。亦無痛楚狀。上益憤。復召行天法羽士曰宋沖妙。世號宋法師者。亦神奇至視之。則奏曰。臣所治者邪鬼。此人者臣所不能識也。因又斷其足筋。俄施刀臠。血肉狼籍。上大不怡。為罷一日之歡。至暮。終不得為何人。付獄盡之。鳴呼。浮圖實有人。

韓生

桂林有韓生。嗜酒。自云有道術。人初不大聽重之也。一日欲自桂過明。同行者二人。俱止桂林郊外僧寺。而韓生亦來。夜不睡。自抱一籃。持匏杓。出就庭下。衆共往視之。則見以杓酌取月光。作傾瀉入籃狀。爭戲之曰。子何為乎。韓生曰。今夕月色難得。我懼他夕風雨。儻夜黑。留此待緩急爾。衆笑焉。明日取視之。則空籃弊杓如故。衆益哂其妄。及舟行至邵平。共坐江亭上。各命僕辦治殽膳。多市酒。期醉。適會天大風。俄日暮。風益亟。燈燭不得張。坐上墨黑。不辨眉目矣。衆大悶。一客忽念前夕事。戲嬲韓生曰。子所貯月光今安在。寧可用乎。韓生為撫掌而對曰。我幾忘之。微子不克發我意。卽狼狽走。從舟中取籃杓而一揮。則白光燎焉。見於梁棟間。如是連數十揮。一坐遂盡如秋天晴夜。月色瀲灧。秋毫皆睹。衆乃大呼。痛飲達四鼓。韓生者又酌取而收之籃。夜乃黑如故。始知韓生果異人也。

奉宸庫

奉宸庫者。祖宗之珍藏也。政和四年。太上始自攬權綱。不欲付諸臣下。因踵藝祖故事。檢察內諸司。於是乘輿御馬而遍歷內中。諸司大駭懼。經數日而止。因是倂奉宸俱入內藏庫。時於奉宸中得龍涎香二。琉璃缶玻璃母二大篚。玻璃母者。若今之鐵滓然。塊大小猶兒拳。人莫知其力。又歲久無籍。且不知其所從來。或云柴世宗顯德間。大食所貢。又謂眞廟朝物也。玻璃母。諸璫以意用火煅而模寫之。但能作珂子狀。靑紅黄白。隨其色而不克自必也。香則多分錫大臣近侍。其模製甚大。而外視不甚佳。每以一豆大爇之。輒作異花氣。芬郁滿座。終日略不歇。於是太上大奇之。命籍被賜者。隨數多寡復收取以歸中禁。因號曰古龍涎。為貴也。諸大璫爭取一餅。可直百緡。金玉為穴。而以靑絲貫之。佩於頸。時於衣領間摩挲以相示。由此遂作佩香焉。今佩香。蓋因古龍涎始也。

金蠶毒

金蠶毒始蜀中。近及湖廣閩粵浸多。有人或舍去。則謂之嫁金蠶。率以黃金釵器錦段置道左。俾他人得焉。鬱林守為吾言。嘗見福淸縣有訟遭金蠶毒者。縣官治求不得蹤。或獻謀取兩剌蝟入捕必獲矣。蓋金蠶畏蝟。蝟入其家。金蠶則不敢動。雖匿榻下牆罅。果為兩蝟擒出之。亦可駭也。又嶠嶺多蜈蚣。動長二三尺。螫人求死不得。然獨畏托胎蟲。多延行井幹牆壁上。蜈蚣雖大。偶從下過。托胎蟲必自落於地。蜈蚣為局縮不得行。托胎蟲乃徐徐圍繞周匝。蜈蚣愈益縮。然後登其首陷腦而食之。以故人遭蜈蚣害。必取托胎涎輒生擣塗焉。痛立止。且金蠶甚毒。若有鬼神。蜈蚣若是之強且大也。然蝟捕金蠶。托胎制蜈蚣。物理有不可致詰而不可不知者如此。

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蜀王建妾也。後號小徐妃者。大徐妃生王衍。而小徐妃其女弟。在王衍時。二徐坐游燕汚亂亡其國。莊宗平蜀後。二徐隨王衍歸中國。半塗遭害焉。及孟氏再有蜀。傳至昶。則又有一花蕊夫人作宮詞者是也。國朝降下西蜀。而花蕊夫人又隨昶歸中國。昶至且十日。則召花蕊夫人入宮中。而昶遂死。昌陵後亦惑之。嘗造毒屢為患。不能遂。太宗在晉邸時。數諫昌陵而未克去。一日從上獵苑中。花蕊夫人在側。晉邸方調弓矢。引滿擬走獸。忽回射花蕊夫人。一箭而死。始所傳多偽。不知蜀有兩花蕊夫人皆亡國。且殺其身。

小龍

江湖間小龍號靈異。見諸傳說甚悉。崇寧中淮水暴漲。而汴口檣舟不能進。一日昧爽。小龍者出運綱之舟尾。有柁工之婦不識也。謂是蜥蜴。撥置之。則又緣柁而上。婦怒。舉火柴擊其首。隨擊霹靂大震一聲。汴口官私舟船七百隻。皆自相撞擊俱碎。死數十百人。朝廷聞而不樂。第命官為賑卹焉。會發運使上計。而小龍者又復出。大漕甚窘懼。乃焚香祝之。願與王偕上計。入覲天子可乎。龍卽作喜悅狀。因舉身入香匳中不動。大漕遂攜至都輦。先以示魯公。得奏聞。上遣使索入內。為具酒核以祝之。龍輒躍出匳中。兩爪據金盃飲幾釂。於是天子異之。取大琉璃合貯龍。為視加封識焉。降付都城汴水之都門外小龍祠中。一夕封識宛如故。視缶中龍則已變化去矣。上喜加封四字。仍大敞其祠宇。至大觀末。魯公謫東南。舟行始抵汴口。而小龍又出迓魯公。然小龍所隸。南北當江湖間。素不至二浙也。政和壬辰。魯公在錢塘。居鳳山之下私第。以正月七日。小龍忽出佛堂中。於是家人大小咸歎異。疑必有故。明日而召命至。復加六字王。及靖康之初。家破。魯公貶嶺外。吾從行至江陵。將遵陸出鼎澧間。公畏暑。因改舟行下江陵。憩渚宮之沙頭一倉官廨舍。纔弛檐。則龍復出見。魯公為之涕下。且感念龍神。乃不忘恩舊如此。吾戲公曰。固知小龍之必來爾。公諤詢其故。吾曰。此亦出公之門也。苟每加意於是無世情者。則今日必來。使此龍一出世間有世情。當又不來。是烏足辱人懷抱耶。公乃收淚而笑。

老學菴筆記

陸 游

秦會之

秦會之在山東。欲逃歸。舟楫已具。獨懼虜有吿者。未敢決。適遇有相識稍厚者。以情吿之。虜曰。何不吿監軍。會之對以不敢。虜曰。不然。吾國人若一諾公。則身任其責。雖死不憾。若逃而獲。雖欲貸。不敢矣。遂用其言吿監軍。監軍曰。中丞果欲歸耶。吾契丹亦有逃歸者。多更被疑。安知公歸而南人以為忠也。公若果去。固不必顧我。會之謝曰。公若見諾。亦不必問某歸後禍福也。監軍遂許之。

李莊簡公

李莊簡公泰發奉祠還里。居於新河。先君築小亭曰千巖亭。盡見南山。公來必終日。嘗賦詩曰。家山好處尋難遍。日日當門只臥龍。欲盡南山巖壑勝。須來亭上少從容。每言及時事。往往憤切興歎。謂秦相曰咸陽。一日來坐亭上。舉酒屬先君曰。某行且遠謫矣。咸陽尤忌者。某與趙元鎮耳。趙旣過嶠。某何可免。然聞趙之聞命也。涕泣別子弟。某則不然。靑鞋布韈。卽日行矣。後十餘日。果有藤州之命。先君送至諸曁。歸而言曰。泰發談笑慷慨。一如平日。問其得罪之由。曰。不足問。但咸陽終誤國家耳。

何道士

會稽天寧觀老何道士。喜栽花釀酒以延客。居於觀之東廊。一日有道人。狀貌甚偉。款門求見。談論。喜作大字。何欣然接之。留數日乃去。未幾有妖人張懷素號落托者。謀亂。乃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繫獄。以不知謀得釋。自是畏客如虎。杜門絕往還。忽有一道人。亦美風表。多技術。觀之西廊道士曰張若水。介之來謁。何大怒曰。我坐接無賴道人。幾死於囹圄。豈敢復見汝耶。因大駡。闔扉拒之。而此道人蓋永嘉人林靈噩也。旋得幸。貴震一時。賜名靈素。平日一飯之恩。必厚報之。若水乘驛赴闕。命以道官至藥珠殿校籍。視殿修撰。父贈朝奉大夫。母封宜人。而老何以嘗駡之。朝夕憂懼。若水為揮解。且以書慰之。始少安。觀中人至今傅以為笑。

張達明

童貫旣有詔誅之。命御史張達明持詔行。將至南雄州。貫在焉。達明恐其聞而引決。則不及明正典刑。乃先遺親事官一人往見貫。至則通謁拜見。貫問故。曰有詔遣中使賜茶藥。宣召大王赴闕。且聞已有河北宣撫之命。貫問果否。對曰。今將師皆晚進。不可委寄。故主上與大臣熟議。以有威望習邊事。無如大王者。故有此命。貫乃大喜。顧左右曰。又却是少我不得。明日。達明乃至。貫旣伏誅。其死所忽有物在地。如水銀鏡。徑三四尺。俄而斂縮不見。達明復命函貫首自隨。以生油水銀浸之。而以生牛皮固函。行一二日。或言勝捷兵有死士。欲奪貫首。達明恐亡之。乃置首函於竹轎中。坐其上。然所傳蓋妄也。

辰沅靖州蠻

辰沅靖州蠻。有犵狑。有犵獠。有犵欖。有犵樓。有山 。俗亦土著。外愚內黠。皆焚山而耕。所種粟豆而已。食不足。則獵野獸。至燒龜蛇啖之。其負物。則少者輕。老者重。率皆朿於背。媍人負者尤多。男未娶者。以金雞羽插髻。女未嫁者。以海螺為數珠。掛頸上。嫁娶先密約。乃伺女於路。刼縛以歸。亦忿爭叫號求救。其實皆偽也。生子。乃持牛酒拜女父母。初亦陽怒却之。鄰里共勸。乃受。飲酒以鼻。一飲至數升。名釣藤酒。不知何物。醉則男女聚而踏歌。農隙時。至一二百人為曹。手相握而歌。數人吹笙在前導之。貯缸酒於樹陰。饑不復食。惟就缸取酒恣飲。已而復歌。夜疲則野宿。至三日未厭。則五日。或七日。方散歸。上元則入城市觀燈。呼郡縣官曰大官。欲人謂己為足下。否則怒。其歌有曰。小娘子。葉底花。無事出來喫盞茶。蓋竹枝之類也。諸蠻惟犵狑頗強。習戰鬪。它時或能為邊患。

鮮于廣

隆興間。有揚州帥。貴戚也。宴席間語客曰。諺謂三世仕宦。方解著衣喫飯。僕欲作一書。言衣帽酒殽之制。未得書名。通判鮮于廣。蜀人。卽對曰。公方立勳業。今必未暇及此。它時功成名遂。均逸林下。乃可成書耳。請令立名曰逸居集。帥不之悟。有牛簽判者。京東歸正官也。輒操齊音曰。安撫莫信。此是通判駡安撫。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敎。則近於禽獸。是甚言語。帥為發怒赧面。而通判欣然有得色。

肅王

肅王與沈元用同使虜。館於燕山愍忠寺。暇日無聊。同行寺中。偶有一唐人碑。詞皆偶儷。凡三千餘言。元用素強記。卽朗讀一再。肅王不視。且聽且行。若不經意。元用歸。欲矜其敏。取紙追書之。不能記者闕之。凡闕十四字。書畢。肅王視之。卽取筆盡補其所闕無遺者。又改元用謬誤四五處。置筆它語。略無矜色。元用駭服。

道人灸術

祖母楚國夫人。大觀庚寅。在京師。病累月。醫藥莫效。雖名醫如石藏用輩。皆謂難治。一日有老道人。狀貌甚古。銅冠緋氅。一丫髻童子。操長柄白紙扇從後。過門自言。疾無輕重。一灸立愈。先君延入。問其術。道人探囊出少艾。取一磚灸之。祖母方臥。忽覺腹間痛甚。如火灼。道人遂徑去。曰九十歲。追之。疾馳不可及。祖母是時未六十。後二十餘年。年及八十三乃終。祖母沒後。又二十年。從兄子楫。監三江鹽場。偶飲酒於一士人毛氏。忽見道人。衣冠及童子。悉如祖母平日所言。方愕然。道人忽自言。京師灸磚事。言訖遽遯去。遍尋不可得。毛君云。其妻病。道人為灸屋柱十餘壯。脫然愈。方欲謝之。不意其去也。世或疑神仙以為渺茫。豈不謬哉。

秦熺

王黼作相。請朝假歸咸平焚黃。畫舫數十。沿路作樂。固已駭物諭。紹興中。秦熺亦歸金陵焚黃。臨安及轉運司舟舫。盡選以行。不足。擇取於浙西一路。幾數百艘。皆窮極丹艧之飾。郡縣監司。迎餞數百里不絕。平江當運河。結綵樓數丈。大合樂。官妓舞於其上。縹渺若在雲間。熺處之自若。

趙挺之

趙相挺之使虜。方盛寒。在殿上。虜主忽顧挺之耳。愕然。急呼小胡指示之。蓋閹也。俄持一小玉盒子至。盒中有藥。色正黄,塗挺之兩耳。周匝而去。其熱如火。旣出殿門。主客者揖賀曰。大使耳若用藥遲。且坼裂缺落。甚則全耳皆墮而無血。扣其玉盒中藥為何物。乃不肯言。但云此藥市中亦有之。價甚貴。方匕。直錢數千。某輩早朝遇極寒。卽塗少許。吏卒輩則別有藥。以狐溺調塗之。亦效。

孫少述

孫少述。一字正之。與王荆公交最厚。故荆公別少述詩云。應須一曲千回首。西去論心有幾人。又云。子今去此來何時。後有不可誰予規。其相與如此。及荆公當國數年。不復相聞。人謂兩公之交遂暌。故東坡詩云。蔣濟謂能來阮籍。薛宣眞欲吏朱雲。劉舍人貢父詩云。不負興公遂初賦。更傳中散絕交書。然少述初不以為意也。及荆公再罷相。歸過高沙。少述適在焉。亟往造之。少述出見。惟相勞苦。及弔元澤之喪。兩公皆自忘其窮達。遂留荆公。置酒共飯。劇談經學。抵暮乃散。荆公曰。退卽解舟。無由再見。少述曰。如此更不去奉謝矣。然惘惘各有惜別之色。人然後知兩公之未易測也。

文選

國初尙文選。當時文人專意此書。故草必稱王孫。梅必稱驛使。月必稱望舒。山水必稱淸暉。至慶曆後。惡其陳腐。諸作者始一洗之。方其盛時。士子至為之語曰。文選爛。秀才半。建炎以來。尙蘇氏文章。學者翕然從之。而蜀士尤盛。亦有語曰。蘇文熟。喫羊肉。蘇文生。喫菜羹。

秦丞相

秦丞相。晚年權尤重。常有數卒。皂衣持梃。立府門外。行路過者。稍顧視謦欬。皆呵止之。嘗病吿一二日。執政獨對。旣不敢它語。惟盛推秦公勳業而已。明日入堂。忽問曰。聞昨日奏事甚久。執政惶恐曰。某惟誦太師先生勳德。曠世所無。語終卽退。實無它言。秦公嘻笑曰。甚荷。蓋已嗾言事官上章。執政甫歸閤子。彈章副本已至矣。其枝刻如此。

李順

蜀父老言王小皤之亂。自言我土鍋村民也。豈能霸一方。有李順者。孟大王之遺孤。初。蜀亡。有晨興過摩訶池上者。見錦箱錦衾。覆一襁褓嬰兒。有片紙在其中。書曰。國中義士。為我養之。人知其出於宮中。因收養焉。順是也。故蜀人惑而從之。未幾小皤戰死。衆推順為主。下令復姓孟。及王師薄城。城且破矣。順忽飯城中僧數千人以祈福。又度其童子。亦數千人。皆就府治削髮僧衣。晡後。分東西兩門出。出盡順亦不知所在。蓋自髠而遯矣。明日。王師入城。捕得一髯士。狀頗類順。遂誅之。而實非也。有帶御器械張舜卿者。因奏事密言。臣聞順已逸去。所獻首蓋非也。太宗以為害諸將之功。叱出將斬之。已而貸之。亦坐免官。及眞廟天禧初。順竟獲於嶺南。初欲誅之於市。且令百官賀。呂文靖為知雜御史。以為不可。但卽獄中殺之。人始知舜卿所奏非妄也。蜀人又謂順逃至荆渚。入一僧寺。有僧熟視曰。汝有異相。當為百日偏霸之主。何自在此。汝宜急去。今年不死。尙有數十年壽。亦可怪也。又云方順之作。有術士拆順名曰。是一百八日。有西川耳。安能久也。如期而敗。

楊戩

中貴楊戩。於堂後作一大池。環以廊廡。扃鐍周密。每浴時。設浴具。及澡豆之屬於池上。乃盡屛人。躍入池中游泳。率移時而出。人莫得窺。然但謂其性喜浴于池耳。一日。戩獨寢堂中。有盜入其室。忽見牀上乃一蝦蟆。已復變為人。乃戩也。起坐握劍問曰。汝為何人。盜以實對。戩擲一銀香毬與之。曰。念汝迫貧。以此賜汝。勿為人言所見也。盜不敢受。拜而後出。後以它事繫開封獄。自道如此。

李方叔

東坡素知李廌方叔。方叔赴省試。東坡知舉。得一卷子。大喜。手批數十字。且語黃魯直曰。是必吾李廌也。及拆號。則章持致平。而廌乃見黜。故東坡山谷。皆有詩在集中。初廌試罷。歸語人曰。蘇公知舉。吾之文必不在三名後。及後黜。廌有乳母。年七十。大哭曰。吾兒遇蘇內翰知舉。不及第。它日尙奚望。遂閉門睡。至夕不出。發壁視之。自縊死矣。廌果終身不第以死。亦可哀也。

明敎

閩中有習左道者。謂之明敎。亦有明敎經。甚多刻板摹印。妄取道藏中校定官名銜。贅其後。燒必乳香。食必紅蕈。故二物皆翔貴。至有士人宗子軰。衆中自言今日赴明敎齋。予嘗詰之。此魔也。奈何與之遊。則對曰不然。男女無別者為魔。男女不親授者為明敎。明敎遇婦人所作食。則不食。然嘗得所謂明敎經觀之。誕謾無可取。眞俚俗習妖妄者所為耳。又或指名族士大夫家曰。此亦明敎也。不知信否。偶讀徐常侍稽神錄云。有善魔法者。名曰明敎。則明敎亦久矣。

馬從一

紹聖元符之間。有馬從一者。監南京排岸司。適漕使至。隨衆迎謁。漕一見怒甚。卽叱之曰。聞汝不職。本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尙敢來見我耶。從一皇恐。自陳湖湘人。迎親竊祿。哀求不已。漕察其語南音也。乃稍霽威。云湖南亦有司馬氏乎。從一答曰。某姓馬。監排岸司耳。漕乃微笑曰。然則勉力職事可也。初蓋誤認為温公族人。故欲害之。自是從一剌謁。但稱監南京排岸而已。傳者皆以為笑。

雲麓漫鈔

趙彥衛

朱勔

朱勔之父朱冲者。吳中常賣人。方言以微細物博易於鄕市中。自唱曰常賣。一日至虎邱。主僧聽其聲。甚驚。出觀之。但見憩於廡下。延之設茶。語以它日必貴。自是主僧頗周給之。其子勔。有幹材。蔡太師憩平江。冲攜以見蔡。因得出入門下。被使令。再入相。京屬童貫以軍功補官。遂取吳中水窼以進。幷以工巧之物輸上方。就平江為應奉局。百工技藝皆役之。間以金珠為器。分遺後宮。宮人皆德之。譽言日聞。遂取太湖巧石。大者尋丈。皆運至闕下。又令發運司津置。謂之花石綱。勔與其子汝賢。得以自恣。每還吳中。輙稱降御香。張錦帆。郡縣官鼓吹以迎之。勔所衣錦袍。云徽宗嘗以手撫之。繡御手於袍上。宣和乙巳秋。降香過泗州。官吏迎見。汝賢傳指揮到城中相見。及至亭通名。又云。承宣歇息。久之再通。曰睡着矣。是冬金人入寇。勔父子以小舟東下。不敢見人。人亦不往見。旬日間。京師權貴。與內侍來者頗多。往往衣皂衫行於市。又數日。云上皇已在發運衙。人初不信。但見坐船一。泊於河步。緋幕張於船前。問之果然。又數日。軍馬方至。街上皂衣人益多。所聞貴倖皆在焉。童貫亦坐帳中。續又聞高球於南山把隘。徽宗幸發運衙城上亭觀漁。又句日。始移幸浙中。都人下者愈衆。方知虜已逼城。南京遣兵來侍衛。虜退師。以上皇還京師。往來皆親至泗州塔下燒香。施僧伽鉢盂袈裟。至親著於僧伽之身。初。普照寺太半為神霄宮。至是御筆畫圖。以半還之寺僧。皆歡喜鼓舞。上皇初至。已將寺之緊要屋退還。及回。所還益多。道流盡折去窗戶之屬。及再還。倂所拆悉取去。道流褫氣矣。靖康初。勔等始被行遣。籍入其家云。

石林燕語

葉夢得

高辛廟

太祖皇帝微時。常被酒。入南京高辛廟。香案有竹杯筊。因取以占己之名位。以一俯一仰為聖筊。自小校而上。至節度使。一一擲之。皆不應。忽曰。過是則為天子乎。一擲而得聖筊。天命豈不素定矣哉。晏元獻為留守。題廟中詩。所謂庚庚大横兆。謦欬如有聞。蓋記是也。

盧多遜

盧相多遜。素與趙韓王不協。韓王為樞密使。盧為翰林學士。一日偶同奏事。上初改元乾德。因言此號從古未有。韓王從旁稱贊。盧曰。此偽蜀時號也。帝大驚。遽令檢史視之。果然。遂怒。以筆抹韓王面言曰。汝爭得如他多遜。韓王經宿不敢洗面。翌日奉對。帝方命洗去。自此隙益深。以及於禍。多遜朱崕謝表末云。班超生入玉門。非敢望也。子牟心存魏闕。何日忘之。天下聞而哀焉。

王晉公

太祖與符彥卿有舊。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餘年。有吿謀叛者。亟徙之鳳翔。而以王晉公祐為代。且委以密訪其事。戒曰。得實。吾當以趙普所居命汝。面授旨。徑使上道。祐到。察知其妄。數月無所聞。驛召面問。因力為辯曰。臣請以百口保之。太祖不樂。徙祐知襄州。彥卿竟亦無他。祐後創居第於曹門外。手植三槐於庭。曰。吾雖不為趙普。後世子孫。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果為太保。歐陽文忠作王魏公神道碑。略載此語。而國史本傳不書。余嘗親聞其家子弟言之。

王審琦

王審琦微時。與太祖相善。後以佐命功。尤為親近。性不能飲。太祖每燕近臣。常盡歡。而審琦但持空杯。太祖意不滿。一日酒酣。舉杯祝曰。審琦布衣之舊。方共享富貴。酒者天之美祿。可惜不令飲之。祝畢。顧審琦曰。天必賜汝酒量。可試飲。審琦受詔。不得已飲。趣連數大杯。無苦。自是每侍燕。輒能與衆同飲。退還私第。則如初。

蘇子瞻

蘇子瞻自在場屋。筆力豪騁。不能屈折。於作賦省試時。歐陽文忠公。銳意欲革文弊。初未之識。梅聖兪作考官。得其刑賞忠厚之至論。以為似孟子。然中引臯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事不見所據。亟以示文忠。大喜。往取其賦。則已為他考官所落矣。卽擢第二。及放榜。聖兪終以前所引為疑。遂以問之。子瞻徐曰。想當然耳。何必須要有出處。聖兪大駭。然人已無不服其雄俊。

李晏二公擇壻

王沂公初就殿試時。固已有盛名。李文靖公沆為相。適求壻。語其夫人曰。吾得壻矣。乃舉公姓名曰。此人今次不第。後亦當為公輔。是時呂文穆公家。亦求姻於沂公。公聞文靖言曰。李公知我。遂從李氏。唱名果為第一。晏元獻公。嘗屬范文正公擇壻。久之。文正言有二人。其一富高。一張為善。公曰。二人孰優。曰富君器業尤遠大遂納富。卽富公也。時猶未改名。以宰相得宰相。衣冠以為盛事。為善亦安道舊名。

李孝壽

李孝壽知開封府。有舉子為僕所陵。忿甚。亟縛之。作狀欲送府。會為同舍勸解。久之氣亦平。因釋去。自取其狀。戲學孝壽押字判曰。不勘案。決臀杖二十。其僕怨之。翌日。卽竊狀走府曰。秀才自學知府判狀。私決人。孝壽卽令追之。旣至。具陳所以。孝壽翻然謂僕曰。如此秀才所判。正與我同。眞不用勘案。命吏就讀其狀。如數決之。是歲舉子會省試於都下數千人。凡僕聞之。皆畏戢。無敢肆者。當時亦稱其敏。

丁晉公

眞宗幸澶淵。丁晉公以鄲齊濮安撫使知鄲州。虜旣入塞。河北居民。驚犇渡河。欲避於京東者。日數千人。舟人邀阻不得濟。丁聞之。亟取獄中死囚數人。以為舟人。悉斬於河上。於是曉夕並渡。不三日皆盡。旣渡。復擇民之少壯者。分畫地分。各使執旗幟。鳴金鼓於河上。夜則傳更點。申號令。連數百里。虜人莫測。訖師退。境內晏然。

劉伯壽

劉祕監几。字伯壽。磊落有氣節。善飲酒。洞曉音律。知保州。方春。大集賓客。飲至夜分。忽吿外有卒謀為變者。几不問。益令折花勸坐客盡戴。益酒行。密令人分捕。有頃皆擒至。几遂極飲達旦。人皆服之。號戴花劉使。几本進士。元豐間換文資。以中大夫致仕。居洛中。率騎牛。挾女奴五七輩。載酒持被囊。往來嵩少間。初不為定。所遇得意處。卽解囊藉地。傾壺引滿。旋度新聲。自為辭。使女奴共歌之。醉則就臥不去。雖暴露不顧也。嘗召至京師議大樂。旦以朝服趨局。暮則易布裘。徒步市廛間。或娼優所集處。率以為常。神宗亦不之責。其自度曲。有戴花正音集。行於世。人少有得其聲者。

夏文莊公

前輩多知人。或云亦各有術。但不言爾。夏文莊公知蘄州。龐莊敏公為司法。嘗得時疾在吿。方數日。忽吏報莊敏死矣。文莊大駭曰。此人當為宰相。安得便死。吏言其家已發哀。文莊曰。不然卽自往見。取燭視其面曰。未合死。召醫語之。曰。此陽證傷寒。汝等不善治。誤爾。亟取承氣湯灌之。有頃。莊敏果蘇。自此遂無恙。世多傳以為異。張康節公昇。田樞密況。出處雖不同。其微時皆文莊所薦也。

王正仲

王右丞正仲口吃。遇奏對則如流。歐陽文忠近視。常時讀書甚艱。惟使人讀而聽之。在政府數年。每進文字。亦如常人不異。貴人眞自有相也。余為郞官時。嘗遇視朔過殿。有御史為巡使者。法當獨立於殿庭之南北向。以察百官失儀。其人久在學校。素矜愼。上御殿。始引就位。輒無故仆地。旣掖而起。又仆。如是者三。上遙望。以為疾作。亟命衛士數人扶出。逮至殿門。步行如常。問之曰。自不能曉。但覺足弱耳。其人官後亦不顯。亦其相然也。

蔡魯公兄弟

蔡魯公喜接賓客。終日酬酢不倦。家居遇賓客少間。則必至子弟學舍。與其門客從容燕笑。蔡元度禀氣弱。畏見賓客。每不得已。一再見。則以啜茶多。退必嘔吐。嘗云。家兄一日無客則病。某一日接客則病。

米芾

米芾詼譎好奇。在眞州。嘗謁蔡太保攸於舟中。攸出所藏右軍王略帖示之。芾驚歎。求以他畫換易。攸意以為難。芾曰。公若不見從。某不復生。卽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據船舷欲墜。攸遽與之。知無為軍。初入州廨。見立石頗奇。喜曰。此足以當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聞而論之。朝廷亦傳以為笑。

薛仁謙

薛文惠公居正。父仁謙。世居今京昭德坊。後唐莊宗入汴。仁謙出避。其第為唐六宅使李賓所據。賓家多貲。嘗藏金珠價數十萬第中。會以罪謫。不及取。仁謙後復歸。欲入居。或吿以所藏者。仁謙曰。吾敢盜人之所有乎。盡召賓近屬。使發取。然後入。文惠為相時。正居此宅。宜有是也。仁謙仕周。亦為太子賓客致仕云。

避暑錄話

葉夢得

平山堂

歐陽文忠公。在揚州作平山堂。壯麗為淮南第一。堂據蜀岡。下臨江南數百里。眞潤金陵三州。隱隱若可見。公每暑時。輒凌晨攜客往遊。遣人走邵伯。取荷花十餘朶。以畫盆分插百許盆。與客相間。遇酒行。卽遣妓取一花傳客。以次摘其葉。盡處則飲酒。往往侵夜載月而歸。余紹聖初始登第。嘗以六七月之間。館於此堂者幾月。是歲大暑。環堂左右。老木參天。後有竹千餘竿。大如椽。不復見日色。蘇子瞻詩。所謂稚節可專車是也。寺有一僧。年八十餘。及見公。猶能道公時事甚詳。邇來幾四十年。念之猶在目。今余小池植蓮。雖不多。來歲花開。當與山中一二客。修此故事。

歐陽氏子孫奉佛

歐陽氏子孫。奉釋氏尤嚴於它士大夫家。余在汝陰。嘗訪公之子棐於其家。入門聞歌唄鐘磬聲。自堂而發。棐移時出。手猶持數珠諷佛名。具謝今日適齋日。與家人共為佛事方畢。問之。云。公無恙時。薛夫人已自爾。公不禁也。及公薨。遂率其家無良賤悉行之。汝陰有老書生。猶及從公游。為予言。公晚聞富韓公得道於淨慈本老。執禮甚恭。以為富公非苟下人者。因心動。時與法師往薦福寺所謂顒華嚴者。本之高第。公稍從問其說。顒使觀華嚴。讀未終而薨。則知韓退之與大顚事。眞不誣。公雖為世敎立言。要之其不可奪處。不惟少貶於老氏。雖佛亦不得不心與也。

蘇子瞻

蘇子瞻元豐間赴詔獄。與其長子邁俱行。與之期。送食惟菜與肉。有不測。則徹二物而送以魚。使伺外間以為候。邁謹守踰月。忽糧盡。出謀於陳留。委其一親戚代送。而忘語其約。親戚偶得魚鮓。送之。不兼他物。子瞻大駭。知不免。將以祈哀於上。而無以自達。乃作二詩寄子由。祝獄吏致之。蓋意獄吏不敢隱。則必以聞。已而果然。神宗初固無殺意。見詩益動心。自是遂益欲從寬釋。凡為深文者。皆拒之。二詩不載集中。今附於此。柏臺霜氣夜凄凄。風動琅璫月向低。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額中犀角眞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他日神游定何所。桐鄕應在浙江西。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了須還債。十口無家更累人。是處靑山可藏骨。他時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碧雲騢

士大夫作小說。雜記所聞見。本以為游戲。而或者暴人之短。以為喜怒。此何理哉。世傳碧雲騢一卷。為梅聖兪作。皆歷詆慶歷以來公卿隱過。雖范文正亦不免。議者遂謂聖兪游諸公間。官竟不達。懟而為此以報之。君子成人之美。正使萬有一不至。猶當為賢者諱。況未必有寔。聖兪賢者。豈至。是哉。後聞之。乃襄陽魏泰所為。嫁之聖兪也。此豈特累諸公。又將以誣聖兪。歐文忠歸田錄。自言以唐李肇為法。而少異者。不記人之過惡。君子之用心。當如此也。

何文縝

國朝狀元為宰相。自呂文穆公蒙正後。五十年間。相繼得者三人。王沂公。李文定。宋元獻。元獻後百餘年間。未有繼者。至靖康元年。何丞相文縝始為之。梓州臨潼。當兩蜀之衝。有廟極靈。凡蜀之舉子。入貢京師者。必禱於祠下。以問得失。無一不驗。文縝嘗語余。頃欲謁而忘之。翌日行十餘里。始悟。亟下馬還望。默禱而拜。是夕夢入廟廷。神在簾中。以誥投簾外。授文縝。發視之。略如今之誥。亦有詞文縝猶能成誦。略記有云。朕臨軒策士云云。得十人者。今汝裦然為舉首云云。具結銜具所授官。文縝覺而思曰。今廷試無慮五百人。而言十人。殆以是戲我耶。旣唱名。果為魁。而第二甲傅崧卿。以南省魁升附前甲末。始悟十人謂第一甲也。其所授官。與誥略同。文縝又言嘗詢他日。歷歷具吿。而不肯言。然為相不久。遂委身沙漠。亦嘗預知之否耶。

晏元獻

晏元獻公。雖早富貴。而奉養極約。惟喜賓客。未嘗一日不燕飲。而盤饌皆不預辦。客至旋營之。頃有蘇丞相子容。嘗在公幕府。見每有嘉客。必留。但人設一空案。一杯。旣命酒。果實蔬茹漸至。亦必以歌樂相佐。談笑雜出。數行之後。案上已燦然矣。稍闌卽罷遣歌樂。曰。汝曹呈藝已徧。吾當呈藝。乃具筆札相與賦詩。率以為常。前輩風流。未之有比。

張安道

張安道與歐文忠。素不相能。慶曆初。杜祁公韓富范四人在朝。欲有所為。文忠為諫官協佐之。而前日呂申公所用人。多不然。於是諸人皆以朋黨罷去。而安道繼為中丞。頗彈擊以前事。二人遂交怨。蓋趣操各有主也。嘉祐初。安道守成都。文忠為翰林。蘇明允父子。自眉州走成都。將求知安道。安道曰。吾何足以為重。其歐陽永叔乎。不以其隙為嫌也。乃為作書辦裝。使人送之京師。謁文忠。文忠得明允父子所著書。亦不以安道薦之非其類。大喜曰。後來文章當在此。卽極力推譽。天下於是高此兩人。子瞻兄弟。後出入四十餘年。雖物議於二人各不同。而亦未嘗敢有纖毫輕重於其間也。

張杜二公

張文孝公觀。一生未嘗作草字。杜祁公一生未嘗作眞字。文孝嘗自作詩云。觀心如止水。為行見眞書。可見其志也。祁公多為監司及帥。在外。公家文移書判。皆作草字。人初不能辯。不敢白。必求能草書者問焉。久之乃稍盡解。世言書札多如其為人。二公皆號重德。而不同如此。或者疑之。余謂文孝謹於治身。秋毫不敢越繩墨。自應不解作草字。祁公雖剛方淸簡。而洞曉世故。所至政事號神明。迎刃而解。則疏通變化。意之所向。發於書者。宜亦似之也。

李公武

李公武尙太宗獻穆公主。初名犯神宗嫌名。加賜上字遵。好學。從楊大年作詩。以師禮事之。死為制服。士大夫以此推重。私第為間燕會賢二堂。一時名公卿。皆從之游。卒諡和文。外戚未有得文諡者。人不以為過。其後李用和之子瑋。復尙眞宗福康公主。故世目公武為老李駙馬。所居為諸主第一。其東得隙地百餘畝。悉疏為池。力求異石名木。參列左右。號靜淵莊。俗言李家東莊者也。宣和間。木皆合抱。都城所無有。其家以歸有司。改為擷芳園。後寧德皇后徙居。號寧德坊。

柴宗慶

李公武旣以文詞見稱諸公間。楊大年嘗為序其詩。為間燕集二十卷。柴宗慶亦尙太宗魯國公主。貪鄙麤暴。聞公武有集。亦自為詩。招致舉子無成者。相與酹唱。舉子利其餘食。爭言可與公武並馳。眞宗東封。亦嘗獻詩。強大年使為之序。大年不得已為之。遂亦自名其詩為平陽登庸二集。鏤板以遺人。傳者皆以為笑。

呂文穆公

呂文穆公父龜圖。與其母不相能。倂文穆逐出之。羈旅於外。衣食殆不給。龍門山利涉院僧。識其為貴人。延致寺中。為鑿山巖為龕居之。文穆處其間九年。乃出從秋試。一舉為廷試第一。是時太宗初與趙韓王議。欲廣致天下士。以興文治。而志在幽燕。試訓練將賦。文穆辭旣雄麗。唱名。復見容貌偉然。帝曰。吾得人矣。自是七年。為參知政事。十二年而相。其後諸子卽石龕為祠堂。名曰肄業。富韓公為作記云。

蘇子瞻

子瞻在黃州。病赤眼。踰月不愈。或疑有他疾。過客遂傳以為死矣。有語范景仁於許昌者。景仁絕不寘疑。卽舉袂大慟。召子弟語當遣人賙其家。子弟徐言。此傳聞未審當實否。若果其安否得實。弔之未晚。乃走僕以往。子瞻譁然大笑。故後量移汝州謝表。有云疾病連年。人皆相傳為已死。未幾復與數客飲江上。夜歸。江面際天。風露浩然。有當其意。乃作歌辭。可謂夜闌風靜後□□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者。與客大歌數過而散。翌日。喧傳子瞻夜作此辭。掛冠服江邊。拏舟長嘯去矣。郡守徐君猷聞之。驚且懼。以為州失罪人。急命駕往謁。則子瞻鼻鼾如雷。猶未興也。然此語卒傳至京師。雖裕陵亦聞而疑之。

樂君

樂君。達州人。生巴峽間。不甚與中州士人相接。狀極質野。而博學純至。先君少師特愛重之。故遣吾聽讀。今吾尙略能記六經。皆樂君口授也。家貧甚。不自經理。有一妻二兒。一跛婢。聚徒城西。草廬三間。以其二處諸生。而妻子居其一。樂易坦率。多嬉笑。未嘗見其怒。一日過午未飯。妻使跛婢吿米竭。樂君曰。少忍。會當有餉者。妻不勝忿。忽自屛間躍出。取按上簡擊其首。樂君袒而走。仆於舍下。羣兒環笑掖起之。已而先君適送米三斗。樂君徐吿其妻曰。果不欺汝。饑甚。幸速炊。俯仰如昨日。幾五十年矣。每旦起。外授羣兒經。口誦數百過。不倦。少間必曳履慢聲。抑揚吟諷不絕。躡其後聽之。則延篤之書也。羣兒或竊效靳侮之。亦不怒。喜作詩。有數百篇。先君時為司理。猶記其相贈一聯云。末路淸談得陶令。他時陰德頌于公。又寄故人云。夜半夢回孤月滿。雨餘目斷太虛寬。先君數稱賞之。今老書生未有其比也。

東林

東林去吾山東南五十餘里。沈氏世為著姓。元豐間有名某者。字東老。家頗藏書。喜賓客。東林當錢塘往來之衝。故士大夫與游客勝士。聞其好事。必過之。沈亦應接不倦。嘗有布裘靑巾。稱回山人。風神超邁。與之飲。終日不醉。薄暮取食餘石榴皮。書詩一絕壁間。曰。西隣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白酒釀來緣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卽長揖出門。越石橋而去。迨躡之。已不見。意其為呂洞賓也。當時名士多和其詩。傳於世。蘇子瞻為杭州通判。亦和。用韓退之毛穎傳事云。至用榴皮緣底事。中書君豈不中書。雖以紀實。意亦有在也。

崔唐臣

崔唐臣。閩人也。與蘇子容呂晉叔同學相好。二公先登第。唐臣遂罷舉。久不相聞。嘉祐中。二公在館下。一日忽見艤舟汴岸。坐於船窗者。唐臣也。亟就見之。邀與歸。不可。問其別事。曰。初倒篋中。有錢百千。以其半買此舟。往來江湖間。意所欲往。則從之。初不為定止。以其半居貨。間取其贏以自給。粗足卽已。不求有餘。差愈於應舉覓官時也。二公相顧太息而去。翌日自局中還。唐臣有留剌。乃携酒具再往謁之。則舟已不知所在矣。歸視其刺之末。有細字小詩一絕云。集賢仙客問生涯。買得魚舟度歲華。案有黃庭尊有酒。少風波處便為家。訖不復再見。頃見王仲弓說此。

趙康靖公

趙康靖公。初名禋。直史館黄宗旦。名知人。一見公曰。君他日當以篤厚君子稱於世。因使改名約己。而忽夢有持文書示之。若公牒者。大書趙槩二字。初弗悟。旣又夢有遺之書者。題云秘書丞通判汝州趙槩。始疑其或喩己。乃改後名。後六年登科。果以祕書丞通判海州。但汝字不同爾。議者或謂汝字篆文。與海字相近。公夢中或不能詳也。旣稍顯。又夢與王文安公同入一佛寺。文安題壁云。刑部郞中知制誥趙槩。後十年。亦以此官入掖垣。遂為學士。禮部王文安公。為三司使同會。偶為書題名記云。自刑部郞中知制誥召入。兩人相顧大笑。此尤可怪。故康靖平生尤信夢。晚作見聞記。其一篇。書當時諸公間夢事甚詳。

淸波雜志

周 煇

裨將風鑑

高宗初被命渡河。隨軍一裨將某。善人倫。密語同列曰。大王神觀甚佳。此行必成大事。舍人觀察。亦保終吉。但資政氣貌甚惡。禍只在旦夕。資政謂王雲也。時以資政學士輔行。行至磁州。果被害於應王廟。中書舍人耿延禧。觀察使高世作。時皆參謀議於幕府。

普安寺

五代時。有僧某。卓菴道邊。藝蔬乞錢。一日晝寢。夢一金色黃龍。食所藝萵苣數畦。僧寤驚。且曰。必有異人至。已而見一偉丈夫。於所夢之所。取萵苣食之。僧視其狀貌凛然。遂攝衣延之。餽食甚恭。頃刻吿去。僧囑之曰。富貴無相忘。因以所夢吿之。且曰。公他日得志。願為老僧只於此地建一大寺。偉丈夫乃藝祖也。旣卽位。求其僧。尙存。遂命建寺。賜名普安。都人稱為道者院。則壽聖皇帝王封之名。已兆於此。

王黼

王黼一日在相國寺行香。見蔡京以太師魯國公揭牓。序立其下。深有羨慕之色。親厚者乘間叩之。黼曰。無他。不謂元長有許大官職。其人因言太宰若能承當一大事。元長官職不難致。黼識其意。乃身任伐燕之責。後亦致位太傅楚國公。且許服紫花袍。增益騶導。幷張靑羅蓋。塗金從物。略與親王等。寵遇埒於京。及夫事變適開封尹聶山。有宿怨。遣武吏追躡。戕於雍邱村民家。取其首以獻。以遇盜聞。議者惜不與童貫輩明正典刑。顧乃回枉如此。同時蔡攸翛亦賜死。翛聞命曰。誤國如此。死有餘辜。又何憾焉。乃飲藥。而攸猶豫不能決。左右授以繩。攸乃自縊而死。或以靖康刑戮為疑。識者云。祖宗特不誅大臣爾。若首禍賊黨。罪惡顯著。在天之靈。當亦不赦也。

韓魏公

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忽夜有攜匕首至臥內者。乃夏人所遣也。公語之。汝取我首去。其人曰。不忍。得諫議金帶足矣。明日。公不治此事。俄有守陴者。以元帶來。納留之。或曰。初不治此事。為得體。卒受其帶。則墮姦人計中矣。公嘆非所及。元豐間。亦有守邊者。一夕失城門鎖。亦不究治。但亟令易而大之。繼有得元鎖來歸者。乃曰初不失也。使持往合關鍵。蹉跌不相入。較以納帶。似得之。豈大賢千慮。未免一失乎。延安剌客。乃張元所遣。元本華陰布衣。使氣自負。嘗再以詩十魏公。公不納。遂投西夏而用事。迨王師失律於好水川。元題詩於界上寺云。夏竦何曾聳。韓琦未是奇。滿川龍虎轝。猶自說兵機。其不遜如此。熊子復著九朝通略。於康定元年。書華州進士張源。逃入元昊界。詔賜其家錢米。以反間之。却用此源字。

蔡京

徽宗召天下道術之士。海陵徐神翁亦至。神翁好寫字與人。多驗。蔡京得東明二字。皆謂東明乃向日之方。可卜富貴未艾。後京貶死潭州城南五里外東明寺。比之六賊獨免誅戮。或謂以其當軸時。建居養安濟漏澤。貧有養。病有醫。死有葬。陰德及物所致。其然乎。當是時。有司觀望。奉行失當。於居養安濟。皆給衣被器用。專雇乳母及女使之類。資給過厚。常平所入。殆不能支。致侵擾行戶。宣和初。復詔裁立中制。未幾遂廢。京之卒。適潭守乃其仇。數日不得殮。隨行使臣輩。 葬於漏澤園。人謂得其報。此說止見於靖康禍胎記。宣和間京師染色。有名太師靑者。迨京之殮無棺木。乃以靑布條裹屍。玆其讖也。

林靈素

宣和崇尙道敎。黃冠出入禁闥。號金門羽客。氣燄赫然。林靈素為之宗主。道官自金壇郞至太虛大夫。斑秩與庭臣同。靈素初除金門羽客。通眞達靈元妙先生。視中大夫。後馴擢至大中大夫。冲和殿侍晨。視兩府。道官同文官編入雜壓。仍每遇郊恩。封贈父母。一日盛暑亭午。上在水殿。熱甚。詔靈素作法祈雨。久之奏云。四凟上帝皆命封閉。唯黄何一路可通。但不能及外。詔亟致之。俄震雷大霔。霔皆濁流。俄頃卽止。中使自外入。言內門外赫日自若。徽宗益神之。宣和末。死於温州。未死間。先自籍平日錫賚物。寄之郡帑。且為治命。殮以容身之棺。棺中止寘所賜萬歲藤柱杖。封窆甚固。建炎初。唯下温州籍其貲而已。後數年。有內侍洗手劉太尉之姪。避地至長沙。於酒肆見一駞裘丈夫。負壁面坐。熟視。乃靈素也。劉叩先生何為至此。靈素曰。吾亡命爾。向不早為此。身首異處矣。倐失所在。靈素狡獪。幸震一時。及勢衰事變。復以譎詐遁去。異哉。後葬永嘉黃土山。先命見石龜方下棺。開穴深數丈。果得之。

陳東

陳東。字少陽。大學生。所上封事。主李伯紀丞相。力詆汪黃。建炎元年。死於應天府。被逮之際。作遺書寄其家。區處後事甚悉。死生之變亦大矣。神識如不亂。其帖今在其外孫括蒼潘景夔家。頃年許右丞翰。為作哀辭。具著本末。少暘初不識李丞相。李念伯仁因我而死。祀之家。同時上書被行遣者。歐陽徹。撫州人。高宗臨朝。嘗曰朕卽位。聽用非人。至今痛恨之。雖已各贈承事郞。與有報功迪身郞一名。猶未足稱朕悔往之意。可各贈朝奉郞。祕閣修撰。更與恩澤二名。撥賜官田十頃。建炎三年。又思張愨之遺直。陳東忠諫而死。二人皆葬鎮江府界。可令本郡致祭。嗚呼。哀卹之典至矣。少暘死之後。其家但仰給賜田。徹字德明。靖康初。虜犯闕。請質二子二女。而使穹廬御親王以歸。不報。死時年三十三。又有進士徐暉。乞借官入虜。奉親王歸。詔假暉通直郞往使。亦卒無聞。

李琦

東坡在黃岡。每用官奴侑觴。羣姬持紙乞歌詞。不違其意而予之。有李琦者。獨未蒙賜。一日有請。坡乘醉書東坡五載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琦。後句未續。移時。乃以却似城南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足之。獎飾乃出諸人右。其人自此聲價增重。殆類子美詩中黃四娘。

孫勉

煕寧中侍禁孫勉。監澶州堤。見一黿。自橫河順流而下。射殺之。繼而暴卒而入冥。為黿訴當償命。殿上主者。乃韓魏公。勉實故吏。乃再三求哀。公敎乞檢房簿。旣至陰府。如所敎。以尙有壽十五年。遂放還。韓魏公別錄所書。其略如此。魏公家傳。則云右侍禁孫勉。監元城埽。埽多墊陷。費工料。勉詢知有巨黿穴其下。乃伺出射殺之。數日。勉方晝臥。為吏追去。有黿訴。當往證之。旣至一宮闕。守衞甚嚴。吏云。紫府眞人宮也。勉仰視眞人。乃韓魏公。亟俯伏訴。公微勞之。曰汝當往陰府證事乎。勉述殺黿事。公取黃誥示之。謂曰。黿不與人同。彼害汝掃。殺之。汝職也。遣之使去。出門遂寤。事旣播揚。神皇謂輔臣曰。聞說韓琦為眞人事否。皆曰。未之聞也。上具道所以。咨嗟久之。二說不同。當以家傳為正。又一說。政和間方士王志老。語公之子吏部侍郞粹彥曰。紫府眞人。乃陰官之貴。未為天仙。又云。公亦嘗為十華眞人下侍者。粹彥曰然。

陶穀

陶尙書穀。奉使江南。恃才凌忽。議論間殆應接不暇。有善謀者。選籍中艷麗。詐為驛卒孀女。布裙荊釵。日擁篲於庭。穀一見喜之。而與之狎。贈以長短句。一日國主開宴。立妓於前。歌所贈郵亭一夜眠之詞。穀大慙沮。滿引致醉。頓失前日簡倨之容。歸朝坐此抵罪。文潞公帥成都。有飛語至。朝廷遣御史何郯。因謁吿。俾伺察之。潞公亦為之動。徧詢幕客。孰與御史密者。得張兪字少愚者。使迎於漢州。且攜營妓名王宮花者往。偽作家姬。舞以佐酒。御史醉中。取其領巾題詩云。按撤梁州更六么。西臺御史惜妖嬈。從今改作王宮柳。舞盡春風萬萬條。至成都。此妓出迎。遂不復措手而歸。二事切相類。一說王宮花一名陽臺柳。詩首句云。蜀國佳人號細腰。何字聖從。亦蜀人也。

曾魯公

紹興初。先人為丹徒簿。曾魯公丞相。時簿領金壇。為僚。意好甚篤。後曾待浙西帥幹闕。權嘉禾新塍稅。復相邂逅。一日。語先人連夕夢有俾更名。云名更方貴。曾元名偶有所避。改後名。蓋三十年前。已形於夢兆矣。自此參大政。再登宰席。一時寮舊無在者。深有推輓意。而先人故倦遊。但欲廟令以俟老。平生往返書尺。束如牛腰。散失殆盡。獨餘許祠祿一帖。曾素善飮。每醉則命徹俎拭案。語客曰。請卓子喫一服感應丸。復各舉一大白方散。煇幼卽接侍。風味高勝。晉宋間人也。

張懷素

張懷素。舒州人。自號落魄野人。崇寧元年。入京師。至大觀元年。事敗。牽引士類。一時以輕重定罪者甚衆。呂吉甫蔡元度。亦因是降責。蔡嘗語陳瑩中。懷素道術通神。雖蜚禽走獸。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誅少正卯。彼嘗諫以為太早。漢楚成臯相持。彼屢登高觀戰。不知其幾歲。殆非世間人也。自古方士怪誕。固多有之。未有如此大言者。士大夫何信之篤。惑之深耶。後又有婦人虞。號仙姑。年八十餘。有少女色。能行大洞法。徽宗一日詔虞詣蔡京。京飯之。虞見一大猫。拊其背語京曰。識此否。乃章惇也。京卽詆怪而無理。翌日。京對。上曰。已見虞姑邪。猫兒事極可駭。煕寧實錄。亦載賜蔡州尼惠普。號廣慈昭覺大師。惠普有妖術。朝士多問以禍福。富鄭公亦惑其說。

墨客揮犀

彭 乘

寇忠愍

寇忠愍初登第。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縣。時唐郞中謂方為郡。夕夢有人吿云。宰相至。唐思之。不聞朝廷有宰相出鎮者。晨興視事。而疆吏報寇廷評入界。唐公驚喜。出郡迓勞。見其風神秀偉。便以左輔待之。且出諸子羅拜。唐新飾勒韉。置廳之左。寇旣歸船。其子極白其父曰。適者寇屢目此。宜卽送之。寇果詢牙校。何人知吾欲此。對以十四秀才。旣而力為延譽。極於孫漢榜中第。由是成名。

郴連秀才

湖南之俗。好事妖神。殺人以祭之。凡得儒生為上祀。僧為次。餘人為下。有儒生行郴連道中。日將暮。遇耕者。問秀才欲何往。生吿之故。耕者曰。前有猛獸為暴。不宜夜行。此村下有民居。可以託宿。生信之。趨而前。始入一荒逕。詰屈。行者甚少。忽見高門大第。主人出見客。甚喜。延入一室。供帳赫然。肴饌豐美。旣夕。有婦人出問生所。闚其色甚妍。生戲一言挑之。欣然而就。生由是留連數日。婦人亦比夜而至。情意款呢。乃私謂生曰。是家將謀殺子以祭鬼。宜早自為計。我亦良家子。為其所刼至此。所以遣妾侍君者。欲以綴君留耳。生聞大駭。乃夜穴壁。與婦人同出。比明。行四十里。投近縣。縣遣吏卒捕之。盡得姦狀。前後被殺者數十人。前所見指途耕者。亦其黨也。於是一家盡抵極法。生用賞得官。遂與婦人偕老焉。

柳開

柳如京開。知蔡州。有監兵錢供奉者。亦忠懿之近屬也。乃父方奉朝請。在京師。開乘間來謁。造其書閣。見壁有繪婦人像。甚美。詰以誰氏。監兵對曰。某之女弟也。旣筓矣。柳喜曰。開喪偶已踰期。願取為繼室。錢曰。俟白家君。敢議婣事。柳曰。以開之材學。不辱於錢氏之門。遂強委禽焉。不旬日。遂成禮。錢不之敢拒。走介白其父。遂乞上殿面訴。柳開刼取臣女。仁宗問曰。識柳開否。不識。謂曰。眞奇傑之士也。卿家可謂得嘉壻矣。吾為卿媒可乎。錢父不敢再言。但拜謝而退。

崔刑部夫人

崔刑部樞夫人。太尉西平王女也。西平生日。中堂大宴。方食。有小婢附崔氏女耳語久之。崔女頷之而去。有頃復至。王問曰何事。女對曰。大家昨夜小不安。適使人往候。王擲箸怒曰。我不幸有此女。大奇事。汝為人婦。豈有阿家體不安。不檢校湯藥。而與父作生日。吾有此女。何用作生日為。遽遣走檐子歸。身亦續至崔氏家問疾。且拜謝敎訓子女不至。婣族聞之。無不媿赧。故李夫人婦德克備。治家整肅。貴賤皆不許時世粧梳。勳臣之家。特數西平禮法。

杜德

杜德。俗呼為杜麻胡。送鋪中卒也。附郵筒物至重者。他卒莫當之。德卽荷而去。曾不倦怠。一日。醉牽一虎。臥於鋪前。居人大驚。德卽枕而寐。食久方起。解縛縱虎而去。試訶之曰。復歸舊山。不得害人。虎瞑目若聽伏者。乃去。人始以此異之。數日後。典衣召等輩環坐共飮。曰。德性根好道。宿業所牽。未能脫去。乃此拘留。近因引虎。幾泄神妙。吾非久去矣。汝等善勤王事。無生怠忽。各宜保育。翌日。德果死。德惟一身。乃葬路傍。治平年大雨。水泛濫橫流。德墓壞。浮其屍出外。為耕夫立其屍於路傍。爪髮鬚眉皆不墮。叩之蓬蓬若空革。有識者復葬之。亦是異人也。

續墨客揮犀

彭 乘

龔冕仲

鄱陽龔冕仲。自言其祖紀與族人同應進士舉。唱名日。其家衆妖競作。牝雞或晨雊。犬或巾幘而行。鼠或白晝羣出。至於器皿服用之物。悉自變易其常處。家人驚懼。不知所為。乃召女巫徐姥者。使治之。時尙寒。與姥對爐而坐。有一貓正臥其側。家人指貓與姥曰。吾家百物皆為異。不為異者獨此貓耳。於是貓亦人立拱手而言曰。不敢。姥大駭馳去。後數日捷音至。二子皆高第矣。知妖異未必盡為禍也。

張杲卿

張杲卿丞相知潤州日。有婦人夫出經數日不歸。忽有人報菜園井中有死人。婦人驚往視之。號哭曰吾夫也。遂以聞官。公命屬官。集鄰里。就井驗是其夫與非。衆皆以井深不可辨。請出屍驗之。公曰衆皆不能辨。婦人獨何以知其夫。收付所司鞫問。果姦人殺夫。婦人與其謀。

異聞總錄

闕 名

耿愚

大觀中京師醫官耿愚。買一侍婢。麗而黠。踰年矣。嘗立於門外。小兒過焉。認以為母。眷戀不忍去。婢亦拊憐之。兒歸。吿其父曰。吾母乃在某家。時其母死。旣祥矣。父未以為信。試往殯所視之。似為盜所發。不見屍。還家。攜兒謁耿氏之隣。密訪婢姓氏。眞厥妻也。卽佯為販鬻者。徘徊道上。伺其出而見之。妻呼使前。與敍別意。繼以泣。語人曰。此為吾夫。小者吾子也。耿聞之怒。詬責之。曰。去年買汝時。汝本無夫。有契約牙儈可驗。何敢爾。夫訴諸開封。迹所從來。婢昏然不省憶。但云因行至一橋。迷路。為牙媼引去。迫於饑餒。故自鬻。牙媼亦言實遇之於廣備橋。求歸就食。遂鬻以償欠。京尹不暇究始末。命夫以餘直償耿氏。而娶其妻。耿氏不伏。夫又訴於御史臺。整會未竟。復失婦人。訟乃已。不一年。耿愚死。家亦衰替。

饒氏婦

撫州述陂。去城二十里。遍村皆甘林。大姓饒氏居之。家人嘗出游林間。見仆柳中空。函水可鑒。子婦戲窺之。應時得疾。歸家卽癡臥不復知之。遂有物語於空中。與人酬酢往來。聞人歌聲。輙能和。宛轉抑揚。韻有餘。音律小誤。必嗤笑指摘。論文談詩。率亦中理。相去咫尺。而莫見其形。僕妾有過。則對主人顯言。雖數十里外。田疇出納為欺。亦卽日舉白。無一諱隱。上下積忿厭苦。毆禳禱禬。百術備至。終無所益。凡數年。饒氏焚香拜禱曰。荷尊神惠顧。為日久。人神異路。懼不敢媟慢。以為神羞。欲立新廟於山間。香火像設。豐潔祇事。願神徙居之。各安其分。不亦善乎。許諾。自是寂無影響。饒氏自喜得計。營一廟甚華。卜日迎以祠。越五日至。言謔如初。饒翁責之曰。旣廟食矣。又為吾祟何也。笑曰。吾豈癡兒耶。如此高堂大屋。捨之而去。乃顧一小廟哉。饒氏愈益沮畏。訖子婦死。鬼始謝去。一家為之衰替云。

張鬼子

洪州州學正張某。天性刻薄。老而益甚。雖生徒吿假。亦靳固不與。學官給五日。則改為三日。給三日。則改為二日。他皆稱是。衆憾之。有張鬼子者。以形容似鬼得名。衆使偽作陰府追鬼。以佈張老。鬼子慨然曰。願奉命。然弄假須似眞。要得一冥司牒乃可。衆曰。牒式當如何。曰曾見人為之。乃索紙。以白礬細書。而自押字於後。是夜詣州學。學門已扃。鬼子入於隙間。衆駭愕。張老見之怒曰。畜生何敢然。必諸人使爾夜怖我。笑曰。奉閻王牒追君。張老索牒。讀未竟。鬼子露其巾。有兩角橫其首。張老驚號。卽死。鬼子出立於庭。言曰。吾眞牛頭獄卒。昨奉命追此老。偶渡水失符。至二十年。懼不敢歸。賴諸秀才力。得以反命。今弄假似眞矣。拜謝而逝。陳正敏遯齋閑覽。記李安世在太學。為同舍生戲以鬼符致死。與此頗同。然各一事也。

陶子

嘉興令陶彖。有子得疾甚異。形色語笑。非復平日。彖患之。聘謁巫祝。厭勝百方。終莫能治。會天竺辨才法師元淨。適以事至。元淨傳天台敎。特善呪水。疾病者飮之輒愈。吳人尊事之。彖素聞其名。卽詣謁。具狀吿曰。兒始得疾時。一女子自外來相調笑。久之俱去。稍行至水濱。遺詩曰。生為木卯人。死作幽獨鬼。泉門長夜開。衾幃待君至。自是屢來。且言曰。仲冬之月。二七之間。月盈之夕。車馬來迎。今去妖期逼矣。未知所處。願賜哀憐。淨許諾。杖策從至其家。除地為壇。設觀音菩薩像。取楊枝霑水。灑而呪之。三繞壇而去。是夜兒寢安然。明日。淨結跏趺坐。引兒問曰。汝居何地。而來至此。答曰。會稽之東。卞山之陽是吾之家。古木蒼蒼。又問姓誰氏。答曰。吳王山上無人處。幾度臨風學舞腰。淨曰。汝柳氏乎。輾然而笑。淨曰。汝無始以來。迷己逐物。為所轉溺於淫邪。流浪千刼。不自解脫。入魔趣中。橫生災害。延及無辜。汝今當知魔。魔卽法界。我今為汝宣說。有楞嚴祕密神呪。汝當諦聽。痛自悔恨。洗旣往過愆。返本來淸淨覺性。於是號泣不復有云。是夜謂兒曰。辨才之功。汝父之虔。無以加。吾將去矣。後二日復來曰。久與子游。情不能遽捨。願一舉觴為別。因相對引滿。旣罷。作詩曰。仲冬二七是良時。江下無緣與子期。今日臨歧一杯酒。共君千里遠相離。遂去不復見。

詹小哥

撫州南門黃柏路。居民詹六詹七。以接鬻縑帛為生。其季曰小哥。嘗賭博負錢。畏兄箠責。徑竄逸他處。久而不返。母思之益切。而夢寐占卜。皆不祥。眞為死矣。會中元。盂蘭盆齋前夕。詹氏羅紙錢以待享。薄暮。若有幽歎於外者。母曰。小哥眞亡矣。今來吿我。取一紙錢祝曰。果為我兒。能掣此錢出。則信可驗。當求冥助於汝。少焉陰風肅肅。數人探而出之。母兄失聲哭。亟呼僧誦經拔度。無復望其歸。後數月。忽從外來。伯兄曰鬼也。取刀將逐之。仲遽抱止曰。未可。稍前諦視。問其死生。弟曰。本懼杖而竄。故詣宜黃受傭。未嘗死也。乃知前事為鬼所詐云。

黃生

臨川畫工黃生。旅遊如廣昌。至秩巴寨。卒長郞巖館之。中夕。一婦人出燈下。頗可悅。乘醉挑之。欣然相就。詢其誰家人。曰主家婦也。自是每夕至。黃或窘索。必竊資給之。留連半年。漸奄奄病悴。巖問之。不肯言。初。巖嘗暱娼。妻不勝忿妬。自經死於房。雖葬。猶數為影響。虛其室。莫敢居。而黃居之。巖意其鬼也。吿之故。始以實吿。巖向空中唾駡之。徙黃出寓旅舍。是夕復來。黃方謀畏避。婦曰。無用避我。我豈忍害子。子雖遁。我亦來。黃不得已。留與宿。益久。黃慮其害己。馳還鄕。中途憩泊。納涼桑下。婦又至。曰。是賊太無情。相與好合許時。無一分顧戀意。忍棄我邪。宜速反。黃不敢答。但明心禱天地。默誦經。婦忽長吁曰。此我過也。初不合迷謬。至逢今日。沒前程畜生。何足慕。我獨不能別擇偶乎。遂去。其怪始絕。

郭銀匠

宋時袁州瀘蕭市之東。有銀匠姓郭。年三十餘。隻身獨處。市西有把賣嫗。常詣郭買賣釵鐶之屬。嫗女年十五六。一夕奔郭曰。願為君妻。郭駭之。女曰。妾慕君久矣。適得一計脫身。君無疑也。問故。曰適佯死。母殮我於棺中。妾啓棺而出。復掩之。母將空棺瘞之矣。不復我索也。郭置之密室。不令出入。月餘。母偶瞰郭亡。窺其室。見女所歛紅履在焉。推戶取之。呼吿鄰里曰。郭某盜開女墳。郭歸。鄰吿之故。大駭。女曰。母卒至。亟避之。忘收履焉。我姑避之。君勿慮也。女去。郭遂逃往潭州。早行十數里。女亦追至。同至潭州。久之。囊竭。女曰。妾善歌宮調。當有賞音。遂開場於平里坊下。歌聲遏雲。觀者如堵。日數百券。豪門爭延致之。日擲與金釵等。年餘。所積累萬。一日有髽角道人。身長九尺。撫郭背曰。千萬人觀此鬼傀儡。郭悟。挽之僻處。拜求濟度。道人令祝之東嶽廟。郭詣廟拜。至二更。見急走枷鎖女至東嶽後宮。忽仆地。則一死屍。乃知鬼投女屍也。遂傾資修廟。以贖女罪。厚禮焚殯之。夜夢女感謝泣別而去。

朱家犬

靑州老人朱先生。以賣藥自給。每攜一妻一妾一犬。往來贛州及南康縣。土人多識之。紹興丁丑歲四月。南康還至館。贛南黃岡。有村民來。稱母病。邀往其家診脈。問其居遠近。曰數里。朱卽從行。已至。則盡奪其貲囊。殺三人。埋於林間。犬隨而叫號。俄舍去。民逐之不及。徑還南康縣舊邸。以爪掊地。哀頓不已。邸人怪之。引詣縣。犬伏庭下。如有所訴。縣宰諭之曰。汝主人得非為姦盜所殺耶。吾當遣弓兵擒捕。犬卽搖尾引衆至埋所。發穴見屍。兵復語之曰。屍雖已見。當引我至賊家。犬又前導。盡獲凶黨。

沈推官

揚州節度推官沈君。居官頗強直。通判饒惠卿。尤知之。惠卿受代歸臨川。一府僚屬。出祖於瓜洲。前一夕。沈聞書窗外人語曰。君明日祿盡馬絕。為妻子言。愀然不樂。明日。將上馬。厥子牽衣止之。沈曰。饒通判相與甚厚。方為千里別。安得不送。策馬徑行。所乘馬蓋借於軍中者。惡甚。始出城。奔而墜。足絓 間。不可脫。馳四十里。及瓜洲方止。馭吏追及之。則面目俱敗。血肉模糊。不可辨識。舁歸舍。氣息殜殜。經一日而絕。惠卿憐其以己死。賻錢二十萬。郡遣夫力十餘輩。護柩歸。諸人在道相顧。如體冰霜。或時稍怠。則頭輙痛。類有物擊之。兩旁行者。皆見一綠袍官人。坐柩土。執梃而左右顧。至家乃已。後歲餘。其妻閻氏。白晝見旗幟。奄冉行空中。一人跨白馬蹀 而下。至則沈也。相慰拊良久。又徧呼諸子。誨以讀書耕稼之務。曰吾今為掠剩大夫。職業雄盛。無憶我。翩然而去。自是不復來。閻氏之客傳其事。

吳正國

淳煕四年春。鄱陽知縣吳正國。夢至冥府。若神祠然。通引吏兩人。左右拱手迎之入。正趨揖問。遂覺。以語館客揭椿年。頗惡之。揭曰。明府為土神主。神祇所宜敬也。後旬日。方旦聽訟。郡守遣吏督春衣錢甚峻。吳不暇食。升車亟出。謁坑冶使者貸錢。又詣府。覺小不佳。急歸車中。數拊軾趣行。未到邑百步。不可支吾。命訪一民家。遂少憩。適當武烈廟前。乃扶以入。家人奔來視之。已伏於胡床。不能語。頃刻而絕。廟中兩吏。正夢所見處也。吳洛陽人。為政有惠愛。民追思之。

太原府龍

太原府二龍威。靈甚著。廟貌特雄。府帥每至。必修整焉。常化形為靑蛇。人目為大靑小靑。小靑極暴猛。人不可犯。政和間。李祐普臣為帥。旣至。不肯致謁。寮屬共請。不對。方白晝視事。霹靂一聲。煙霧冥晦。咫尺不可見。有小竅。柙與袱皆穿。開視印已亡矣。李莫知所為。搜求浹旬。不獲。衆以為無雲而雷。必神物所致。知必二龍騁怒。力請往禱之。李不得已。詣其廟。焚香控懇。且謝不敏。方拜跪問。雷自神帳中出。直抵印柙處。遂絕。卽開柙。印在如初。李自是不敢慢。

韓元英

穎昌韓元英。字勤甫。晚仕金國。為汴洛輦運使。素奉事嶽帝甚謹。至降其家。將至時。盛張一室。焚香敬立以候。少頃肅然而來。或與人語音接。後一歲。神不肯臨。或吿都廂官辛君曰。韓運使且死。問其故。曰神棄之矣。不死何為。韓固與辛善。以吿。而憂之。急遣一親信僕。持香往岱岳祈謝。謂曰。聖帝唯享頭爐香。每將旦。啟廟時。廟令謁奠者是也。能隨其後。神必歆答。若遲緩頃刻。則飈馭登山。雖復控請。已不聞。汝當以先一日昏時。賂廟吏入宿。伺曉而禱。不然。必誤我事。僕受戒而去。旣入廟。憩於通天鼔架下。久行倦困。不覺睡熟。及覺。正門已開。但見羽儀騎從。赫奕甚盛。初疑以為廟令歸騶耳。而念常日不如此。旣乃聖帝輿出。徑詣東廂采訪殿。韓君乃荷械行於後。回首顧僕而東。僕知不及事。猶焚香旣畢。歸復命。妄云如所敕。韓責之曰。汝臥於鼓下。我實見汝。安得妄言欺我耶。自是才月餘而卒。辛幼安說。

崔福子

蜀人崔福子。寓居福建。三世仕宦。父仕至守。福子以蔭至承務郞某處幹官。而遊蕩不檢。尤喜賭博。嘉煕年間。父怒逐之。宿里中廟。中夜不寐。聞報曰。梓潼帝君至。廟神出肅。帝君中坐。言語應對。皆不可曉。久之。或曰。何有生氣。廟神曰。里人崔某。帝君曰。啞福子欲知前程事。至前下拜。曰帝君掌人間功名事。某三世仕宦。皆監司郡守。未知其前程所到如何。帝君曰。爾家富貴。皆爾高祖一人所積耳。曾祖以下。三世當秉鈞軸。而旣以富貴。率皆驕淫貪暴。故不復顯。今爾亦只可一任已。福子曰。某二子如何。帝君曰。長子可作州。次者可作漕。皆在四十年後。福子喜。廟神曰。君何事至此。福子吿以故。神曰。君父雖相逐。君母正相念。君幸急歸。母貽母憂。福子出廟。回顧則寂然無覩矣。遂歸。其母正號泣秉燭遍索。越三年。福子死。悟神言止一任者。三年也。至元江南歸附後。長子遇兵。三刀而死。蓋三刀為州字也。次子溺曹水。蓋曹水乃成漕字也。

李擢

隴西李沈者。其父嘗受朱泚恩。賊平伏法。沈乃逃而得免。旣而逢赦。以家產童僕。悉施洛北惠林寺。而過生焉。讀書彈琴。聊以度日。常與處士李擢為刎頸交。元和十三年秋。擢因謂沈曰。吾有故將適宋。迴期未卜。兄能泛舟相送乎。沈聞其去。離思浩然。遂登舟。初約一程。程盡。則曰兄之情豈盡於此。及又行。又言。有感。竟不能別。直抵睢陽。其暮。擢謝舟人而去。與沈坐汴堤月中。徐曰。承念誠久。兄識擢何人也。沈曰。辯博之士也。擢曰非也。擢乃冥官。頃為洛州都督。故在洛多時。陰道公事。故不任晝。乃得與兄同遊。今去陰遷陽。託孕於親。已五載矣。所以步步邀兄者。意有所託。沈曰。何事。曰擢之此身。藝難為匹。唯慮一捨此身。都醉前業。祈兄與醒之耳。然擢孕五載。寓親腹中。其家以為不祥。祈神呪佛之法。竭貨而為。擢尙未往。神固何為。兄可往其家。朱書產字令呑之。擢卽生矣。必奉兄絹素。兄得且去。後擢三歲。宜復來視之。且曰。主人孫久不產者。某以朱字呑之。生兒奇慧。今三載矣。思宿以占之。故復來也。可取兒抱臥。夜久伺掌人閉戶。卽抱於靜處呼曰。李擢記我否。兒當啼。啼卽掌之。再三問之。擢必微悟。兄宜與擢言洛中居處。及遊宴之地。擢當大悟。悟後。此生之業。無了遺矣。此時必醒素以歸。擢乃後榮盛。兄不可復得從容矣。兄聲名籍甚。不久當有大諫之拜。愼勿赴也。赴當非壽。此郡北二十里。有胡村。村前有車門。卽擢親身之居也。言訖泣拜而去。遲明。沈策杖訪之。果有胡氏。扣門求憩。掌人翁年八十餘。倚杖延入。旣命坐。似有憂色。沈問之。翁曰。新婦孕五載矣。計窮術盡。畧無少徵。沈因曰。沈道門留心。頗善呪術。不產之由。見之卽辨。遽令左右召新婦來。沈診其臂曰男也。甚明惠。有非常之才。故不拘常月耳。於是令速具產所帷帳床榻畢。沈執筆若祝香。朱書產字令呑之。入口而男生焉。翁極喜。奉絹三十匹。沈乃受焉。曰此兒不常也。三歲當復來。為君相之。言訖而去。及期再往。乃曰前所生子。今三歲矣。願得之一宿占相之。掌人喜而許焉。沈夜伺人靜。抱之遠處。呼曰李擢。今識我否。兒驚啼。沈掌之。曰。李擢何見我不記耶。又掌之。兒愈啼。掌兒問之者三四。兒曰。十六兄果能來此耶。沈因與言洛中事。遂大笑。言若平生。曰擢一一悟矣。乃抱之歸宿。及明朝。吿其掌人曰。此兒有重祿也。乃成家之貴人。宜保持之。胡氏喜。又贈絹五十匹。因取別。乃憶醒素之言。蓋以三才五星隱其成數耳。以沈食祿而誅。不食而免。其命乎。足以警貪祿位而不知其命者也。

永嘉項家怪

永嘉項家。為邪所據。時有一物。人形而髼首。出沒其家。自呼曰太公。項以為常。不為怪異。凡有所求。只於廚間呼太公。物則隨至。項妻有孕。思齋饅頭食。遂叫太公一聲。至二更餘。捧一甑蒸饅頭而來。蒸氣尙暖。越數日。人傳七尺渡頭人家設水陸齋。失了饅頭一甑。後項婦生一子。如冬瓜狀。無眉目。但有口能乳。方欲溺之。忽聞太公空中作聲曰。子不可溺。權以乳哺。當有以謝。踰兩月。項婦方抱子在床。忽太公寘白金二笏於床。奪抱此子而去。後其怪亦絕。

馬亮

馬少保公亮。少時臨窗燭下閱書。忽有大手如扇。自窗檽穿入。次夜又至。公以筆濡雄黃水。大書花押。窗外大呼。速為我滌去。不然禍及於汝。公不聽而寢。有頃怒甚。求為滌去愈急。公不之顧。將曉。哀鳴而手不能縮。且曰。公將大貴。姑以試公。忍致我極地耶。公獨不見温嶠然犀事乎。公大悟。以水滌去花押。手方縮去。視之無所見。

王泰

長慶元年。田令公弘正之失律鎮陽也。進士王泰客焉。聞兵起。乃出城南走。時兵交於野。乃晝伏宵行。入信都五六里。忽有一犬。黃色。隨來。俄而犬顧泰曰。此路絕險。何故夜行。泰默久之。曰。鎮陽之難耳。犬曰然。得逢揵飛。亦郞之福也。許揵飛為僕。乃可無患。泰私謂夫人行爽於顯明之中者有人責。行爽於幽冥之中者有鬼誅。今吾行無爽。於吾何誅。神祗尙不懼。况妖犬乎。固可以正制之耳。乃許焉。犬忽化為人。拜曰。幸得奉事。然揵飛鈍於行。請元從暫為驢。借揵飛乘之。乃可從行。泰驚不對。乃驅其僕下路。未數步。不覺己為驢矣。犬乃乘之。泰甚懼。然無計禦之。但仗正心而已。偕行十里。道左有物。身長數尺。頭面倍之。赤目而髯者。揚眉而笑曰。揵飛安得事人。犬曰。吾已委質於人。乃曰。郞幸弗怖。大頭者抵面而走。又數里。逢大面多眼者。赤光閃閃。呼曰。揵飛安得事人。又對如前。多眼者亦遁去。揵飛喜曰。此二物者。以人為上味。得人則戯投而爭食之。困然後食。今旣去矣。餘不足畏。更三五里。有居人劉老者。其家不貧。可以小憩。俄而到焉。乃華居大第也。犬扣其門。有應而出者。則七十餘老人。行步甚徤。啓門。喜曰。揵飛安得與上客來。犬曰。吾遊冀州不遇。迴次山口。偶事王郞。郞以違鎮陽之難。不敢晝行。故夜至。今極困。願得少休。老人曰。何事不可。因揖以入。館泰於廳中。盤饌品味果栗之屬。有頃而至。又有草粟筐貯伺馬。化驢亦飽焉。當食而揵飛預坐曰。倦行之人。夜蒙嘉饌。若更有酒。主人之分盡矣。老人曰。不待啓言。已令滌器。俄有小童。陳酒器。亦甚精潔。老人令揵飛酌焉。遂與同飮。數巡。揵飛曰。酒非默飮之物。大凡人之家樂。有上客而不見。復誰見乎。老人曰。但以山中妓女。不足侍懽。安敢惜焉。遽召寵奴。有頃。聞寵奴至。乃美妓也。貌稱三十餘。拜泰而坐其南。辭色頗不平。泰請歌。卽唱。老人請。卽必辭拒。犬曰。寵奴之不肯歌。當以無侶為恨耳。側近有花眼者。亦善歌。盍召乎。主人遽令邀之。少頃呼入。乃十七八女子也。其服半故。不甚鮮花。坐寵奴之下。巡及老人。請花眼卽唱。請寵奴卽不唱。其意愈不平。似有所訴。巡又至老人。執盃固請不得。老人頗愧。乃笑曰。常日請歌。寵奴未省相拒。今有少客。遂棄老夫耶。然以舊情。當末全替。請一曲。寵奴拂衣起曰。劉琨被段匹磾殺却。張寵奴乃與老野狐唱歌來。燈火俱滅。滿廳暗然。徐窺戶外。似明。遂匍匐而出。顧其廳。卽大墓也。馬繫長松下。舊僕立於門前。月輪正午。泰問其僕曰。汝向者何為。曰夢化為驢。為人所乘。而與馬偕食草焉。泰乃尋前路而去。行十餘里。天曙。逢耕人。問之曰。近有何墓。對曰。此十里內。有晉朝幷州刺史劉琨姬張寵奴墓。乃知是昨夜所止也。又三數里。路隅有朽髑髏。傍有穿穴。草生其中。泛視之。若四眼。蓋所召花眼也。而思大頭多眼者。杳不可知也。吾嘗以儒視世界。人死固有鬼。以釋觀之。輪迥之義。理亦昭然。奈何此妓牢落千載。猶歌於冥冥之中。則信乎視聽之表。聖賢有不言者也。

湖州漁人

紹興三十一年。湖州漁人吳一因。捕魚繫舟新城棚界民舍外。夜過半。聞岸上人相語曰。我曹寓是家已久。當為去計。移入此舟如何。或應之曰。此乃漁艇爾。又他處人。何可登也。明日東南上。當有船來。其中有兩朱紅合。及赤泥酒數缾者是。可隨以往。渠乃病人家親戚。來相問訊。又其家頗富。足稱我所須。皆曰然。言終而寂。吳生怪之。天欲明。起訪其事。乃此民舍正病疫。所謀者鬼也。遂徑往東南數里外艤泊。將驗之。果遇小舟來。望其中。物色同鬼言。急呼止。吿以夜所聞。大駭曰。乃吾壻家。今正欲往視其病。非君相救。一家且入鬼錄矣。盡以所攜酒炙為贈。致謝而反。

季元衡

季元衡。縉雲人。旣登科。調台州敎授。將往建康謁府尹。家有侍妾。忿主母不能容。常懷絕命之意。及是行。季以情禱妻曰。吾去後。切勿加以楚虐。萬一有不虞。恐費經護。必不可畜。候歸日去之。不難也。妻曰。但安心而行。吾不為此事。時方僑寓他處。數日到建康。已解擔。聞耳畔啾啾人聲。似其妾。而不見形狀。問之。泣曰。君纔出門。卽遭箠。勢不復可生。自經死矣。季為之哀泣解謝。欲回車。念業已至。欲弗信。又不忍。姑遣僕兼程歸。扣其事。且為家人作牒經邑。仍略疏葬埋之費。自是繼夕哀泣。及僕還云。宅內固全無事。某到時。侍人自持飯飯我。季曰。然則妄鬼假託。以惑我爾。是晚復至。季正色責之曰。汝為何等妖厲。顧敢然。不亟去。吾將請集道流。繩汝以法。答曰。實非此人。緣君初行日。疑心橫生。故我得以乘間造偽。今但從君丐佛經數卷。薄奠楮錢而已。

邢太尉宅中鬼

邢太尉。初南渡。寓家湖州德淸驛。湫隘不足容。謀居於臨安甚切。得薦橋門內王 太尉宅。纔為錢三千緡。或曰。都城中如此第舍。當直五萬緡。今不能什一。亦知其說乎。是宅久為妖厲所據。人不復堪處。故以相付。邢之內子。及姑慶國夫人者。皆倡言不可用。邢患之。稍稍語內子曰人言是否固未定。我將先驗之。然我或云無。汝終不以為信。盍擇謹厚二妾子偕行。庶可證其實。遂往。凡留半月。中外奧僻。無不臨履。夜寢於正堂。寂無一怖。歸家具言。且力詆前妄。二妾亦深贊屋廬之美。始盡室徒之。徙之日。物怪卽見。家人閨幃間密語。輒應於屋上。嬉侮諢褻。無所間斷。至蠱惑姬妾。恬不避人。於是盡悔其來。時宋安國在德淸。亟遣招致。為作法考攝。獲一鬼。械而囚諸北陰。已復一鬼出。又捕治之。俄復然。鬼自述兄弟四人。又有他宗從眷屬。幷同儕極多。宋施術已窮。亦厭倦。乃吿邢氏曰。玆地經兵虜之變。殺人無數。今日何勝治。不若建黃籙大醮拯拔之。吾當為主行。使超然受生。不與鬼為怨府。亦上計也。邢如其戒。捐錢二百萬。辦醮筵。鍊之夕。置瓫架上。冪以布。悉召滯魄集於中。宋約邢親舁至前。罄力不能舉。但覺瓫內索索如蟹行聲。訖事。用八健卒負出門。皆云壓肩上甚重。各若荷百斤耳。瘞之竹園深坎下。宅至今平寧。

温州敎授官舍

温州敎授官舍。有小樓。為鬼物所據。常拋擊瓦礫。歎息歌呼。時時書小紙擲於外。人不敢登。紹興二十九年。婺源李知已智仲。為敎授。將窮其怪。乃設几案筆硯於樓中。聯紙兩幅。題其上曰。汝為何物。或是伏尸遺魄。未獲超脫。旣能書字。當具平生吿我。我為汝呼僧徒誦經薦拔。無為棲滯於此。詒生人殃。是日晚。親扃其戶。明日。試諸生在學。其姪不待歸。遽啟之。答詞已盈紙。云妾姓陳氏。衢州西安人。甲子年。隨父來處州。値大水漂蕩。全家溺死。流尸到温州北門外。魂魄無所係。甇甇入城。過此廳門外。為土地邀留為侍妾。荏苒十五年。比者城南洪秀才。遣媒者來議婚。土地許自便。旦夕恐當出嫁。不復願此室矣。其言大略如是。字體纖弱。眞女子筆蹟也。呼智仲為樞密。學中士人皆見之。智仲怒姪之泄。以誕妄謝衆。而秘其事。後一月。始招僧誦金光明經。以薦陳氏。又別誦經。具疏回向土地。使早發遣之。自是一樓帖然。他日詢郡士云。洪秀才者。福州人。游學於温。亦以其年溺死。

陽春縣鬼

南恩州陽春縣。卽古春州。有異鬼。棲於主簿廨。能白晝形見。飲食言笑如生人。尤惡人言其狀。言之卽肆擾。主簿家極苦之。旦必拜。食必祭。奉事唯謹。有斑直為巡檢。初到官。簿招與飲。語及奇事。因訽此怪。未及對。鬼已立於巡檢後。簿色變起立。巡檢覺有異。引手捽之。鬼不勝。仆於地。巡檢且捽且毆。鬼顧簿哀鳴求救。簿力為請乃得脫。其家畏其必遷怒。終夕弗敢寐。到晚寂然無聲。啟戶。見壁間大書曰。為巡檢粗人。不足較。且去。自此遂絕。

盤門外僧庵

平江盤門外有僧庵。僧行數人共處。淳煕己酉八月。夜聞擊戶聲甚亟。啓關視之。則一女子也。攜銀裹粧壘。及數百錢。云家正數里外。歸省父母。値風雨不可前。願容托宿。不然。恐有意外性命之禍。佛法慈悲。幸垂哀愍。僧不得已納之。乃為掃一室。須臾。女含笑暱近。必欲促僧共榻。且恐以危言。曰若不我留。當死於此。僧又黽勉從之。迨曉。取錢付僧。倩買絹數尺。及脂粉之屬。懷之而去。某夕復來。後一城居祝秀才。以女墓在菴側。縱步訪僧。見粧壘在其室。疑是柩中物。遣僕呼其子驗之。果然。叩所從得。不肯言。乃訴於吳縣。縣逮治僧行。始道前事。祝氏父兄未之信。啟冢發棺。見女尸側目如生。手持所買絹脂粉在傍。冢外無損陷。只一竅。僅可容小兒拳耳。不勝駭歎。以衣覆其上。禱曰。汝若復能仰臥。則當再治葬。少時揭衣。已仰臥矣。慮終為家恥。竟舉而焚之。

文林子婦

致和中。鎮江府丹徒縣李主簿。被轉運檄往湖州方田。府差二吏曰徐璋。曰蔡禋與偕行。旣至境。館於近郊觀音院僧房。其傍一小室。扃鐍甚固。二吏竊窺之。見壁間挂美女子像。前設香火。知為殯宮。私自謂曰。我輩在旅凄單。若得如此來伴一笑。何幸哉。徐以扣僧。僧云郡人張文林。令為明州象山令。其長婦死。攢殯彼室淺土中。而委吾歲時供事。此其畫像也。是夕璋旣寢。禋寢未熟。見女子褰幃入。笑曰。汝旦晝有意羨我。故來相就。將與汝周旋。切勿語人。及無以為怪而生疑懼。禋欣然滿望。留之狎呢。自是與璋異榻。每夕必至。踰月矣。二吏以裝齎垂竭。啓主簿求暫歸。主簿曰。璋善筆札。吾不可闕。禋獨歸足矣。至夜女子來。問欲歸之故。禋吿之。女曰。我有金釵。遺汝持貨。足以少濟。願罷西去之役。卽拔頭上釵授禋。明日鬻於肆。得錢萬六千。而紿謂璋曰。適入城。偶逢鄕人。以此借我。今當共用之。毋庸歸也。璋默念我與彼同里巷。豈有鄕人至而不識之理。且聞禋夜夜若與人私語。恐異時敗。將為己累。乃著意伺之。一日天欲曉。正値女從禋榻而下。急掩之。仆於地。宛若初死者。衣冠儼然。咸驚怖不知所為。以實吿主僧。屬守視而拘二吏於官。付獄究鞫。復移文象山張令。遣老嫗詣寺發瘞。則已空矣。遂得免。未幾還丹徒。竟以憂駭得疾。禋璋幷殂。

山陽二士子

紹興十年。兩淮兵革甫定。避地南渡者。稍復還鄕。山陽二士子。歸理故業。道經淮揚。舍於北門外。日已暮矣。主人慰諭綢繆。云吾主張此邸。唯恐客留不久。然於二君之前。不敢不以誠白。是間殊不潔淨。又有盜。不可宿也。距此十里呂氏莊。寬雅幽肅。且有禦寇之備。願往投之。當以僕馬相送。士子見其忠吿。且素熟呂莊。頷之而去。主人殷勤惜別。仍屬回塗見過。遣兩健僕控馬。其行甚穩。夜未半。抵莊。莊幹出迎云。此地多鬼物。何為夜行。士子具道所以。方解鞍。僕馬屹立不動。亟躍下。取火視之。但見大枯竹兩竿。木橙兩條而已。卽碎而焚之。後亦無他。歷數月。再到其處。北門寂然。無所謂主人也。

房州司理男

乾道戊子歲。房州司理汪尹師。有男。年將弱冠。習舉子業。宿於外舍。講學勤苦。常至夜半乃寐。忽得疾。飲食盡廢。不復觀書。而茹痛不肯言。經月而死。久之。其乳母亦暴亡。三日復甦。云前政交代之室女。死於此。吾兒蓋與之相遇。今遂為夫婦。樂勝人間。欲取我往。如平生時看視。我責之曰。郞君幽婚。情同魚水。豈不念父母追悼乎。我若復留。誰與供過。兒感泣無語。我始得歸。予宗仁光基時為房陸尉。親見此事。

鶴林玉露

羅大經

韓蘄王夫人

韓蘄王之夫人。京口娼也。嘗五更入府。伺候賀朔。忽於廟柱下。見一虎蹲臥。鼻息齁齁然。驚駭。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衆。復往視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問其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密吿其母。謂此卒定非凡人。乃邀至其家。具酒食。卜夜盡懽。深相結納。資以金帛。約為夫婦。蘄王後立殊功。為中興名將。遂封兩國夫人。蘄王嘗邀兀朮於黄天蕩。幾成擒矣。一夕鑿河遁去。夫人奏疏言世忠失機縱敵。乞加罪責。舉朝為之動色。其明智英偉如此。

汪玉山

宋淳熙中。王季海為相。奏起汪玉山為大宗伯。知貢舉。且以書速其來。玉山將就道。有一布衣之友。平生極相得。屢黜於禮部。心甚念之。乃以書約其胥會於富陽一蕭寺。與之對榻。夜分。密語之曰。某此行或者典貢舉。當特相牢籠。省試程文易義。冒子中可用三古字。以此為驗。其人感喜。玉山旣知舉。搜易卷中。果有冒子內用三古字者。遂徑批上。置之前列。及拆號。乃非其友人也。私竊怪之。數日。友人來見。玉山怒責之曰。此必足下輕名重利。售之他人。何相負乃如此。友人指天誓日曰。某以暴疾幾死。不能就試。何敢漏泄於他人。玉山終不釋然。未幾。以古字得者來謁。玉山因問之曰。老兄頭場冒子。用三古字何也。其人泯默。久之對曰。玆事甚怪。先生旣問。不敢不以實對。某之來就試也。假宿於富陽某寺中。與寺僧閒步廡下。見室下一棺。塵埃漫漶。僧曰。此一官員女也。殯於此十年矣。杳無骨肉來問。又不敢自葬之。因相與默然。是夕夢一女子行廡下。謂某曰。官人赴省試。妾有一語相吿。此去頭場冒子中。可用三古字。必登高科。但幸勿相忘。使妾朽骨早得入土。旣覺。甚怪之。遂用其言。果叨前列。近已往寺中葬其女矣。玉山驚嘆。此事馮北山可久為余言。雖近於語怪。然亦不可不傅。足以祛人二蔽。一則功名富貴。信有定分。有則鬼神相之。無則雖典貢舉者。欲相牢籠。至於場屋亦不能入。此豈人之智巧所能為乎。一則人發一念。出一言。雖昏夜暗室。人所不知。而鬼神已知之矣。彼欲自欺於冥冥之中。而曰莫予云覯者。又惑之甚者也。

老卒

張循王之兄保。嘗怨循王不相援引。循王曰。今以錢十萬緡。卒五千付兄。要使錢與人流轉不息。兄能之乎。保默然久之曰。不能。循王曰。宜弟之不敢輕相援引也。王嘗春日遊後圃。見一老卒臥日中。王蹴之曰。何慵眠如是。卒起。聲喏對曰。無事可做。只得慵眠。王曰。汝會做甚事。對曰。諸事薄曉。如回易之類。亦粗能之。王曰。汝能回易。吾以萬緡付汝何如。對曰。不足為也。王曰。付汝五萬。對曰。亦不足為也。王曰。汝需幾何。對曰不能百萬。亦五十萬乃可耳。王壯之。予五十萬。恣其所為。其人乃造巨艦。極其華麗。市美女。能歌舞音樂者百餘人。廣收綾錦奇玩。珍羞佳果。及黄白之器。募紫衣吏。軒昂閒雅。若書司客將者十數輩。卒徒百人。樂飲逾月。忽飄然浮海去。逾歲而歸。珠犀香藥之外。且得駿馬。獲利數十倍。時諸將皆缺馬。惟循王得此馬。軍容獨壯。大喜。問其何以致此。曰。到海外諸國。稱大宋回易使。謁戎王。餽以綾錦奇玩。為招其貴近。珍羞畢陳。女樂迭奏。其君臣大悅。以名馬易美女。且為治舟載馬。以犀珠香藥。易綾錦等物。餽遺甚厚。是以獲利如此。王咨嗟褒賞。賜予優厚。問能再往乎。對曰。此戲也。再往則敗矣。願仍為退卒老園中。嗚呼。觀循王之兄。與浮海之卒。其智愚相去。奚翅三十里哉。彼卒者。頹然甘寢苔堦花影之下。而其胸中之智。圓轉恢奇。迺如此。則等而上之。若伊呂管葛者。世亦豈盡無也哉。特莫能識其人。無由試其蘊耳。以一敝衣老卒。循王慨然捐五十萬緡畀之。不問其出入。此其意度之恢弘。固亦足以使之從容展布。以盡其能矣。勾踐以四封之內外。付種蠡。漢高皇捐黄金四十萬斤於陳平。由此其推也。蓋不知其人而輕任之。與知其人而不能專任。皆不足以有功。觀其一往之後。辭不復再。又幾於知進退存亡者。異哉。

白羊先生

紹煕甲寅。孝宗升遐。光宗疾。不能喪。中外人情洶洶。襄陽兵官陳應祥。歸正人也。欲乘此為變。結約已定。其間一卒。買卜於市所謂白羊先生者。卜者詰之曰。此卜將何用。觀所占。是要殺爺殺娘底事。大不好。莫做却吉。其人色動。時都統馮湛帳前。適有一人在傍。知見。遂潛跡至一茶肆。與之語。紿以已得罪於湛。倘有所謀。願預一人之數。卒始不肯言。再三問之。乃以實吿。但深以卜不吉為疑。其人曰。若疑其不吉。當與汝同首。可轉禍為福。卒然之。然恐無驗。乃引其人詣陳曰。此人都統帳前人也。近偶得罪。可為內應。陳始不信。再三言之。乃與以白巾一。吿以期約。某人與卒。急詣湛吿變。時張定叟作帥。湛攜首狀吿定叟。時定叟方臥起。與湛密議定。復就寢。徐令具酒肴與客飮。遣數人請陳。及其他一二兵官同來。面以首狀及白巾詰之。陳辭屈。乃集衆於敎場。射殺之。二人及白羊先生皆補官。

馮京

馮京。字當世。鄂州咸寧人。其父商也。壯年無子。將如京師。其妻授以白金數笏。曰君未有子。可以此為買妾之資。及至京師。買一妾。立券償錢矣。問妾所自來。涕泣不肯言。固問之。乃言其父有官。因綱運欠折。鬻妾以為陪償之計。遂惻然不忍犯。遣還其父。不索其錢。及歸。妻問買妾安在。具吿以故。妻曰。君用心如此。何患無子。居數月。妻有娠。將誕。里中人皆夢鼓吹喧闐。迎狀元。京乃生。家貧甚。讀書於 山僧舍。僧有犬。京與共學者烹食之。僧訴之縣。縣令命作偸狗賦。援筆立成。警聯云。圑飯引來。喜掉續貂之尾。索綯牽去。驚回顧兔之頭。令擊節釋之。延之上座。明年。遂作三元。有詩。號 山集。皆其未遇時所作。如琴彈夜月龍魂冷。劍擊秋風鬼膽粗。吟氣老懷長劍古。醉胸橫得太行寬。塵埃掉臂離長陌。琴酒和雲入舊山。豐年足酒容身易。世路無媒着脚難。皆不凡。

廬陵惡少

淳煕間。廬陵有惡少子。曰晏。先以殺人減等流嶺南。行有日。逢其黨二人於市。晏目之曰。盍免我乎。二人不應而去。行數日。送徒者節其飮食。有害之之意。一夕止旅舍。二人者忽來。為酒饌饗晏。及送徒者。盡夕歌呼。至曉偕行。過荒林間。二人以白金一笏擲於地。抽刃言曰。晏吾兄弟也。汝能釋使逃。請以此金為謝。不然。不能俱生矣。送徒者欣然破械縱去。為疑冢道傍而反。越三十年。晏自淮駕巨艦來歸。資貨鉅萬。訪二人。皆死矣。妻子方貧。不能自活。晏哭祭其墓。盡哀。厚遺其妻子乃去。鄭毅夫過朱亥墓詩云。高論唐虞儒者事。賣君負國豈勝言。憑君莫笑金椎陋。却是屠沽解報恩。諒哉。

韓璜

紹興中。王鈇帥番禺。有狼籍聲。朝廷除司諫韓璜為廣東提刑。令往廉按。憲治在韶陽。韓纔建臺。卽行部指番禺。王憂甚。寢食幾廢。有妾。故錢塘倡也。問主公何憂。王吿之故。妾曰。不足憂也。璜卽韓九字叔夏。舊游妾家。最好歡。須其來。強邀之飮。當有以敗其守。已而韓至。王郊迎不見。入城乃見。岸上不交一談。次日報謁。王宿治具於別館。茶罷。邀游郡圃。不許。固請乃可。至別館。水陸畢陳。伎樂大作。韓踧踖不安。王麾去伎樂。陰命諸倡。淡糚詐作姬侍。迎入後堂。劇飮。酒半。妾於簾內歌韓昔日所贈之詞。韓聞之心動。狂不自制。曰汝乃在此耶。卽欲見之。妾隔簾故邀其滿引。至再至三。終不肯出。韓心益急。妾乃曰。司諫曩在妾家。最善舞。今日能為妾舞一曲。卽當出也。韓醉甚。不知所以。卽索舞衫。塗抹粉墨。踉蹡而起。忽跌於地。王亟命索輿。諸倡扶掖而登。歸船昏然酣寢。五更酒醒。覺衣衫拘絆。索燭覧鏡。羞愧無以自容。卽解舟還臺。不敢復有所問。此聲流播。旋遭彈劾。王迄善罷。夫子曰。棖也欲。焉得剛。韓璜之謂矣。

賴文政

自古盜賊。如黃巢儂智高。敗績之後。皆能脫身自免。巢髠髮為僧。題詩自贊。有鐵衣着盡着僧衣之句。智高敗後。惟金龍衣在。或謂入海。或謂奔大理國。淳煕間。江湖茶商。相挺為盜。推荆南茶駔賴文政為首。文政多智。年已六十。不從。曰天子無失德。天下無他釁。將欲何為。羣凶不聽。以刀脅之。黽勉而從。文政知事必不集。陰求貌類己者一人。曰劉四。以煎油糍為業。使執役左右。辛幼安為江西憲。親提死士。與之角。困屈請降。文政先與渠魁數人來見。約日束兵退。旣謂其徒曰。辛提刑瞻視不常。必將殺我。欲遁去。其徒不可。則曰。寧斷吾首。以降死。先後不過數日耳。其徒又不忍。乃斬劉四之首。使偽為己首以出。而文政竟遁去。官軍迄不知其首級之偽為也。

張魏公

苗劉之亂。張魏公在秀州。議舉勤王之師。一夕獨坐。從者皆寢。忽一人持刃立燭後。公知為刺客。徐問曰。豈非苗傳劉正。彥遣汝來殺我乎。曰。然。公曰。若是則取吾首以去可也。曰。我亦知書。寧肯為賊用。况公忠義如此。豈忍害公。恐公防閑不嚴。有繼至者。故來相吿爾。公問欲金帛乎。笑曰。殺公何患無財。然則留事我乎。曰。我有老母在河北。未可留也。問其姓名。俛而不答。攝衣躍而登屋。屋瓦無聲。時方月明。去如飛。明日。公命取死囚斬之。曰夜來獲姦細公後嘗於河北物色之。不可得。此又賢於鉏麑矣。孰謂世間無奇男子乎。殆是唐劍客之流也。

儒林公議

闕 名

王曾

王曾僕射。有台宰之量。每進擢時材。不欲人歸恩在己。初參大政。嘗薦蘇惟甫者。可當煩使。惟甫至京師。屢造其門。不敢輒語以私。一日久奉朝請。資用已乏困。旬澣吉旦。詣公。語餘。遂及身計。公答以它辭。惟甫退所館。已有特勅者在門。乃新命江淮都大發運使。實朝行之極選。乃王公日所署勅也。惟甫慚嘆久之。其他事多類此。范仲淹被遇極深。嘗贊之曰。久當朝柄。未嘗樹私恩。此人之所難也。公曰。恩若自樹。怨使誰當。識者以為明理之言。

隨隱漫錄

陳世崇

錢唐遊手

錢唐遊手數萬。以騙局為業。初願納交。或稱契家。言鄕里族屬吻合。稍稔。邀至其家。妻妾羅侍。室玩充案。屋宇華麗。好飮者與之沉酗同席。或王府。或朝士親屬。或太學生。狎戲喧呼。或詐失錢物。誣之倍償。好遊者與之放恣衢陌。或入豪家。與有勢者共騙之。好呼者或使之旁觀。以金玉質鏹。遂易瓦礫。訪之則封門矣。或詐敗以誘之。少則合謀傾其囊。或竊彼物為證。索鏹其家。變化如神。如淨慈寺前瞽嫗。揣骨聽聲知貴賤。忽有虞候一人。荷轎八人。訪嫗曰。某府娘子。令請登轎。至淸河坊張家疋帛鋪前少駐。虞候謂鋪中曰。娘子親買疋帛數十端。虞候隨一卒荷歸取鏹。七卒列坐鋪前。候久不至。二卒促之。又不至。二卒繼之。少焉棄轎皆遁矣。有富者揖一丐曰。幼別尊叔二十年。何以在此。引歸沐浴更衣。以叔事之。丐者亦因以為然。久之。同買疋帛數十端。曰叔留此。我歸請償其直。店翁訝其不來。挾丐者物色之。至其所。則其人往矣。有華衣冠者。買疋帛。令僕荷歸。授鑰開篋取鏹。坐鋪候久。晚不來店。翁隨歸。入明慶寺。如廁。易僧帽。裹僧衣以逃。戴生貨藥。觀者如堵。有靑囊腰纏者。雖企足引領。而兩手捧護甚至。白衫者拾地芥啣剌其頸。方引手抓。則腰纏失矣。有術士染銀為藥。先以水銀置鍋內。雜投此藥水。銀化煙去。銀在其中。或有欲傳之。欺以藥盡。重需市藥。則墮其計矣。殿步軍多貸鏹出戍。令母氏妻代領衣賜。出庫卽貨以償債。有少年高價買老嫗絹。引令坐茶肆內。曰候吾母交易。少焉復高價買一嫗絹。引坐茶肆外。指曰。內吾母也。錢在母處。取其絹。又入。附耳謂內嫗曰。外吾母也。錢在母處。又取其絹出門。莫知所之。嗚呼。盜賊姦宄。臯陶明刑則治。晉用士會。盜奔於秦。治之之法。在上不在下。

楓窗小牘

袁 某

趙韓王

趙韓王疾。夜夢甚惡。使道流上章禳謝。道流請章旨。趙難言之。從枕躍起。索筆自草曰。情關母子。弟及自出於人謀。計協臣民。子賢難違乎天意。乃憑幽祟。逞此強陽。瞰臣氣血之衰。肆彼魘呵之厲。倘合帝心。誅旣不誣管蔡。幸原臣死。事堪永謝朱均。云云。密對令勿發。向空焚之。火正爇亟。而此章為大風所掣。吹墮朱雀門。為人所得。傳誦於時。竟不起。

王至淸

呂夷簡有總髻交王至淸。以屢試不第。隱遯山壑。後以子簿幾縣薄遊京師。呂折簡召之。不赴會。仁宗詔廢郭后。呂實贊之。至淸寓書夷簡曰。僕初與坦夫讀書山寺。論家人一卦。坦夫獨以孔子反身二字。為此卦入證語。乃今天子第有取於威如之吉。使天下夫婦之主。不得終始其義。坦夫獨不可以反身之說諫之。而將順至此乎。安在其有證於尼父一言也。僕今知讀書與仕宦。自是兩截事。幸哉。天以布衣終我身也。雖然。坦夫自今永保祿位矣。何者。有所廢。必有所愛。能從人主所愛處。有勳力焉。亦必不愛爵祿。以愛其人於衆人之外也。此一牘也。先為相業唁。後為相位賀。惟坦夫兩受之。夷簡大怒。倂其子逐焉。

丁謂

丁謂傾意以媚萊公。冀得大拜。然事未可必。生平最尙禨祥。每晨占鳴鵲。夜看燈蕊。雖出門歸邸。亦必竊聽人語。用卜吉兆。時有無賴于慶。貧寒不振。計且必死凍餓。謀於一落第老儒。老儒曰。汝欲自振。必易姓名。當大濟耳。幸無忘我。慶拜而聽之。老儒遂改于為丁。易名宜祿。使投身於謂。謂大喜。收之門下。皆怪問之。謂不答。第曰吾得此人。大拜必矣。不旬月而謂果入相。此人遂以寵冠紀綱。雖大僚節使。無弗倚藉關說。不踰年而宜祿家十萬矣。老儒亦以引見。竟得敎授大郡。至今相傳。不解所謂。頃偶讀沈約宋書曰。宰相蒼頭。呼為宜祿。宜祿復姓丁。愈愜所念。莫謂晉公眼不讀書也。

厚德錄

李元綱

農家子

陳安節學士云。福州一農家子張生。幼時。父使持錢三千。入山市斧柯。遇村人有為逋負所迫。欲自經者。惻然盡以所賷贈之。而親釋縛。因坐石上。旁有人不相識。問饑渴乎曰然。指路隅竹萌令食之。堅不可咀。徐傾小瓢水於掌以飮之。生飮水。頓覺精爽非常。自此絕粒。忽識字。能為詩。頗言人未來事。後祝髮為浮屠。參善知識。何大圭自閩來云。此師所遇。乃鍾離先生。至今往來不絕。

韓魏公

韓魏公以使相出鎮相州。因祀宣尼。宿於齋館。夜有偸兒入其室。褰帷挺刃。顧謂公曰。不能自濟。故來求濟於公。公曰。几上器具。可直百千。盡以與汝。偸兒曰。非此謂也。願得公首以獻西人。公卽引頸。偸兒投刃稽 曰。以公德量過人。故來試公。然几上之物。已荷公賜。願公無泄也。公曰諾。明日於宅庫如其數取償之。終不以語人。其後為盜者以他事坐罪當死。乃於市中備言其事。曰。慮吾死後。惜公之遺德不傳於世也。

二宋

二宋丱角之年。同於黌舍肄業。有胡僧見而謂曰。小宋他日當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科。後十餘年。春試罷。復遇僧於廛邸。僧執大宋手而驚曰。公風神頓異昔時。能活數百萬命者。大宋笑曰。貧儒何力及是。僧曰不然。肖翹之物皆命也。公試思之。大宋俛思良久。乃笑而言曰。旬日前。所居堂下有蟻穴。為暴雨所侵。羣蟻繚繞穴傍。吾乃戲編竹為橋以渡之。由是蟻命獲全。得非此乎。僧曰。是也。小宋今歲固當首捷。然公終不出小宋下。二宋私相語曰。妄也。一歲固無兩魁。比唱第。小宋果中首選。章憲太后當朝。謂不可以弟先兄。乃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始信僧不妄。

竇禹鈞

竇禹鈞。范陽人。為左諫議大夫。致仕。諸子登第。義風家法。為一時標表。馮道贈禹鈞詩曰。燕山竇十郞。敎子以義方。靈椿一株老。僊桂五枝芳。人多傳誦。生五子。長曰儀。次曰儼。曰侃。曰偁。曰僖。儀禮部尙書。儼禮部侍郞。皆為翰林學士。侃左補闕。偁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僖起居郞。初。禹鈞家豐。年三十無子。夜夢亡祖亡父聚謂之曰。汝早修行。緣汝無子。又壽不永。禹鈞唯諾。禹鈞為人素長者。先有家童盜用房錢二百千。慮事覺。有女年十二三。自寫券繫女臂云。永賣此女。與本宅償所負錢。自是遠遁。禹鈞見而憐之。卽焚券。以其女囑妻曰。善撫養之。旣筓。以二百千擇良配。得所歸。後僕聞之。乃還。感泣訴以前罪。禹鈞不問。由是父子圖禹鈞像。晨興祝壽。嘗因元夕往延慶寺。於後殿階側。得遺銀二百兩。金三十兩。持歸。明日侵晨。詣寺候失物者。須臾。一人果涕泣而至。禹鈞問之。對曰。父罪犯至大辟。徧懇親知。貸得金銀。將贖父罪。昨暮以一親置酒。酒昏。忽失去。今父罪不復贖矣。公驗其實。遂同歸。以舊物還之。加以憫惻。復有贈賂。同宗外姻。有喪不能自舉。公為出錢葬之。由公而葬者。凡二十七喪。孤遺女及貧不能嫁。公為出錢而嫁之。由公而嫁。凡二十八人。故舊相知。雖與公有一日之雅。遇其窘困。必擇其子弟可委以財者。隨多寡貸以金帛。俾之販鬻。由公活族者。數十家。四方賢士。賴公舉者。不可勝數。公每量歲之所入。除伏臘供給外。皆以濟人之急。家惟儉素。無金玉之飾。室無衣帛之妾。於宅南建書院四十間。聚書數千卷。禮文行之儒。延致師席。凡四方孤寒之士。無供須者。公咸為出之。無問識與不識。有志於學者。聽其自至。故其子見聞益博。由公之門。登貴顯者。前後接踵。求拜公之門。必命左右扶公坐。受其禮。及公之亡。蒙恩深者。有持心喪三年。以報遺德。其後復夢亡祖亡父吿之曰。汝三十年實無子。壽且促。嘗吿汝。今汝數年以來。名掛天曹。陰府以汝有陰德。特延算三紀。賜五子。各顯榮。仍以福壽而終。後當留洞天充眞人位。言訖復謂曰。陰陽之理。大抵不異。善惡之報。或發於見世。或報於來生。天網恢恢。疎而不漏。此無疑也。禹鈞愈積陰功。年八十二。沐浴別親戚。談笑而卒。世稱敎子者。必曰燕山竇十郞云。

王繕

司門郞中王繕。濰州人。治三傳春秋。中第。再調沂州錄事參軍。時魯簡肅公宗道。方為司戶參軍。家貧。食口衆。祿俸不給。每貸於王。猶不足。則又懇王預貸俸錢。魯御下嚴。庫吏深怨之。訴魯私貸緡錢。州幷劾王。王諭魯曰。第歸罪某。君無承也。魯曰。某貧不給。以干於公。過實自某。公何辜焉。王曰。某碌碌經生。仕無他志。苟仰俸入。以養妻子。得罪無害。矧以官物貸人。過不及免。君年少有志節。明爽方正。實公輔器。無以輕過。輒累遠業。幷得罪何益。卒明魯不知。而獨受私貸之罪。魯深愧謝不自容。王處之裕如。無慊恨色。由是沉困銓管二十餘年。晚用薦者。引對吏部。狀其功過。奏內有魯姓名。時魯已參大政。立侍殿中。仁廟目魯曰豈卿耶。魯遽稱謝。且具陳其實。仁廟歎曰。長者也。先是有私過者。例改次等。由是得不降等。詔改大理寺丞。仕至省郞。累典名郡。晚年田園豐腆。子孫蕃衍。壽八十九卒。亦庇賢為善之報也。

李京

蘇子瞻云。慶曆三年。有李京者。為小官。吳鼎臣在侍從。二人相與通家。一日京薦其友人於鼎臣。求聞達於朝廷。鼎臣卽繳其書奏之。京坐貶官。未行。京妻謁鼎臣妻取別。鼎臣妻慚不出。京妻立廳事。召鼎臣幹僕語之曰。我來。旣為往還之久。欲求一別。亦為公嘗有數帖。為吾夫禱私事。恐汝家終以為疑。索火焚之而去。

賀織女

兗州有民家婦。姓賀氏。里人謂之賀織女。父母以農為業。其夫則負擔興販。往來州郡。賀初為婦。未旬浹。其夫出外經求。每一出。數年方歸。歸則數日復出。不聞一錢濟其母。給其妻。家貧無賴。閭巷呼為不孝之子。所得錐刀之利。別於他處供給小妻。賀知之。每夫還。但以欣然承事。飮食潄濯。必盡其力。未嘗微露風彩。言及小妻。及干以衣食。其夫自以有所慚負。則必非理毆駡之。婦亦不之酬對。其姑老且病。凍餒切骨。婦則傭織以資之。所得傭直。盡歸其姑。己則寒不營衣。饑不飽食。姑又不慈。日有凌虐。婦復益加恭謙。下氣怡聲。以悅其意。雖闇室無人之所。亦無怨歎。夫嘗挈小妻至家。賀則以女弟呼之。慇懃待之。略無慍色。賀為婦二十餘年。其夫在家。前後無半載。而能勤力奉養。始終無怨。可謂賢孝矣。此婦生於窮賤之門。口不知忠信之言。耳不聞禮義之訓。而能如此。雖古之淑哲。無以過也。故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斯言不謬矣。書之以備鑒戒。

林積

林積。南劍人。少時入京師。至蔡州。息旅邸。旣臥。覺牀笫間有物逆其背。揭席視之。見一布囊。其中有錦囊。又其中則錦囊實以北珠數百顆。明日詢主人曰。前夕何人宿此。主人以吿。乃巨商也。林語之。此吾故人。脫復至。幸令來上庠相訪。又揭其名於室曰。某年某月日。劍浦林積假館。遂行。商人至京師。取珠欲貨。則無有。急沿故道。處處物色之。至蔡邸。見其牓。卽還訪林於上庠。林具以吿曰。元珠俱在。然不可但取。可投牒府中。當悉以歸。商如其敎。林詣府。盡以珠授商。府尹使中分之。商曰。固所願。林不受曰。使積欲之。前日已為己有矣。秋毫無所取。商不能強。以數百千就佛寺作大齋。為林君祈福。林後登科。至中大夫。生子又字德新。為吏部侍郞。

孫公談圃

孫 升

陳學究

藝祖生西京夾馬營。營前陳學究。聚生徒為學。宣祖遣藝祖從之。上微時。獨嫉惡不容人過。陳時時開諭。後得趙學究。卽館於汴第。杜后錄陳之舊。召至門下。與趙俱為門客。然藝祖獨與趙計事。陳不與也。其後藝祖踐祚。而陳居陳州村舍。聚生徒如故。逮太宗判南衙。使人召之。居無何。有言開封之政。皆出於陳。藝祖怒問狀。太宗懼。遂遣之。且以白金贈行。陳歸半道。盡為盜掠。陳居村舍生徒日衰。飢寒。門館於驛舍。一夕醉飽而死。趙學究即趙普也。陳忘其名。崔伯易能道其詳。屢欲作傳。

趙抃

趙參政抃悅道初好神仙術。在成都。有僧上詩云。須向維摩頂上行。悅道遂悟。後有道士獻紫金盂。悅道拒不受。道士求金三兩易之。悅道曰。吾以三兩凡金換奇金。不可。在靑州。有何郞中。相傅晉時人。公招之至。則鬚髮皓白。肌膚如槁木。龍鐘幾不能步。而欱啖自若。悅道閔其羸。使兩吏扶掖而出。至門外。則行步如飛。吏還報。悅道大駭。使健步追之。己失所在。悅道後歸鄕里。一日。忽遍辭親友。其子屼。怪其形色異常。問後事。悅道厲聲斥之。少頃趺坐而化。

王靑

王靑。晏元獻公門下常賣人。自號王實頭。常遇奇士。傳一相術。時時相公之奴婢。輙中。夫人一日呼至堂下。靑遽相其女曰。此國夫人也。夫人笑曰。為我擇一佳壻。靑應聲曰。恰有一秀才。姓富。須做宰相。明年狀元及第。在興國寺下。元獻退朝。夫人具道其事。使人通好。明年。富黜於春官。晏以靑為妄。大悔之。未幾。富中大科。恩比狀元。卽大丞相鄭公也。靑有女壻時秀才。儀貌甚偉。衆以靑善相。必得非常人。靑曰。吾女命薄。安敢適富貴人。時亦非遠到。果及第而卒。

孫莘老

孫莘老知福州時。民有欠市官錢。繫獄甚衆。有富人出錢五百萬葺佛殿。請於莘老。莘老徐曰。汝輩所以施錢者何也。衆曰。願得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壞。佛又無露坐者。孰若以錢為獄囚償官逋。使數百人釋枷鎖之苦。其得福豈不多乎。富人不得已諾之。卽日輸錢。囹圄遂空。

淮南徐氏

藝祖從世祖征淮南。有徐氏。世以酒坊為業。上每訪其家。必進美酒。無小大奉事甚謹。徐氏知人望己歸。卽從容屬異日計。上曰。汝輩來。吾何以驗之。徐氏曰。某全家人手指節不全。不過存中節。世謂徐雞爪。迨上登極。諸徐來。皆願得酒坊。許之。今西樞曾布。其母朱氏。卽徐氏外生。亦無中指節。故西樞亦然。世以其異故貴。不知其氣所傳。自外氏諸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