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病问题之解决
中国医学，晦盲数千年如长夜，虽汉唐后著作如林，通人绝少。而读者又多拘一家言，入主出奴，家技相承，不以学问为事，是以每遇一证，毫无把握。近年武汉时疫流行，有喉证俗谓白喉，有癍证俗谓猩红热，有痘证俗谓天花，不知三者皆温病之变象也。使能溯其源而为根本之解决，窥其全而为具体之研究，随在活泼，动中奥窍，上之可以消患无形，次之亦可济困扶危，作焦头烂额之上客。乃愚昧无知，如火益热，方药杂投，死亡相继。当吹炉焦鼎之时，奚事沃油；值炎岗燎原之秋，何堪助焰。而矫其弊者，又复偏拘一孔，妄诩横通，摘录《白喉抉微》书中陈文，遍贴街市以为方本，洞主仙师托仙佛鬼怪以神其说，无始无终，惟以养阴清肺四字了之。妄肆瞽谈，倡言忌表，水懦民玩，必多死焉；似是而非，乡愿乱德，一盲引众盲，遗祸苍生。鄙人慨群言之淆乱，悯圣学之荒芜，怅同胞之夭枉，惧邪说之横行。血铁之余，何事不可牺牲，千虑一得，焉忍自秘。用笔于书，敢告国人。
一、实指形质
中国各项学理，多沦于虚，愈说愈空，惟实指其病源所在，形质如何，而后全体大明，任其千变万变，主宰在我，方针不迷。何谓温，温是热。字画热从火，温从水，是热者火之热，温者水之热也。温为水热，其责在水，司人身之水者为三焦，责在三焦。经云：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一温字将病之根源所在完全绘出。考三焦发源肾系，上生油网，再上生膜膈，内连脏腑，外通皮毛。西医言人身内外，皆有连网相连，又言连网由内出外，包裹瘦肉，为皮里肉外之膜，凡此皆指三焦也。是三焦由内达外，其道路厘然明白，证之中外学说，无或爽者。迨温邪怫郁，不能外出，上窜咽喉则为喉证；郁之既久，酿为厉毒；发现皮毛则为癍证；小儿元阳未泄，腠理坚实，鼓抟于皮外肤内则为痘证。是水热为温病之根源，而温病又为喉癍痘之根源也。故曰三者，皆温病之变象也。苟明三焦形体之道路，性质之功用，不上窜何有喉证，不内郁何有癍证，不外遏何有痘证。一语道破，夫妇与知，智者观于形质，思过半矣。
二、精求气化
气化关系重要，出入废则神机化灭，生死关头全在于此。究之气化为何物，气水化，水不自化，得阳乃化，化之太过，则水热成温，正变为邪。常人水化气，气复化水，气之所至，水亦至焉，内濡脏腑，外泽皮毛者，皆此气化也。知正气之出入，即知邪气之出入，病则气不能化，遏郁而为身热，甚则气化阻滞，肢厥体厥，一团邪气。由是内壅则气滞，内结则气塞，内干则气涸。滞者导之，塞者通之，涸者润之，凡所以求其化也。外化者，化之常；求外于内者，化之变。知其常，通其变，明其所以不化，以深求其所以化，化机活泼，无物不化矣。故《内经》气化能出一语，实为千古大只眼。气化则邪化，邪化则病亦化，而何有于温，何有于喉癍痘各变证。不观西医之种牛痘乎，于冷渊消灼二穴，点痘以泄其气，痘即不复作。夫冷渊消灼，三焦之穴也，彼凿其二孔尚能如是，况彻上彻下，洞开八万四千奥窍者乎。明乎此，不惟变证不作，即牛痘亦可不种。昔占那创牛痘，群医目为怪妄，复得惠苦来猛驾赞助，利用至今。上士千载悟元，下士见之大笑，中外一辙矣。安得起占那于同堂，再一质之。
三、明辨证象
燥为热，暑为热，温亦为热，热同而有燥暑温之异，其寒温之显著者勿论已。乃人多两两混淆，见《内经》有“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热病者，伤寒之类也”数语，不敢显为剖白。不知经文非谓寒即是温，乃寒闭外廓，气化不出，内郁则成温邪，温源于寒，恐人即误为寒，故明指为病热，又恐人不知温，特热之一端，与诸热相混，故剖晰之曰，热病者伤寒之类，若曰温病者热病之类耳。是经文本明辨详晰，乃读者死于句下，反以官礼为误苍生之具，甚矣，读书之难也。试即证象之显见者言之，五内烦冤，热气涌沸，咽干口渴，此非温邪内发之象乎？筋肉震惕，呵欠顿闷，指头冷，手足麻木，此非温邪欲出不出之象乎？发而能出，则病斯已，否则不外出而内陷，心液竭则谵语神昏，肺阴亡则音哑鼻煽，诸怪并作，死亡立至，凡此皆外窍不通之过也。亦有蛮云毒雾壅塞内窍，膏上盲下，横连膜原，肺不通调，脾不转运，内窍既塞，而外窍亦因以吸闭者，是又责在内而不责在外矣。明寒温之分，知内外之辨，游刃于虚，奏刀砉然，病其庶有豸乎。
四、诊断脉息
温为热类，其脉当数，无论浮数、沉数、洪数、细数，或滑急兼数，滞涩带数，总以不离数者为近是，故数者温之本脉也。温为伏邪，由内而外，由阴而阳，故尺强寸弱，先沉后浮，左小右大者，温之本脉也。知其本乃可推其末，明其常乃可穷其变。数与紧反，紧与弦混，温病本无紧脉，而兼紧者，乃内有温邪，外复感寒邪也。是数者其本，紧者其末。寒邪固闭成紧，温邪浮越为弦，一为阳气欲出而搏于内，一为阴气大伤而显于外，形迹仿佛，性质天渊，细心者可均体认。温为有余之证，初起法当强而反弱者，知其正之先伤也；既发法当浮而反沉者，知其邪之内陷也；始终法当右大而反小者，知其气之不布也，凡此皆变脉也。甚则脉脱脉厥，变中生变。愚者震而惊之，以为阳证见阴脉不治，不知善为脉者，可使勿变，既至于变，亦有以济变，患之未至，以脉消息之，祸之既发，以脉确定之。数为温，紧亦为温；强为温，弱亦为温；浮大为温，沉小亦为温。合本末常变而通之，头头是道。观仲景论脉，多两两互勘，如滑数有宿食，涩微亦有宿食，是古人已明明诏我矣，特不可为不读书不用心者道也。
五、详考治法
温义阐于岐伯，词旨奥折，解人难索。王叔和冠热病于伤寒，两两混淆；秦越人谓伤寒有五，杂温病于其内，高明如二公，犹复尔尔。下至刘张朱李，辨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特不敢用辛附姜桂耳。若张景岳薛立斋辈，则仍是寒治法，温犹不知，何论温之变象。吴又可知邪伏膜原矣，而偏于瘟；叶天士知邪在清窍矣，而混于热；王清任知痘为岁气矣，而惟长于血分；黄坤载知痘疹可以汗解矣，而误痘为寒邪。诸家均得失参半，不过暗室一灯。夫温由外闭内郁，其来路由外而内，其去路即由内而外。外闭一开，则内邪得泄，外闭重重，发而不泄，则惟内陷内攻而已。病在内而责在外，病在热而重在寒，故经曰，热虽甚，不死，其两感于寒而病者，必不免于死。知此则知温病以解表为第一义矣。温邪变幻最速，解之未透，留一分即受一分之祸，既透方清，方为正眼法藏，层次不可紊乱，转换不可呆钝。仲景发汗已，身反灼热者，名曰风温，亦若禁表者。不知《内经》明言，未入脏者可汗，未满三日者可汗。热勿犯热，汗以辛凉则可，汗以辛温则不可。《内经》言可，仲景言不可，两两对勘，真可愈见。是善读《内经》者，莫仲景若矣。更有一言，为同人告曰，温由内发，内伤为多，一脏郁结，即难外化，故时时当求外，着着当顾内。经曰，治之各通其脏，旨哉言乎，愿与同人三复之。
以上五者，大都为温说法，喉癍痘为温病之变象，知治温则一以贯之矣。或谓温病当表，喉癍痘亦当表乎？曰癍痘由于失表，不以汗解，乃以癍痘解，塌陷则死，愈当畅表。喉证如兼外感，正当开之以杀其势，如之何不表。或谓《伤寒》少阴有喉痛，《金匮》阴毒亦有喉痛，何谓喉证属温，且温热喉痛与火热喉痛于何辨之？曰阴寒喉痛有阴寒兼证可查，热火煎烁则肿而红，温水熏蒸则腐而白，观其为白喉，故知其专属温也。或谓辛凉解表，热勿犯热固已，外证为寒用辛凉，非以寒犯寒乎？曰引内之热解外之寒，药气与病气合化，即为辛温，是以病治病，法外寓法。或谓无表证亦须表乎？曰纯入于里无表证，不必解表，纯出于表无里证，亦不必清里。或始即里急，抽薪釜底，或终仍表在，挽舟逆流，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特不可不知，表为正确之常法耳。乃庸愚无知，倡为始终忌表之说，谓镇润得力，癍疹自会外出，无情无理，惑世诬民。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昔杨子草元桓谭以为绝伦，予为此说，不过于《内经》仲景书会而通之，旁参近时西哲学说，明理而已矣，何敢称绝。大夫君子邦人诸友惠而教之，此则所当奉为严师畏友者已。
鼠疫问题之解决
十四世纪欧洲大疫，四分之一人民死焉，十七世纪伦敦又疫，死者亦七万人，因之欧人士谈虎色变，相惊伯有，凡遇疫生，莫不异常恐怖。1894年香港疫证又作，叶尔杉氏苦心之结果，发现魄司脱病源毒菌，嗣经多数学者公认，而鼠疫之名乃哄震于全球。我国卫生行政尚属幼稚，医学知识亦极晦盲，且时逢天变，并不知畏。辛亥满洲鼠疫流行，责言繁兴，几酿交涉。此次归绥鼠疫发现，政府鉴于辛亥往事，特简大员督理一切，外交团亦组织康健委员会，派员前往协助。究之鼠疫为现时未确定之一种毒菌，其治法亦即为一种未确定之治法，百发百死，言之怆怀。余惜未躬履其地，然据该地官电之陈述，医员之报告，与夫内务部及各行政官厅之公布，反复研究，若有所得，早欲与天下学者共商榷之，而闭门造车，不知其出门合辙否，是以落笔而止者再。月来武汉，亦有此项同一之证发现，除粮道街黄姓少东、后长街夏姓内眷，误药在前，肺部溃烂，已吐脓血不救外，其余候补街宋姓、府后街朱姓、百寿巷袁姓等多人，均以一二剂起之，经此番实验，似有把握。且目击报端所载，如治疫奇方、鼠疫毒核消毒散、专治鼠疫神效汤、治愈鼠疫经验良方，并晋督致大同电内之雷击散，吉林警厅布告人民之养阴清肺汤、神仙活命汤等，均属杀人之具，惨目伤心，胡宁忍予向之不敢言者，至是乃不敢不言矣，试分条缕晰如下。
一、研稽名词
中国载籍向无鼠疫名称，故中医一闻鼠疫，不惊为怪，即嗤为妄，不知非怪妄也。先圣已发明数千年以前《灵枢》寒热篇，黄帝问于岐伯曰，寒热瘰疬在于颈腋之间者，皆何气使生？岐伯曰，此皆鼠瘘寒热之毒气也，留于脉而不去者也。夫毒属寒热则曰寒热之毒斯已耳，而必冠以鼠瘘二字，此非鼠疫之特征乎？留于脉而不去，结为瘰疬，此非鼠疫结核之特征乎？又张氏集注，天开于子，子属鼠，天一生水，故先天肾脏之水毒名曰鼠毒。由此观之，是《灵枢》之名鼠，由气化理想得来；西医之名鼠，由解剖实验得来。得西医之实验，愈征《灵枢》理想之高；得《灵枢》之理想，愈征西医实验之确。有是理即有是事，中外数千年学说，若合符节，慰矣慰矣。又西医亦向无鼠疫名称，创自叶尔杉氏，已如上述，故又呼此菌为叶尔杉氏。然此菌究为何种特质，应以何种特质防范之治疗之，尚未确定。不能得其名，安能得其实，既不能得其名实，又安能本末洞彻，合常变而赅之。故在皮肤则曰皮肤魄司脱，在淋巴腺则曰淋巴腺魄司脱，在肺则曰肺魄司脱，在眼在肠则曰眼魄司脱肠魄司脱，随所在立名，五光十色。一说鼠疫不足以赅魄司脱，魄司脱不尽为鼠疫；一说败血性腺肿性属鼠疫，肺炎性无关鼠疫；一说前满洲鼠疫由解剖上观察，其毒菌与鼠体不同；一说此次归绥鼠疫，由解剖上观察又与前满洲发现者亦不同，故名为鼠疫，又或疑为非鼠疫。不知发于肾脏之水毒者为鼠瘘，无论为寒为热，统以鼠瘘名之；毒重而成为一种传染性者为鼠疫，亦无论为寒为热、为闭为开、为气分为血分，统以鼠疫名之。汇通中外，损却多少纠纷，而名词可以解决矣。
二、详究病理
人在气交中，因风气而生长，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故经云，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又云，天食人以五气，至人服天气而通神明。是气也，何气也？在先天则为一气元黄，既剖二气生焉，四时递嬗，寒暑六人，则又析为六气矣，凡此皆正气也。有太过不及，偏而乖常，则正气变为邪气；偏而造乎其极，则邪气又变为疠气。正气养人，邪气害人，疠气杀人。人既不能离此气以生，自不能不饮此疠气以死，此天人呼吸相通之紧要关键也。究之三阴三阳六气，只是二气，两仪未判，其为物不贰，二气仍是一气，明乎此，乃知阴阳变化，阳极变阴，阴极变阳，鼠疫即阴极变阳也。再即人本身之气言之，气水化，水金生，肺气通调，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此金生水之实迹也；肺气引心火下交肾水，蒸动膀胱，复化为气，内濡脏腑，外泽皮毛，此水化气之功用也。化之太过，则水热成温；化之不及，金又不生水，则水涸成燥。然水不济火，则为阳燥；火不蒸水，则又为阴燥。火衰不交水，固为阴燥，水凝自不与火交，亦为阴燥。鼠疫之病，阴凝成燥，燥甚化毒之为病也。他疫均生于热时，而此独生于冬令寒水之时；他疫均生于热地，而此独生于北方寒水之地，其故盖可思矣。其病及血，奈何血随气布，血中之温度即气，故气乱则血溢，气滞则血凝。又西说血受炭气由回血管运出过肺，肺气吹之仍变为赤，今肺燥且浸以疫气，何能吹去炭气，故气病必及血也。病在上而病源在下，病属热而病源属寒，且病在血而病源在气，病在气而病源又在水，不明上下水火气血阴阳之理，此关从何打破，此病理所以宜详究也。
三、解释证象
鼠疫普通证象，可分四期，初期燥邪干肺，上犯脑海则晕眩，上灼咽喉则肿痛，留于脉而不去则结核，内逆冲动则干渴，内郁固闭则躁闷如啖蒜状，气不化津则咽干，不贯于四末则指头冷，不获布于周身则振寒。亦有内郁勃发，面赤肤红气粗，单热不寒者，若兼外感，则更发热恶寒。二期肺燥愈甚，口大渴，喉痛渐剧，结核渐大，咳逆加喘，胸闷加痛，此期间或痰中带血丝，或吐紫血如蓖麻子大，或微鼻衄，或现疹点、癍点、痘点不等。三期肺已发炎，液枯唇焦，舌裂喘急，不得卧，吐淡红水，淡红水者乃气逆将肺中液汁冲出，肺炎之特征也。又或吐血衄血，吐青水黄水黑水，盖肺为五脏之原，病及五脏，故现五脏之色也。亦有二便下杂色，及秽浊物者，此肺脏功用渐失，为难治。四期疫毒内陷，身热反去，结核反消，原有疹癍痘反化，毒已化脓，胸痛及喉痛反缓，惟吐脓血，音塌耳聋，目无神光，或陷塌鼾齁如曳锯，精神恍惚，此肺脏已坏，为不治。凡此属气分，即西医之所谓肺炎性是也。亦有直入血管，血液凝滞，不上荣面目，则面目青，不贯彻四末，则四肢厥，凝之既久，则血液败坏，现出青紫色，腹臌气闭难出，身痛如被杖，此属血分，即西医之所谓败血性是也。然气分终及血分，故肺炎疫死后，解剖上观察，血液中含有毒菌，倘不卒死，则肺炎性必变败血性。又血凝身痛，属血分，然由阴出阳，亦现气分，各证是败血性又变肺炎性。可知《金匮》阴毒阳毒，只是一毒，着于阴为阴，着于阳为阳，阳亦可变阴，阴亦可变阳，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西医将肺炎性败血性劈分，与腺肿性鼎足而三，谓何者关鼠疫，何者无关鼠疫，不知同是一病，何必过分。至腺肿乃结核之互词，气结则软而白，血结则坚而紫，不过二者之见端耳，何提纲别为一性。余非议礼成讼，校书成仇，不如是证之，真相不明。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鲜有不惑者矣，知我者其惟此论乎，罪我者其惟此论乎。
四、辨别治法
西人最讲学问，然对于鼠疫，积年研究，迄无良法，即前万国鼠疫研究会亦无美满之结果。此其故何哉，盖西医重解剖，易限形式，气化之理，概属茫如，故治病惟以相对者立法，如病为某质，以某质克之是也。倘病之质不能明，则治之法无所用。唐氏中西医经精义云，西洋化学不知燥气，因此为水火消耗之气，不能以器取得，故不知之。由此观之，西医不明气化，燥尤气化中难知者，鼠疫即燥病，其不能知，固无足怪。既不知病之气化，又安知治病之气化维何。正者正治，反者反治，不惟以寒治热，以热治寒，而且热以热治，寒以寒治。如鼠疫寒甚化燥，就人身之燥言，治本当温其寒，但天气之燥，虽由寒来，究之伤人者，燥也，非寒也，故不治寒而治燥。然辨到源头，亦即寒以寒治之义，且用寒有分辨，燥无形质，与温病同温，水热犹有气可见，燥则元之又元，并气而无之。温不宜苦寒，叶氏早已辨及，况肺已至燥，所存生气几何，而可以苦寒戕贼乎，然此犹人所能知者也。尤要者不在苦寒，而在甘寒，甘入土，土生金，寒胜热，宜若无弊，不知生地元参之类质重，则迳趋中下，滋腻则转滞化机，不惟不能灵空斡旋，且牵制燥邪不能外达，内陷生变，似是而非，尤为医门乡愿。必也甘而不苦，凉而不滞，柔润而不滋腻，其庶几乎准此。以求古今治燥之方，无一可人意者，惟喻氏清燥救肺汤，为野岸渔火，透出一线光明。但彼为燥病之缓者立法，故清润兼补，此则燥已化毒，安可雍容樽爼，故不主补正而主透邪。肺合皮毛，肺郁当清透皮毛以杀其势，若外感闭而不能透，则藉辛凉发之。经云，鼠瘘寒热，还刺寒府。寒府者，膀胱寒水之府也，彼刺寒水所主之经穴以泄毒，此开寒水所主之皮毛以泄毒，其义一也。至若郁之既久，肺将发炎，乘其未集而攻之，肺已溃烂，因其既乱而逐之，及郁之至极，袭入血管，气血交阻，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如西医所谓休克性。内透外透，尤当各具法眼，生死须臾，毫厘千里，学者可勿深辨与。
以上论病名病理病象病治，而独不及于脉，盖此病脉象无定，纯反常理，未易窥测。气热则升，气冷则降，热气鼓动脉管外出则洪，激荡脉度流急则数。燥虽属热，而为水火不交之气，不惟不见洪数，而反见微弱，燥愈甚则脉愈隐，甚而造乎其极，则完全滞塞，肢厥脉厥，成败血性休克性。普通以邪透之后，乃显洪数，亦有初起即洪数者，此则邪轻易达者耳。他证以洪数为热进，微弱为热退；此证以洪数为热退，微弱为热进，似此安可与中人以下告语。《金匮》阴阳毒均不言脉，得毋为是与。西医谓此病初起，体温升高，脉搏数急，亦有初起肢软神疲，体温脉搏衰减者，二三日后则体温弛张下降，遂以心力衰少，而至于死。然不能言其所以升高数急弛张衰少之故，学者可以前说通之。或问燥由寒化，何以不治寒？曰，微者逆之，甚者从之，甚犹不可正治，况既甚又化燥，既化燥则水已变火，已失寒之本面目，何可再治其寒。《伤寒》少阴篇用附子汤以温寒，必先审其证，曰口中和，以辨其化燥未化燥，于此盖兢兢矣。又问鼠疫为阴燥，前此满洲及此次归绥均发现于寒水之地，寒水之时，固已。然闽广新加坡印度均热地，亦曾发现此疫，且发现于春夏热时，抑又何也？曰，此热化太过，水不济火之阳燥也。阴阳不同，为燥则一，故亦病此也。有以异乎？曰，燥无以异，而辨晰毫芒，则阳燥当顾阴，阴燥当顾阳。现证终期，体温弛张下降，心力衰少，为其嫌于无阳也，然则恣用苦寒沉降质重滋腻者之罪通于天矣。更有一言，为中人上告语，曰肺气贲郁，非辛弗泄。故经云，以酸补之辛泄之。试问，辛何以泄，从何处泄，于此当猛下一参。嗟乎，疫疠炽张，自北而南，岂天心之太酷，抑人谋之不臧，民之何辜，遭此荼毒。予为此言，非故逞其无师之智，抹煞一切，而衡鉴在前，真是不泯，医家不至误病，病家不至误药，于以同登寿域，用诊天灾，此则私衷所祀祷以求者已。
鼠疫问题之解决续篇
道不可言也，然不言则道不能明，故古人绘无极一圈，无论如何，其中再着一点，即为《太素》一点之污。然不言则理又不能明，故犧卦上下无常，周流六虚，活泼泼一片化机，惟医亦然。仲景一部《伤寒论》，亦是毫无黏着，活泼泼一片化机。今欲为鼠疫限制一方，毋乃当机自滞，然不立方，则治疗之法又不能明。无已，其为医门绘无极一圈乎。夫鼠疫为阴燥，阴燥体阴用阳，纯是一派热象，即兼外感，不可用辛温发表，且热虽甚，亦不可用苦寒涤荡，盖肺位最高，苦寒径走中下，未能中病。更深一层，则苦寒滞脾伤胃，土不生金，是自绝肺之化源。又肺在天为燥，在变动为咳，纵观古今治咳之方，类皆为苍枳橘半燥烈之品，是以燥治燥，良可太息。其甚者，并加泽苓滑通之渗利，竭其阴以助其燥，尤为无知妄作。此外又有不误之误，如生地、元参，虽能润燥，而重浊滋腻，未能灵空斡旋，于此尚未达一间。又肺位最高，燥先伤肺，观秋令草木黄落，先剥落最上一层可知矣。肺主气，当治气分，倘邪未入营，开手即用连翘、红花、丹皮、桃仁之类，是凿空血管，引贼入室。明此而治疗之道，思过半矣。必也清芳润透，不温不烈，不苦不燥，不黏不 滞，其 庶几乎。若稍加 重浊，是为《太素》上增一污点矣，爰拟二方于后。
一、自拟经验方
太素清燥救肺汤
冬桑叶三钱 杭菊花二钱 薄荷叶一钱 瓜蒌皮三钱
叭哒杏三钱 鲜石斛三钱 鲜芦根六钱 生甘草一钱
真柿霜三钱 津梨汁二茶匙
上十味，除柿霜梨汁，以水三杯微煮，以香出为度，去滓，入柿霜梨汁，温服。身热，或入暮发热，本方薄荷再加一钱，或加麻绒八分六分，取微似汗，得汗去麻绒。
按，此方治燥气怫郁之在气分者。桑叶、菊花、薄荷芳香轻透，清肺热，解肺郁，利肺窍，俾燥邪外泄皮毛。蒌皮、杏仁利膈导滞，内气得通，则外气易化。石斛、芦根凉而不滞，清而能透。柿霜、梨汁，柔润而不滋腻。甘草补土生金，和诸药，解百毒。合之为清凉透表，柔润养液，绝不犯上论各弊。有热加薄荷、麻绒者，肺合皮毛，开之以杀其势，勿俾久遏，而令肺脏发炎也。
急救通窍活血汤
川升麻一钱五分 青蒿叶三钱 藏红花二钱
净桃仁三钱 犀角尖一钱 真麝香五厘绢包
生鳖甲三钱 鲜石斛三钱 鲜芦根六钱
上九味，以水五杯，先煮升麻等七味，令汁出，再入芦根石斛，微煮五六十沸，去滓，温服。外窍闭，加麻绒一钱五分，如内窍未闭，去麝香，势缓亦去麝香。得微似汗微吐者愈，急刺足委中穴，以助药力。
按，此方治燥邪怫郁，直袭血分，气血交阻，面目青，身痛如被杖，肢厥体厥脉厥，或身现青紫色。倘仅气分郁闭，未可误用，界限务宜分明。青蒿、升麻透达气分之邪，红花、桃仁透达血分之邪，犀角、鳖甲直入血分而攻之，石斛、芦根转从气分而泄之，而又加麝香以利关节，以期立速透达。合之为由阴出阳，通窍活血，而仍不落黏滞，犯以上各弊。不用柔润者，急不暇择，以疏通气血为要务也。外窍闭加麻绒，亦闭者开之之意也，内窍未闭及势缓去麝香，恐耗真气也。急刺足委中穴，恐药力缓不济急，刺之以助其疏利也。或问，石斛、芦根后煮，取其轻透气分固已，升麻、青蒿亦气分药，何以不后煮？曰，石斛、芦根原取清轻，过煮则腐浊，失其功用。若升麻、青蒿混合久煮，取其深入血分，透出气分，若亦后煮，则两两判然，安能由阴出阳乎，噫！微矣。
二、经方解释
《内经》详针灸，只十二方，伊尹本《神农本草》作《汤液经》，经方之名自此始。每方俱有深意，化通微莫，效如桴鼓，知者见知，仁者见仁，藉用处甚多。仲景《伤寒》《金匮》所引除崔氏八味、候氏黑散，外皆其遗方，兹征引切于鼠疫者数方，详加解释，以明信好而表尊崇。
麻杏石甘汤
麻黄 杏仁 石膏 甘草
按，《伤寒》此方治热甚于里，身无大热，外逼则汗出，内壅则喘急。肺合皮毛，肺郁不得不从大青龙汤之例，开皮毛以杀其势，而热甚又不可用姜桂，故用此方辛凉透达，面面俱到。柯韵伯谓温病仲景无方，疑即此方。又谓岐伯云，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亦即此法。然温病在三焦，三焦外通皮毛，皮毛为肺所主，因疏肺以达皮毛，尚为隔治，而以治鼠疫之兼外感，则直擂鼓心，尤为天造地设。何以言之？鼠疫在肺，麻黄伐肺邪，杏仁利肺气，石膏清肺热，甘草补土生金，益肺虚。药只四味，兼具四义，合之为辛凉透表，不黏不滞，绝不犯上论各弊。所谓藉用处甚多，知者见知，仁者见仁者，此也。余治候补街宋姓，初起发热恶寒，头晕胸闷，喉痛结核，以此原方，一服表气通，燥邪泄，诸证愈，可见经方之效如桴鼓矣。或疑麻黄性温，不知用于加倍石膏之中，并不为温。又或拘春忌麻黄，夏忌桂枝之俗说，致令肺气久遏生变，此则咎由自取矣。但无外感不可服麻黄，亦不得不申其禁。
竹叶石膏汤
竹叶 石膏 麦冬 人参 半夏
甘草 粳米
麦门冬汤
麦冬 人参 半夏 粳米 大枣
白虎汤
石膏 知母 甘草 粳米
按，上三方均主清凉补润。前二方用半夏者，一则有气逆欲吐欲呕之现症，一则有火逆上气之现症，故用之以降逆止吐也。然用于大队甘寒生津药之中，燥而不燥，亦犹麻杏石甘汤中之麻黄，温而不温，于此可见古人制方用药之妙，方成无药。鼠疫初起呕吐，亦可藉之，以降胃逆。若无呕吐，不若瓜蒌、甜杏之为得也。知母苦寒以滋水，热炽可暂用，然不若柿霜梨汁之纯于甘润也，学者神而明之可矣。
葶苈大枣泻肺汤
葶苈 大枣润，为泻肺专药，佐大枣者，葶苈导肺邪下行，恐伤中气，故为未雨绸缪之计。余见有肺移毒于大肠，腹痛痈脓者，即西人所谓肠魄司脱是也。而毒邪内陷，由上而中，泻利无度者尤多，轻者可治。如余治三道街罗姓，是重而不误药，犹可治。如余治大陶巷王姓，是若重而又兼误药，虽以大剂救之不及。可知治此病以兼顾中气为紧要关头。如后世人参泻肺汤，虽以保肺者泻肺，犹差一黍，而此则大枣之力十倍人参，不经此番阅历，何能体到信乎，经方之神化无方也。
按，此方治肺痈始萌，肺脏将坏，乘其未集而击之也。鼠疫肺气贲郁，治之得法，开皮毛以泄其燥，而肺气清宁，可保无事。倘误药在前，毒邪内陷，或毒重泄之未透及内闭泄之不出，无可再泄，则惟猛勇急驰、攻夺下泄，勿使浸淫致肺脏全部溃烂，此死里求生之法，录之以俟明眼择用。又葶苈辛香滑
桔梗汤
桔梗 甘草
按，此合上葶苈大枣泻肺汤，皆治肺痈之方，一峻一缓，相去天渊。盖将成未成，则猛勇以夺之，而既成则魄宇将倾，何可孤注一掷。惟用桔梗以开提肺气，倍甘草以缓其中而已。然肺气得开，则痈脓得泄。即此小小剂中，而排脓解毒补虚，面面俱到，鼠疫吐脓血，意当仿此。
大黄牡丹汤
大黄 牡丹 桃仁 瓜瓣 芒硝
此《金匮》治肠痈未成脓，而下夺之方也。鼠疫肺病，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毒移于大肠，郁蒸溃烂，则为肠魄司脱，亦当仿此意，以下夺之。主大黄者，毒已在肠，无嫌径走中下也。
升麻鳖甲汤
升麻 当归 鳖甲 蜀椒 雄黄 甘草
升麻鳖甲汤去雄黄蜀椒
升麻 当归 鳖甲 甘草
按，此乃《金匮》治阳毒阴毒之方。阳毒象肺炎性，阴毒象败血性。但阳毒与纯粹肺炎性有辨者，肺炎仅属气分，而阳毒则由血而气，由阴而阳。何以言之？吐脓血由阴溢出于阳也，斑斑如锦纹，由阴透出于阳也，故方治兼用血分药。在鼠疫，由败血性转肺炎性者，方为符合，否则宜专治气分，勿徒耳食皮毛也。阴毒去雄黄蜀椒者，盖雄黄苦寒，蜀椒涩敛，血液既凝，安可再滞，故去之以求其透利也。或谓蜀椒辛温，何谓涩敛？曰，此《本草》错简，世俗流传之误也。胡椒辛温，川椒辛凉，川椒炒有汗，胡椒炒无汗，原方蜀椒下注炒令汗三字，知其为川椒非胡椒明矣。试以川椒尝之，何尝为辛温乎，其味麻涩滞口，为一种辛酸变味，其功用能解毒杀虫。蜀人夏季每食必用，相传以为解热毒。多食闭气，涩滞性大，故阴毒去之，阳毒用之者，得毋取其解毒杀虫、扑灭毒菌乎。读书而不求实际，不惟阴毒去蜀椒之义不明，阳毒用蜀椒之义亦不明矣，故因论方意而并及之。
三、时方评议
经方神化无方，其药品察五运六气而取其专长，其分两因生克制化而神其妙用，汉唐后汇药治病，有药无方，而先圣制方之意荡然。然亦有精思独到、补古人所未备者，兹博采切于鼠疫者十数方，略加评议，非议古人，乃为燥病说法耳。
千金麦门冬汤
麦冬 桔梗 桑皮 半夏 生地
紫菀 竹茹 五味 生姜 甘草
麻黄
按，此方于清肺热、润肺燥、降肺逆之中，而用麻黄之大有力者，达表以透肺邪，可谓精思独到。然桑皮之泄、五味之敛，鼠疫未可早用，姜半亦非鼠疫燥病所宜，不可不知。
防风通圣散
防风 麻黄 薄荷 荆芥 大黄
黄芩 芒硝 石膏 滑石 桔梗
白芍 川芎 栀子 当归 白术
连翘 甘草
按，此方清热去风，达表泄里，气分血分，无所不到，鼠疫败血性闭证，法当仿此。但药品杂复，多非鼠疫所宜，得其意而变通之可矣。
银翘散
银花 连翘 桔梗 薄荷 牛蒡
淡豉 芥穗 竹叶 芦根 生草
桑菊饮
桑叶 菊花 薄荷 杏仁 桔梗
芦根 甘草
按，上二方为辛凉解表轻剂，后方主气分，前方兼主血分。燥首伤肺，后方为宜，须结核红硬，已及血分，始可上方。时俗用二方无分辨，不知亦有毫厘千里之别。且鼠疫燥病，当再加润燥清燥之品，外邪重者，当加麻绒六八分。
喻氏清燥救肺汤
桑叶 人参 麦冬 石膏 阿胶
杏仁 芝麻 甘草 枇杷叶
辛字润肺膏
羊肺 杏仁 柿霜 真酥 真粉
白蜜
生脉散
人参 麦冬 五味
琼玉膏
生地 白蜜 人参 茯苓
按，上四方均主清润，或淡、或酸、或甘，或同气相求，各具巧思。鼠疫初起无外证，可以此润之，邪泄后阴液未复，亦可以此滋补。但人参之补、五味之敛、生地之质重，燥邪怫郁时，均未可姑试，明断于此，方能丝丝入扣。
外台桔梗白散
桔梗 贝母 巴豆
千金苇茎汤
苇茎苡仁桃仁瓜瓣
按，上二方，乃《金匮》附治肺痈之方也。前方以桔贝开达肺气，而以巴豆之猛勇急驰者以攻之，破釜沉舟，靡坚不破，然纯在气分用力。肺在色为白，观其为白散，顾名可以思义。后方以痈肿脓血已及血分，故兼桃仁攻血，瓜瓣消肿，各具深意。均从葶苈大枣泻肺汤脱出，而力量更大。倘肺痈尚小，肺部未全溃烂，乘势以逐，勿俾浸淫，则犹可望生也。鼠疫至肺部发炎溃烂，本不可治，然百中图一，尽人事以弥缺憾，舍此二方莫属矣。
泻肺丸
蒌霜 贝母 半夏 郁金 葶苈
杏仁 黄连 黄芩 大黄 甘草
按，此方解泄破下力量最大。葶苈大枣泻肺汤泻水，桔梗白散泻气，苇茎汤泻血，此则合水、气、血三者而兼泻之。最后十五分，肉袒相搏，险矣险矣。不嫌大苦者，既成痈脓，邪亦从化也。
月华丸
天冬 麦冬 生地 山药 百部
川贝 茯苓 菊花 沙参 阿胶
三七 桑叶 獭肝
按，此于纯粹清润之中，而加入通瘀血药，与鼠疫无外证，燥甚袭入血分者，不期符合，而獭肝灵变杀虫，具有专长，血液中多数毒菌得可以此扑灭，败血性不患无治也，不意时方中乃有与病巧合如斯者。
王氏通窍活血汤
赤芍 川芎 桃仁 红花 老葱
生姜大枣麝香黄酒
按，此方以通窍活血主治，与败血性休克性颇合，但姜性辛温，酒性暴悍，为不宜于燥病耳。
四、流行方驳斥
扬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欲崇圣道，先拒扬墨，惟医亦然。故徐氏砭医贯，陈氏砭新方，均从庸腐错杂中用功夫。明得彼之非处，方见余之是处。兹将时尚治鼠疫各方胪列，逐加驳斥，以明狂瞽者之千虑一得。
治疫奇方
银花 生草 马料豆 白矾 黄土
此方原注云，黄昏时晚饭后用开水服，次早约计六时，必有汗出而愈，不愈再服。已传未传，阳证阴证均可。按方内并无发表透表及疏利内窍药品，服之何得有汗。况白矾利水滞涩，为燥病之大忌，而云必有汗，岂非痴人说梦。阳证阴证均可，胡说乱道，不值识者一笑。
鼠疫毒核消毒散
银花 桔梗 僵蚕 甘草 马勃
蓝根 牛蒡 荆芥 薄荷 连翘
元参
此方原注云，鼠疫毒核初起，身热面红，口渴心闷者即是，宜服此散。按，此方亦知利肺透表，但不知鼠疫为燥病，用荆蒡薄三复味辛散，而无清润之品监制。元参重浊，亦非初起所宜。又初起结核软白，尚在气分，迨坚硬红肿乃入血分，方可用连翘、荆芥。而此漫无区别，统为初起之主方，殊欠斟酌。
治愈鼠疫经验良方
连翘 柴胡 葛根 生地 当归
赤芍 桃仁 红花 甘草 川朴
按，此即王氏解毒活血汤，以川朴易枳实，桃红翘芍非入血分不可用，已再四申戒，乃竟以为开首统治之主方，而附加减法十余条，且有加大黄一两者，何梦梦乃尔。又胸满加枳实，腹满加厚朴，为仲景定例，今病在胸中，而必去枳实，以加川朴，吾不知其何所取义也。
专治鼠疫神效汤
麻黄 银花 连翘 雄黄 桑皮
甘草 黄土
按，此方用麻黄以透肺邪，且敢用至二钱，又以黄土水煎以监制之，俾麻黄变其雄烈之性，与麻杏石甘汤暗合，可谓镛中铮铮，但杂以桑皮之泄肺、连翘之入血，不能不为白璧之微瑕耳。
雷击散
牙皂 细辛 枯矾 藿香 朱砂
雄黄 薄荷 桔梗 防风 木香
贯仲 陈皮 白芷 甘草 半夏曲
此方见晋督阎锡山致大同张镇守使电，谓岱岳镇人民王士甲偶染时证吐血，服此方而愈。按疫毒直犯血分，气分拂乱，逆流而吐，其证为开，与败血性之血凝为闭者天渊。在鼠疫败血性亦不可用辛温燥烈，况明明开证，而可以牙皂、细辛、枯矾半夏曲等，助其焰而速其亡乎，祸显易见，稍有医学知识者能辨，无待驳斥。而王士甲得幸免者，必其得吐毒解，体质坚实，厥回自愈，非此药之力也，若据以为例，则杀人不用刀矣。
养阴清肺汤
生地 元参 丹皮 白芍 麦冬
贝母薄荷甘草
神仙活命汤
胆草 元参 黄柏 白芍 生地
瓜蒌 栀子 石膏 马兜铃 板蓝根
按，上二方出《白喉抉微》书中，近吉林警察厅以告示公布，晓谕人民，不知此方治白喉之属温者犹不可，余于前温病问题解决中已详论之，况鼠疫非温病亦非白喉。生地、元参之重浊，胆草、黄柏之大苦，均在所禁。初起肺气贲郁，外达惟恐不透，而乃以此黏滞戕伐，致令毒邪内陷，牵制不出，轻病变重，重病变死。前述粮道街黄姓、后长街夏姓，即是受此药之赐，我见亦多多矣。群儿梦梦，杀运宏开，吾莫如之何已。
归脾汤
人参 黄芪 白术 茯苓 远志
木香 甘草 当归 枣仁 桂圆
按，此方平调脾胃，双补气血，为俗医走富贵议补习用之套方。不知如果内伤虚损，原非此板滞不灵之药所可补复。故仲景于虚劳无可下手处，而立小建中一法，灵空斡旋，纯在化源资生处着力。后世庸工不知思求经旨，妄言补阴补阳，补气补血，气血双补，走入四物、八珍、十全、归脾庸腐之漩涡，黄氏坤载亦既慨乎其言之矣。是论补此方犹且不可，况鼠疫何病，而可满纸参芪术苓，奉为预防之拱璧乎。在古人无此法，在学理无此事，此等烂言偏出之大名鼎鼎某名医手笔，不意中国医学晦盲至于如此甚极也，不禁搁笔为之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