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病在临床上是一种比较复杂的病证,由于肝脏的生理功能较为重要,牵涉面也很广泛,因而发生病理变化时,往往影响许多方面,出现各种各样的证候。肝脏以血为体,以气为用。若肝脏血亏,即引起供血器官缺血等一系列证状。如果谋虑不遂,情志不舒,怒则伤肝,发为肝气、肝火。不但本脏有病变,还往往影响其他脏腑,如乘胃、克脾、侮肺、扰心、累肾等等,病情更趋复杂。现代医学中许多种疾病,如高血压、胃及十二指肠溃疡,某些血液疾病、肝炎、肝硬化以及各种神经官能症等,常表现有肝病证状。对于这些病,虽有不少的治疗方法,有时疗效不够理想,依据中医肝病理论进行处理,却能收到比较满意的效果。今将临床所见的肝病,举例分析如下:

一、医案

例1: 肾病综合征——肝阳头痛

王某,男性,22岁。住院号2512。因反复浮肿1年多,近两个月来又出现下肢、颜面浮肿及胸水,而于1964年3月5日经门诊收住院。

入院后根据明显浮肿、胸水、腹水、大量蛋白尿(++++)等特点,西医诊断肾病综合征,中医诊断水肿。从反复发作1年余,结合腰痛、脉细数等证,符合脾虚、肾亏、阴水浮肿。入院后考虑浮肿较重,予中西医结合治疗。中药五皮饮等利水消肿;西药用去氢考得松10mg,1日4次,双氢克尿塞50mg,1日2次。服药后尿量明显增多,1周后浮肿消退,尿蛋白减为(++),红细胞偶见,白细胞1~3个,颗粒管型转阴性。2周后尿蛋白即完全阴转,血球、管型亦(–)。与此同时,中药不变,将去氢考的松迅速减量为10mg,1天3次。1周后再减为5mg,1天4次。于此过程中,患者突然出现剧烈头痛,以前额、两太阳为重,伴头晕、烦急、口干、口苦、面色潮红,舌尖边红绛,脉象转为细弦滑数。血压由118/70mmHg上升为134~140/85~90mmHg。当时根据中医四诊分析,患者平素肾亏,近来症状突变,乃水不涵木,肝阳上亢所致。考虑到发生骤然,或许与西医用激素有关,遂转用滋肾清肝。处方如生地、熟地、菟丝子、山药、枸杞子、制首乌等,只加一味菊花以清头目。服药4剂后,头痛不减,改方泄肝潜阳。药为生地6g,白芍9g,枸杞子9g,菊花4.5g,白蒺藜9g,钩藤9g,生石决12g,夏枯草12g。

服药两剂后,头痛即完全消除,烦急好转,面色潮红亦减轻,但舌质仍红,脉弦数。原方又进两剂,脉弦数渐平,舌红渐减。此后着重补养肝肾之阴,减轻潜阳。调治10余剂后,面红减退,肝阳全告平息。

例2: 慢性粒细胞型白血病——阴虚肝旺

聶某,男性,46岁。住院号3768。因头痛、心悸3个月,于1964年3月13日经门诊收入院。

缘患者于3个月前突然发冷发烧,伴胸痛、咳嗽,吐白黏痰。当即至某医院,胸透右上肺炎变,白细胞75×109 /L,中性粒细胞93%,诊为肺炎。以抗生素治疗感染,肺部炎症很快被控制。但发现白细胞很高,一直维持在52.4×109 /L~124×109 /L。肝大肋下2cm,中等硬度,脾缘在肋下约3cm,诊断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未予特殊治疗。住院约1个月后出院。但此后经常感到头晕、眼花、头沉、头痛、心慌、心悸、失眠、多梦,浑身无力,饭后腹胀,大便量少,每天1次。1个月前来本院门诊,诊断为气血亏损,用益气养血之归脾汤(党参、黄芪、当归、白术、龙眼肉等)治疗,不见好转而入院。

望诊:面色晦暗,舌质红。切诊:脉象濡滑。

西医查体:慢性病容。皮肤无出血点。颌下左右各有蚕豆大淋巴结1个,质地硬,无明显压痛。肝大锁骨中线肋缘下5cm,剑突下7cm,脾脏肋缘下3cm,质地均较硬,无压痛。

实验室检查:血常规:血红蛋白125g/L,红细胞4.23×1012 /L,白细胞145×109 /L,血小板43×109 /L。骨髓象:增生明显活跃。原始粒细胞1%,早幼中性粒细胞16.5%,中幼嗜酸性粒细胞4%,晚幼中性粒细胞30%。分叶中性粒细胞32.5%,早幼红细胞1.5%,中幼红细胞2.5%,晚幼红细胞4%,幼淋巴细胞0.5%,单核细胞1%。粒∶红=11∶1。

诊治经过:根据患者主证为头晕,头痛,伴有心悸,气短,周身乏力,口干,口苦,偶有耳鸣,脉象弦滑数,舌质红,均为阴虚肝旺现象。开始治以滋阴平肝,养心安神,处方如下:

细生地9g,制首乌9g,杭白芍9g,丹参6g,潼白蒺藜各9g,钩藤9g,炒枣仁9g,炙远志4.5g,朱茯神9g。每日1剂,分头两煎,早晚服。

3剂药后,头晕减轻,10剂后,头晕大减,心悸,气短明显好转,睡眠较前安稳多了。3月30日白细胞计数为125×109 /L。以后方剂仍以滋阴平肝为主。适当养心安神。因食欲不振,当加砂仁,陈皮开胃。4月6日白细胞下降至36.7×109 /L。4月14日~4月27日白细胞维持在14.7×109 /L~53×109 /L之间。从5月初开始,因患者腹胀明显,食后更甚,舌苔薄腻,脉滑,有胃不和现象,逐改用枳术丸加减:炒白术6g,枳实6g,槟榔9g,杭白芍9g,茯苓9g,陈皮6g。8剂后,腹胀明显减轻。但此后白细胞明显上升,5月3日白细胞计数149×109 /L。5月8日复受外邪侵袭,肺内蕴热。有咳嗽,鼻塞,又从辛凉解表,清肺化痰,外感渐解。这一阶段,白细胞上升显著。5月9日白细胞159×109 /L,5月12日203×109 /L,5月19日高达250×109 /L。精神体力极度衰弱,嗜卧少动。回顾初期用滋阴平肝治疗,白细胞有所下降。目前根据舌红口干苦,脉细弦数等,又转回当初养阴清热,主药生地、白芍、丹皮、丹参、首乌等。口干,口苦,脉象细数等阴虚内热现象逐步消失,自我感觉也不疲乏了,精神如常,舌红亦渐退。与此同时,白细胞数5月25日为81×109 /L,5月27日为51×109 /L,6月1日下降至45×109 /L,以后一直维持在45×109 /L~52×109 /L之间。查体肝大缩小为锁骨中线肋缘下2.5cm,脾大肋下2cm。

例3: 高血压病、梅尼埃病、脑炎后遗症——肝风眩晕

李某,女性,35岁。住院号370。因发作性眩晕,头痛10年,加重1周,而于1964年2月6日下午4时30分经门诊收入院。

缘患者于18岁起,在每次来月经前常感觉眩晕,头痛。1954年因怀孕至本市某医院检查,发现有高血压,未予治疗。1956年起,眩晕、头痛加重,绝大部分发生于月经前,也与情绪有关。1周前宿疾又发,头晕不敢睁眼,视物如隔一层纸,头痛以两侧为重,伴有严重恶心,脖颈发硬,无抽搐、瘫痪。5天来感心慌、气短,但无明显呼吸困难及尿少、浮肿现象。

望诊:独头摇动,面色发红,两目紧闭,舌体颤抖。舌尖红,苔薄腻。切诊:脉象细弦。

西医查体:血压160/110mmHg,急性病容,头部颤抖。心尖部轻度吹风样收缩期杂音,主动脉第二音较肺动脉第二音亢进,心律齐。

诊治经过:患者主证眩晕,从不能站立,伴有恶心,说明病情较重。特别从独头摇动,舌体颤抖,诊断肝风。病程已10年之久,结合脉细,说明有血虚一面,从而肝阳进一步发展。入院后因肝阳、肝风现象明显,治疗着重平肝息风。处方如下:

生地12g,白芍12g,白蒺藜9g,天麻6g,钩藤6g,生石决12g,炙全蝎1.5g,左牡蛎12g,天竺黄6g。

3剂药后,肝风现象即明显减轻,头不颤抖,眼睛敢睁开,面带笑容,也不觉恶心了,而与此同时,血压亦下降为140/80mmHg。但至夜间仍较兴奋,不易入睡。原方基础上去全蝎加枣仁9g,照顾心神。此药服3剂后,因失眠顽固,曾加安乐神帮助安眠。共住院20天,服中药20剂,出院时头晕等肝风现象完全消失,心悸减轻,睡眠也较前好转,血压下降为130/90mmHg。

例4: 神经衰弱、缺铁性贫血——血虚肝郁

吕某,女性,25岁。住院号3605。因头晕3年,加重半年,于1964年1月7日下午4时经门诊收住院。

患者3年来经常眩晕,两目干涩,视物昏花,时或胸中满闷,喜太息,失眠,多梦,心悸,气短,身倦乏力,腰痛,膝软,食欲不振,不吃亦不饥,胃脘有时不舒,时而恶心,下肢轻度浮肿,大便干燥难解,常六七日一行,频转矢气,小溲短赤。近半年来诸证加重,眩晕严重时不能行走,在门诊长期服药,效果不佳。

望诊:体质消瘦,气色白,精神萎靡,唇舌色淡,舌尖红,苔薄腻。闻诊:声音低微。切诊:脉象濡细。西医查体:营养稍差,贫血貌。实验室检查:血红蛋白85g/L,红细胞2.5×1012 /L,血小板141×109 /L。

诊治经过:根据病程较长,诸证以虚弱为多。从眩晕、目糊等,知为肝血不足。患者为女性,有胸闷、太息等症,说明还有肝郁不舒存在。肝脏藏血不足,可以继发心血不足。子盗母气,肝病累肾,也可引起肾亏证状。患者有心悸,腰痛等,系心肾亏损现象。四诊合参,诊为血虚肝郁,心肾不足。治疗开始以养血益气为主,适当照顾心、肾,并加入理气开胃的助消化药物,处方为:当归9g,黄芪15g,熟地12g,杭白芍9g,党参9g,柏子仁9g,五味子9g,茯苓9g,白术9g,广郁金6g,半夏曲9g,炙甘草9g。3剂药后,由于患者肝郁胸闷,气机不畅,胃纳呆滞等表现明显,转从疏肝和胃,处方如下:

醋柴胡4.5g,制香附6g,广郁金4.5g,杭白芍9g,炒枳壳6g,炒竹茹6g,焦白术4.5g,朱茯苓9g,清半夏9g,陈皮6g,厚朴花9g,焦三仙各9g。

6剂药后,头晕减轻,已不恶心,原方减厚朴花加当归9g,再服5剂。药后一般情况转佳,精神舒畅,头晕消除,后由于连日来晚间脐腹疼痛,根据大便检查,有蛔虫卵,予中药驱虫,改从心肝两经养血安神治疗。处方:

全当归9g,杭白芍9g,熟地9g,白蒺藜9g,天麻4.5g,龙眼肉9g,朱茯神9g,炒枣仁9g,炙远志9g,生龙牡各12g,陈皮4.5g,麻仁滋脾丸每天1丸。

服8剂药后,病情好转,已能入睡,夜梦减少,二便如常。至此,血红蛋白上升为110g/L,好转出院。

例5: 过敏性结肠、胆道感染、慢性胆囊炎——肝胃不和

尹某,女性,36岁。住院号3456。因食少、消瘦15年,右上腹痛2年半,加重1年,于1963年11月7日经门诊收住院。

缘患者于1949年起,经常胃脘不适,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反复发作。1950年开始,体力逐渐衰弱,稍事劳累,即感心慌、气短、头晕、乏力,身体瘦削。1955年开始,时或发作全腹疼痛,通常以右下腹为重,严重时出现包块,大便时干时稀,不发烧。曾经某医院两次钡透,诊断为过敏性结肠炎,给予一般药物治疗,腹痛当时稍有减轻,但此后仍经常有发作。

1962年10月,不明原因发生右上腹绞痛,向右肩、腰背部放射,伴有剧烈之恶心,呕吐,吐物除胃内容外,并有蛔虫,未注意眼睛是否有黄染,不伴发冷发烧。当即至某医院,经十二指肠引流,诊断为胆囊炎。予控制感染,右胁疼痛未减。

一年来身体愈加衰弱,常感两胁、两乳及少腹疼痛,食欲很差,饭后上腹饱满,呃逆频繁,大便干稀不定。近两个月来,每天只吃饭三四两,因而身体越发衰弱,稍一行动,即心慌气短,整日浑身无力,夜眠不安,经少色淡。

望诊:体质薄弱,肌肉消瘦,精神萎靡,面色萎黄无泽,唇舌略淡,苔薄白。闻诊:声音低微无力,不愿多讲话。切诊:脉象细弱无力。

诊治经过:患者得病时间较长,症状较多,但归纳起来,基本可分为两组;一部分为心脾血虚症状;一为肝胃不和症状。心、脾、肝、胃病变往往相互影响,促进病情恶化。因而分清标本、缓急、先后进行处理,是很重要的。根据“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原则,患者有肝气横逆,胃不和降,故开始治以疏肝和胃,不急于滋补。处方:

炒白术6g,云茯苓9g,砂仁2.4g,陈皮4.5g,佛手4.5g,香橼4.5g,木香3g,法半夏4.5g,香稻芽9g。

6剂药后,食欲明显增进,大便转为正常,精神较佳。但胁、腹胀痛未减,并感头晕、心悸。原方加重疏肝,适当安神,加制香附6g,青皮4.5g,炒枣仁9g,茯苓9g。进6剂后,胁、腹胀痛减轻,头晕、心悸好转。继服3付,维持疗效。此后右胁偶有剧痛发作。改服柴胡疏肝散方,7剂后,胁痛发作减少,依久痛在络,遂用下方治疗:

杭白芍6g,紫丹参6g,制香附6g,广郁金6g,延胡索4.5g,金铃子4.5g,青陈皮各4.5g,广木香3g,大砂仁2.4g。

7剂后,一般情况平稳,食欲很好,胁痛不重,二便正常。前后共服药29剂。体重由入院时82斤增加至92斤。肝胃不和好转,心脾血虚现象明显,以后即着重补益心脾气血,调理本元,病情逐渐好转而出院。

二、讨论

运用中医肝病理论,治疗西医内科疑难杂症,每能取得良好效果。我们体会,成败的关键,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必须严格地进行辨证

一般说来,西医诊断一经确立,治疗较为固定。而中医诊治疾病与此不同,通常变动较大,随时以证候表现为转移,并不固定在一个诊断上进行治疗。而且,其中还包括复杂的标本、主次的鉴别,以及在处理上的先后、缓急等不同。如例1诊断为肾病综合征,一般于高度水肿阶段,中医常以脾肾阳虚为主,属阴水范畴。应用中药加激素治疗,水肿有一定程度消减。然而患者出现了严重头痛等副作用。这时,从中医角度来看,便首先要考虑到,这种头痛的出现,在病机上是否与水肿有联系?如为同一病因基础,就要统一进行处理,不必特别另起炉灶。若为两个问题,那就必须区别标本,分清缓急、先后处理。一般将新出现而严重痛苦的症状为标,先加处理,所以治疗的矛头应指向头痛。且头痛的持续存在,实际上也影响到激素的进一步使用。一般在不停用激素的情况下,处理这种头痛,较为困难。我们根据辨证论治原则,转而抓住头痛主证,从头痛本身特点出发,综合兼证,包括舌苔、脉象,认为符合肝阳一般特征。运用平肝潜阳法治疗,仅仅3剂药便收到了异乎寻常的效果。从而不仅解除了患者的严重痛苦,也给今后继续应用激素,促进本病恢复,创造了有利条件。又如例2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此病一般表现为贫血,肝、脾、淋巴结肿大。倘然对号入座,就会将本病一概认为是血虚或积聚。而有可能千篇一律采用养血或软坚法治疗,恐怕很难收到明显效果。我们治疗此病,根据中医望、闻、问、切四诊,收集有关资料,综合进行分析。这一病例诊为阴虚肝旺,使用滋阴平肝的方法治疗。结果不仅使顽固的眩晕、心悸消除,且与此同时,白细胞计数亦逐渐下降而获得显著疗效。又如例5,西医诊断为过敏性结肠、胆道感染、慢性胆囊炎。在病程后期,胆道感染、胆囊炎表现突出,这时如不进行辨证,认为西医诊断是感染发炎,机械结合而予以清热解毒、消炎止痛,就不一定很合适。我们没有跟着炎症跑,而依据中医理论进行分析,诊断有肝胃不和、心脾血虚是主要的发病机制,并分别考虑标本缓急,先解决肝胃不和的问题。这样,一方面解除了标急,也给下一步用补法奠定了基础,这就说明了辨证论治法则的重要与优越。

(二)必须严格地进行论治

肝病不仅本身证状复杂,牵涉面广,且证和证之间,与其他脏腑之间,关系甚为密切,常常相互影响。但在临床工作中,我们体会到:只要对肝病概念清楚,认证准确(包括病机分析),治法合理,用药恰当,疗效是很好的。肝病证候虽多,归纳起来,不外肝脏气分与血分两方面的异常。前者包括肝郁、肝气、肝火;后者如血虚、肝阳、肝风等。下面就本文病例中所表现的肝病,从有关理、法、方、药方面,加以简要讨论。

1.阴虚肝旺

(1)肝阳头痛:肝阳上逆的产生原因,主要由于肝血不足或肝阴虚,肝阳相对偏亢所致。而肝阴虚常见原因除血虚引起者外,肾阴不足,水不涵木亦为主要原因。如例1患者,早有肾亏基础,而在使用激素后便易于诱发肝阳上逆。在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根本上有肝血亏损,肝阴虚或肾阴不足的病变存在。所以,应将肝阳上逆作“本虚标实”证看待,不能认为纯实证。

肝阳上逆的主要表现为头痛。但这种头痛通常具有如下特点:①头痛的部位:一般在两侧太阳穴附近为重,或偏在一边,所说偏头痛即属此类。②头痛的性质与程度:暴裂痛或隐隐作痛,于生气着急后更为加重。③头痛的时间:反复发作,时轻时重。不同于肝火、肝气头痛,来势急骤,存在短暂,很快消失。④头痛的伴随症状:肝阳头痛常同时伴有严重眩晕、眼前冒金花、烦急、易怒、睡眠多梦等症状。由于肝阳亢的性质偏热,接近于火,故常有舌尖边红,脉象细弦数等征象。有时也暴露出肝血不足、肝阴亏或肾虚本象。例1完全符合这些情况,因而诊断为肝阳头痛。

(2)阴虚肝旺:临床极为常见。阴虚多指肾阴肝血不足,肝旺系肝的病态亢进,包括本身的阳热炽盛及肝火,肝旺是在阴虚基础上发生的,是继发的。临床表现肝旺与阴虚两组证候。例2符合这一诊断。但本例患者除阴虚肝旺外,还有许多心经症状。在生理情况下,内脏之间通过相生、相克关系维持正常。当发生病理变化时,也将相互影响。一个脏器产生病变,可通过子母等关系,涉及到其他内脏。此外,各脏腑本身的健康情况,亦为病的进退的决定因素之一。肝血虚以后,一般较早、较易影响心脏。主要是通过以下两方面进行影响的:①母病累子:由于肝脏藏血,阴虚不足,肝虚血少,心血必然随之不足,所说“母病及子”。事实证明,在肝血虚时,心慌、心悸等证状最为常见,且较早出现。②肝火忧心:肝脏内寄相火,心为君火,容易相互影响。当肝火炽盛时,常诱发心火旺,而表现心烦、心悸、神情不安、多梦、失眠等证状。

治疗肝旺,一般用平肝潜阳的方法,使之平静下来。但由于肝阳上亢是在阴亏基础上产生,还必须结合养血滋阴,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临床上具体运用时,可有侧重,阳亢明显,加重潜阳;阴虚突出,着重滋阴。例1、例2便是应用这些不同方法收到疗效的。由于肝阳上亢性质偏热,用药切忌辛温香燥,助长火势。

2.肝风:肝风多由于血少、阴亏、木燥而致主风。因不由外邪引起,故亦称为内风。根本上是个虚证。临床上也有因热极生风的,如流行性乙型脑炎、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等,这种动风,虽由外邪引起,但阴分必伤,不能认为是完全的实证。肝风的表现,轻者为头晕,目眩,耳内蝉鸣,肢体麻木,手指蠕动;重者有头、舌颤抖,全身抽搐,甚至角弓反张等。此证能使人猝然昏厥,不省人事,因有手足抽搐现象,一般也有称为“痉厥”者。例3完全符合肝风的诊断。治疗方面,由于考虑肝风的根本原因是血少、阴亏,故处方同样采用生地、白芍养血滋阴为基础,加用镇肝息风药物。我们体会,一般于肝风发作严重时,偏重息风,往往能收到良好的效果,如例3就是如此。

3.血虚肝郁:肝脏的主要生理作用之一是藏血。眼能视,手能握,脚能走,都要依靠肝脏供血充足。血虚以后,尤易于产生肝郁,这是因为肝木需要血来滋养,水来涵濡,土来培育。

(1)肝血虚:肝血虚的表现有以下特点:①病程绵长:除大失血起病急剧外,一般发病缓慢,患者常是慢慢地感觉出证状。由于病程绵长,治疗一时难取得效果。②证状较多:原因是肝脏功能复杂,与外周组织器官联系密切;本身变化也较大,在肝血虚基础上能产生许多并发证,如血虚发热,血热妄行出血,以及肝阳、肝风等等。肝血虚主要的证状,为眼睛视觉的异常,详见例4。由于肝为“罢极之本”,负责濡养筋肉、络脉、指甲等。所以肝血虚以后,患者会感到全身疲乏,无力,手麻,筋惕肉 ,指甲脆弱。治疗肝血亏时,要针对引起血虚原因解决问题。一般血虚补血,是正规治法,如无效时,可增加益气或补肾,提高补血效果。后两种治法,特别是在有气虚或肾亏时重用。

(2)肝郁:多发于青年或中年女性。主要临床特征,是神态受到抑制,肝气郁结于内。表现为时时郁忧不乐,沉默少言或多疑善感,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头脑不清,胸胁不畅,脘间窒塞,作一次深呼吸才觉痛快。肝脏郁结的治疗,由于其症状表现为抑郁,偏于安静,故不宜过重疏气或降气镇压。根据《内经》所说“木郁则达之”的法则,应使之气机舒畅条达而胸怀开朗。常采用“舒肝解郁”的方法。用药一般宜于轻轻调理,芳香舒气,如香橼、郁金、青陈皮、佛手、玫瑰花、代代花等。由于肝郁常常发生在血亏基础上,故舒气最好结合养血,标本同治。理气药大多辛温香燥,要注意用之,如剂量过大,时间过久,或配伍不好,容易耗损阴血,甚则进一步煽风点火,促进病情恶化。从这方面来看,治肝郁时,加用不同程度的养血滋阴药,也是适宜的。本例完全符合这一诊断。

4.肝胃不和:由于肝脏具有刚强的特性,本脏生病以后,往往有害其他脏腑,特别是乘胃、克脾,临床极为常见。

(1)病因病机:肝病所以能害胃,一方面说明肝气有余;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胃土本身虚弱。从虚实来说,肝胃不和是一种实中夹虚证。胃虚功能减弱,产生痞满、积滞等,可表现为实的征象。故就胃本身来讲,又可进而分为本虚标实。所以说实在肝,可以是完全的实证,也可能为相对实证,即因虚致实,如在血虚基础上产生的肝气等,也可以超常克胃,引起肝胃不和。从例5病史来看,就是这种情况。

(2)临床表现:肝胃不和的临床表现有肝旺与胃病两组证候:①肝气:肝旺常见为肝气。肝气的临床症状与肝郁相反,表现为易于冲激多变,如特别爱发脾气,肝气走串则左右胸胁反复疼痛,上逆则头昏脑胀,横逆最易影响脾胃。②胃不和:主要是胃虚弱和功能减低所产生的一些表现,如纳少,食呆,嘈杂,嗳气,呃逆,食入不化,脘间痞满,甚则恶心、呕吐等。肝气犯胃,严重影响胃气阻滞,能引起剧烈胃脘痛,所说肝胃气痛,临床很为常见。西医所说胃肠神经官能症和胃与十二指肠溃疡及慢性胆囊炎等,经常有属于中医肝胃不和或肝胃气痛者。

(3)治疗:治疗肝胃不和,根据“肝强胃弱”的特点,应抑强扶弱。但临床表现难得有均等情况,常有所偏,因而治疗也应有侧重,不能一律等分或始终固定在某一方面。抵制肝旺时,应针对其性质,采取对策。如为肝气,针对症状表现兴奋亢进的特点,用疏泄、平气或降逆等措施。扶助胃弱,应根据虚的程度与气阻食滞的具体情况,给予治疗。一般于纳少、胃脘痛胀时,和胃调气,帮助消化,较为常用。如例5就是应用这种方法,收到比较满意效果。

三、小结

通过以上5个病例的报告与讨论,使我们深深体会到,祖国医学的辨证论治法则是极其重要的。尽管现代医学认为某些西医病属疑难杂症,但我们仍应客观地、冷静地分析患者的表现,严格辨证,进行治疗,每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能单独凭着西医诊断,拿不定主张,而放弃向疾病作斗争的决心。

[李英麟.江苏中医,196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