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天真论第一
此篇言先天真气、后天真精,实保命之原,延生之本也。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廼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徇,音循。廼,乃同。长,上声。
注:昔,往昔。黄帝,姓公孙,少典之子,为有熊国君,以土德王,故称黄帝。因居轩辕,又号轩辕氏。生,谓初生。神灵,智慧也。弱,谓少稚。能言,能语言也。幼,谓孩提。徇,严谨貌。齐,一也。长,年长。敦,厚也。敏,明也。成,谓化成。登天,登天子位。天师,即岐伯。余,我也,黄帝自称。闻,传闻。上古,往古。人,指众人。春秋,年纪也。度,越也。动,举动,动作,行为。衰,弱也。今时,当今之时。年,寿也。半百,五十岁也。时,时运。世,世俗。异,不同也。失,丧失也。
讲:今夫天真之道非上圣不能知,亦非上圣不能穷。黄帝者,在昔之上圣也。生而聪明,如神之灵。虽初生时,即能语不泛涉,言言有物,且持身严谨,存心专一。冲幼已能徇齐,守己笃厚,做事精勤,壮长愈觉敦敏。非天真上圣,其谁能有此哉?故成而登天子位时,乃问于天师岐伯曰:余闻上世之古人,其年寿皆度越百岁,而行动作为不见衰微。无如今时之人,其年仅四十、五十,不过半百耳,而行动作为即不堪其衰微者,岂今之时运世俗,与古不同乎?抑或今人不知保养,将自丧失其天年乎?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批]问阴阳如何法?曰:消息进退而已。术数如何和?曰:生克制化而已。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俱,音居,平声。
注:岐伯,黄帝臣名。术,道也。数,度也。道,保全天真之道。法,效法。和,翕和。谷,谓之食;水,谓之饮。动,谓之起;息,谓之居。节,限制也。常,定规也。妄,虚伪也。用力,谓之作;过作,谓之劳。形,形体。神,精神。俱,全也。去,死也。
讲:天师岐伯承黄帝之问,乃起而对曰:上世古人,知此保养天真之道者,皆效法天地之阴阳,而寒暑难伤,翕合五行之术数,而摄养得法,[批]言寒暑则五风六气皆在其中,谁为阴,谁为阳,必有能辨之者。五行,外应时序,内应脏腑,知其孰为旺气,孰为间气,孰为化生,孰为化绝,则摄养之法得矣。一饮一食有节制,患不生于饥渴醉饱,一起一居有常规,变不伏于冷暖逸劳,且不妄用其力而过作,不妄图其功而过劳。身体安舒,绝无外致之灾;血气调和,焉有内伤之疾?所以外而形骸与内而神气,皆能俱全,得以尽终其天所与之年寿,越度百岁而乃去也。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乐,音洛,入声。
注:不然,不同也。浆,水也。竭,涸也。耗,虚耗。散,散失。持,守也。满,盈也。御,谓调养。务,专务也。快,乐也。逆,悖也。
讲:今时之人不同也,贪于口腹而以酒为浆,其神乱矣;喜于有为而以妄为常,其气耗矣;不知谨身而醉以入房,其精败矣。夫以一切嗜欲而竭涸其精神,以无穷虚耗而散失其元精,欲尽终天年也,得乎?况不知保爱精气,持守于盈满之时,调养元神,时御于淡定之天,徒专务夫快心之事,以逆悖夫养生之乐,一起一居,毫无节制,又安能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也哉?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批]虚邪主内伤,贼风主外感。避之有时,恬澹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批]气从以顺,虽指身内流行之气言,却是天地四时之气,应时而至者,我身即从而受之,亦顺适而无所反背也。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智愚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乐,音洛,入声。
注:虚邪者,因纵嗜欲,脏腑虚而受邪也。贼,邪也。风,气也。贼风,四时之邪气也。恬澹者,清心也。虚无者,守静也。真气,真元之气。闲,闲散。欲,私欲。安,安舒。惧,恐惧。劳,劳苦。倦,倦怠。朴,实也。劳,动也。惑,蔽也。危,殆也。
讲:今夫内伤外感,实致病之原,故上古知道之圣人其以养生之道,教戒下愚也,皆谓内而虚邪,外而贼风,避之当有其时。如果能清心寡欲,恬淡自如,闲邪存诚,虚无是守,则真元之气,自从而凑之矣。况气聚者精凝,气静者神定,内守既坚,外邪难犯,疾从何地而来乎?是以服其教者,其志常闲散而少私欲,其心常安舒而不恐惧,其形虽劳苦而不倦怠,其气皆从凑而多顺适。且各从其欲,而无所贪;皆得所愿,而无不足。所以美其食,不存膏梁之见;任其服,不动文绣之心;乐其俗,不着豪华之想。一任崇高者高,卑下者下,皆不相羡慕也。其民如是,故人谓之曰朴。惟其朴,是以目不妄视,而一切嗜欲不能劳其目;心无邪思,而一切淫邪不能惑其心,无有余不足之念;而一切智愚贤否,皆不惧于物。恬澹虚无如此,故有合于保全天真之道,所以能长享夫天年也。然古人之皆百岁而不衰者,岂有他术哉?以其天真完全,故身不危殆也。
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耶?将天数然也?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长,俱上声。
注:材力,犹精力也。天数,谓气数也。盛,壮盛。更,换也。至,来也。任冲二脉皆奇经,任主胞胎,冲为血海,任为气属阳,冲为血属阴。月事,月经也。女子经行,常对月而下,故曰月经。真牙,谓尽头牙。极,尽也。坚,实也。焦,枯也。堕,落也。三阳,谓太阳、少阳、阳明。虚,虚弱。坏,败坏也。
讲:黄帝问曰:年度百岁不衰,既在能保天真矣。若夫年至衰老,而无生子之道者,其人之精力不足乎?抑将天之气数使然乎?岐伯对曰:人之生子,恃乎肾气。而肾气之盛衰,与时为消长。如女子之肾气,阴血也,本太初真气所化,生于地二之阴火,成于天七之阳火,故女子必七岁而肾气始盛。[批]生于阴者,成于阳,不得其阳,其阴不动,故女子之血阴也,必待七岁。坤六加一,乾阳来复,其血始盛。肾主骨,而骨之余为齿,是以更换。气行血,而血之余为发,是以加长。由一七而至二七,年日长,肾日盛。太初真气所化之阴血,名曰天癸者,感阳而至。其时主胞胎之任脉已流通矣,主血海之冲脉已强盛矣。每月经动血行,其事恒以时下而无过不及,故能有子。由二七而至三七,正肾气均平之时,故尽头牙生,身体长极。由三七而至四七,如月到十五,正材力之半,故筋骨坚实,发长至极,身体于时盛壮。物壮则老,天数然也。故至五七而营于面,循于发际之阳明脉,渐渐衰微,是以面始焦枯,发始堕落。至于六七,不独阳明脉衰,即太阳、少阳之脉并衰于上,故面皆焦枯,发之苍者始白。至于七七,天数已终,其时主胞胎之任脉虚而不实,主血海之冲脉衰而短少,天癸竭尽,地道为之闭塞矣。所以化生之形坏,无有生子之道也。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枯。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今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长,俱上声。藏,平声。
注:实,充足也。溢,满也。泻,倾泻也。劲,强刚劲而力强也。颁白,头半百半黑也。极,谓疲惫。去,犹落也。筋弛,谓之解;骨痿,谓之堕。
讲:男与女异质,故天癸之数亦异焉,何也?盖男子之肾气,阳精也,本太始元气所化,生于天三之阳木,成于地八之阴木,故丈夫必八岁而肾气始实。[批]生于阳者必成于阴,不得其阴,其阳不动,故男子之精,阳也,必待八岁,乾三之气乘乎坎位,其精始盛。肾气实,是以发长而齿更焉。至于二八,肾气强盛,太始元气所化之阳精,亦名天癸者,感阴而至,于是肾气溢满而泻出。其时男精女媾,阴阳通和,所以能有子也。至于三八,肾气平均,无有余不足,筋骨劲强,无衰败虚损,故真牙生而身长极焉。至于四八,如日正当午,实材力之半也,其时精足,故筋骨隆盛,其时血和,故肌肉满壮。然而盛极必衰,若由四八而至于五八,肾气从此渐衰矣。肾衰则血少,故发为之堕;肾衰则骨坏,故齿为之枯。迨至六八,三阳之气衰竭于上,不独面颊焦枯,即发与鬓毛,亦半白矣。甚至七八肝气衰弱,筋失所主,遂不能动,天癸竭尽,精无所生,是以短少,肾脏衰坏,形失所养,故皆疲极。若夫八八,则精血两枯,齿发皆去矣。盖肾主水者也,凡五脏六腑之精气淫溢而渗灌于肾者,肾皆受而藏蓄之,故五脏壮盛之时,乃能泻去而生子。今日老矣,则是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竭尽之日矣,所以发白身重,行动艰难而无子也。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子不过尽八八,女子不过尽七七,[批]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虽属天数所定,犹是得天真之厚者,而未深知保全。若下文所谓真人、至人、圣人等,则非天数之所限,虽过七七八八,亦无损也。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已,上声。
注:上文言年老不能生子,与此言年老而有子者,皆指平人说,观下文道者可知。
讲:黄帝曰:女七七男八八材力之尽,固天数使然矣,亦有其年已老,而竟能有子者,抑又何也?岐伯对曰:天癸之数决无可逃,年老有子者,此必天寿过于常度,禀受天真有余,其精气血脉常相流通,肾气无不足之时而后可。然此虽能有子,男亦不过尽于八八,女亦不过尽于七七,其所得于先天先地之元精、元气,皆竭尽矣。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数,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注:道者,修道之人也。却,去也。全,完全。
讲:黄帝曰:天癸之数,既有定矣。若夫养神调气、克保天真而为有道之人者,其年寿既皆以百数,则材力必难以气数拘。如是之人,亦能有子否?岐伯对曰:七七八八之数,常理也,未可以概道者。夫所谓道者,能长生而不老,能不死而全形,此身所历之年,虽臻上寿,而精气犹全,故亦能生子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注:提,举也。挈,持也。把,执也。握,搤捉也。气出为呼,气入为吸。敝,坏也。
讲:黄帝因岐伯言道者能却老全形,乃历述所闻,以语岐伯曰:我闻上古之世,有所谓不假修为,天真全俱之真人者,提挈天地,而乾坤任其干旋,把握阴阳,而消长争乎造化,且呼吸育清,以养精气,中立不倚,以守神明。其肌与肉,皆凝结若一,所以能长生而得寿也。然寿莫大于天地,不知天地虽寿,终有敝坏之时。而天真全俱之真人,道集厥躬,道存即身存,故极之天敝于上、地敝于下之际,而其寿犹无有终止之候也。若此者,以其道成,故能长生。
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批]人身之二气,即天地之阴阳,一动一静,升降自然,使之不得其和而逆,则二气不交,天地之气,从而客入,是以有阴阳偏盛之患。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远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注:淳,纯粹也。全,全备也。调,谓调和。离,超离。俗,尘俗。八远,即八荒也。
讲:若夫中古之时,有所谓率性而行,自然合真之至人者,淳粹其德,全备其道,知二气之流行,而动静与之和合,知四时之变迁,而调摄准乎消息,[批]人生脏腑准乎四时,各有当旺之气,行乎其间,不得其消息而调摄之,则四时之贼风,必因其脏腑之偏入而为害。远尘世之纷,绝流俗之污,积延生之精,全超劫之神,所以游宴行动,虽在天地之间,而目之所视,耳之所听,能周八方荒远之外。如此之人,盖气化神生,能自增益其年寿天命,而自强不息者也,虽不若真人之寿敝天地,而自能永年,亦归于真人,而为其次也。
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恚,胡桂切,音惠。愉,音俞。
注:八风,八方之风也。东北方,条风,立春至。东方,明庶风,春分至。东南方,清明风,立夏至。南方,景风,夏至至。西南方,凉风,立秋至。西方,阊阖风,秋分至。西北方,不周风,立冬至。北方,广莫风,冬至至。恚,小怒也。嗔,恨怒也。恬,静也。愉,悦也。
讲:其次而不及至人者,则又有遵道而行,以完天真之圣人焉。守天地太和之气而无所乖戾,随八方应候之风,而理其生成,顺嗜欲于世俗之间,绝无小怒而恚、恨怒而嗔之心。行止与人同,不欲自离于人世,仍被常服以章身。举动与人同,不欲壮观于尘俗,只守无为以待治。外而形骸,不为事功所劳,内而心思,不受妄想之患,以恬静愉悦为专务,以穷通自得为功效,所以形体不以老而敝坏,精神不以老而散失也。此其人虽不能如至人之益其寿命,而其年亦可以百数计也。
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注:益,增也。有极时,言有尽期也
讲:其次而不及圣人者,则又有由教而入以保天真之贤人焉。法则天地之高厚,以固形身;象似日月之照临,以守神明;辨列星辰之躔次,以调脏腑;逆从阴阳之升降,以通呼吸;分别四时之节序,以明进退。将从上古之真人,与中古之至人,以及其次之圣人,皆与有合焉,而同归于道。如是者,亦可以使之增益其年寿,而但有终极之时耳。
四气调神大论篇第二
此篇言顺四时之气,以调摄精神,即能却病延年也。
春三月,此为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批]木气喜条达,故春之三月,宜广步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被,通作披。予,与同。长,上声。
注:发,发越。陈,著见也。荣,发荣。广,广远。庭,堂阶前也。被发,散发也。缓,舒缓也。奉,承也。长,谓长养。
讲:今夫四时之气,以春为首。寅、卯、辰,春之三月也。此时阳气发越各陈其象,谓之发陈。是月也,上而天,下而地,俱含生气,故万物因时而发荣。调神者,当此春之三月,夕则夜卧,朝则早起,常广其步于户庭,发时散披,形时舒缓,专务其志于摄生。又况春之为气,喜生不喜杀,喜予不喜夺,喜赏不喜罚,于不喜者而禁止之。此便能以我身生养之气,与春月养生之气相应,而得养生之道也,苟反而逆之,则不得乎时之春气者,即有伤于我之肝气矣。肝属木,旺于春,既受其伤,则必不能生火,而主夏令。故至夏月,即为寒变阴凝滞病,何也?以奉夏长之气者少也。
夏三月,此为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批]火气忌炎烈,故夏之三月,宜无厌无怒以应长也。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蕃,音烦。痎,音皆。长,上声。
注:蕃,蕃茂。秀,华秀。厌,恶也。怒,忿恨也。痎疟,二日一发之疟。收,收藏也。
讲:继春者夏,巳、午、未,夏之三月也,此时物生已长,各皆华茂,谓之蕃秀。是月也,阳气之从地升者,已交于天,阴气之从天降者,亦交于地,故万物感之而华其实。调神者,当此夏之三月,亦当夜晏卧,朝早起焉。然人值夏月,心火用事,阴伏阳中,性多爆烈,平日不可存厌恶之念。无厌则心意宽舒,可使其志无忿怒矣。无厌,则阳气疏荡,可使华英皆成秀矣。且无厌则肤腠宣通,精神发扬,可使其气得泄,无郁蔽之患,发荣滋长,若举所爱者之悉呈于外焉。此便能以我身养长之气,与夏月养长之气相应,而得养长之道也。苟反而逆之,则不得乎时之夏气者,即有以伤乎我之心气。心属火,旺于夏能克金者也,既受其伤,则心虚而邪乘之。秋至之时,郁火必与旺金相争,所以寒热往来,而为痎疟之病。且不但夏失其长,秋无所收,而奉收者少,势必冬至之后,旺水克其衰火,反生重病,可不戒哉。
秋三月,此为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批]金气萧杀,故秋之三月,当安志缓刑,收敛神气,无外其志,以养收焉。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奉藏者少。飧,音生。藏,平声。
注:容,收也。平,定也。兴,起也。飧泄者,谓食之不化而泄出。藏,谓闭藏。
讲:继夏者秋,申、酉、戌,秋之三月也。斯时万物告成,容收平定,此为容平。是月也,天气急而清凉之气布,地气明,而爽朗之气行,阳气下降,急宜自敛。调神者,务必于秋之三月,则早卧以避寒露,早起以平秋容,与鸡俱兴,无与时违,使其心志,常安舒而宁静,勿干其肃杀之气,以戕其生长之机。收敛神气,使秋气得其和平,无外其志,使肺气得其清净,此便能以我身养收之气,与秋月养收之气相应,而得养收之道也。苟反而逆之,则不得乎时之秋气,即有以伤乎我之肺气。肺属金,旺于秋,既受其伤,则必不能生水,而主冬令,故至冬月,即为谷食不化,飧泄之疾。何也?以奉冬藏之气者少也。
冬三月,此为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批]水气严寒,故冬之三月,宜若伏匿,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以养藏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坼,折同。藏,俱平声。
注:坼,裂也。伏,伏藏。匿,隐匿。痿,痿弱。厥,厥冷。生,谓发生。
讲:继秋者冬,亥、子、丑,冬之三月也。此时万物凋谢,阳气伏藏,谓之闭藏。是月也,水以阴而凝为冰,地因寒而裂以坼,隆阴之际,慎勿烦扰而泄阳气。调神者,值此冬之三月当早卧晚起,以避寒气,必待日光之出,然后相时而动,尤要使其心志,若龙之伏而不见,若豹之隐而难窥,若心之有私意焉,而人不及察,若已之有所得焉,而藏之必坚。去寒冷之地,就温暖之室,无轻泄其皮肤,致使寒气入,而亟夺其元阳。此便能以我身养藏之气。与冬月养藏之气相应。而得养藏之道也。苟反而逆之,则不得乎时之冬气,即有以伤乎我之肾气,肾属水,旺于冬,既受其伤,则必不能生木,而主春令,故至春月即为手足痿弱厥冷之病。何也?以奉春生之气者少也。
天气,清净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阳气者闭塞,地气者冒明。藏,平声。[批]即此可见,人当保其纯阳之体无使阴胜。去其阴邪之气,无使阳虚。盖阴胜则阳气闭塞而九窍不通,阳虚则阴气冒明而五官失用。
注:藏,隐藏。下,下注。冒,蔽也。冒明者,阴气蔽阳,明无所见也。
讲:今夫阳气之不可泄,犹天光之不可太明也。人之不自知,曷观于天尝思混沌一剖,太始元阳之气轻清上浮而为天,其气本清净而光明者也。此气藏于五德造化之中,运行不息,故行四时生万物,历悠久而不泄也。使其泄而光明下注,是天明矣。天明则代天而明之日月反不明矣。阴阳混沌而谓不正之邪气,有不为害于天地间乎?太空之窍,一有邪气为害,将见山泽为之不通,而阳气闭塞,七曜为之蔽障,而地气冒明矣。即此以观,可见人身先天真元之气,常清常净,极聪明而神慧者也,藏于彝德之中而推行不尽,故灵明不见其不足,使特此天性明,无事觉察则动静之间,反有不明而一切情欲遂为害于虚灵之府矣。久之,内伤七情,外感六气。虚邪贼风交相为患,九窍必为之不通,而真气难以流行,五官必为之失用,而志气因以蒙昧也。
云雾不精,则上应白露不下,交通不表,万物命故不施,不施则名木多死。恶气不发,风雨不节,白露不下,则菀藁不荣。贼风数至,暴雨数起,天地四时不相保,与道相失,则未央绝灭。唯圣人从之,故身无奇病,[批]即此可见,人当调和阴阳,无有偏盛,然后津液流通,形体华泽,内外坚固,邪无由入,不然鲜有不因气血胜虚而生奇病者。万物不失,生气不竭。藁,音高。数,音朔。
注:精,洁也。施,受也。恶气,邪气也。发,谓散去。藁,枯也。菀藁者,草木抑郁而枯槁也。荣,敷荣。保,守也。未央,未久也。从,顺也。
讲:何以见阳气闭塞,而地气冒明乎?彼早夜之间,云雾昏蒙,而天气不精洁者,即地气冒明之上应也,故阳气被云雾闭塞,而白露不得下降。不精不下,阴阳交通之气,已不能表扬于外矣。万物含生之命,故无所施受。无所施受,是以名木先应之而多死。况害空窍之邪,即为恶气,不发而散去之,非偏于阳,即偏于阴,风雨必失其节,而白露亦不下降。不节不下,草木为恶气所伤,故郁槁而不荣,兼之恶气不发,则愆阳害阴之贼风必数至,伏阴侵阳之暴雨必数起,天地四时之气,不相保守,日与造化流行之道相左,则不久必绝灭矣。唯知命达天之圣人,见四时阴阳之气,不可不顺,乃从之而不逆,故以之治内,而一身无有奇疾,以之治外,而万物不失其所,宜其生气长存而不竭也。
逆春气,[批]“逆”字紧从上文“从”字生来,见圣人从之,遂无奇疾,凡夫逆之,即生重疾也。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长,上声。藏,平声。
注:逆,谓反悖。内变,内郁也。内洞,动同,心不定也。
讲:从之者,既无奇病,则逆之者,必有沉疴。今试以四时之气而申言之,如春温气也,属木,为少阳内应乎肝,逆则少阳之真阳不升,不能司夫生发之令,故肝气内郁积而为寒变之病。[批]肝病寒变者,以其少阳之气不升,故肝气内郁,因寒客入,必至变而为患也。夏,热气也,属火,为太阳,内应乎心,逆则太阳之热化不行,不能司夫长养之令,故心气内洞,郁而为不舒之病。秋,凉气也,属金,为太阴,内应乎肺,逆则太阴之真阴不下,不能司夫奉收之令,故肺气不消,郁而为焦满之病。冬,寒气也,属水,为少阴,内应乎肾,逆则少阴之真阴必泄,不能司夫闭藏之令,故肾气独沉,积而为虚寒之病。逆者之受病如此,不益信从者之无奇病哉。
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批]此节因上文从逆之说,而特提出阴阳二气,为万物之根本,终始死生皆系于此,可使逆其气,而不知所以从之乎?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长,上声。
注:伐,攻伐也。苛,重也。不起,谓不生也。
讲:四时行,万物生,是四时之阴阳,即万物之根本也。所以顺时调神之圣人,当春夏少阳太阳司令之时,则养其阳气,而不使之散,及秋冬太阴少阴用事之候,则养其阴气,而不为之逆其养也,皆以顺其根也。故与万物同消息于阴阳之化,共浮沉于生长之门也。若逆其根,而不知养,则是自攻伐其生长之本,败坏其阴阳之真矣。故曰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死生之本也。欲知养生之道者,当先明逆从。盖悖其气而逆之,则灾害迭生,顺其气而从之,则苛疾不起,是之谓得道矣。
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挌。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兵,不亦晚乎?挌,音格。已,俱上声。[批]此仍以从逆二字通结全篇,愈见调神之功,不外顺四时之气,以求合身中之阴阳,夫岂有他道哉?然宜先事预防,不可临渴掘井。
注:佩,与悖同。犹,违也。挌,拒斗也。穿井,掘井也。斗,战也。铸者,销铁以成器也。
讲:独是养生之道,圣人行之而恐悖,愚人悖之而弗行。其悖之者,抑知四时阴阳之气,从则生,逆则死,从则治,逆则乱,有必然之理乎。何谓逆?反乎顺也。不顺四时之气,而逆阴阳之道,是以身内之气,与天道之气,两相拒斗,谓之内挌。病岂有不因之而生者乎?是故圣人不治已成之病而治未来之病,不治已成之乱而治未来之乱,即此顺时调神之谓也。如必待病已成,而后受之以药,乱已成而后图之以治,犹之既渴而始穿井求泉,已斗而始铸兵以战,不亦迟乎?
生气通天论第三
此篇言人身正气,上与天同,能调和阴阳,即可养生也。
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批]天地阴阳之气有未至而至,至而不至者,或有余,或不足,皆是邪气,最易伤人。通天者,知阴阳之消息,明动静之逆从,持满戒盈,安内制外,所以邪无由入,而得立命之本也。
注:自,从也。通,达也。天,谓天道。本,犹根也。阴阳,二气也。天地,谓上下。六合者,上下四方也。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也。九窍,耳、目、口、鼻、大小便也。五脏,心肝脾肺肾也。十二节,立春、惊蛰、清明、立夏、芒种、小暑、立秋、白露、寒露、立冬、大雪、小寒也。五,木、火、土、金、水也。三,手足三阴三阳也。数,屡也。犯,干也。邪,谓五风六气伤害也。
讲:黄帝曰:凡人之生受气于天,从古以来,能通天气者,皆明乎生之本者也。生于何本?本于阴阳。以故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生气之外通九州,内应九窍,以及五脏十二节者,皆上通乎天气,而得阴阳之造化者也。特以天之于物,其化生也,有五行五运之制,其受气也,有三阴三阳之分。苟不明天之生气,而数犯之,则运行颠倒,阴阳错乱,邪气即乘之而伤人。此通天所以为延寿立命之本也。
苍天之气,清静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批]贼邪专指外感说,盖外感之乘,始于肌肤,腠理不密,遂入为患。故经云: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故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解散,此谓自伤,气之削也。
注:苍,深青色也。治,平也。顺,适固,坚固。时,谓四时。传,传续。服,佩服。闭,闭塞。壅,壅滞。削,消削。
讲:今夫清洁而苍然者,天之气也。人能如其清净绝无情欲之染,则志意必精爽而治矣。且能顺其造化,更无逆犯之端,则阳气必坚贞而固矣。虽有贼害人身之邪气,弗能入而为害也。若此者,实因四时之序,以通天气之道。故圣人本升降,以传续精神,调呼吸以佩服天气,而神明之通达,遂与天合德焉。人苟失此因时之道,而气不通于天,则内失生气而九窍闭,外失生气而肌肉壅,卫气因之而散解也矣。此之谓自伤,其生气之所以日削也。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批]阳气者,卫外者也,周流迴环,一身无间。虽动静不同,如日在天,而其所主,究不失乎所卫之外。
注:折,夭折。彰,彰著。明,代明。因,袭也。又,由也。
讲:盖人之恃有阳气者,若天之赖有日也,阳气失其流行之所,则夭折而不寿,犹之日失其周天之度则薄蚀而不明,故人身当以阳气为卫,无异天运当以日光代明也。阳气之若天日若是,故阳有相因为病,必先见于外而上之,以阳固卫外者也。
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因于暑,汗,烦则喘喝,静则多言,体若燔炭,汗出而散。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长,短为拘,弛长为痿。因于气,为肿,四维相代,阳气乃竭。喝,一介切,音噎,又,一介反。(),音软。
注:寒,阴邪。运,运转。枢,枢纽。惊,惊恐。浮,浮散。暑,热邪。汗,心液。烦,烦扰。喘,息疾也。喝,声嘶也。燔,炙也,《玉篇》谓:烧也。散,解也。湿亦阴邪。首,头首。裹,包裹。攘,除也。软,弱也。弛,纵也。不伸曰拘,无力曰痿。四维,谓四肢。竭,尽也。
讲:何以见阳因而上乎?即如阳气伤有时而因乎寒也。阳为寒气所凝,闭郁而在内,欲如天运枢机流行不息不能也,故内作烦躁,起居如惊,神魂为之不定,气息为之浮喘矣。又如有时而因与暑也,阳为热邪,间并腠理不固,气血俱从表泄,出而为汗,兼之暑气入里,克肺乘心,故烦扰之时,则气喘急而声喝嘶,安静之候,则言繁多而无伦次。然初受病,邪犹在表,阳与暑乘,虽体若燔炭,但得汗出,其邪自解矣。又如有时而因乎湿也,阳为湿热郁闭,故头重昏蒙,如物裹束,当此之时,急宜攘除。苟湿热不为之攘除,久之大筋受湿则缩而短,小筋受湿则引而长。且缩而短者,为拘挛不伸之病。引而长者,为痿弱无力之疾矣。又如有时而因乎气也,阳虚邪气蒸腾,故邪藏于肌肉之间,血气停滞而为浮肿,久之邪入于内,表里为奸,非但四肢相代为病,即心、肝、肺、肾位于四维以卫中气者,亦相代而病。四维病,阳气于焉乃竭矣。即此以观,不可见阳有相因为病,必先见于外而上卫也哉。
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汨汨乎不可止。盲,音忙。汩,音谷。
注:烦,烦躁。劳,劳苦。张,张大。精,阴精。辟,邪辟。积,聚积。煎,煎熬。厥,谓热气上逆。盲者,目形存而无能见也。溃溃,水旁决而散出也。坏,败坏也。都,防水堤也。汩汩,水疾流而涌出也。
讲:阳气不固,而生外感,既于寒暑湿气,相因而见矣。然亦有由内伤而损阳气者,又不可不为之辨。夫阳之为气,本动者也,动宜养之以静,苟心过于烦,身过于劳,则动而复动,阳气必张大而作火炎之势。火炎则水枯,阴精有不日绝者乎?由是阳盛气衰。其邪僻之气积而至于夏月,又加以太阳司令,火旺水衰,其火愈炽,其精愈亏,遂使人热如煎熬,而成孤阳逆厥之症。且肾之精为瞳子,精绝故目盲不可以视。肾之窍开于耳,精绝故耳闭不可以听。究之阳付于阴,精绝则阳无所依,必致泛溢,久之其气损败,溃溃乎如防水之堵崩坏,而元精之泄,亦汩汩乎如水之流行而不可止也。
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批]猝然气绝忽尔喷血,皆怒极之故。而薄厥筋纵,又气逆血郁之故。汗偏沮,使病偏枯者,皆邪闭未去,气凝于一偏也。汗出见湿,乃生痤疿。痤,音矬。疿,音费。菀,音郁。
注:怒,愤怒。菀,抑郁。薄,激也。厥,逆也。筋者,所以连束人之关节、维持一身曲直而利机关者也。纵,放纵。容,容止。沮,止也。偏枯,半身不遂也。湿,湿气。痤者,《玉篇》谓之疖,《博雅》谓之痈。疿者,《玉篇》谓之热生小疮如粟,《正字通》云:今俗以触热肤疹如疿者,曰疿子是也。
讲:又阳气刚燥,宜养之以冲和,苟过于忿怒,则怒气盛,而形生之气必逆而绝。形气绝,怒气即乘之而伤肝攻心。心生血,肝藏血,怒气攻伤,故血郁积于上,使人薄激逆厥而成痨瘵吐血之症。又况肝主筋,气逆于肝,必有伤于筋,故有时纵而不收,若不能自为容止。兼汗本血化,血既郁于上必难荣于汗,故有汗常出而阻于一偏,不能全体俱汗者,是血气凝于一偏,邪气即闭于一偏,使人半身不遂,而成偏枯之病也。然阳气之不可伤,不独大怒见之也,即使汗方出,而遽与湿物相见,则阳气方泄,湿气制之,湿热郁于皮肤之间,久之甚则生痤,而为疖为痈,微则生疿,而为疹为疥。
膏梁之变,足生大疔,受如持虚,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皶,音渣。
注:膏梁①,厚味也。大疔,火毒也。受,受病。持,捧执。风,风邪。寒,寒邪也。皶者,鼻上皰也,俗谓之粉刺,红晕似疮浮起者面鼻著又曰酒皶。痤,音解见上。
讲:且阳气上热,饮食最宜清淡,苟过用膏粱之厚味,则偏于热而阳胜矣,故其为变多主火毒内结,能生大疔。在受病之初,虽不觉其重,直如捧执虚器,毫不经意,而一经毒发则甚矣。他如形劳、汗出,正阳气发泄之时,苟当风坐卧,寒气入于腠理,血气必凝。久之,阴阳激薄,寒与热争,毒发则为粉刺之皶,甚至热为寒郁,积久毒甚变为痤矣。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批]精柔二字,虽指动静说,然不精不足以养神,神不皆静也,不柔不足以养筋,筋不皆动也。总之,阳宜和缓,不可以粗厉,刚暴之气助其偏胜也。开阖不得,寒气从之,乃生大偻,陷脉为瘘,留连肉腠。俞气化薄,传为善畏,及为惊骇。营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痈肿。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以闭,发为风疟。偻,音楼。瘘,音漏。痈,音雍。
注:养,调养。偻,谓曲背也。陷,下也。瘘,疮属,其中有虫。肉腠,肉理分际。俞穴,俞,输同。畏,畏惧。惊,震惊。骇,恐骇。痈,恶疮。肿者,肤肉浮满也。魄汗,谓阴汗烁者如火之灼。疟,酷虐也。风疟者,先热后寒之疾也。
讲:独是阳之为气也,静而精洁,则生精生气,内可以养其神明;动而柔和,则为津为液,外可以养其筋节。苟动静失宜,则开而皮腠发泄,与阖而玄府封闭,皆不得其道。故寒气因开之失,即从而袭之,津液凝滞,乃生大偻,而成形俯背曲之症,甚且寒气陷入脉中,经血停积,发为疡瘘,留结于肉腠之间,此阳气失柔,不能养精之验也。至若寒中臂俞,因阖之失,乘虚入脏,传送之气遂不相济而化薄矣。薄则神乱,故传变而为善畏之病,以及为惊、为骇之症。不又可见阳气失精,遂不足以养神乎?况寒留肌肉,营气逆而不顺,则气血凝于肉腠之内,必生痈肿,症直见于外者如此。若夫阴汗未止者,郁热尚郁于中,形虽衰弱,气则燔烁,皆由中于风寒,穴俞以闭,故热藏不出。久之,风寒相薄,发为风疟,此又证之成于内者矣。
故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批]外感多由内伤,内体坚固,邪何由入?此因时之序也。故病久则传化,上下不并,良医弗为。故阳畜积病死,而阳气当隔,隔者当泻,[批]阳邪畜积结而为隔者,虽危必泻,不泻反死。然又当审其阳邪果实否,若脉症稍兼阴象不可执此一论,以误天下生命。不亟正治,粗乃败之。
注:始,初也。护,格也。畜,藏也。积,聚也。隔,阻隔。泻,泄出。亟,急也。败,亡也。
讲:夫所谓风疟者,非风一病,疟又一病,诚以疟之为患,因风而起,风实为百病之始也。人苟能如苍天之气,清光明净,非特内之志意精爽,即外之肉腠亦拒闭矣。阳气封固,虽有大风苛毒,弗能为害,此则气通于天,而得因时之序者也。故不知清净以固阳者,肉腠日开。风邪每感于不觉,卒之受病。日久则邪气传变,甚而为阴阳不交之症,上下不并,则水火难相济矣。虽有良医,弗能为也。故阳分有风热畜积,结而不通者,其病必死。何也?上下不并,乃阳气与邪相隔之时也。隔者当泻,使不急泻其阳分之邪,以正治之,则不能调其阴阳,和其气血,焉能得生?此粗浅者之所以多败亡也。
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是故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批]守阳避邪此为上乘。反此三时,形乃困薄。已,上声。
注:一日,一天也。平旦,谓平明。日中,谓日在天中隆盛也。日西,谓日将落。气门,玄府穴也。暮,晚也。收,收敛。拒,御也。扰,动也。困,疲也。薄,犹侵也。
讲:风之为害如此,故御风者,当知我身之阳气,亦如在天之日焉。日在天一日,而有旦、中、夕之分;阳在身亦一日,而有旦、中、夕之变。何也?阳气者,每一日而皆主于阳分者也。如平旦之时,阳气初生,如日之始出也,渐次上升,我则引而升之;日中之时,阳气正隆,如日之正中也,盛极必衰,我则制胜以防衰;日西之时,阳气已虚,如日之将堕也,阳光渐掩,我则闭此气门而静守夫玄府。夫日西必闭气门者,以日暮之时,阳气内行阴分,宜收敛阳气以拒阴邪也。阳何以收?无扰筋骨,以耗其阳气也。阴何以拒?无见雾露而受彼寒湿也。然亦非但日暮当谨,即平旦、日中宜交谨焉。苟反此三时,其阳不固,其风易入,形体必困疲,邪气必相薄也矣。
岐伯曰: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批]阴守于内阳卫乎外,相转而行,病何有焉?不然,则偏盛为患,百病丛生矣。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争,九窍不通。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藏,平声。
注:亟,极同。起亟,谓生阳也。固,封固。薄,谓脉来薄激。疾,谓脉来疾速。并,兼也。狂,颠狂。陈,设也。和,平也。坚,坚实。从,顺也。立,谓植立。如故者,如初也。
讲:岐伯因黄帝上章之言,而复申其义曰:帝固知阴阳为生之本矣,而抑知阴阳有不可偏盛者乎?盖阴之与阳交相为用,犹精之与气间并而行。不见夫阴也者,主内,而藏精者也,然精足则气化,即阴极阳生之机,是为起亟。阳也者,卫外而行气者也,然气泄则精耗,即阳极阴生之机,可不封固?苟失其机,而阴不胜阳,则偏于阳矣,将见血脉流行,至于薄疾急数,必阳兼并而为狂。与失其机,而阳不胜阴,则偏于阴矣,将见血脉阻滞,至于五脏气争,必九窍不通而为闭。是以圣人陈设阴阳,使不偏胜,以行养生之道,而筋脉为之和同,骨髓为之坚固,气血为之皆顺也。后世之人必如是以养生,然后内外表里始能调和,而邪气乃不能为害,且能使耳目聪明,而生气之植立,如初生然。
风客淫气,精乃亡。[批]此独举风客淫者,言以下诸症,皆阳邪相因而为患也。邪伤肝也。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澼为痔。因而大饮,则气逆。因而强力,肾气乃伤,高骨乃坏。强,上声。澼,音僻。
注:淫,浸淫。亡,消亡。澼,沫也。痔,后病。又,隐疮。《释名》:“食也。”谓虫食之也。
讲:风,阳邪也,客于阳分而为淫热,则气以热而泄,精以热而竭,是以气精乃亡,邪入而伤肝也。况阳盛则热化而善食,苟因善食而过于饱食,必至肠胃受伤,筋脉为之横解,不相连属,肠中澼沫而为痔。且阳盛则烦热而饮,苟因善饮,而过于大饮,必至寒热交战,风水为之相薄,不相上下,郁气争奔而为逆。兼之阳盛者,邪热鼓荡而多力,苟因有力而强用其力,必至阳不密而阴绝,肾气为之伤损,精水耗而髓枯,高骨为之败坏矣。
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
注:要,切要。密,闭也。度,法度。
讲:故凡调摄阴阳之要道,不外养阳以固阴也。盖阴从乎阳,阳气闭密,而不妄泄,阴自封固矣。此两者如夫之与妇,宜相和谐。使有不和,无异有春之温,无秋之凉,则偏于阳;有冬之寒,无夏之暑,则偏于阴,何以成生长收藏之妙乎?惟因四时之升降而和之。乃可谓得圣人陈设阴阳之法度也。
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批]阳盛阴必绝,即不遽绝,已相乖矣。观此即知阳盛之患。阴平阳密,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因于露风,乃生寒热。强,平声。[批]观此即知上文因于露风,乃生寒热之故。
注:离,乖离。决,别决
讲: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故阳强盛,不能闭密,阴气即因之而绝矣。可知阴平静而阳闭密,两者相和,精神乃治。苟阴阳离决,不相调济,则外失行气之君,内失藏精之主,精气不乃绝乎!况阳不密,则邪易入。彼露,阴邪也;风,阳邪也。偶而因之,则中在阴者,即生寒;中在阳者,即生热。为寒为热,不即绝精绝气之验也哉。
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痎疟。秋伤于湿,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注:洞泄,水泻也。痿,痹病,谓两足不能相及也。厥,冷也。
讲:是以春伤于风,阳邪也,久之邪气流连,乃为洞泄,而下注矣。夏伤于暑,阳邪也,久之袭以秋气,则为痎疟,而与阴争矣。秋伤于湿,阴邪也,久之湿邪上逆而为咳,湿气外发而为痿矣。冬伤于寒,阴邪也,久之寒郁为热,由内达外,至春而变为温矣。即是以观,不益信因于露风,乃生寒热乎。
四时之气,更伤五脏。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
注:五味,酸苦甘辛咸也。阴之五宫,即五脏也。
讲:温热凉寒,四时之气也,然胜负相拒,其气每更代而伤五脏之和。五脏者,阴也。而阴之所生,本在五味之阳为之调养。然味厚则益阳而损阴,所以阴之五宫,其受伤亦在五味也。调阴阳者,尚其顺四时之气,以固五脏,节五味之养,以守五宫可也。
是故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味过于咸,大骨气劳,短肌,心气抑。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味过于辛,筋脉沮弛,精神乃央。[批]五味虽以养五脏,但一有所过,即不免有偏盛为害之弊,可不戒哉!
注:抑,阻抑。衡,平也。濡,润也。沮,溺也。弛,长也。央,败绝也。
讲:是故味之酸者,入于肝也。过于酸,则肝多津液,木实而土受其克,脾气为之乃绝矣。味之咸者,入于肾也。肾主骨,过于咸,则骨气劳倦,骨消者肉自痿,则肌肉短少,况水胜而火受其克,心气有不阻抑乎?味之甘者,入于脾也。过于甘,则滞缓盆气,心气为之喘满,土胜克水,面色因之以黑,而肾气不平矣。味之苦者,入于心也。过于苦,则坚燥甚,而脾不濡润,津液凝而胃乃强厚矣。味之辛者,入于肺也。过于辛,则金胜克木,筋脉沮溺而弛长,兼辛主发散,精神为之不收,而受其殃矣。
是故谨和五味,[批]五味入胃,贵得其和,一有不谨,即不如法,非本脏自害,即偏盛乘入。欲长有天命者,尚其谨道如法,从而和之。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气骨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
注:谨,敬谨。正,端正。和,柔和。精,精强。谨,谨守。长,永也。天命,谓天年也。
讲:是故能敬谨,以和五味者,知阴之所生,本在五味,则时服其味以养之。知阴之五宫,伤在五味,则不过其味而害之,所以其骨正,其筋柔,其气血流行而不滞,其腠理密闭而不泄,无所偏害。如是则外气内骨,皆精强矣。养生者,果能谨守此道,而如法以行,又何不能长有天命哉。
金匮真言论篇第四
此篇言阴阳偏盛,五脏虚邪,触之而发病也。
黄帝问曰:天有八风,[批]天虽有八风,其实不外五行之正气,分阴分阳,随四时而应候,但其间有邪气焉,故谓之八风。八风之发,不无非时而至之邪气,与乘时而过之胜气。胜者乘虚而入,多伤其所不胜。邪者客害于正,先于其本脏而发邪。经有五风,何谓?岐伯对曰: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脏,邪气发病,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得四时之胜也。长,平声。
注:经,内经也。发,感发。触,触动。八风,注见《上古天真论》中。
讲:黄帝问曰:天有东、南、西、北,四正、四隅八方之风,以生成万物,而经之著为风论者,仅有温、热、湿、凉、寒之五风,果何谓乎?岐伯对曰:八风虽有四正、四兼,皆天之正气也。然感于时而发者,则偏盛为邪,故风论即以所发之邪,著为经时之五风。五风内应五脏,故五风之邪,触动五脏,虚邪之气,即感发而为病矣。然风经所谓得四时之胜者,何谓也?如春,木也,主温风。木旺克土,则胜长夏。长夏,土也,主湿风。土旺克水则胜冬。冬,水也,主寒风。水旺克火,则胜夏。夏,火也,主热风。火旺克金,则胜秋。秋,金也,主凉风。金旺克木,则胜春。所谓四时之胜者此也。然五风之中,各有兼气,如春交夏,温兼热;夏交秋,热兼凉;秋交冬,凉兼寒;冬交春,寒兼温。其气去来之时,同中见异,尤当审其胜,以去其邪也。
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臂。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故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脏。秋气者,病在肩臂。冬气者,病在四肢。[批]五风各有专应之脏,五脏各有受邪之俞,得其俞知其风,即明其病之所在,治之又何难哉?
注:俞,输同,言五脏之气,自此转输而传送也。俞在颈项,春气发荣于上也。俞在胸胁,心脉循胸而出胁也。俞在肩背,以肺在上焦,肩背相次也。俞在腰股,腰为臂之府,股接次也。俞在脊,脾系脊中,应于土也。讲:何谓五方之风触五脏邪气而发病乎?如东方温风,生于春者也,内应肝木,触邪发病,即在肝脏,而肝气转输传送之俞,在人颈项。南方热风,生于夏者也,内应心火,触邪发病,即在心脏,而心气转输传送之俞,在人胸胁。西方凉风,生于秋者也,内应肺金,触邪发病,即在肺脏,而肺气转输传送之俞,在人肩臂。北方寒风,生于冬者也,内应肾水,触邪发病,即在肾脏,而肾气转输传送之俞,在人腰股。中央湿风为土,生于四季之末者也,内应脾土,触邪发病,即在脾脏,而脾气转输传送之俞,在人之脊。故感春气者,邪由肝俞传送,发病而在头。感夏气者,邪由心俞传送,病发而在脏。感秋气者,邪由肺俞传送,病发而在肩臂。感冬气者,邪由肾俞传送,病发而在四肢也。
故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痹厥。长,平声。鼽,音求。衄,音肉。[批]五风触发之病,各以时见,为阴为阳,其症之变象,又各不同如此,人顾可不随时审症,以详其病之为何气所致乎?然读《内经》,须细会词意,探其立言之本,不可专执一论,以误苍生也。
注:善病者,谓病之多也。寒中者,寒凝于中,不能腐化食物也。
讲:且惟其东方触发之病,在于肝,肝气主上升,故春日之人,多病鼻流涕而鼽,与鼻出血而衄也。南方触发之病,在于心,心脉循胸胁,故仲夏之人,多病胸隔痞满,而两胁胀痛也。中央湿气触发之病,在于脾,脾统肠胃,故长夏之人,多病注下而洞泄,失热化而寒中也。西风触发之病在于肺,肺主收敛,热为凉束,故人至秋,多因金火相战,而病寒热往来之风疟也。此风触发之病在于肾,肾主闭藏,阴盛阳衰,故人至冬,多因封固不密,而病寒气凝结之痹厥也。
故冬不按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夏不病胸肋,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痺痹厥、飧泄而汗出也。[批]阴阳二跷乃奇经,阳主真阳,阴跷主真阴,二跷皆阴阳会聚之所,按摩即动,冬主闭藏,故以不按为吉。泄、汗出两症,虽多因饮食不节、起居未谨所致,然亦有精耗肾虚者,当冬而见此症,阅者不可不知。(),音乔。痹,音畀。
注:按,摩也。(),奇经阴、阳也。痹者,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
讲:虽然四时之风邪,必因五脏有虚邪,乃能以类相感触发而为病。故冬宜闭藏,以固阴阳。阴、阳,即阴阳之门户也,能不按摩则气聚精生,天一所生之水有本矣。水生则木生,肝无虚邪,故春不病鼽衄、颈项矣。木生则火生,心无虚邪,故夏不病胸胁矣。火生则土生,脾无虚邪,故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矣。土生则金生,肺无虚邪,故秋不病风疟矣。金生则水生,肾无虚邪,故冬不病痹厥矣。可见五行相生,四维之邪气难伤,即偶有饮食未节,起居未谨,为邪风所伤,变而生飧泄、汗出等症,亦自易解也。
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批]人之一身,固以阴精为本,阴精能固,保无春温之疾矣。然至夏而中暑热者,又宜疏散,切不可以藏精之说,实固此精,致使汗不得出,至秋而成风疟之症。此特举平人之肾不虚者而言,治病者其变通之。此平人脉法也。藏,平声。
注:本,根本。平,常也。暑为热邪,本当有汗。当汗,而汗不得出,故令秋疟。
讲:冬不按跷,为藏精计也。今夫精也者,人身之根本也,本不虚,乃无病,故能藏精于精室者。肾实水足,非但冬不伤寒,即至春日,亦无郁寒作变,而病阴火为患之温,然非所论于夏也。彼夏宜疏泄,使恐其泄精,当汗而逆之不出,则暑邪内伏,一遇秋风凄切,暑发于内,凉中于外,寒热交战,而成疟矣。此诊平人有病无病之脉法如是也。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天之阳,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通节“中”字,俱平声。[批]此见人身一小天地,其阴阳循环之气,亦相应相参,无有或殊也。
注:此节盖言天日夜之阴阳,以明人身之阴阳也,故下章即脏腑腹背,以申明其共相疏应不爽之故也。
讲:故古语云:阴中有阴,阳中有阳。然有阳中之阳,即有阳中之阴,于何辨之?不见夫一昼之间,由平旦至日中,天之阳也,固为阳中之阳;若由日中至黄昏,虽亦天之阳也,而阳以降而阴以升,则又为阳中之阴矣。抑有阴中之阴,即有阴中之阳,其又奚言?试思夫一夜之中,自合夜至鸡鸣,天之阴也,固为阴中之阴,若由鸡鸣至平旦,虽亦天之阴也,而阴以消阳以长,则又阴中之阳矣。阴阳之循环于天者如此,故人之阴阳,亦与天相应而流行不息也。
夫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所以欲知阴中之阴,阳中之阳者,何也?为冬病在阴,夏病在阳,春病在阴,秋病在阳,皆视其所在为施针石也。故背为阳,阳中之阳,心也;背为阳,阳中之阴,肺也;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腹为阴,阴中之阳,肝也;腹为阴,阴中之至阴,脾也。此皆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也,故以应天之阴阳也。“为冬病在阴”,“为”字,去声,与“谓”同义。[批]阴阳部位大势如此。其于邪之阴阳。又当详别。
注:针石者,高氏之山有石如玉,可以为针,施者刺之而泻邪气也。雌雄者,如肝为雌、胆为雄之类。
讲:人之阴阳,固与天相应矣。则夫言人之阴阳,必以身外为阳,以身内为阴矣。言人身之阴阳,必以背后为阳,以腹前为阴矣。言人身脏腑之阴阳,必以脏为阴,而心、肝、脾、肺、肾,五者皆阴矣;以腑为阳,而胆、胃、大、小肠、膀胱、三焦,六者皆阳矣。夫何难知?然所以必欲知人身之阴中阳、阳中阴者,何也?盖为其冬病,肾也,位居下焦而在阴;夏病,心也,位居上焦而在阳;春病,肝也,位居下焦而在阴;秋病,肺也,位居上焦而在阳,皆当视其病之所在,为施针石以泻去其邪。故人身背为阳,而心火属阳,以阳居阳位,是为阳中之阳者,心也。抑背为阳,而肺金属阴,以阴居阳位,是为阳中之阴者,肺也。人身腹为阴,而肾水属阴,以阴居阴位,是为阴中之阴者肾也。抑腹为阴,而肝木属阳,以阳居阴位,是为阴中之阳,肝也。且腹为阴,而脾土为至阴,以太阴居阴位,是为阴中之至阴者,脾也。凡此皆一阴一阳之为表为里,为内为外,为雌为雄,交相转输,以为应也。故谓人以一身之阴阳,应天之阴阳也。
帝曰:五脏应四时,各有收受乎?岐伯曰:有。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其病发惊骇,其味酸,其类草木,其畜鸡,其谷麦,其应四时,上为岁星,是以春气在头也,其音角,其数八,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臭臊。藏,平声。臊,音搔。
注:收,取也。受,得也。味酸者,《尚书》“曲直作酸”。畜鸡者,《易》“巽木为鸡”。岁星,木星也。角,木音。八者,木生数三,成数八也。臭,谓气也。臊,腥也。
讲:黄帝曰:五脏本乎五行,五行之应四时,我固知木旺春,火旺夏,金旺秋,水旺冬,各管七十二日,土藏四季之末,亦各季管十八日,收受自有在矣。不知五脏之应四时,亦各有取五行之气而为收,得五行之气而为受者乎?岐伯对曰:收受之说,各皆有之。彼四时之气,春自东来,东方属木,为青色,入通五脏,与肝相应,肝主色,目司色,故肝之窍外开于目。肝主藏魂,木生魂,故木之精,内藏于肝。况东方生风,风生木,木应肝,肝主惊,故其病发,多主惊骇。推之味之入于肝者,则为酸;象之取其类者,则为草木;畜之属于木者,则为鸡;谷之成于春者,则为麦;应四时而在上天者,则为木气所凝之岁星;肝俞在颈项,是以春气病在头也;兼木之成音为角;木之成数为八;肝主筋者也,既与木应,是以知病之在筋也;物因木变,则气腥臊,故肝之为气,其臭臊焉。肝脏应春,发为形、色、气、味、音如此,其收受不从可知哉。
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舌,藏精于心,故病在五脏。其味苦,其类火,其畜羊,其谷黍,其应四时,上为荧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其音徵,其数七,其臭焦。藏,平声。
注:味苦者,《尚书》“炎上作苦”。畜羊者,月令谓火畜。荧惑,火星也。徵,火音。七者,火生数二,成数七也。焦,火臭味也。
讲:四时之气,夏自南来,南方属火,为赤色,入通五脏,与心相应。心为舌本,舌乃心苗,故心之窍,外开于舌。心通神明,火主神明,故火之精,内藏于心。况南方生热,热生火,火应心,火胜则阳亢阴微,故病在五脏。推之味之入于心者,则为苦;象之取其类者,则为火;畜之属于火者,则为羊;谷之成于夏者,则为黍;应四时而在上天者,则为火气所凝之荧惑星;心主血脉,火象血脉,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兼火之成音为徵;火之成数为七;心既应火,故气之出于心者,亦犹物因火变为焦,而其臭焦焉。
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舌本,其味甘,其类土,其畜牛,其谷稷,其应四时,上为镇星,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宫,其数五,其臭香。藏,平声。
注:味甘者,《尚书》“稼穑作甘”。畜牛者,牛性属土也。镇星,土星也。宫,土音。五者,土之生数五也。香,馨香。
讲:四时之气,每季之末,自中央来,中央属土,为黄色,入通五脏,与脾相应,脾主水谷,口纳水谷,故脾之窍,外开于口。土生意,脾藏意,故土之精,内藏于脾。况中央生湿,湿生土,土应脾,脾脉连舌本,散舌下,故病在舌本。推之味之入于脾者,则为甘;象之取其类者,则为土;畜属于土者,则为牛;谷之成于长夏者,则为稷;应四时而在上天者,则为土气所凝之镇星;脾主肌肉,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兼土之成音为宫;土之生数为五;脾既应土,故气之出于脾者,亦犹物因土变为香,而其臭香焉。
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故病在臂。其味辛,其类金,其畜马,其谷稻,其应四时,上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数九,其气腥。藏,平声。
注:味辛者,《尚书》“从革作辛”是也。畜马者,《易》“乾为马”是也。太白,金星。商,金音。九者,金之生数四,成数九也。腥,秽也,又生肉气。
讲:四时之气,秋自西来,西方属金,为白色,入通五脏,与肺相应,肺主气,鼻通息,故肺之窍,外开于鼻。肺藏魄,金生魄,故金之精,内藏于肺。况西方生燥,燥生金,金应肺,肺俞在肩臂,故病在臂。推之味之入于肺者,则为辛;象之取其类者,则为金;畜之属于金者,则为马;谷之成于秋者,则为稻;应四时而在天上者,则为金气所凝之太白星;肺主皮毛,金象皮毛,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兼金之成音为商;金之成数为九;肺既应金,故肺之气,亦犹物因金变为腥,而其臭腥焉。
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耳,藏精于肾,故病在溪,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藏,平声。
注:耳,为肾之窍也。溪,肉之小会也。味咸者,《尚书》“润下作咸”是也。彘,猪也。畜彘者,彘色黑以象水,又水畜也。辰星,水星。羽,水音。六者,水生数一,成数六也。腐,朽也,以凡物朽皆成水也。
讲:四时之气,冬自北来,北方属水,为黑色,入通五脏,与肾相应,肾主耳,故肾之窍,外开于耳。肾藏志,水生志,故水之精,内藏于肾。肾俞在腰股,故病在肉之小会。推之味之入于肾者,则为咸;象之取其类者,则为水;畜之属于水者,则为彘;谷之成于冬者,则为豆;应四时而在天上者,则为寒气所凝之辰星;水通肾,肾主骨,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兼水之成音为羽;水之成数为六;肾既应水,故肾之气,亦犹物因水变为腐,而其臭腐焉。
故善为脉者,谨察五脏六腑,一逆一从,阴阳表里,雌雄之纪,藏之心意,合心于精,[批]察脉之道,无过于此,然必先明于心,而后以心中之脉象,审病人之脉象,且以病人之脉象,求合于心中之脉象。如果一丝不易,至于精微,方为得道。区区仅察其从逆,而未深断夫阴阳之化者,乃不足以言道也。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谓得道。藏,平声。
注:为,察也。纪,条序也。授,传授也。
讲:所以善察经脉之所在者,谨察五脏六腑,所感五方五行之气,发而为病。或反时而逆,或顺时而从,或偏于阳,或偏于阴,以及在表在里,为雌为雄,一切条序辨别的当,藏之心意,复为揆度。其所察之阴阳、表里、雌雄,如果证合其脉,脉合其心,至于精微之境,然后择人而教,苟非其人,慎勿轻教。且己非真有所得,亦勿妄授以误人,是之谓得治生之道者也。
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
此篇言阴阳平偏,内虚外邪,以及气绝,皆应乎象也。
黄帝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纪纲,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其本。[批]治病必求其本。何者为本?治病者其识之。
注:纪,条纪。纲,纲领。自无而有,谓之变;自有而无,谓之化。生杀者,言物得阳气则生,得阴气则死也。
讲:黄帝曰:一阴一阳,即一天一地之道也。天位乎上,地位乎下,二气交感,而万物生,变化成,生杀著。卒之万物并育,而不相为害,孰纲纪之?天地也。变化无方而不遗其类,孰父母之?天地也。生杀自然,而不违其时,孰本始之?天地也。然天地之所以纲纪万物,父母变化,本始生杀者,仍不外此阴阳之升降,则阴阳不即寓莫测之妙,隐无碍之精,而为神明之府也哉。人身一小天地也,阴阳备具。所以治病者,必求其本之在阴在阳,乃能辅正就偏也。
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燥,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长,上声。藏,平声。[批]阴阳二字,即治病之本也。盖病之生也,不外阴阳二气,二气反作,则病之从逆立现。从此治之,是谓得本。
注:积,聚也。浊,重浊。清,轻清。者,肉胀起也,《字林》“邪气胀肉曰”。胀,谓腹满。逆,返也。从,顺也。
讲:故古云:阳气积聚而为天,阴气积聚而为地者,以阴柔而静,有似于地之道,阳刚而躁,有似于天之道。况春夏之时,天以阳气生万物,地即以阴气长万物。秋冬之时,天以阳气杀万物,地即以阴气藏万物。可见阳也者,化气者也,积阳为天,以化气言也;阴也者,成形者也,积阴为地,以成形言也。天地之道,交相为用;阴阳之气,互为其根。故寒极则生热,热极则生寒。寒为阴,寒气积则生重浊;热为阳,热气积则生轻清。轻清上浮为天,宜在上,若逆而在下,则热气急速,必生飧泄之病。重浊下凝为地,宜在下,若逆而在上,则阴邪实中,必生胀之疾。此阴阳颠倒,清浊不得其位,故病之所以为从为逆也。
故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批]此节言人之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上焦开发,若雾露焉,无异地气之上而为云也。肺行降下之输膀胱,水精四布,无异天气之下而为雨也。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是亦雨出地气。上焦如雾,其氤氲者,心肺和而出之,是亦云出天气也。总之,精气调和,而阴阳之升降无乖,即天地交通,而云雨之行施有度也。阴阳各有所出之窍,与所发、所走、所实、所归之部分如此,阴阳原可不分辨哉?
注:出,通也。此本上言阴阳颠倒,致生诸疾,故特提出清阳、浊阴一段,以使人知天地阴阳之升降,而明夫人身阴阳升降之故也。
讲:故气之轻清而阳者,上升为天;气之重浊而阴者,下凝为地。阴阳得位,是以云行雨施。然云虽为章于天,而实地气之上升也;雨虽泽沛于地,而实天气之下降也。究之地气本不自出,必得雨乃出,而上升于天为云,是雨即出地气者也。天气亦不自出,必得云乃出,而下降于地为雨,是云即出天气者也。知云雨之行施,即知天地之交通矣,知天地之交通,即知阴阳之升降矣。
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
注:出者,表而出之于外也。发,发泄。走,流走。实,坚实。归,宿也。
讲:阳亲乎上,故清气从耳、目、口、鼻之上窍出;阴亲乎下,故浊气从二便之下窍出。阳在于表,故清气发泄,在于肌肉之腠理;阴在于里,故浊气行走在于肝、心、脾、肺、肾之五脏。阳主乎外,故清气能充实身外,两手两足之四肢;阴主乎内,故浊气则归宿身内之胆、胃、大小肠、膀胱、三焦之六腑也。
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味伤形,气伤精,精化为气,气伤于味。[批]水阴火阳,人固知之;味阴气阳,人则未必知之。即是知之,而其中之为归、为食、为生、为伤,谁从而辨之。欲洞悉阴阳之妙,以补正而救偏者,尚其于此节精研之。
注:形,形体。气,脏气。精,精微。化,神化。食,养也。
讲:水寒而静为阴,火热而躁为阳。阳为臊、焦、香、腥、腐之五气,阴为酸、苦、甘、辛、咸之五味。味入于脏,则酸生肝,而肝生筋;苦生心,而心生血;甘生脾,而脾生肉;辛生肺,而肺生皮毛;咸生肾,而肾生骨髓,归于形者也。形为五脏之外候,筋实则肝旺而生心,血实则心旺而生脾,肉实则脾旺而生肺,皮毛实则肺旺而生肾,骨髓实则肾旺而生肝,归于气者也;脏气充足,则肝不受风邪,不为怒伤而魂生;心不受热邪,不为喜伤而神生;脾不受湿邪,不为思伤而意生;肺不受凉邪,不为忧伤而魄生;肾不受寒邪,不为恐伤而志生,归于精者也。精藏精室,则魂不惊,内生其仁,外明其目;神不散,内生其礼,外华其舌;意不虚,内生其信,外荣其口;魄不飞,内生其义,外滋其鼻;志不纷,内生其智,外聪其耳,归于化者也。总之,精无气不生,气曰归精,以精食气故也;形无味何养,味曰归形,以形食味者也;化无精不变,精曰归化,以化生于精故也;气无形不聚,形曰归气,以气生于形故也。然形虽食味耳,味若太过则反伤乎形,精虽食气,而气若偏盛,则反伤乎精。精受其伤,将见虚邪传变:肝木之精,化为臊气;心火之精,化为焦气;脾土之精,化为香气;肺金之精,化为腥气;肾水之精,化为腐气。脏气外泄,由是躁气胜,则伤于味之酸,而肝不受;焦气胜,则伤于味之苦,而心不受;香气胜,则伤于味之甘,而脾不受;腥气胜,则伤于味之辛,而肺不受;腐气胜,则伤于味之咸,而肾不受。虽有嘉味与脏气相反,必恶而不食也。
阴味出下窍,阳气出上窍。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之阳。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之阴。味厚则泄,薄则通。气薄则发泄,厚则发热。泄,俱音洩。[批]观乎此,即知用药之妙矣,且知受病之原矣。
注:下实物曰泄,散积气曰通。发泄者,表散也。发热者,助火也。外聪其耳,归于化者也。总之,精无气不生,气曰归精,以精食气故也;形无味何养,味曰归形,以形食味者也;化无精不变,精曰归化,以化生于精故也;气无形不聚,形曰归气,以气生于形故也。然形虽食味耳,味若太过则反伤乎形,精虽食气,而气若偏盛,则反伤乎精。精受其伤,将见虚邪传变:肝木之精,化为臊气;心火之精,化为焦气;脾土之精,化为香气;肺金之精,化为腥气;肾水之精,化为腐气。脏气外泄,由是躁气胜,则伤于味之酸,而肝不受;焦气胜,则伤于味之苦,而心不受;香气胜,则伤于味之甘,而脾不受;腥气胜,则伤于味之辛,而肺不受;腐气胜,则伤于味之咸,而肾不受。虽有嘉味与脏气相反,必恶而不食也。
阴味出下窍,阳气出上窍。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之阳。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之阴。味厚则泄,薄则通。气薄则发泄,厚则发热。泄,俱音洩。[批]观乎此,即知用药之妙矣,且知受病之原矣。
注:下实物曰泄,散积气曰通。发泄者,表散也。发热者,助火也。
讲:浊阴出下窍,彼酸、苦、甘、辛、咸之五味,皆浊阴所成,故悉出下窍。清阳出上窍,彼臊、焦、香、腥、腐之五气,皆清阳所化,故悉出上窍。然味虽为阴,必味之厚者,乃为纯阴,若其味薄,则又为阴中之阳矣。气虽为阳,必气之厚者,乃为纯阳,若其气薄,则又为阳中之阴矣。阴主润下,故味之厚者,则利泄,薄者则利通。阳主炎上,故气之薄者,则发散,厚者则发热。
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食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少火生气。少,俱去声。[批]火胜伤气,火温养气。
注:壮,太盛也;少,微温也。食气之食,谓销铄也。气食之食,谓滋助也。散,散耗。生,生长。
讲:火,阳也,气亦为阳。宜乎火胜者气宜胜,火弱者气宜弱。而古之论火与气者,则曰火太胜而壮者,其气必衰,火未胜而少者,其气必壮焉。盖以火太胜而壮则热,热则伤气,是气为壮火所食。火未胜而少则温,温则养气,是少火为气所食。夫气既为壮火所食,则火日旺,而气日弱。气不已因壮火销铄,愈食而愈耗散乎?是散气者,壮火也,故云壮火之气必衰。抑少火既为气所食,则火益少,而气益长,气不因少火温养,渐食而渐滋生乎?是生气者少火也,故云少火之气必壮。
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重寒则热,重热则寒。重,俱平声。[批]阴胜者阳必病,阳胜者阴必病。若阴已胜,而复进以酸苦之品,值以寒凉之时,则寒极生热,阳至此而将绝矣。若阳已胜,而复进以辛甘之品,值以暑热之时,则热极生寒,阴至此而将绝矣。
注:此言治病者,当先审药之阴阳,时之阴阳,然后一察病之阴阳,庶无阴阳颠倒之患矣。
讲:气与味,固有阴阳之分,而味之中亦有阴阳之别。如辛能散风,甘能益气,是味之阳也;酸主收敛,苦主下泻,是味之阴也。总之阴阳,不可偏盛。若偏于阴而阴胜,则阳消于阴,而阳必病;偏于阳而阳胜,则阴伤于阳,而阴必病。且病在阴,则阴愈弱,而阳愈胜,因作大热;病在阳,则阳愈弱,而阴愈胜,因作大寒。甚至阴太过,至于重寒,则阴极似阳,反生热症。阳太过,至于重热,则阳极似阴,反生寒症。亦如天地之气,夏至阴生、冬至阳生一般,治者宜详审之。
寒伤形,热伤气,气伤痛,形伤肿。故先痛而后肿者,气伤形也;先肿而后痛者,形伤气也。[批]寒热为病,可于形气问得之,并可于肿痛间辨之,岂难知哉?
注:痛与肿,皆兼形气言,但分先后,以别寒热耳。
讲:寒,阴也,阴寒则血脉凝结,其伤在形。热,阳也,阳热则内外沸腾,其伤在气。气,无形者也,其受伤则主内痛。形,有质者也,其受伤则主外肿。故病之先痛后肿者,皆属气先病,而后伤及形也。病之先肿而后痛者,皆属形之先病而后伤及气也。凡此总由经气不运失其常度,故气血受伤,有先后之病形也。
风胜则动,热胜则肿,燥胜则干,寒胜则浮,湿胜则濡泻。[批]阴阳气伤,因五风传变,各有见症之不同如此,可不慎之。
注:风、热为阳邪,燥、寒、湿为阴邪。
讲:又况阴阳气伤,复有五气为病。如风气过胜,则筋受其病,而为掉眩、摇头、牵制、拘挛等症,所谓动也。热气过胜,则血受其病,而为丹熛痈肿、腹大等症,所谓肿也。燥气过胜,则阴气凝滞,津液为之竭涸,而干枯矣。寒气过胜,则血脉不流,阳气不得运动,而虚浮矣。湿气过胜,则土受其伤,不能统摄,而下注为濡泻之症矣。
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批]病之生也,不外此五风七情,慎疾者其自谨之。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厥气上行,满脉去形。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故重阴必阳,重阳必阴。长,上声。藏,平声。重,平声。
注:暴怒、暴喜,言喜怒无常也。厥,逆也。去,离去也。节,限制也。度,常法也。
讲:总之,人身之阴阳,亦天之阴阳也。天有四时五行之气,乃以春之生、夏之长、秋之收、冬之藏,生其水之寒、火之热、金之燥、土之湿、木之风。人有五脏,运化五气,以生心志之喜、肝志之怒、肺志之悲、脾志之忧、肾志之恐。喜从心出,怒从肝出,心为阳中之阳,肝为阴中之阳,阳主乎气,故所伤在气;寒邪入肾,暑邪入心,心主形之血脉,肾主形之骨髓,皆统乎形,故所伤在形。况暴怒则气逆,气逆则血亦逆,故所伤在阴;暴喜则气缓,气缓则气不续,故所伤在阳。合喜怒寒暑所伤观之,可知厥逆之气上行,其脉必因邪实而满,脉满则邪日生,而形日伤,真气渐退,若与形骸相离去焉。甚矣!喜怒无常则伤气,寒暑失宜则伤形,暴怒暴喜则伤阴阳,可见不节过度者,生即因之而不固。阴阳之不可偏胜如此,故古语云:重阴必变阳症,重阳必变阴症。
故曰: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飧、痎音解,俱见前。[批]人若不避寒暑,不寡七情,鲜不至有重阴变阳、重阳变阴等症,发见于四时中者。
注:有声无痰曰咳,有痰曰嗽,有声有痰曰咳嗽。
讲:惟其重阴变阳,重阳变阴。故古有之曰:冬,时之阴也;寒,气之阴也。冬伤于寒,是为重阴,重阴必阳,故至春气升发,郁寒为热,自内达外,必生温病。春,时之阳也;风,气之阳也。春伤于风,是为重阳,重阳必阴,故夏至阴生风邪入脾,变为寒中,必生飧泄。夏者,时之阳也;暑,亦气之阳。夏伤于暑,乃属重阳,故至秋气清凉,热为凉束,阴阳气争,必生痎疟。秋者,时之阴也;湿,亦气之阴。秋伤于湿,乃属重阴,故冬至阳生,湿气入肺,变为气逆,必生咳嗽。凡此皆不避寒暑,不寡七情,致有四时之病,而又不及时图治之过也。
帝曰:余闻上古圣人,论理人形,别列脏腑,端络经脉,会通六合,各从其经,气穴所发,皆有处名,溪谷属骨,皆有所起,分部逆从,各有条理,四时阴阳,尽有经纪,外内之应,皆有表里,其信然乎?处,去声。[批]论理人形,以此为要。凡为医者,皆当辨别。
注:理,治理。形,身也。别,分别。列,条列。端络,发端之络。经脉,脉之直行如经也。两经齐至,谓之会。一络相贯,谓之通。六合者,十二经表里相合而为六也。条,条序。理,文理。经,常也。纪,会也。
讲:黄帝论及此,而复述所闻。以问岐伯曰:上古之圣人,所论治理人身之病者,必分别脏腑之部位,孰列于阴,孰列于阳;某脏某腑之络,发端在何处;某脏某腑之脉,直行到何处;与同两经齐至,会于何处;一络相贯,通于何处;十二经之为表为里,孰与孰相配合,以象阴阳,皆各从其在脏在腑之经,而别列之。至于脏腑感受之气,脏腑传送之穴,其所发泄,皆有各处之名目。肉小会之溪,大会之谷,其属于骨者,皆有所起之部位。分部之为逆为从,各有不紊之条理,四时之为阴为阳,尽有应合之经纪,以及身内身外之应象,皆有在表在里之不同,果真实不虚而信其必然乎?
岐伯对曰: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脏为肝,在色为苍,在音为角,在声为呼,在变动为握,在窍为目,在味为酸,在志为怒。怒伤肝,悲胜怒;风伤筋,燥胜风;酸伤筋,辛胜酸。握,音屋。[批]在天为玄六句,统贯下四节而言,正见天地与人实属一体,分阴分阳,四时之造化,变更者不同,故其为病亦异也。
注:呼,出气。又呼号,怒声也。握,把握。《说文》“搤持也”。陆佃云:握者,持五指也。在外为持,在内为握,即指合于掌也。
讲:岐伯对曰:太青之气根于巽,见于春,来于东方。发则生风,风为木气,动则木生,木曰曲直作酸者也。酸味入脏则生肝,肝气发荣则生筋。木为火之母,木为肝之窍,故生心者筋,主目者肝也。然其间有五风、五行、五味、五脏、五官、五色、五音,以及七情之偏,分应五方,而各胜者,则不得不即天地与人而剖论之。彼四时阴阳之气,其在天则为玄运,在人则为常道,在地则为变化。化成则形气备,而生五味。道立则灵明具,而生智慧。玄运则变化莫测,而生神明。神也者,统阴阳而行四时,总三才而成造化者也。今姑以其在东方言之,彼东方之神在天,则应春之玄气而为风;在地,则象巽之变化而为木;及至于人,则道无不该。非但在全体之中而为筋;在五脏之内而为肝;在五色之间而为苍;即在五音,则和长而为角;在五声,则号怒而为呼;在变动,则搐搦而为握;在窍,则别五色而为目。神之莫测,至矣哉!若以化生味论,在味则物由木变而为酸。以道生智论,在志则肝为将军而主怒。但怒者,人之情也,过于怒,则气上并于肝经,而肝反自伤。怒伤肝者,木失其道也,非金无以克制,悲为肺志,则胜怒者,其惟悲乎?风者,天之气也,过于风,则木气乘其玄,运筋为风。郁风伤筋者,木盛故也,非金何由能制?燥为金气,故胜风非燥不可。酸者,地之味也,过于酸,则木味助其风化,而肝难生筋。酸伤筋者,亦是木盛,非金亦无由制。辛为金味,故胜酸,必取诸辛。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体为脉,在脏为心,在色为赤,在音为徵,在声为笑,在变动为忧,在窍为舌,在味为苦,在志为喜。喜伤心,恐胜喜;热伤气,寒胜热;苦伤气,咸胜苦。
注:笑者,喜而解颐。启,齿也。忧者,心气不足而抑郁也。喜,悦也,乐也。
讲:太丹之气根于离,见于夏,来于南方,发则生热,热为火气,热极则火生,火曰炎上,作苦者也。苦味入脏,则生心,心气发荣则生血。火为土之母,舌乃心之苗,故生脾者血,主舌者心也。若论其神,在天,则应夏之玄气而为热;在地,则象离之变化而为火;及至于人,亦道无不该。非但在全体之中而为脉;在五脏之内而为心;在五色之间而为赤;即在五音,则和美而为徵;在五声,则喜乐而为笑;在变动,则抑郁而为忧;在窍,则辨百味而为舌。神之莫测,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论,在味则物由火变而为苦。以道生智论,在志则心为君主而主喜。但喜者,人之情也,过于喜则气缓无以续阳,而心反自伤。喜伤心者,火失其道也,非水无以克制。恐为肾志,则胜喜者,其惟恐乎?热者,天之气也,过于热,则火气乘其玄,运气为火,食热伤气,火盛故也,非水何由能制?寒为水气,故胜热,非寒不可。苦者,地之味也,过于苦,火味助其热化。肺为心克,若伤气,亦是火盛,非水亦无由制。咸为水味,故胜苦,必取诸咸。
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其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脏为脾,在色为黄,在音为宫,在声为歌,在变动为哕,在窍为口,在味为甘,在志为思。思伤脾,怒胜思;湿伤肉,风胜湿;甘伤肉,酸胜甘。
注:歌,咏也。《释名》“人声曰歌”,谓长引其声以歌咏也。哕,逆气也,有声无物曰哕。
讲:大梵之气,根于艮,见于长夏,来于中央。发则生湿,湿为土气,润湿则土固,土爰稼穑,作甘者也。甘味入脏,则生脾,脾气发荣则生肉。土为金之母,口为脾之窍,故生肺者肉,主口者,脾也。若论其神,在天,则应长夏之玄气为湿;在地,则象艮之变化而为土。及至于人亦道无不该。非但在全体之中而为肉;在五脏之内而为脾;在五色之间而为黄;即在五音,则大且和而为宫;在五声,则和且缓而为歌;在变动,则气逆而为哕;在窍,则司纳水谷而为口,神之莫测,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论,在味则物由土变而为甘。以道生智论,在志则脾主意念而为思者。但思,人之情也。过于思,则气郁而意不伸,脾反自伤。思伤脾者,土失其道也,非木无以克制。怒为肝志,则胜思者,其惟怒乎?湿者,天之气也,过于湿,则土气乘其玄运,肉为湿,淫湿伤肉者,土盛故也,非木何由能制?风为木气,故胜湿,非风不可。甘者,地之味也,过于甘,则土味助其湿化,而脾难生肉,甘伤肉,亦是土盛。非木亦无由制,酸为木味,故胜甘必取诸酸。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肾,肺主鼻。其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体为皮毛,在脏为肺,在色为白,在音为商,在声为哭,在变动为咳,在窍为鼻,在味为辛,在志为忧。忧伤肺,喜胜忧;燥伤皮毛,热胜燥;辛伤皮毛,苦胜辛。
注:哭,哀号也。咳,解见前。
讲:太素之气,根于兑,见于秋,来于西方,发则生燥,燥为金气,清燥则金生,金曰从革,作辛者也。辛味入脏,则生肺,肺气发荣,则生皮毛。金为水之母,鼻为肺之窍,故生肾者皮毛,主鼻者肺也。若论其神,在天,则应秋之玄气而为燥;在地,则象兑之变化而为金;及至于人亦道无不该。非但在全体之中而为皮毛;在五脏之内而为肺;在五色之间而为白;即在五音,则轻劲而为商;在五声,则哀痛而为哭;在变动,则气滞不和而为咳;在窍,则通呼吸而为鼻。神之莫测,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论,在味,则物由金变而为辛。以道生智论,在志,则肺主治节,而为忧。但忧者,人之情也,过于忧,则气盛而郁抑转甚,肺反自伤。忧伤肺者,金失其道也,非火无以克制。喜为心志,则胜忧者,其惟喜乎?燥者,天之气也,过于燥,则金气乘其玄运,皮毛因燥而憔悴。燥伤皮毛,金盛故也,非火何由能制?热为火气,故胜燥,非热不可。辛者,地之味也,过于辛,则金味助其燥化,而肺难生其皮毛。辛伤皮毛,亦是金盛,非火亦无由制。苦为火味,故胜辛,必取诸苦。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其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体为骨,在脏为肾,在色为黑,在音为羽,在声为呻,在变动为慄,在窍为耳,在味为咸,在志为恐。恐伤肾,思胜恐;寒伤血,湿胜寒;咸伤血,甘胜咸。[批]合观以上五节,可知某脏之病,所主者某气,所现者某症,所食者某味,所发者为某声色,治之宜用何药也。
注:呻,吟声。慄,战慄,寒甚貌。
讲:太玄之气,根于坎,见于冬,来于北方,发则生寒,寒为水气,寒阴则水生,水曰润下,作咸者也。咸味入脏,则生肾,肾气发荣,则生骨髓。水为木之母,耳为肾之窍,故生肝者髓,主耳者肾也。若论其神,在天,则应冬之玄气而为寒;在地,则象坎之变化而为水;及至于人亦道无不该。非但在全体之中而为骨;在五脏之内而为肾;在五色之间而为黑;即在五音,则沉深而为羽;在五声,则哀吟而为呻;在变动,则寒战而为慄;在窍,则司听而为耳,神之莫测,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论,在味,则物由水变而为咸。以道生智论,在志,则肾主作强而为恐。但恐者,人之情也,过于恐,则气下并于肾经,而肾自伤。恐伤肾者,水失其道也,非土无以克制。思为脾志,则胜恐者,其惟思乎?寒者,天之气也,过于寒,则水气乘其玄,运血因寒而凝涩。寒伤血,阴盛故也,非甘温不能散。湿之味甘,故胜寒,必取诸湿。咸者,地之味也,过于咸,则水味助其寒化,心为肾克。咸伤血,亦是水盛,非土无由制。甘为土味,故胜咸,必取诸甘。
故曰: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阴阳者,万物之能始也。故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批]阴与阳守而在内,阳与阴使而在外,犹之男女也,左右也,水火也,上下也。万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顾可令其偏盛哉。
注:征,考征。兆,兆见。守,镇守。使,役使。
讲:故古有之曰:天覆地载者,万物之为上、为下而中处也。阳雄阴雌者,血气之为男、为女而并行也。左旋右转者,阴阳之为道、为路而循环也。水寒火热者,阴阳之为征、为兆而昭著也。阴受阳施者,万物之能变化、能生成而得其始基也。所以谓阴静而在内,为阳之镇守也;阳动而在外,为阴之役使也。不足见阴阳,相为内外,诚不可须臾离者哉!知其不可离,即知其不可偏胜矣。学者其慎之。
帝曰:法阴阳奈何?岐伯曰:阳盛则身热,腠理闭,喘粗,为之俛仰,汗不出而热,齿干以烦寃,腹满死,能冬不能夏。阴胜则身寒,汗出身常清,数慄而寒,寒则厥,厥则腹满死,能夏不能冬。此阴阳更胜之变,病之形能也。数,入声。更,去声。俛,音俯,与俯同。[批]偏胜之患如此,可见治病者,不可不法天地之阴阳,而使之调和也。
注:法,象也。粗,大也。俯,曲也。仰,伸也。寃,热也。满,胀也。清,泠也。数,烦数。厥,逆泠。
讲:黄帝问曰:治病必取象于阴阳者,奈何?岐伯对曰:恐其胜也。盖阳胜者,火用事,则身必热。邪在表,主腠理闭;邪在里,主喘息粗;邪在背,常为之俯,而不能仰;邪在胸,常为之仰,而不能俯。凡此皆宜汗出,而热始解也;若汗不得出,而热无已时。兼之齿干,而津液已涸,烦寃而薰蒸愈盛。阳至此,偏盛极矣。更加以腹中胀满,尤见里热作实,内外阳胜,真阴绝矣,决定主死。然以四时度之,阳胜者,喜寒不喜热,冬为水合,以寒胜之,犹能强持。若在于夏,暑热助邪,重阳必绝,无能为矣。而阴胜者,水用事,则身必寒,甚至阳不能卫外,则汗常泄出,阴气发越,则身多清泠且数战慄,若有所恐惧而畏寒。至于畏寒,寒已极矣,则必手足逆冷,而为寒厥,厥则气凝,腹中必为阴邪,作实而满矣。满则内外皆寒,阳气已绝,不死何时。然以四时度之,阴胜者,喜热不喜寒,夏为火令,以热胜之,犹能强支。若在于冬,阴寒助邪,重阴必绝,无能为矣。此即阴阳更代为胜之变端,而即发为病之形状,与病之能冬能夏也。
帝曰:调此二者,奈何?岐伯曰: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不知用此,则早衰之节也。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体重,耳目不聪明矣。年六十,阴痿气大衰,九窍不利,下虚上实,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则强,不知则老,故同出而名异耳。智者察同,愚者察异。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则耳目聪明,身体轻强,老者复壮,壮者益治。强。俱平声。[批]调摄阴阳岂有他道?能明此阴消阳长之机,而保精养气,不使动静之有失,自阴阳无所偏胜,而得反老复壮之道矣。
注:年,年纪。治,安也,言疾病无能为害也。
讲:黄帝问曰:阴阳固不可偏胜矣。然则调和此二者,而不使之稍有偏胜,当如之何?岐伯对曰:人果能知七数损一而成坤为阴,八数益一而成乾为阳,一消一长之理,以纪男女之岁,以防精血之耗,则阴阳可以调和矣。若不知七损八益,而用此进退,以决有亡,则不能持满戒盈,何能畅其阳极阴生,阴极阳生之机,以顺其暑往寒来,寒往暑来之序乎?是亦早衰之节也。何谓早衰之节?不见夫世之不得其道者乎?年甫四十,阳已弱而阴气自耗其半也,日用起居,遂见衰微矣。年及五十,气虚于下,自觉体重,而且肝肾两败,精血不充,耳为之不聪,目为之不明矣。至年六十,阳虚而阴为之痿缩,精枯而气为之大衰,将见耳聋目盲,鼻齁而咽哑,癃重便秘,九窍为之不利,甚至阴气虚而下虚,阳邪实而上实,日见肺虚作热而涕出,肝虚作热而泣出,以及肾气不固,髓随脑下,而涕泣俱出矣。故古语云:知持满之道者,和于阴阳,则精力强健,不知此道者,耗其天真,则易为衰老。所以人皆同出于阴阳之中,而有知之则强,不知则老之名不同耳。然在智者,固能察其禀受之同,未衰而先自保护。而在愚者,则第察其荣枯有异,既耗而始加修为,宜其愚者之精力常不足,智者之精力常有余也。惟其有余,故肾气足而耳愈聪,肝气足而目愈明,血气足而身体愈轻,举步愈康强矣。将见老者,可以返童而复壮,壮者加调摄而益治矣。
是以圣人为无为之事,乐恬澹之能,[批]无为言事则非虚无也,恬淡言能则非淡忘也,盖于虚无恬淡之中,别有一番包函万有、不染一尘气象。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故寿命无穷,与天地终,此圣人之治身也。乐,音洛,入声。澹,与淡同。
注:圣人清心寡欲,故能寿命延长,与天地同其终极,人可不法圣人哉?
讲:是以古之圣人,为无待作为之事,而不妄作劳,乐恬静澹定之能,而精神内守,从其心之所欲,快其志之所向,不出于虚无之界,以乱其神明之所守。故寿命无有穷尽,乃与天地同其终止,此圣人治身之要道也。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阴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满东南,故东南方阳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强也。强,平声。[批]此举天地之不足以喻人身之阴阳也。
注:天为阳,西北多寒而属阴,故不足。地为阴,东南多热而属阳,故不满。人头法天,手足法地,故明强分左右。
讲:今夫上天下地,一阴阳之大象也;东南西北,一阴阳之方位也;左右耳目手足,一阴阳之部分也。天地有不足不满处,故西北东南,各有偏阴偏阳之地。人身一小天地,宜其头以法天,右耳目不如其左之明;手足法地,左手足不如其右之强也。
帝曰:何以然?岐伯曰:东方阳也,阳者其精并于上,并于上则上明而下虚,故使耳目聪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阴也,阴者其精并于下,并于下则下盛而上虚,故其耳目不聪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于邪,其在上则右甚,在下则左甚。此天地阴阳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批]此明上节天地不足之故,与人身耳目手足之所以然也。
注:精,元气也。并,兼并也。便,便益也。俱,皆也。感,感触。邪,外邪。居,谓居舍。
讲:黄帝问曰:耳目手足,其左右明强之不同者,果何所以而乃然哉?岐伯对曰:东方,阳位也。阳者主升,其精常并于上。盖并于上,则上必明,而下必虚。耳目上也,手足下也,故阳居人左,能使人之左耳聪,左目明,而不能使在左之手足俱便也。西方,阴位也。阴者主降,其精常并于下。盖并于下,则下必盛,而上必虚。手足下也,耳目上也,故阴居人右,能使人右手强,右足健,而不能使在右之耳目俱明也。故其同感于邪,其在上而为阳者,阳盛阴必弱,则右较甚。其在下而为阴者,阴盛阳必衰,则左较甚。此天地阴阳之所不能全而为偏也。有偏即有胜,故外邪乘虚而入,即于其虚处而宅居之。
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纪,地有五里,故能为万物之父母。清阳上天,浊阴归地。[批]天以精生万物,地以形成万物,一生一成,阴阳赋焉。故人之阴阳,其清而阳者,仍归于天,其浊而阴者,仍归于地。
注:形,质也。八纪者,天有八方,应运之风纪也。五里者,地有五行,分治之疆里也。
讲:故天有阴阳造化之精,地有长养生成之形;天有八风应运之纪,地有五行分治之里。所以精之所施,命即赋焉;形之所备,象即著焉;纪之所定,时莫逾焉;里之所主,行莫外焉,能为万物之大父母也。然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万物育于天地之间,凡清而阳者其气轻,仍上升于天,凡浊而阴者其气重,仍下归于地也。
是故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故能以生长收藏,终而复始。惟贤人上配天以养头,下象地以养足,中旁人事以养五脏。长,上声。藏,平声。[批]配天养头,象地养足,旁人养脏。非止教人上养其头,下养其足,中养其脏已也,实欲人以天之道养阳,以地之道养阴,以人之道养阴阳,而使之和合也。
注:配天,上合天也。象地,下法地也。中旁人事,尽人事于其中也。
讲:是故天地之阳动阴静,互为其根者,非天地自为之也,实有不测之神,不蔽之明,为之纲领经纪于其中也。故能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机,终而复始,为之流行不息。此其道,谁能则之?惟善法阴阳之贤人,上配天以养头,而行养阳之道;下象地以养足,而行养阴之道;中旁人事以养五脏,而行阴阳和合,交相为用之道。此所以动静合乎天地,纲纪通乎神明也。
天气通于肺,地气通于嗌,风气通于肝,雷气通于心,谷气通于脾,雨气通于肾,六经为川,肠胃为海,九窍为水注之气。以天地为之阴阳,阳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阳之气,以天地之疾风名之。暴气象雷,逆气象阳。故治不法天之纪,不用地之理,则灾害至矣。嗌,音亦。[批]治之所以必法天纪用地理者,正以此天地之气与人身通,人身之气与天地同也。
注:天气,四时之温热凉寒也。肺主气,故受无形之天气。地气,臊焦香腥腐也。嗌者,喉也,故口所受者,皆有形之地气也。六经,手足三阴三阳也。疾,疾速,暴,暴悍。
讲:况上天清阳之气受于鼻,而邪通于肺窍者也,呼吸贵育其清。下地浊阴之气纳于口,而邪通于胃口者也,饮食贵有其节。至木气发而为风者,邪通于肝脏。火气发而为雷者,邪通于心脏。土气发于谷,而为山岚障气者,邪通于脾。水气发于雨,而为阴寒霪气者,邪通于肾。又况手足三阴三阳之脉,号曰六经,行气输转,周流不息,有似于川,是其为人身之川与?身中为仓为廪之官,号曰脾胃,收纳水谷,无所不容,有似于海,是其为人身之海与?以及眼、耳、鼻、舌、咽喉、大、小便等,谓之九窍,其清明者,有似于水之内明,其传送者,有似于水之流注,是其为人身水注之气与?故人之一身,即当以天地之气,化为一身之阴阳也。何也?盖阳气之发泄为汗,一天地之雨泽也,则以天地之雨泽名之;真阳之为气疾速,一天地之疾风也,则以天地之疾风名之。他如暴悍之气,勃然而起,则象雷之愤发。上逆之气,蒸然炎上,如阳之升腾。所以治理人形者,必别列脏腑,察四时之阴阳,以候其表里之雌雄,而晰乎为内为外之形能也。苟师心妄用,不法天之八纪,以辨其主客之乘除;不用地之五理,以相其生克之胜负。则外灾内害,必并至矣。
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批]邪之为患,最宜早治。若至于脏,治亦晚矣。
注:善治病者治未病,由皮毛而六腑,病尚浅;由六腑而五脏,病盖深,治之难全愈矣。
讲:人身之气,与天地相通如此。故邪风之来,其疾速一如风雨然,但其间有浅深焉,有表里焉。故善治病者,初则乘其邪之始感,犹未为病也,即治其皮毛,而不使之入;其次,则因其邪之在肉分,为患犹浅也,即治其肌肤,而不使之深;其次,则因其邪之凝于血气,病势已成也,即治其筋脉,而急使之解;其次,则因其邪入于腑,则急治六腑而防其入于脏;其次,则因其邪入于脏则急治五脏,而防其害于正。至治五脏,邪入已深,病势重矣,治之亦难全愈,而当半生死之时也。
故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于六腑;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筋脉。故善用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批]气之所感,虽有不同,然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之理,无有不同,治者其识之。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观过与不及之理,见微则过,用之不殆。
注:害,伤害。引,引动。知,犹晓也。观,观看。微,细微。过,胜也。殆,危殆。
讲:抑惟其天地之气,与人相感。故天之邪气感于人者,风则入肝,热则入心,凉则入肺,寒则入肾,湿则入脾,而害人五脏。水谷之寒热感于人者,寒则阴盛,热则阳盛,热则内火生,寒则外凝痛,为害于六腑。地之湿气感于人者,肺则主皮,脾则主肉,肝则主筋,心则主脉,害及于皮肉筋脉。由是观之,可见治五风者,宜先之以五脏;治食积者,恒不越乎六腑;治湿气者,分上下而不分六经也。此其中有阴阳焉,有左右焉,有表里焉,有过与不及之微焉。故古之善于用针者,阳不足者,则必从阴以引阳;阴不足者,则必从阳以引阴;左不足者,则必以右治其左;右不足者,则必以左治其右。而且用治之时,必以我之精明,知彼之病之所在;以表之见症,知里之邪之所归。并以病之形能,观阴阳之有余与不足也。及至实见夫病之微萌,而责其所失,则过人远矣,用之所以不危殆也。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视喘息,听音声,而知所苦;观权衡规矩,而知病之所主;按尺寸,观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以治。无过以诊,则不失矣。分,去声。[批]诊视之法,无过于此,一有不知,不可以言治也。
注:诊有一定之法,察部分,与所苦、所主、所生,以为治皆不能逃,甚矣!诊之称为善也,亦戛戛乎其难之。
讲:不独善针者为然也,即善于诊听者,亦必察视其色之舒、惨及青赤黄白黑也;按摩其脉之浮沉,及弦洪紧毛缓也。先分别其病之为阴为阳,气之或清或浊,而知其邪之在某部某分也;且视其喘息之长短粗细,声音之清浊高下,而知其所苦之为何经何脏也。更观其中权之脉来,果沉石而应冬否;中衡之脉来,果平涩而应秋否;中规之脉来,果圆滑而应春否;中矩之脉来,果方大而应夏否。而后知其某病之为某经、某气所主,而不失也。尤必按主阴之尺、主阳之寸,以审其病之在上、在下;观脉或为浮、或为沉,以审其病之在表、在里;与脉之或为滑、为涩,以审其病之有余不足,而后知病之所以生,即以其脉而施治之。自表里、阴阳、上下、浅深,皆如所诊而无过,如是以言治,则不致于有所差矣。
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轻而扬之,因其重而减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已,上声。[批]治病之法,当审其或始或盛,孰轻孰重,并观其某形与精之不足,然后因症施治,罔有不效。
注:刺,针刺。已,止也。衰,衰微。
讲:故古之论治者曰:病有始有盛,有轻有重,有形与精之不足,治之各有其时,贵因病以施治也。其在始起之时,邪未深入,故刺之以泄邪气,病即可止;若其盛也,邪气重,而正气微,必待其邪之自衰,而后刺之,始不伤正气,而病乃可已,古语如是。故善治病者,因其邪之轻者,先杜其传变之患,即从而发扬之,或散或汗,不使再传。因其邪之重者,先审其阴阳之虚,止从而减半之,或养或和,以扶正气。因其正气之衰者,急益其气血之亏,速从而彰明之,补正救偏,随而济之。至于容颜枯槁,而形不足者,气不能生形故也,则温之以气。真阴亏损,而精不足者,无味以生精故也,则补之以味。究之形不足者阳亏,阳宜阳补,气即阳也,必投以养阳之品,则形肉温,而肌肤充,无不足之形矣。精不足者阴亏,阴宜阴补,味即阴也,必投之以益阴之物,则精液足而真元复,无不足之精矣。治者其知之。
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满者,泻之于内;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其慓悍者,按而收之;其实者,散而泻之。审其阴阳,以别柔刚,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定其血气,各守其乡,血实宜决之,气虚宜掣引之。渍,音胔。掣,音懘、滞,入声,又作挚。乡,音向,去声。[批]高者越,下者竭,中满者泻,以及邪渍于形则汗,邪在于皮则发,慓悍者按以收,其实者散以泻。治病之大法,固如是矣。然其间有阴阳焉,有气血焉,有虚实焉,治者尤宜详辨。
注:渍者,谓浸渍其形体覆而取汗也。决者,破决。掣者,牵掣。
讲:且病在上焦而为高者,则因其作呕作哕,为之越而吐之,使病即从上出;病在下焦,而为下者,则引之或利或通,为之竭而尽之,使病即从下出。病在中焦,而为中满者,则察其为痞为胀,为之消导,使病即于内而泻去之;其有外感之邪者,则以辛散之品,煎汤渍形,以为之取汗,使外邪即从汗解也;其有在皮之邪者,则以升发之品,表去其邪,为之汗以发之,使在皮者,不得深入也;其有卒暴而为慓悍者,则以推擦之法,按摩其穴,疏其气以收之,使卒暴者,归于和缓也;其有邪实于表者,则宣发而散之,使不凝滞;邪实于里者,则导下以泻之,使其通利,此治之大要也。至于用治之时,当审其病之为阴为阳,以别其孰柔而为阴胜,孰刚而为阳胜。无论用针灸、用汤液,皆当依此一法,以为之制胜而济弱。即如病阳虚,则当扶阳以抑阴,与病阴虚。则当扶阴以抑阳,为之配定血气,各守其乡,不致出位以侮人则得矣。如其血有为邪气凝结而实者,则不得再固其血,又当去其邪,以决其血之实。如其气有为邪气客耗而虚者,则不得更泄其气,又当掣引其气之实者,以济其虚。此又治之当知施治之妙。神乎,微哉!然非明阴阳应象,吾恐千猜千错,鲜不遗害于人者。呜呼,难矣!是在从事者,神而明之。
阴阳离合论第六
此言天地与人,虽分三才,阴阳交推,却无二致,一合一离,仍一理也。
黄帝问曰:余闻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岁,人亦应之。今三阴三阳,不应阴阳,其故何也?岐伯对曰: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数,俱上声。[批]天地一阴阳,人身一阴阳,切勿以名目之多而惑之。
注:要,要道也。阴阳无定,随所附之物以为定,故可十可百,可千可万,推之大,不可胜数也。
讲:黄帝问曰:我闻昔之人有言曰:清阳上升而为天,浊阴下凝而为地,是天为阳,而地为阴矣。又曰: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是日为阳,而月为阴矣。然天左旋,地右旋,日行速,月行迟,必以盈虚定月之大小,积而至于三百有六十日。气运交推,阴阳之由合而离者,始由离而合,乃成一岁。人身头象天,足象地,精明象日月,其骨穴亦有长短三百六十处,其阴阳离合之数,亦皆应之。何今日夫子竟以三阴三阳立论,却不应夫天地阴阳之数,其故何也?愿闻其详。岐伯对曰:夫所谓阴阳者,其数莫定也,且难穷也。非但由一而数之,可以至于十,即由十而推广之,可以至于百,非但由百而数之,可以至于千,即由千而推广之,可以至于万。至于万之大,则以万数万,以万推万,则有数之不可胜数者矣。然其要,则仍本于一阴一阳也。
天覆地载,万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阴处,名曰阴中之阴。则出地者,命曰阴中之阳。阳予之正,阴为之主。故生因春,长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则天地四塞,阴阳之变,其在人者,亦数之可数。处,去声。长,上声。藏,平声。可数,“数”字,系上声。[批]援天证人,知天即知人已,夫何有阴阳之难辨哉!
注:方,始也,犹物之未出土也。天地四塞者,言天地四时不相交通也。
讲:今夫万物之生也,阴阳为之。阴阳不可见,于天地见之,仍于天地生物之初见之。试思天主阳而覆于上,地主阴而载于下,一覆一载,万物乃含其化而方生。有生即有阴阳,特人日视焉而不觉,不剖辨之,何以征人身之与天地相应乎?今姑以其初生言之,彼物而未出地者,形犹未成,寂无朕兆,尚是阴静之时,而处阴静之处,故名曰阴中之阴,未生即为纯阴。则已出其地者,其形已成,显有色象,明是阳动之时,又值阳动之处,可名曰阴中之阳。知生则知成,知成则所谓阳中阳、阳中阴者,亦了然矣。但阳也者,天予之以正,万物之性命者也;阴也者,地为之以主,万物之形质者也。故万物含生则因乎春之温,长养则因乎夏之热,收成则因乎秋之凉,闭塞则因乎冬之寒。随时变化,以应阴阳。交推之常,一有所失,则天地不交,四时不应,必主阴阳之变。人身一小天地,故其在人者,或相因或为变,亦数之可数而推也。谁曰人不与天地相应哉?
帝曰:愿闻三阴三阳之离合也。岐伯曰: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广明,后曰太冲,太冲之地,名曰少阴,少阴之上,名曰太阳。太阳根起于至阴,结于命门,名曰阴中之阳。中身而上,名曰广明,广明之下,名曰太阴。太阴之前,名曰阳明。阳明根起于厉兑,名曰阴中之阳。厥阴之表,名曰少阳。少阳根起于窍阴,名曰阴中之少阳。是故三阳之离合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命曰一阳。[批]此言三阳之离合也。
注:离,分离。合,收合。广明者,言明之广大也。太冲,肾经之穴名也。上,表也。至阴,太阳经穴。厉兑,阳明经穴。窍阴,少阳经穴。
讲:黄帝曰:阴阳二气,既有离有合矣。至于三阴三阳之离合,吾亦愿闻之。岐伯对曰:继天地而立极,妙阴阳而为用者,圣人也。当其定位出治之时,则必背子面午,南面而立。其立也,身前谓之广明,身后谓之太冲。太冲之地,阴位也,名曰少阴,在人属肾。少阴之表,阳位也,名曰太阳,在人属膀胱。肾与膀胱相为表里,即少阴与太阳,相为内外也。因位定脉,则三阳中,太阳膀胱一经,根起于足小指外侧之至阴穴,结于精明穴之命门内。阳从阴出,故名之曰阴中之阳。广明之地,阳位也,在人主身半以上,额面胸部是也。故中身而上,名曰广明。广明之下,名曰太阴。盖人身腰半以下,脾土主之。脾经脉与胃相为表里,脾为太阴,胃为阳明。故太阴之前,名曰阳明也。因位定脉,则三阳中阳明胃经,根起于足大指、次指端之厉兑穴,阳从阴出,故亦名之曰阴中之阳。厥阴之地,阴位也,在人属肝,其表则阳位也,故名少阳。少阳在人属胆,肝与胆相为表里,即厥阴与少阳相为内外也。因位定脉,则三阳中少阳胆经,根起于足小指、次指端之窍阴穴,阳从阴出,故又名之曰阴中之少阳。即是以观,故三阳之为离、为合,可晓然矣。太阳旺于巳、午,阳极则阴生,犹阴阳之始分也,是为开。何谓阖?阳明居于中,宅中而图治,合前后两阳而收二阳之气也,是为阖。至于少阳,始于丑,终于戌,起止皆本于一阳,犹离合之枢纽也,是为枢。三经本周年阳气之用,开阖枢纽,不得相失。即有时阳气击搏,发扬于外,亦必以冲和为本,勿得浮而太过方可,命之曰阳气之和,能以一阳而各主一时也。若按之人身,太阳经在表,主敷畅阳气,故谓之开。阳明经在里,主受纳阳气,故谓之阖。少阳经在表里之间,主转输阳气,故谓之枢。有内焉,有外焉,有不内不外之中焉,俱宜和平各应所主,乃能以人身三阳之离合,应天地三阳之离合,且并三阳而命为一阳也。
帝曰:愿闻三阴。岐伯曰:外者为阳,内者为阴,然则中为阴,其冲在下,名曰太阴,太阴根起于隐白,名曰阴中之阴。太阴之后,名曰少阴,少阴根起于涌泉,名曰阴中之少阴。少阴之前,名曰厥阴,厥阴根起于大敦。阴之绝阳,名曰阴之绝阴。是故三阴之离合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命曰一阴。[批]此言三阴之离合也。
注:冲,脉名,属阴。隐白,太阴经穴。涌泉,少阴经穴。大敦,厥阴经穴。
讲:帝曰:三阳之离合,既昭然矣,至于三阴之离合亦愿闻之。岐伯对曰:脉行于表,犹之在外者也,是为阳脉行于里,犹之在内者也。是为阴若然,则合前后而为中者,亦犹人之腹中乎,是亦为阴。阴属于冲,其冲在下,居冲之上者名曰太阴。以人身而论,冲脉在脾之下,冲为阴故脾名太阴,太阴脾脉,根起于足大指端之隐白穴,太阴居阴,故曰阴中之阴。然太阴在少阴之前,则太阴之后,是名少阴,少阴之地,在人为肾,其脉行足内后廉,根起于足心蹐指宛中之涌泉穴,少阴居阴,故名之曰阴中之少阴。然少阴在厥阴之后,则少阴之前是名厥阴,厥阴之地,在人为肝,其脉行足内中廉,根起于足大指三毛中之大敦穴,厥阴为阴之绝于阳处,又为阴之绝于阴处,故又名之曰阴中之绝阴。盖绝阳绝阴之说,按之于人,隐而难窥,验之于岁,显而有征。如厥阴之前为辰,应三月也,三月二阳旺,二阴降,热气至而寒气消,非阴之绝于阳乎?厥阴之后为戌,应九月也,九月二阴旺,二阳降,热气消而寒气至,非阳之绝于阴乎?即是以观,故三阴之为离为合,可晓然矣。何谓开?太阴主十一月,阴极则阳生,亦阴阳之始分也,故为开。何谓阖?厥阴始未终辰,以一阴而纳二阴之气也,故为阖。至于少阴,运主十月,阴气己极,阳气已绝,能应前后二阴之气,犹离合之枢纽也,是为枢。三经本周年阴气之用,开阖枢纽,不得相失。即有时阴气击搏,凝滞于内,亦当以冲和为本,勿得沉而太过方可,命之曰阴气之和,能以一阴而各主一时也。若按之人身太阴居中,敷布阴气,谓之开。厥阴谓尽阴受纳绝阴之气,谓之。少阴为肾,精气充满,则脾识其开,肝识其阖,肾气不充,则开阖失常,故谓之枢。有前焉,有后焉,有界前界后之中焉,俱宜和平各应所主,乃能以人身三阳之离合,应天地三阴之离合,且并三阴而命为一阴也。
阴阳(雩重)(雩重),积传为一周,气里形表,而为相成也。(雩重),音中。[批]天地之阴阳,运转不已,积而成岁,人身之阴阳表里相守,积而能年。
注:(雩重)(雩重)者,气之往来貌。
讲:三阴三阳之离合如此,故二气往来,(雩重)(雩重)焉积传不已,始终相乘,阴阳互根,以为气之一周,人身亦犹是也。故气在里,形在表,阴阳交相为用,血气互相为倚,一表一里不为之相失,而为之相成也。
阴阳别论篇第七
此言一阴一阳各有分别,为病为象,各有偏胜也。
黄帝问日:人有四经十二从,何谓?岐伯对日:四经应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十二月应十二脉。[批]脾兼四经,犹之土旺四季,故统言之曰四经,非谓经脉仅有四也。
注:四经,心、肝、肺、肾也。十二从,十二经也。从,谓顺也。十二经不复主事,但顺从于四经,故曰十二从也。四时,春、夏、秋、冬也。十二脉,谓手足三阴三阳之脉也。应,合也。
讲:黄帝问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而能得天地之五行,以象阴阳者,莫大于人。而人之一身,竟有所谓心肝肺肾之四经,与同手足之三阴三阳,为十二从者,果何谓乎?岐伯对曰:阴之与阳,一而已矣。日四经者,取其应乎四时也。曰十二从者,取其应乎十二月也。彼十二月,以适一岁之阴阳,寒往暑来,暑往寒,其进退各有消息,犹之人身十二脉。表以应里,里以附表,其为内为外,亦与天地参而两相应也。
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五五二十五阳。所谓阴者,真脏也,见则为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批]曰真脏为阴,胃脘为阳者,以脉象言之也。盖诊病之时,见其脉有胃气者,即为阳。若全无阳和之象,即为真脏脉现,属于阴矣。慎勿错认。
注:败,败绝。胃脘,胃受水谷之脘也。人身脐上五寸,为上脘;脐上四寸,即胃之幕,为中脘;脐上二寸,当胃之下口者,为下脘。
讲:盖脉有十二,而其间有为阴、为阳之别,必知其何者为阳,然后知其何者为阴,知其何者为阴,然后知其何者为阳。在足、在手,表里自有定候也。姑勿论其为阴之数,彼凡所谓阳者,其数则有五。阳者何?即阳和之脉,与真脏阴脉相反者也。阳有五者何?即肝木弦、心火洪、脾土缓、肺金涩、肾水沉之谓也。然五脏当旺之时,一脉各兼五脉。如肝应春,其阳和之脉本乎弦,弦则俱弦,有弦而长者焉,有弦而洪者焉,有弦而缓,弦而涩,弦而沉者焉,其他洪、缓、涩、沉,亦复如是。故五五二十有五阳,皆至和之脉也。若不和而谓之阴者,则与阳和之脉相反,真脏脉是也。真脏者何?即肝脉弦急如循刀刃,心脉洪大如操带钩,脾脉缓弱介然不鼓,肺脉浮涩如风吹毛,肾脉沉石来如弹石,全无一点阳和之象,所以见则为败。败者,脏气绝也,脏气败绝,必死无疑。阴之所谓如是,则所谓阳者,夫岂无所谓哉?抑不过取其有至和之脉耳。至和之脉者何?胃气是也。彼所谓阳者,谓其胃脘之中犹有阳和之气,布于脉而见和缓之象也。
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生死之期。三阳在头,三阴在手,所谓一也。别于阳者,知病忌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谨熟阴阳,无与众谋。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批]阳为胃脘阴为真脏,则何部无胃气,即为病在何经,何部见真脏,即知绝在何时。阴阳之关系生死如此,夫岂仅以脉之一去一至、一静一动、一迟一数论阴阳哉?处,去声。数,入声。
注:知病忌时,如肝脉无胃气,知为金气所克,忌行秋令之类。知死生之期,如肺脉真脏见,知逢丙丁之期,必死之类是也。
讲:阳为胃脘,则诸脉必以有胃气为生。阴为真脏,则诸脉必以见真脏为死。人果能辨此阳和之脉,即知和而有胃者为无病,不和而无胃者为有病,而得其病所在之处也。能辨此真脏阴脉,即知时遇克贼者必为死,日逢生旺者乃为得生,而得乎生死之期也。胃气之系乎人如此,故诊阴阳者,必取乎寸口。虽太阳、阳明、少阳,三阳之脉,动于头而在头;太阴、少阴、厥阴,三阴之脉,动于手而在手,定有三部九候之法。然别阳别阴,要皆以寸口一法诊之,更无他术。所以统三阳而谓之一阳,统三阴而谓之一阴也。故得一阳之所谓而别于阳者,见阳和失于某部,即知其为某气所克,当在何时,而明乎病忌之时也。得一阴之所谓,而别于阴者,见真脏现于某部,可推其旺制之所临当在何日,而明乎生死之期也。阳和真脏,诊病之大要也,所当谨而行之,熟而习之。精其在己,无与众谋。非众之不可与谋也,诚以众之所谓阴阳者,徒以脉之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分此六大六小已耳。岂知去静迟虽属阴,至动数虽属阳,而其中必以胃气真脏为准,可不谨熟乎?可与众谋乎?学者其默识之。
凡持真脉之脏脉者,肝至悬绝十八日死,心至悬绝九日死,肺至悬绝十二日死,肾至悬绝七日死,脾至悬绝四日死。
注:至,极也。悬,起也。悬绝者,言脉起不见去形也。
讲:凡持各部真脉中之脏脉者,必察其和与不和,绝与未绝,方能知其病忌,以决生死也。即如肝脏脉至,有来无去,象见悬绝而急者,是肝之胃气绝矣。肝属木,若遇金以克之必死,金之成数九,木之成数八,以是知克在十七日者,十八日,即死期也。心脏脉至,有来无去,象见悬绝者,是心之胃气绝矣。心属火,若遇水以克之必死,水之成数六,火之生数二,以是知克在八日者,九日即死期也。肺脏脉至,有来无去,象见悬绝者,是肺之胃气绝矣。肺属金,若遇火以克之必死,金之生数四,火之成数七,以是知克在十一日,十二日即死期也。肾脏脉至,有来无去,象见悬绝者,是肾之胃气绝矣。肾属水,若遇土以克之必死,水之生数一,土之生数五,以是知克在六日者,七日即死期也。脾脏脉至,有来无去,象见悬绝者,是脾之胃气绝矣,若遇木以克之必死,木之生数三,以是知克在三日者,四日即死期也。此真脏之脉法也,精别而谨熟之,谁谓生死之期,不可知哉?
曰: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者,死不治。曰:三阳为病发寒热,下为痈肿,及为痿厥腨,其传为索泽,其传为颓疝。曰:一阳发病,少气,善咳,善泄,其传为心掣,其传为膈。腨,音踹。吹,去声。(),音渊。掣,解见前。
注:俯首谓之隐,鞠躬谓之曲。不月者,月事不下也。传,传变。风,木气。消,瘦削也。息贲,气息奔迫也。痈肿,热结为毒也。腨,足肚。(),骨酸痛也。泽,润泽,又与睾同,音高,肾丸也。疝,谓肾丸作肿也。膈,与隔同。
讲:然而别于阳者不独诊之脉也,尤贵审其症焉。彼阳明者,脉法谓之为二阳,二阳之病,发于他者虽多,其症莫恶于心、脾二经,何也?三阳之阳,惟二阳最胜,阳胜则阴虚,阴虚则血枯,血枯则生血之心、统血之脾,皆受其病矣。至病发于心,则生血之源枯;病发于脾,则运化之脏滞。故在男子,有上焦不利,中焦满胀,内不得隐伸、曲屈之症焉。其在女子,有经气不和,血脉停滞,为小月经事不下之症焉。甚至脾病日久,肝木乘虚而客之,脾土日亏,其传变则为风消,而肌肉愈见其瘦削。心病日久,肺金因之而受邪,金为火克,其传变则为息贲,而气息日见其奔迫。夫以二阳之病,至于风消、息贲,心脾之绝见于症矣,皆死而不可治之候也。其谓之为三阳者,太阳脉也。盖太阳之自为已病也,本阳标阴标本相争,阴胜则发而为寒,阳胜则发而为热,一热一寒阴阳判焉。况足太阳膀胱为壬寒水所化,水病则凝结,凝结则肿,此在下之所以为肿也。手太阳小肠为丙,热火所化,[批]壬本化木者,而曰寒水;丙本化水者,而曰热火。似皆谬矣,不知以五运之化气,论则壬为木,而丙为水;以十干之本气论,则壬为水而丙为火,读者勿疑。火病则糜烂,糜烂则痈,此在下之所以为痈也。及至阴阳俱虚,发而为痿,症见阳不足则足弱软,阴不足则足强直也。阴阳偏胜,发而为厥,症见阳衰极则寒厥盛,阴衰极则热厥盛也。而且标本分争,寒热交战,发为腨,症见筋失其养,而足腹酸痛也。久之或火灰而形色焦燥,水涸而容颜惨浚,其传变为索泽之症。或热盛而肾丸肿,寒盛而肾丸痛,与寒热交盛,而肿痛并作,其传变为疝之症。三阳之病,至于索泽、疝,阴阳之偏亦已甚矣,皆治之而不可忽者也。其谓之为一阳者,少阳脉也,少阳之经,阳胜于阴,故其为病,皆属于火。盖火盛,则壮火食气而气衰,是以日见其气少;抑火盛,则火乘于肺而气逆,是以日见其善咳;且火盛,则火克其金,而大肠受邪,不惟失其燥金之令,而兼有热则注下之殃,是以日见其善泄。至于胆与三焦之火,同类相求,邪归于心其传变则心引而动,名为心掣。火盛热结于内,气不流行,上下不交,其传变则隔塞于中,而为膈中。一阳之病,至于心掣与膈,其阳之甚,亦已极矣,又治之在所当急者也,症之别在阳者,不又可于部位形势见之哉?
一阴发病,主惊骇臂痛,善噫善欠,[批]一阴发病,固属阴甚,然亦有因阴作凝,致使火邪郁于心而不得出,发为惊骇善噫等症者;有因阴结闭,致使风邪郁于肝而不得解,发为惊骇善欠等症者。但阴气所伤,其为惊骇也,得灯火相照则止,多发于夜;阳邪作逆,其为惊骇也,置幽暗静处则止,多发于昼。至于为噫为欠,亦各不同。名曰风厥。二阴一阳发病,善胀,心满,善气。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
注:噫,叹也,伤痛声。欠,不足也,人乏气则常欠。善气者,常欲散出其气,而使之舒也。偏枯,半身不遂也。痿易,痿弱而变其常也。不举,言不用也。
讲:然而别于阴者,亦不独诊之脉也,更当察其症焉。彼手厥阴心主,与足厥阴肝者,脉法谓之为一阴。一阴,阴甚也,阴甚则抟阳。故其发病,多主阳为阴抟,而见惊骇臂痛之症,兼心因寒郁。其气不舒,常逆贲而善噫,肝因寒凝,其筋多曲,常厌倦而善欠,凡此皆阴气所伤积而为气之逆厥也。风为气之总名,故谓之曰风厥。至若脉法之所谓二阴者,心与肾也;脉法之所谓一阳者,胆与三焦也。使合而发病,则阴盛阳衰,气多凝滞,不能交通,症见阳为阴郁,升降不得,则争上而为善胀矣,水火不济,则气逆而为心满矣,且郁抑莫伸,则上冲而为善气矣。及至三阳与三阴发病,必主半身不遂,而为偏枯。何言之?盖阳为左,阳虚则邪乘其左,两太阳皆在左手,是以三阳发病,主左不遂也;阴为右,阴虚则邪乘其右,两太阴皆在右手,是以三阴发病,主右不遂也。又况手太阳、小肠之脉,行于两手,足太阳膀胱之脉,行于两足,与夫脾主四肢,肺行诸气,非但血气衰败,邪乘正气之虚,入而为殃,必主偏枯之症,即此四经俱病,已预定其身体必痿弱而变常,手足必不举而无用也。症之别于阴者,不又可于部位形势见之哉!
鼓一阳曰钩,鼓一阴曰毛,鼓阳胜急曰弦,鼓阳至而绝曰石,阴阳相过曰溜。阴争于内,阳扰于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则熏肺,使人喘鸣。[批]脉象之妙,危乎微哉!知其危,察其微,可以得脉之妙矣。溜,音流。藏,平声。
注:溜,水直下也,言偏阴偏阳之脉,如水流之直过貌。
讲:独是阴阳之偏胜,虽于症见之矣,而又有所谓偏胜之脉状者,更不可不辨别也。如脉法所谓心火为钩,肺金为毛,肝木为弦,肾水为石,脾土为溜固矣。却不知脉以来而有力为阳,来而无力为阴。假使脉至有力,来盛去衰,而鼓一阳焉,其象曲倨如钩,则阳甚矣,是即心脉洪大,如操带钩之谓也,故谓之钩。脉见脉至无力,浮轻似虚,而鼓一阴焉,其象浮涩如羽,则阴甚矣,是即肺脉浮涩,如风吹毛之谓也,故谓之毛。脉见脉至直长,太过而劲,鼓阳胜急焉,其象长而有力,宛如弓弦,则阳之甚矣,是即肝脉弦急,如循刀刃之谓也,故谓之弦。脉见脉至沉搏,有阳无阴,鼓阳至而绝焉,其象有沉无浮,宛如弹石,则阴之甚矣,是即肾脉沉石,来如弹石之谓也,故谓之石。脉见脉来有余,洪石太过,而阴阳两相过焉,其象不和不缓,直如流水,则阴阳偏胜矣,是即脾脉缓弱,介然不鼓之谓也,故谓之溜。脉见如是者,则阴自阴,阳自阳,阴阳不和,交相为患矣。况阴甚,则五脏之阴争于内;阳甚,则六经之阳扰于外。扰于外,则卫外之阳气不固,而有形之汗,未得收藏;争于内,则内脏之阴气四起,遂迫而作逆,贲然上行。夫至以四肢逆冷之气,迫而逆行,则逆气之起,一呼一吸,必熏其肺,而使人喘急气鸣矣。病至此,危矣哉!正所谓阴阳离绝,垂死之候也。
阴之所生,和本曰和。是故刚与刚,阳气破散,阴气乃消亡,[批]阳甚者,阴必绝;阴甚者,阳必离。淖则刚柔不和,经气乃绝。淖,音闹。
注:淖者,泥也,又濡甚貌。
讲:阴阳不和之害如此,则阴阳诚不可偏胜矣。况阴之所生为阳和,其曰和者,本以阴阳各平,而乃名之曰和,夫岂有偏胜之谓哉?是故偏于阳者,以刚与刚,犹之以火济火,火甚则阳气必因之而破散,阴气亦随之而消亡,所谓阳强不密,阴气乃绝者,此也。若偏于阴,则濡甚而淖泥,淖则阴气太过,阳刚阴柔,不得其和矣。《生气论》曰:阴平阳密,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既阳不胜其阴,将见五脏气争,经气必从之而败也。甚矣!偏阳偏阴之为害烈矣!可不和乎?
死阴之属,不过三日而死;生阳之属,不过四日而死。所谓生阳死阴者,肝之心谓之生阳,心之肺谓之死阴,肺之肾谓之重阴,肾之脾谓之辟阴,死不治。重,平声。[批]偏阴偏阳之故,于此尽吐。然肝之心,肺之肾者,乃子母相传也,而亦决其必死者,皆因偏之为害也。
注:此言五脏受病,即不当生而生者亦死,况不当克而克者乎?甚矣!阴阳之宜和也。
讲:独是偏于阴者,为死阴之属;偏于阳者,为生阳之属。然死阴之属,虽偏于阴,阴胜而阳必绝;生阳之属,虽偏于阳,阳胜而阴必绝,皆在所必死矣。究之偏阴者,必遇阴日而阳乃绝,三虽阳日,过三则为阴矣,以是知死阴之属,决不得过三日而乃死。偏阳者,必遇阳日而阴乃绝,四虽阴日,过四则为阳矣,以是知生阳之属,决不得过四日而乃死。况生阳死阴之属,各有所谓乎?何谓也?以阳之阳,谓之生阳,如肝木而乘心火,纯偏于阳者是也;以阳之阴,谓之死阴,如心火而乘肺金,阳胜绝阴者是也。至若以肺之太阴,乘肾之少阴,纯偏于阴谓之重阴,以肾之寒水,乘脾之湿土,偏阴遇克,谓之辟阴者,皆遇衰则绝,死而不治之症也。此又不可不知矣。
结阳者,肿四肢。结阴者,便血一升,再结二升,三结三升。阴阳结斜,多阴少阳曰石水,少腹肿。二阳结谓之消,三阳结谓之隔,三阴结谓之水,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少腹“少”字,读去声。[批]邪之所结,病即见焉,为阴为阳,最宜详辨。
注:四肢,解见前。斜,与邪同。石水者,谓水结下焦,坚硬如石也。
讲:况夫偏于阳者,阴必虚;偏于阴者,阳必虚。二者皆能乘虚为害,而结邪也。即如阳虚感邪,而结在阳分者,则手足六阳之脉气,必多壅塞,久之气滞血凝,四肢为之发肿矣。但邪有阴阳而肿,亦因之而分寒热焉。又如阴虚感邪,而结在阴分者,则主血之阴脉,必为邪激,久之脉散血行,二便为之下血矣。但结有浅深,而血亦因之分多寡焉。至若阴阳合病而结邪,属在多阴少阳者,是无阳以化,水气不行,下结于阴分也,名曰石水,少腹必肿。此阴阳偏胜之变也,无庸别矣。他如二阳者,阳胜于阴也,阳胜而结则为善消水谷之症,谓之曰消。三阳者,阳极阴将绝也,阳极而结,则必隔绝气化之道,谓之曰膈。三阴者,阴甚于阳也,阴甚而结,则为水气,停蓄之症,谓之曰水,以及一阴之凉邪,与一阳之风邪,结于喉间,与夫风火合邪,皆为上冲清道之症,谓之曰喉痹。[批]按喉痹之症从火治者居多,然必实系阳邪为患,方可清散,若见脉毛而属阴邪者,则又宜以辛散为要,不可执此一阴一阳合邪而结之论,以误世人也。此又在所宜详也。
阴搏阳别,谓之有子。阴阳虚,肠澼死。阳加于阴,谓之汗。阴虚阳搏,谓之崩。三阴俱搏,二十日夜半死。二阴俱搏,十三日夕时死。一阴俱搏,十日平旦死。三阳俱搏且鼓,三日死。三阴三阳俱搏,心腹满发尽,不得隐曲,五日死。二阳俱搏,其气滥,死不治,不过十日死。[批]诊病者,使不知此阳偏阴绝之真脏脉,其何以知病忌时,与生死之期乎?
注:崩,溃也。按妇女血崩之症,其血从胞络宫而来,血久下行为熟路,则本宫之血,与十二经之血,皆从兹而渗漏。然胞络宫系于肾而通于心,故崩之一症,关于心、肾两经,宜其有阴虚阳搏之脉也。隐曲实义,解见上篇。
讲:今夫诊脉之法,固以两尺脉来,伏而见鼓,为阴搏阳别,阴中有阳,谓之有子之征。尺寸脉来,伏而见鼓,为阴搏阳别,阴中有阳,谓之有子之征。尺寸脉来,俱浮无根,为阴阳两虚不藏不固,谓之肠澼死症。寸之阳脉来,倍加于尺之阴,为阳胜于阴,阴液逼泄,谓之自汗之原。尺脉浮虚,寸脉弦急,为阴虚阳搏,血亏邪胜,谓之内崩之症矣。然其中有真脏太过之脉,而全失其阳和胃气者焉,不条辨之,何以知死生之期?彼三阴者,太阴之脉。脾与肺也,使真脏脉见,全无阳和,而俱搏焉,则阴盛无阳矣。阴盛者,盛极必衰;无阳者,阳极必绝。二十日即阴阳之极数也,况至夜半,又为阴阳争离之会,不死何待?二阴者,少阴之脉,心与肾也,使真脏脉见,全无阳和,而俱搏焉,则阴甚阳绝矣。水之数成于六,火之数成于七,十三日,即水火之成数也,况至夕时,又为阳尽阴接之候,不死何为?一阴者,厥阴之脉,肝与心主也,使真脏见,全无阳和而俱搏焉,则绝阴绝阳矣。天主阳而升于五,地主阴而降于五,十日即阴阳升降之候也,况至平旦,又为阳进阴退之际,邪去正脱,安得而不死?至于三阳者,太阳之脉,小肠与膀胱也,使真脏脉见,不和缓而俱搏,且鼓而阳焉,则阳盛极而阴将绝矣。然偏于阳者,必遇阳日,其阴乃绝,三日即阳盛阴绝之时也,绝则必死。三阴三阳之脉,脾与肺、膀胱与小肠也,使真脏脉见,不和缓而俱搏,兼心腹满胀已极,欲俯首鞠躬而不得者,则阳盛迫阴矣。搏激于里,三焦俱伤,五脏之气,应候而绝,五日即脏气化绝之日也,绝则必死。二阳者,阳明胃与大肠也,使真脏脉见,不和缓而俱搏,兼口气臭败而气滥溢,则阴气绝而清阳败,故死而不能治。且以天地之成数论之,阳终于九,阴绝于十,亦不过十日而即死也。臣故曰:别于阳者,知病忌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也。
灵兰秘典论篇第八
此言人身脏腑,相使贵贱,各有其事,养生寿妖,皆主一心也。
黄帝问曰:愿闻十二脏之相使,贵贱何如?岐伯对曰:悉乎哉问也,请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批]十二脏之相使贵贱如此,故失则灾害生,治则形气足。乐,入声。强,平声。藏,平声。
注:悉,详也。遂,尽也。肺六叶两耳,附脊第三椎。肝左三叶,右四叶,附脊第九椎。膻中在两乳之中,外有鬲膜,与脊骨周回相著,遮蔽浊气,故名膻中,为心主之城郭,心主即小心,所以上护心君之所也,名曰相火,能代君火行事,故为臣使之官也。三焦者,胃之上脘为上焦,主内而不出;胃之下脘为中焦,主腐熟水谷;膀胱上口为下焦,主分别清浊。决,开也。渎,水道也。
讲:黄帝问曰:愿闻心、肺、肝、胆、膻中、脾、胃、大小肠、肾、膀胱、三焦,十二脏之相为役使,其清而为贵,浊而为贱者,果何如也?岐伯对曰:悉乎哉,帝之问也。请将十二脏之相使贵贱,尽与帝申言之。盖心主一身,五官百骸皆听命焉,譬如君主之官也,亶聪明而作元后,神明即出乎其中。肺朝百脉,营卫血气,赖调和焉,譬如相傅之官也,理阴阳而襄赞化,治节即出乎其中。至于肝通春气,质直而善怒,譬之将军之官,贞固足以干事,故谋虑即出乎其中焉。胆主中正,不偏而不倚,譬之中正之官,刚健资以果敢,故决断即出乎其中焉。他如主气化而承治节,护心君而宣神明者,膻中也。能蔽邪气,能代君火,无异臣使之官,宗气实之,化则气舒,是以喜乐出焉。主运化而消水谷,司收纳而受水谷者,脾胃也,能受以入,能化以出,无异仓廪之官,百物投之,和则能受,是以五味出焉。主出糟粕者,大肠也,无异传道之官,能将小肠传入之糟粕,化为腐秽,故变化出焉。主盛水谷者,小肠也,无异受盛之官,能将脾胃化入之水谷,出受大肠,故化物出焉。以及肾主作用,能以强力任其事,犹之作强之官也,能作强是以多能精妙,而伎巧出焉。三焦主升降,能以疏通利其水,犹之决渎之官也,能决渎,是以分清别浊而水道出焉。膀胱主会藏,能合津液而蓄注,犹之州都之官也,为州都,是以三焦津液,能聚而藏焉。然三焦之津液,虽藏于膀胱,犹必待气足传化,始变溺而能出也。凡此十二官者,皆当各司其事,不得失其职也。
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没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形乃大伤,以此养生则殃,以为天下,其宗大危,戒之戒之。[批]主明主失,所系甚大,治身治国,皆是一理。
注:殆,危殆。昌,吉昌。殃,灾殃。戒,谨戒。
讲:独是十二官之职失不失,系乎十二官之主明不明。主十二官者何?心是也。故心主明者,则下之十二官皆安,安则任使之职修治而咸宜,不亢不害,精气为之充足。故以之养生,则寿命长延,精神至,没世而不殆;以之为天下,则明良喜起,风化及万方而大吉。心主不明者,则下之十二官必危,危则役使之道,闭塞而不通,或亢或害,形体为之大伤。故以之养生,则灾殃不免,身心即旦夕而难安;以之为天下,则凶逆迭兴,忧危起萧墙而莫解。戒之戒之,尚慎旃哉!
至道在微,变化无穷,孰知其原?[批]病起于些须,毒中于微末,一毫未谨即添一毫,一丝不治即重一丝。况心为一身之主,心失其养,身即病焉。敢不慎乎?窘乎哉,消者瞿瞿,孰知其要?闵闵之当,孰者为良?恍惚之数,生于毫厘,毫厘之数,起于度量,千之万之,可以益大,推之大之,其形乃制。当,去声。
注:瞿瞿,惊遽而未详审之貌。闵闵,忧甚也。制,谓始定也。
讲:虽然,至治之道求其始,在几微之末,究其极,则变化无穷,孰能即委穷原,而知此一身之要,本于心,天下之大,系于君乎?窘乎哉,道穷极矣。非特消然自阻者,瞿瞿然惊遽而未详审,莫能知其道要,即忧深闵闵,自谓处之悉当者,亦未知天下之大,一身之要,果以孰者为最良也。况天下之昌危在于君,一身之寿殃在于心,而心与君之明不明,尤在于一念之正不正乎?不见夫古帝之制形也,其始起于似有似无之数,而恍惚之数,生于毫毛之细,分厘之微焉。毫厘之数,起于尺寸之度,升斗之量焉。由是以其数积而千之,累而万之,可益增其数之大。且广而推之,阔而大之,遂不可以纪其数之极。夫而后因数造形,因形定制,而其形乃制也。制形且然,而况于为天下乎?为天下且然,而况于养生乎?甚矣,人当知其原,而无忽其微也。
黄帝曰:善哉,余闻精光之道,大圣之业,而宣明大道,非斋戒择吉日,不敢受也。黄帝乃择吉日良兆,而藏灵兰之室,以传保焉。
注:精,细也。光,明也。宣,发也。受,传受。良,善也。兆,谓应兆。藏,蕴藏。保,谓师保也。
讲:黄帝曰:善哉,夫子之言乎。我今乃得闻此精细光明之道,至大神化之业也。但欲传其道,授其业而宣扬发明,以阐此大道,非内齐其心而斋,外洁其体而戒,选择吉美之日,良善之兆,不敢轻受也。乃择吉日良兆,将此十二脏相使贵贱之论,著为秘典,而藏于灵兰之书室,以为百世相传之师保焉。斯何如珍重也。
六节藏象论篇第九
此言六六之节,以成一岁,为胜为变,各有所主,人身藏象,亦复如是也。
黄帝问曰:余闻天以六六之节,以成一岁,人以九九制会,计人亦有三百六十五节,以为天地,久矣。不知其所谓也?岐伯对曰:昭乎哉问也,请遂言之。夫六六之节,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气数者,所以纪化生之用也。[批]冬至由阴而行阳,日渐长而物生长。夏至由阳而行阴,日渐短而物收藏。以阳之二九,合为四九而总之,尤天度、气数之昭著者也。
注:六六之节者,六甲一周为一节,六甲有六节,共成一岁。九九,分冬夏二至,冬至阳九九,以纪万物之生成;夏至阴九九,以纪万物之化藏。制,节度也,又御也。会,会通,又合也。人禀阴阳之气而成形,以阳之二九、阴之二九,合四九之度数而总计,亦有三百六十五骨节以应之也。其余五节者,以应四九之余数也,此人之同于天地也。昭,明也。制日月,犹以日月为准也。纪,计也。
讲:黄帝问曰:余闻古之人有言曰:天以六六之节,周而至于六六三百六十日,以成一岁。人即以二至之二九,合而至于四九三百六十数,以御通之,兼计人之一身,亦有三百六十五节,以自为一小天地。久矣夫,吾不知其所谓也。岐伯对曰:明乎哉,帝之所问也。今请为帝尽言之:夫六六之节者,所以正天之常度也。九九制会者,所以正气之常数也。天度者,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所以准制日月迟速之行度也。气数者,五日为候,三候为气,一岁二十有四气,所以计万物化化生生之早暮也。夫岂有他道哉?
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行有分纪,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故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岁,积气余而盈闰矣。立端于始,表正于中,推余于终,而天度毕矣。[批]六六之节,所以正天之度,而制日月之行者此也。
注:行有分纪,谓日月之行各有分野纪度。周有道理,谓日月周天常有九道条理。积,累也。盈,满也。毕,终也。
讲:今夫天者,清阳之气;地者,浊阴之体。日者,众阳之宗;月者,太阴之象。其行也,各有分纪;其周也,各有道理。彼周天横一百七万九百一十三里,经三十五万六千九百七十一里,为周天之全数也。其体至健,绕地左旋,昼夜一周行三百六十五度又过一度二百三十五分,是天之行捷也。日行不及天之一度,自今年冬至,至明年冬至,方为一周天,实计三百六十五日零三时,始与天会。而论一岁止有三百六十日,更有五日零三时,无所归着,是为日行之余分,所谓气盈也。日行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常以二十九日中弦,与日合于朔。每月又有半日弱,无所归着,是为月行之余分,所谓朔虚也。所以于日盈、月虚分出月之大小,积而至三百六十五日,而成一岁。于气盈朔虚中,积其气之奇,余久而得三十有六日,乃置一闰焉。然每岁十二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元端之始。其时日、月、五星,皆起于牵牛初度,更无余分,即当以此为步占之端,而立天道之造端于其始焉。每岁月前十二节谓之节气,月后十二节谓之中气。中气者,月月皆有,惟闰独无。非闰之独无中气也,盖天度以斗柄表正中气,其时指于丙辰之间。故闰前一月,中气在晦,闰后一月,中气在朔,而值闰之月,止有节气,而无中气也。欲知日月之余分有定,岁中之置闰不差,又当表正于中气之所在焉。每岁有二十四气,每气皆十五日二十五刻,其曰日之十五日者,气之正也,月之二十五刻,气之余也。推余之数,每岁常余十一日弱,故三年一闰,五年再闰,十九年而置七闰,谓之一章。至是而天无余气,气无余分,而推余之数,乃终极矣,而天之常度亦毕矣,岂难知之?
帝曰:余已闻天度矣,愿闻气数,何以合之?岐伯曰:天以六六为节,地以九九制会,天有十日,日六竟而周甲,甲六覆而终岁,三百六十日法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其气九州九窍,皆通乎天气。故其生五,其气三,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三而三之,合则为九,九分为九野。九野为九藏,故形藏四,神藏五。[批]形藏四者,鼻藏气、口藏味、耳藏声、目藏色也。神藏五者,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肾藏志也。合为九藏以应之也。[批]九九制会。所以正气之数,而正化生之用者此也。已,上声。藏,俱平声。
注:十日,以甲乙丙丁之十天干言。竟,终也。终,谓极也。复,返也。九州九窍,俱解见前。
讲:黄帝曰:余已得闻天之常度矣,今愿闻气之常数,何以与天度相合也?岐伯曰:天以六六三百六十日为岁节,地即以四九三百六十数为制度,而会通之。盖天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之十日,十日必六竟而始周一甲,甲子必六复而始终一岁,此岁必以三百六十日为定法也。然自古以来,能通天气者,即得生之本者也。生于何本?本乎阳九九、阴九九之二气也。其气外应九州,内应九窍,皆奉天而通乎天气也。所以其化生也,则有五行,其受气也,则有三阴三阳。气聚成形,三才肇立。于是天有三阴三阳之气以化生,而成乾健之德;地有三阴三阳之气以资形,而成坤厚之德;人禀三阴三阳之气,以参赞位育,而成刚柔之德,三才各具一三矣。使各以其三而三之,并举三三而合之,不即为九数乎?以天地之九数,从而九分之,则为九野。以九野而验之,于人则为九脏,故人之生也,耳目口鼻,形藏有其四;肝心脾肺肾,神藏有其五。合形与神,乃为九藏,以应三阴三阳之气也。
帝曰:余已闻六六之节、九九之会矣,夫子言积气盈闰,愿闻何谓气,请夫子发蒙解惑焉。岐伯曰:此上帝之所秘,先师传之也。帝曰:请遂闻之。岐伯曰: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时,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已,上声。[批]气之一字,天人相通,阴阳盛衰,如环无端。揆以天度,审以人事,因其胜衰,定其虚实,自五运之相袭,天气之相乘,可了然矣。
注:蒙,蔽也。惑,疑也。袭,承袭。工,即业医者。
讲:黄帝曰:余已闻六六成岁之节、九九御气之会矣。然夫子会有积气余而盈闰之言,愿闻何者谓之气也。请夫子启发我之蒙昧,而解释我之疑惑焉。岐伯对曰:此上古帝王之所秘而不传,而先哲师保乃传之者也。黄帝曰:既上帝秘而先师传,今请夫子悉言之,而使我得以尽闻之。岐伯对曰:未有气,先有候,必有气,乃有时。彼一岁之中,三百六十日,而有七十二候,是五日乃谓之一候也。七十二候,而有二十四气,是三候乃谓之一气也。二十四气,而约之以四时,是六气乃谓之一时也。四时而归之一岁,是必分为四时,乃可合为一岁也。然其中为候、为气、为时,各有阴阳之不同,即各有物生脉应之不等,当各从其候气时岁,而主治焉。至于五行运化之气,各相承袭于六气之中者,亦皆从其候、气、时、岁而分治之。他如满足一岁,而为终期之日,气候一周,又复如初其时。仍如前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因气以立时,其气仍如前之雨水、惊蛰、春分、清明,应候以布气,以次相承,如环转之无端。以及审候之法,亦与时之立、气之布,循环不已,而相同焉。故古语云:不知当年大运既立,司天在泉之所加临,其气或盛或衰,或虚或实之所由起,不可以为医矣。
帝曰:五运终始,如环无端,其太过不及何如?岐伯曰:五运更立,各有所胜,盛虚之变,此其常也。帝曰:平气何如?岐伯曰:无过者也。帝曰:太过不及奈何?岐伯曰:在经有也。[批]太过不及,本经自有,专详本经,得其要矣。
注:无过者,不失其常候也。在经有之,谓在本经自有之也,审气即知,无庸深辨者。
讲:黄帝曰:五行运化之气,其终而复始者,既如环转之无端矣。而其间有太过焉,有不及焉,其道何如?岐伯对曰:五行运化之气,迭更而立,为阴为阳,本各有所偏胜。有偏胜,即有盛衰,有盛衰,即有太过不及之变,此天道之常也。夫何难知?黄帝曰:所谓平气者何如?岐伯对曰:不失常候而无过者是也。黄帝曰:如太过不及奈何?岐伯对曰:在本经自有之也。
帝曰:何谓所胜?岐伯曰: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得五行时之胜,各以气命其藏。长,平声。藏,去声。[批]以气命其脏,即以风气命其肝,使克脾土,火气命其心,使克肺金之类也。
注:五行以时相胜,而在人,则各以其时之胜气,命其所主之脏气,使之出位以侮人,如肝胜脾,脾胜肾,肾胜心,心胜肺,肺胜肝是已。
讲:黄帝曰:何谓气有所胜?岐伯对曰:所胜者,谓时至气胜,则克所不胜矣。彼如春属木,长夏属土,木胜克土,当春木旺,为温风甚,则脾土必受其邪。冬属水,土胜克水,当长夏土旺,而湿气甚,则肾水必受其邪。夏属火,水胜克火,当冬水旺,而寒气甚,则心火必受其邪。秋属金,火胜克金,当夏火旺,而热气甚,则肺金必受其邪。春属木,金胜克木,当秋金旺,而燥气甚,则肝木必受其邪。所谓得五行旺时之气,各以其时气,命其脏气,使之乘侮于人者此也。
帝曰:何以知其胜?岐伯曰:求其至也,皆归始春,未至而至,此谓太过,则薄所不胜,而乘所胜也,命曰气淫。至而不至,此谓不及,则所胜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胜薄之也,命曰气迫。所谓求其至者,气至应时也,谨候其时,气可与期,失时反候,五治不分,邪僻内生,工不能禁也。分,平声。[批]气淫者太过,气迫者不及,邪僻内生者,失时反候,毕气致戾,宜善审也。
注:至,到也。归始春者,谓四时始于春,可即此一气以为例也,未至以时言,而至以气言。所谓求其至者,实按春夏秋冬之时,以应温热凉寒之气也。苟失时反候,难禁邪僻之不生,工宜慎之。
讲:黄帝曰:其气之胜,又何以知之?岐伯对曰:欲知其气之所来而胜,先求其气之值时而至;欲求其气之值时而至,先审其时之所自而始。春为岁首,即时之所始也。求得其始,则后此之继春温而至者,无论其为夏之热、秋之凉、冬之寒,其所求皆同归于始春之例也。但四时各主一气,时至气至,是谓平气,无太过,无不及,复何有胜不胜之患哉?而无如有未至而至,与至而不至者焉。其时未至,而气先至者,此所值之气有余,而谓之太过也。太过则必薄侮其已之所不胜,而乘其已之所能胜也,恃其胜而淫滥无制,是气之淫也,爰命其名曰气淫。其时已至,而气不至者,此所值之气不足,而谓之不及也。不及则所胜我者乘我,而我生者受病,与我所不胜者妄行,而我亦受其薄侮也。因不胜而众气迫胁,是气之迫也,爰命其名曰气迫。然我所谓求其至者,非太过之先时而至,不及之踰时不至,实气之至,适应乎时之至也。然气有其候,能谨准夫五日之候。于其春、夏、秋、冬之时,则候其气至,自温、热、凉、寒之气,可许如期而至。而如其失六气为时之用,反五日为候之常,则五运之治化不分。吾恐邪僻内生,人莫知其为何气所中,虽工于医者,亦不能禁之使不胜也。甚矣哉,时之不可有失,候之不可或反也。
帝曰:有不袭乎?岐伯曰:苍天之气,不得无常也,气之不袭,是谓非常,非常则变矣。[批]五行之气,本相承袭,一有不袭,即为邪变。
注;常者,四时一定不易之期。非常,则有太过不及之失。既失其常,必有所害,虽欲无邪气之变,不可得矣。
讲:黄帝曰:五行之气,本相承袭,而如其有不相承袭者乎,其故何也?岐伯对曰:五行之气,分应四时,四时之气,本于苍天,苍天之气,流行不息,周而复始,其温、热、凉、寒,以次相承,不得谓无常度也。其气之有不袭者,是谓失其度,而非天之常。非常,则非应时而至之平气,实变而为不正之邪气矣。
帝曰:非常而变奈何?岐伯曰:变至则病,所胜则微,所不胜则甚,因而重感于邪则死矣。[批]变气亦有胜不胜者,变气胜,则当时之正气必虚而不能胜;变气不胜,则当时之正气必实而能胜。故非其时则微,当其时则甚也。重,平声。
注:所胜则微,如当春而遇土气之变,我之木气犹足以胜之,故病微。所不胜则甚,如当春而得金气之变,我之木不足以胜之,故病甚。余可类推。
讲:黄帝曰:夫气至非常而变,其奈之何?岐伯对曰:变气至,与时相违,其人中之,则必为病。在当旺时之正气所能胜者,则变气微,而病亦微;在当旺时之正气所不能胜者,则变气甚,而病亦甚。若因其变之为病,而复重感他邪,则伤而又伤,此必死之症矣。故谓非变气能胜之时,则其为害也微;当变气所胜之时,则其为害也甚矣。
帝曰:善。余闻气合而有形,因变以正名,天地之运,阴阳之化,其于万物,孰少孰多,可得闻乎?岐伯曰:悉乎哉问也,天至广不可度,地至大不可量,大神灵问,请陈其方。草生五色,五色之变,不可胜视,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胜极,嗜欲不同,各有所通。度,入声。[批]色之变,味之美,嗜欲之所起,即嗜欲之所由分也。然有一色,必有一色之利,有一味,必有一味之益,反之则失其用而不能相通也。
注:气合而有形者,谓阴阳二气交合为一,乃生此有形之物也。因变以正名者,谓万物化生,各因其所变之形,以正肖形之名也。孰多孰少,言何者为阳中之阴,何者为阴中之阳,其得此阴阳之气,孰有余而多,孰不足而少也。度,测度。量,较量。不同,不齐也。
讲:帝曰:善哉,夫子之言乎。然我亦尝闻万物本二气之交合,絪缊化生,而始有其形。万物因二气之变化,迭相生息,以得正其名如此。不知天地之默运,阴阳之造化,其在于万物者,果孰为得阴阳之气少,孰为得阴阳之气多也,可得闻乎?岐伯对曰:悉乎哉,帝之问也。天位乎上,其用至广,不可以多少度;地位乎下,其体至大,不可以多少量。彼万物处天地之中,而备广大之体用,又岂可以多少度量乎?大矣哉!天地阴阳之间,非神而灵之者,孰能问此?今试请陈其方,而略言之。今夫二气之变也,难以悉数,万物之众也,岂能备陈?则甚矣,通微穷变之论,言气不如言物,言大不如言小也。不见夫草乎?彼草之生也,有五色,而五色之变,则不可以胜视。草之生也,有五味,而五味之美,则不可以胜极。由色与味而推广之,其变也,又岂可以胜计哉?然人之嗜欲有所不同,故其气与运化相通,亦各有其所也,知此则知阴阳之多寡矣。
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五气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五味入口,藏于肠胃,味有所藏,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批]味有所藏者,谓五味各归所喜。如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之类。盖味入其脏,日相资养,以和脏气,脏得其养,气得其和,则津由之化,气由之生矣。
注:人得天地之气味以养,则吾一身之气味,皆天地之气味,而气有不和者乎?而神有不生者乎?
讲:况天养人以阳,其食人则以臊、焦、香、腥、腐之五气;地养人以阴,其食人则以酸、苦、甘、辛、咸之五味。五气者入于鼻,而藏于心肺间者也。心主血,肺主气,血气调和,形声俱妙。故天以五气食人,而人之得此五气以自荣者,外焉能使五色修明,而五音孔彰也。五味者,入于口而藏于肠胃中者也,以所藏资所养,故地以五味食人,而人之得此五味以自养者,内焉能使味有所藏,而气得其养也。由是食气与味,阴阳交养,而二气和矣。气和而后生生,生生则津液相成,阴阳妙合,精神即从之而强矣。
帝曰:藏象何如?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其华在毛,其充在皮,为阳中之太阴,通于秋气。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华在发,其充在骨,为阴中之少阴,通于冬气。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批]肝藏血,固能生血,其曰生气者,盖取血荣则气充之义也。其味酸,其色苍,此为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转味而入出者也,其华在唇四白,其充在肌,其味甘,其色黄,此至阴之类通于土气。凡十一藏,取决于胆也。藏,去声。[批]十一脏取决于胆者,以胆主中正而直行者也。
注:五脏之中独肝与脾,言味言色者,以肝为五脏之长,脾为五脏之母故也。器者,言胃与大肠等盛贮水谷,犹器皿之能受物也,故名曰器。四白,唇之上下左右白肉也。
讲:黄帝曰:脏之为象而见于外者何如?岐伯对曰:心脏者,长生之本,元神之变也,其华泽在人头面,其充养在人血脉,为阳中之太阳,属火而通于夏气者也。肺脏者,气之本,藏魄之处也,其华泽在人毫毛,其充养在人皮肤,为阳中之太阴,属金而通于秋气者也。肾脏者,闭藏之本,藏精之处也,其华泽在脑之发,其充养在体之骨,为阴中之少阴,属水而通于冬气者也。若夫肝脏者,谋虑出乎其中,运动出乎其中,则罢极之本,精魂之居也,其华泽则在筋所余之爪,其充养则在肝所生之筋,能藏心之血,以制肺之气,且使肺之气,以配心之血,流行上下,以生内外之血气者也。其味酸,其色苍,气上升而主生发,此所以为阳中之少阳,属木而通于春气者也。至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等脏者,皆消受水谷,而为营所出居之位,谓非仓廪之本,营之所居乎?其名曰器者,以其能传化水谷之糟粕,转五味而出入者也。其华泽在唇之四白,其充养在体之肌肉,其味则土之味为甘,其色则土之色为黄。太阴主土,此所以六脏皆为至阴之类,属土而通于土气者也。凡此十一脏者,虽各有所主,而脏之所发,不能自决,犹必取决于中正、刚断、果敢、直行之胆焉。阴阳之藏象止此矣,有何难知哉?
故人迎一盛,病在少阳;二盛病在太阳;三盛病在阳明;四盛已上,为格阳。寸口一盛,病在厥阴;二盛病在少阴;三盛病在太阴;四盛已上,为关阴;人迎与寸口俱盛,四倍已上为关格。关格之脉,羸不能极于天地之精气,则死矣。已,俱上声。[批]人迎候阳,寸口候阴,孰胜孰偏,于此验之。至若阴阳离绝,病在不治者,则又人迎与寸口同盛,也不可不知。
注:阴阳之脉,盛极而至四倍已上,则阳盛极者,阴必绝。阴盛极者,阳必绝,虽欲不败坏精气而死,而不得也。
讲:有阴阳之藏象,即有阴阳之脉象。脉也者,根乎脏者也。欲知脏之偏胜,必先察其脉之盛衰。故左手关上寸口,谓之人迎,以候阳者也。若人迎脉一盛则为少阳有余,其病即在少阳。人迎脉二盛,则为太阳有余,其病即在太阳。人迎脉三盛,则为阳明者有余,其病即在阳明。甚而人迎之脉,至于四盛已上,则阳气盛极矣,是为阳格。阳格者,食不得入。右手关上寸口,谓之气口,以候阴者也。若气口脉一盛,则为厥阴有余,其病即在厥阴。气口脉二盛,则为少阴有余,其病即在少阴。气口脉三盛,则为太阴有余,其病即在太阴,甚而气口之脉。至于四盛已上,则阴气盛极矣,是为关阴。关阴者,不得小便。若人迎与气口,左右手之两寸脉皆盛。至于四倍已上则阴阳离绝,气不相通,是为关格矣。病在见此关格之脉则阴阳二气,羸败极矣。必不能尽于天地所与之精气,以终其年寿,而为即死之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