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毛靠着教授日语,骗到了一些米和油,维持了两三个月,又“兜勿转”了。正在转念头的时候,恰好阿杨哥走来。

“阿毛哥!有什么新计划没有?”

“计划倒是有,不过要商借尊夫人一用。”阿毛笑嘻嘻地说。

“如果有利可图,内人定当效劳。”

阿毛哥和阿杨哥握了一握手道:“那么,谢谢你,请你到邮政局去租两只邮政信箱,这里是十块钱,你带去。”

“租信箱做什么?”阿杨哥有点诧异。

“你不必管,照我的话办就是。”

阿杨哥答应了,接了十块钱去了。

下一天,在《申报》上登出了一则广告:

富孀征求终身伴侣

兹有某富孀,年方花信,颇具姿色,夫死两年,遗有财产甚巨;因膝下犹虚,故急欲择人而事,兹拟征求年在四十以下之未婚男子,结为终身伴侣,日后愿供给资金,以为发展事业之用;如有诚意者,请附最近照相,投函邮政信箱六零六号,合则函约晤谈,不合恕不作复。

阿杨哥看了广告,问阿毛哥道:“你怎么弄这个玄虚?人家要是真的来应征,你叫哪一个富孀去对付呢?”

“所以,我说要商借尊夫人一用呀!”

“你简直是触我霉头,我又没有死,怎么我的家主婆会变了寡孀?”

“不说是富孀,能噱得动人吗?呆子!”

到了晚上,阿杨哥从邮局里拿了一大叠信回来,两人在灯下,立刻进行整理工作。

阿毛哥拟了一封信稿,叫阿杨哥和阿杨嫂帮着抄写,那信上的措词是:

接奉尊函,并附照片,甚合妾意,惟家父家母,头脑殊为陈旧,恐女流之辈,无择偶经验,难免受绐,故拟邀尊驾作一次简短之谈话,现请于某日某时,在南华茶室等候,当与家兄一同趋前,凭尊影与尊驾晤谈不误。

信是千篇一律的,不过所约的时间,却参差不同。

下一天,阿毛哥一早就到南华茶室去了!冒充富孀的阿杨嫂,今天也打扮得特别漂亮,跟了阿毛哥到茶室里,隔了两只桌子,分别坐下了,等候应征者的到来。

时针已指十点,按照程序,第一个应征的人应该来了。阿毛哥注意门口时,果然一个戴呢帽的人,匆匆而至。

阿毛哥抽出第一号照片,和那人的面孔核对之下,连忙招呼道:“赵先生,这里来。”

那位赵先生讪讪地坐了下来。

阿毛哥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那人,片上印着一行头衔:

上海慈善救济协会理事

毛霭理

“久仰!久仰!”赵先生笑嘻嘻地寒暄着。

阿毛哥悄悄地指了指坐在壁角里的阿杨嫂道:“那个梳油条式头发的,就是舍妹美丽。”

赵先生斜过眼去,见富孀打扮得十分华贵,真有几分美丽,心里先有点飘飘然。

阿毛哥对着赵先生,当面恭维了一番,又谈了一会立身处世之道,然后转到了正文:

“兄弟这几年来,致力于慈善事业,舍妹也帮了不少忙。最近我们会里,正在发起征募施粥施材捐款运动,目的是要筹集五十万现款,兄弟和舍妹,各捐了二万元,还预备向亲友方面捐一点,多少不计,随缘乐助,这也是无上功德的事。”说着,从袋里取出一册捐簿来道,“今天真冒昧,初次相见,就要破钞,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我们迟早是自己人,我给你写了十块钱上去吧!数目并不多,也好给舍妹一个良好的印象。”

赵先生一想,捐款也许是一种烟幕,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在窥测自己是否有良心;好在数目不多,便表示十分慷慨的样子道:“好的,好的!我对于慈善事业,向来也不敢后人。”

赵先生去了钱先生来,钱先生去了孙先生来,有的捐十元,有的为了讨好起见,还自动增加数目。阿毛哥在一天之间,就收入了一百数十元。明天换了一个地方,又是满载而归。

忙了两星期,阿毛哥统计一下,应征者一百四十人,每日接见十人,先后共计收入法币二千四百五十元,除去信箱租费、广告费、邮票、阿杨嫂戴的假钻饰,一应开支在内,成本不过二百五十元,净赚二千二百元,阿毛哥和阿杨哥夫妻平均分配,各得一千一百元。这一晚,他们便开了一个庆功宴。

“不但有钞票进帐,而且两个礼拜不要开伙仓,叉烧包子广州饭,尽着我吃,自有那些瘟生抢会帐,这个交易,真大可做得。”阿杨嫂在庆功宴上,眉开眼笑地说。

那些妄想和富孀结婚的应征者,从此不再接到对方的信。有人到邮局去调查时,那只信箱早已租借期满,换了新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