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親戚師友(下)

陳立夫

一 一九三八年八月二日

漢口,教育部

陳部長鑒:

久欽作育,兼仰訏謨。方在流離,過蒙齒錄。辱電存問,深感殷拳。入川固所素願,但迂陋無補,恐孤雅望。寇氛猶熾,行旅惟艱。未敢自必,謹電致謝。馬浮,冬。

二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七日

重慶,教育部陳部長立夫先生,並請轉呈

委員長蔣先生、行政院長孔先生鈞鑒:

書院已於本日開講。敬念締造之勤,兼荷諈諉之重,將率諸生砥行力學,勉副所期。理合電聞,並謝嘉惠。馬浮叩。銑。

三 一九四〇年八月九日

立夫部長閣下:

彌年未致箋候,知公賢勞,日不暇給,未宜以山野之言塵瀆視聽,亦以公履信容民,初不責之以世情也。書院由公創議,本在現行學制之外,一年以來,仰賴維護,僅有生徒二十餘人。所講習者,唯在經術義理,稟前聖之遺規,述先儒之墜緒,雖未能遽有裨補於人心,亦決不至抵觸於時制。凡講錄之已經刊刻者,俱已寄呈左右,宜早在洞鑒之中。至關於補助費如何支配,應由籌備委員會具報。前與公有成言,對於書院始終以賓禮見待。

近奉貴部前月巧日代電,詢及講學人員履歷,及所用教材,囑分別造報,有「送部備核」語。是非所施於書院也。夫誦詩讀書,非同課吏,明倫察物,亦異分工;既荷含弘處以方外,似不在呈報之列。故馬、鄭著錄,不居漢廷博士之科;游、夏所傳,亦非魯國師儒之守。今若數及學眾,則不乏四方諮訪之賢,不定限於住院諸生也。舉及教材,則一以群經義說為主,未暇及於時人之論也。以云考核,當以俟之程朱;若有懷疑,惟是折中孔孟。儻部中視同學校,以工作報告見繩,不如罷之之為愈。恐奉行者或未深喻公意,是以有此,恕不一一具復。

公既持本位文化之說,又懷尊師重道之心,請以書院為例外,聊存中土先儒自由講學之遺風,是亦民國之美談,無損於大體,而有造於將來,凡屬士林,孰不仰公之德化?若物議以某所講論為非,不當見容於有道之世,則請明白宣示,撤去皋比,別延名德主持講事。書院之存廢為重,個人之去就為輕,此其取捨亦唯公命之。夙以公為知言,故忘其戇直,罄言如此,亦不敢有隱於君子也。唯鑒其愚誠,伏候教答。敬祝為國珍衛,不宣。馬浮拜啟。庚辰七月六日。

四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一日

七月初託劉百閔兄轉呈一函,至今未蒙賜答,似山野之言不足省錄,誠不宜更事喋喋,仰煩聽覽。然書院實公首創,特於現行學制之外,存此一脈,欲使後生略聞先聖墜緒。不棄迂陋,謬見諈諉,屬以講習,是本不以世俗之道繩之。不當以不見答之故而遂自外,故今復有所陳白。

自開講以來,一年有半,麤舉群經大義以為說。雖復夙夜忘劬,尚於學人未有深益,而年衰力絀,實難為繼。炳燭之明,既有慚於窺牖;蹄涔之水,亦無導於先河。徒膺知困之憂,更背括囊之訓。竊自惟省,分當及時引去,以免咎戾。不敢虛靡廩餼,貽誤後學。務懇俯鑒下情,與董事會諸君商搉,別延名德來主講事,使書院得繼續維持,諸生亦易於興起。國內通儒顯學,不乏其人,起敝扶衰,必能遠過朽拙。浮之去就,無關重輕,望念其篤老,俾得就閒。儻有餘年,或猶可稍事著述。雖不能仰裨德化,庶幾無負平生,初不必定擁皋比,然後乃為講學也。蔣公幾務勤勞,孔公亦鞅掌尟暇,俱不另瀆聞。此乃抉誠奉達,非有一豪矯飾。伏俟賓退餘閒,稍損清光,俯垂聽納。在未奉明示以前,固當屏息以待。除另函董事會外,專此瀆陳。臨書不勝懇禱之至。敬頌為國珍衛,不宣。

五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六日

立夫部長閣下:

去冬台從蒞嘉,曾荷枉駕山中,惜為時過促,未及從容相款,良以為歉。每念宣勞作育,夙夜在公,未宜輒以山野之言,塵瀆清聽。今有不容不告者,幸稍損賓暇,一垂省覽。書院創議,實由於公。兩年以來,仰荷維護。為時尚淺,來學無多。既承微絕之餘,復值蹇難之會,雖欲稍竭愚慮,略示初機,實愧未能。其言每與習俗相違,此學亦非時用所亟。學子相從稍久者,僅為麤舉群經大義,而衰病侵尋,力難為繼。深恐虛糜廩餼,無裨德化,坐貽誹毀。自量炳燭餘光,實不堪再屬以講事。特懇聽其辭去主講名義,即囑書院董事會別延儒雅,繼續主持,另選生徒,更定規制,庶不負公創設之初心,而使浮亦得卒免於咎戾。所有兩年以來在院師友、學人名錄,往歲曾荷貴部垂詢,因書院本屬例外,似不在呈報之列。今既將求去,不可不以奉聞,別冊附呈,並祈賜詧。諸生中有文字差可表見其學力者,方擬選錄彙印,俟印成後,呈備采覽。盛暑,諸唯為國珍衛,不宣。馬浮謹啟。附書院師友、學人名錄一冊。

劉百閔

一 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五日

寇亂以來,流離無定。每於報端見仁者與凡百君子俱集漢上,參預密勿,定知所益宏多。未審訏謨定命,何以措斯民於磐石之安也。昨忽奉宥電,逾五日始至。已立復。電文簡略,未足申意。公過示撝謙,乃以嚴事之稱見施,萬非衰陋所敢承。立夫部長感電,推許過情,聞之增悚。書院之議,恐自仁者發之。大蹇朋來,非有剛大之資,何能濟此危難?講學乃儒者分內事,無間於安危。但時賢每輕疑聖學為無用,六經久成束閣。今欲振之於阨絕之餘,亦非一二人所能為力。況以浮之迂拙,學未足以及人,固非其任也。然靡言不詶,雖圜鑿方枘未必有合,輒就鄙慮所及,率爾擬得旨趣及辦法數條。姑以奉正,誠病其簡略荒陋,如或尚有可采,留為異日討論之地。否則便請毀棄,不必示人。若浮之至與不至,初無加損也。二氏之學雖衰微,而其徒猶有守之弗失者,以能超然於政制之外,昔之人王但為外護而不予干涉也。儒則講學有禁,言論自由在今亦尤為虛語。凡事皆有時節因緣,不可強為。因物付物,為而不宰,將來或有是時。今之有國家言政教者,尚未足以語於此耳。微仁者亦不發斯言,不知者尟不以為狂寱也。在泰和晤賀君昌群,才儁可喜。靈峯先生門下舊日講侣,今復何似?碩果不食,益動人思。兵革塞途,恐終竟不能相即。餘詳致毅成書中。敬承動止有常,不具。戊寅八月二日。

二 一九三九年七月二十六日

基金及常費二事,諸公自能處理盡善,關於常費之支撥,今亦不復以一期、分期為言。陳部長既云查明行政院覆文辦理,是否必須經由教部,或籌委會逕向財部支取。但於事義無礙,撥付不致愆期,使書院免於青黃不接之慮,似此亦非過望。諸公商量邃密,敏則有功,無勞詞費也。逸翁允於月內來嘉,是誠可喜,過渝當得快晤。弟病後微覺氣乏,此間大雨時行,江水暴漲,雖在伏日,乃如深秋,初不知蜀中氣候變幻如此。草草奉復,惟為時珍重,因暇頻惠音教為望。

三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

樂山災後,立民曾寄一函,旋蒙致電慰問,深荷關垂。弟亦有一書答文六,託為致意,想邀鑒及。此次同人雖倖免池魚,獨熊先生有焚巢傷足之累。深愧料事不明,見幾不早,乃使老友罹此患苦,疚其可追。所幸傷勢可療,或免於跛,差堪告慰。書院開講已決定九月十七日丁巳,取後甲三日、先庚三日之義,舊時釋奠用丁,義即本此。不再展緩,屆時不延外賓。唯籌委會主任委員,例須報告,且加學生以勉勵,此實為不可缺之典。文六既恐未暇,毅成又遠適東南,可來者獨有仁者,極盼早日蒞臨,指示一切。若與文六同來固佳,否則仁者決不可吝此一行。至創議諸公,殊不敢驚動,即陳部長亦未敢輕告,俟開講後函白可矣。參政會會期計時當可畢會,萬一尚在會期未終以前,亦望設法通融,務請撥冗一蒞。好在往返為日無多,想仁者決不以為不情之請也。學生徵選尚未滿三十人,已到院者不及十人,遲以半月,當陸續可至。唯齋舍迫隘,勢難多容,又應選者多根柢缺乏,殊有才難之歎。公等皆以接納不可不弘為說,以今觀之,雖欲弘,其可得乎?至入山不深之諭,目前亦難為謀。處災變,安義命,捨此亦無他道。凡百有待商搉者甚多,以是益盼仁者夙駕。臨書不勝引領,順頌餐衛安善,即候賜復,不宣。

前書正封函間,得文六先生來訊,以尊兄曾主張書院開講日宜請林主席蒞會,以昭鄭重之意,詢弟意如何,並有「如擬邀請,用何手續,請逕行酌示」之語。愚意林主席以元首地位,當此危時,未宜輕出。至邀請手續,自宜由籌備委員會具書,或派專員恭迓,方為得體。但書院湫隘,既未足以備辦行轅,且嘉定新遭轟炸,敵情難測。既恐有褻尊嚴,尤慮疏於戒備。此舉決以寢罷為宜。想尊兄與文六先生當以鄙言為不謬也。至釋奠祭菜,本禮之最輕者,今書院既不能自建禮堂,僅假山寺一亭為講舍,與其苟也寧闕,故亦不舉,但存謁聖之意而已。籌委會但得尊兄與文六先生蒞臨已足,既已手書關白,亦恕不另行具柬。其餘諸公散居四遠,明知其不能至而具柬邀請,是亦形式耳。尊意以為如何?此書望送與文六先生一閱,容再作復,鵠候賜答,不具。

四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七日

重慶,南岸黃角埡楊家花園劉百閔先生鑒:

開講未荷賁臨,承寄報告文,已諭諸生,深銘愛護。書院大計待商孔多,可否俟會議畢後撥冗蒞嘉,從容諮決?至盼電復。文老均此。浮。銑。

五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六日

迭奉來電及書,且喜命駕有日,以其時考之,宜若可矣。尚未奉續電告以行期,跂佇懸情,寤寐不釋。念文化服務社事定已措置妥帖,幸不吝飛蹻以慰積懷,良晤當在旦暮間也。昨得李君春坪來函,謂書院基金尚未實撥,十月、十一月經費方備文請發,亦迄今未見發下。知諸公鞅掌尟暇,然於此事固未忘懷,切望分別催詢。履信思順,敏則有功,此亦與國人交之道也。文老習定,何日始完?藹老想時相見。毅成久淹,歸期或當不遠。院事待商孔多,尤不能不望速駕。十力不樂留嘉,頃已徙居璧山。留之不可,不能無憾。其詳情容當面罄。近講學規初畢,晤時當以奉正。古調獨彈,或不為俗耳所悅耳。臨書不勝神馳,佇候電示,不悉。

六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五日

得前月廿九日手教,且喜蒞止在邇,引領彌懃。唯李春坪君來書,謂書院基金及十、十一兩月經常費久未下,曾向財部探詢。據稱,前八、九兩月之經常費,係由財部墊發,現因公庫法施行,此兩項均不能墊,須奉國防最高委員會令,始能實撥等語。今將李君原函抄奉台閱。據此,則實撥尚遙遙無期,未知諸公維護書院之意,計將安出。十月已過,幸有餘存之開辦費,勉可牽蘿補屋。轉瞬十一月又盡,儻再久懸,則有枯魚之歎矣。平生不言阿堵,今為書院故,乃數數道之,亦自憎其近鄙。以不問經濟之人而為是言,豈得已邪?夫與人忠,則籌委諸公之任也;與國人交止於信,則創議諸公之德也。此何俟於鄙言?以諸公鞅掌勤勞,或不能無所遺耳。鄙意擬請公與文六、藹士諸先生以籌委會名義,備文申請。由公面告立夫部長,可否徑白蔣公。得其一署諾,下之財部,指定的款,飭其迅即實撥,然後書院始有根荄,否則曇華一現,亦非諸公之始意也。徑率之言,不敢謂當,唯高明裁之。未晤面以前,尚盼賜示。何日命駕,曷勝翹仰,不宣。

七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三日

昨奉八日來教,且喜良覿不遠。同日亦曾發一航信致左右,當亦達覽。待諮決者多端,以仁者愛護書院之切,當更不遲遲吾行矣。基金及經常費實撥、實發問題,諸公既關懷甚殷,自必處之有道,不今久懸,無煩更事喋喋。前書擬請備文面告立夫部長,逕白蔣公,得其署諾,下之財部云云者,良以四行既設總辦事處,蔣公兼為董事長,此公庫法之所由來,恐非得蔣公勅下,無由指定的款實行撥發也。然疏逖之人,不知政制,又書院或視為不亟之務,屯其膏而不與,亦或有之,諒創議諸公言必可復,豈致下同有司之吝,故前書之言是否可行,固亦待諸公斟酌情勢而後出之,但不至束閣,使為東海之鮒,斯可矣。文六先生亦有書見復,謂下月始能出關。毅成既有歸訊,未知能不愆期否?若能與公同時並集,豈非快事?然即令旦暮可還,恐亦不能星言夙駕,故盼公之早行也。書院生徒雖乏,兩月以來亦似稍知趨嚮。逸翁、藏雲以浮所言者皆為腐談,銳欲更張,必使書院為現代化;幸二君尚未高談未來化,浮已望塵莫及矣。誠媿迂陋,未能盡從。如其言而當,則自濂洛上推鄒魯,皆腐談也。浮分當杜口,不復言學。浮視語默一也,卷而懷之,亦無加損。此事尤當面申。未晤之間,不勝仰跂。

八 一九四〇年一月二十三日

魚日復電,諒邀鑒察。公等豪電所示,關於書院基金、經費兩項,似俱有着落。事隔兼旬,未蒙繼教。又毅成冬電,以須改期來嘉,並云廿八年十二月份經費當於豪日交匯,訖今亦未接到中央銀行通知,此款是否已經匯出?不能無念。每次作書,下筆便及此事,非特公等倦於聽覽,在山野之性向不喜言阿堵,亦自厭其饒舌。然為書院計,無可避免,公等勿怪。須念使浮之為是言者,實公等牽率老夫有以致之也。誠知公等日對千賓,目營四海,雖懷衛道之責,實病汎應之勞。亦既瘏口刳心,悉力以赴,而此空山一老,猶復喋喋不休。是亦不知量之甚矣。雖然,書院之存在是一事,鄙拙之去留另是一事,所以不能已於言者,乃為書院言之,非為個人私計也。若創議諸公以浮所講論為不合時宜,則浮願及早請去。然既已立此書院,似當力予維持,不當聽其夭折,此事理當然之則也。「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自我作之而自我廢之,非當世賢豪君子所宜出也。書院初不為浮而設,公等既負籌備之任,固宜為久遠計,視書院如己事。謀所以植固其基礎,而利其進行,方為制事之義,非以是為厚於浮也。此意已屢言之,前此百閔兄來嘉,亦既罄其所懷而無餘。所以有提議之舉,備公等采擇,亦似不為分外。公等於談話會之後繼有豪電,自宜靜以俟之,本可無言。然寂爾無聞,如是其久,年運而往,在書院所當規為之事,皆停頓而無所措手。恃公等或不以多言見責,故重復言之。望不吝金玉,有以見復。儻有礙難進行之處,亦希明白相示。毅成何日方可言駕,舊曆年內是否無暇,並盼示及。率直之言,幸勿為罪。專此,敬頌春祺。佇望還教,不悉。藹士、文六兩先生並此致候,恕不另肅。

九 一九四〇年二月一日

廿四日航寄一書,計已達覽。廿九日得百閔兄來函,三十日續得毅成艷電,稍覺釋然。前言孟浪,不免觸忤。然雖嫌徑直,實非出位之思,微公等吾亦無責焉爾。

書院十二月、一月兩月份經費,已承毅成匯墊,蹔可免於在陳。今日已到,知念特聞。但如此長夜漫漫,決非久計。詳百閔兄函示,書院基金及經費案幾遭剔除,幸邀國防最高委員會批准,已下主計處。得藹士先生關注,而今而後,似可實撥實領。但追加預備班經費一層,最始由公等同白陳部長,尚須具文展轉陳請,亦是遙遙無期,而於組織董事會及提議刻書諸事,是否有可以商搉進行之處,未荷示及。此俱未能遽爾忘懷者。明知喋喋取厭,亦似未可置而不問也。

浮福德既薄,未能取信於人,有勞公等扶翊。凡所以為書院計者,欲綿此學一線之緒而已。既舉世視為無足重輕,徒為公等之累,不如直截痛快早作收場之為愈。天下講學者甚多,不必自我出之也。創議諸公對於書院所表示者如此,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鄙意不敢更作久遠想,如向後經費仍無確定之期,每次皆由毅成墊寄,往返催詢,不唯公等不勝其煩,山野之性亦實不耐。此非向公等故發牢騷,遠於人情也。試思易地以處,即如公等之閎通練達,亦容有不能已於言者,況以浮之好徑而喜直,凡事皆推心置腹,其言唯恐不盡,故每次作書,輒下筆不能自休,亦願公等之能深諒也。區區之懷,終冀毅成能於舊曆新春撥冗一臨,俾可面罄,亦省筆札之勞,港行或亦不妨稍緩邪。

基金存放問題,既由諸公決議,浮本無所容喙。頗聞四行新章,有所謂節約建國儲金甲種者,滿半年後即可定、活任便,以較定期三年稍為活動。書院儻無特殊情形,自不敢動用基金,但似亦不能不作萬一之慮,此種儲蓄辦法是否可以採用,亦望保委諸公考慮及之。其餘累次往書所陳未蒙縷答者,今皆無庸贅述。但前以龍松生通訊講友半年脩金貳百伍拾圓,因上海匯費太昂,曾託毅成可否由茶葉公司駐滬貴分公司量為代付。此事已隔月餘,又值舊曆年底,松生近狀可念,未便久虛。數甚微末,良恐毅成易於遺忘,故更以瀆聽,想勿咎其瑣屑也。書院二十八年決算書,已據實繕就,應向籌委會報告,因毅成有約來嘉,擬請監院沈先生面交,是以未寄。書到仍盼不吝見復為禱。順頌春祺,兼謝關注,不具。藹士、文六諸先生均候。

一〇 一九四〇年六月八日

前月廿四日航寄一書,定已達覽,未荷垂答為念。比來空警頻繁,想行都匕鬯不驚,諸賢安定如恒,不以氣蹶動志。前書煩兩君一訪老友謝无量,並請其加入書院董事會,諒公等當無異詞。浮與謝君四十年交舊,知之甚深。謝君風度玄遠,有時近於玩世,恒情莫知其涯。吾愛之重之,竊意兩君當相見恐後,今乃遲遲未答,老懷不能無惑也。書院事不容默爾,然十書九置,不唯公等倦於聽覽,吾亦難乎為言。昨見教部卅一日代電,知本年度經費及添設預備班經費,已經國防最高委員會核定,並有商請財政部先行撥款之語,原電已別由書院轉寄尊處。此事固由公等力請,久而始下。鄙意彼電既有先行撥款之語,似宜亟向教部陳說,最好整數一期撥付。除應將本年一月至六月份毅成墊款如數撥還外,所有下半年經費,亦望一期見畀,以省董會諸公排月分寄手續之煩。至增設預備班之議,臨時費既無可設法,亦須俟全年經費整筆領下,始可商量著手籌備。事實所限,不能不如此,否則無法措手。亦知諸公計慮周詳,不須老夫饒舌,然區區之愚,不為分外,似非出位之言,幸諸公勿咎其強聒也。又无量來書,允於月內見枉山中。前書託毅成詢其行期,為代購機票,浮已徑函无量,不容失信,望毅成幸勿忘懷。率直之情,亦勿厭其瀆。書到並希撥冗示復,不勝引領。百閔惠寄《讀書通訊》,附此申謝,不宣。屈、陳、周諸公乞為道意,不另。

一一 一九四〇年六月二十三日

久未奉問,馳念正深。得馬日電,知无量寓屋被災,想必先已徙避,然不能不切憂懸。務望詢之于右任院長,當能知其蹤跡。卻懇仍以見示,並盼不吝車從,一往訪之,代致拳拳之意。浮致書毅成時,在前月二十日外,迄今已將匝月,本月初旬復往一書,想蒙覽及。公等既無暇見及,又寇虐方熾,日有覆巢之憂,亦無足異。然知公等夷險如一,當安定如常,不至廢務。若有圍碁之閒,亦幸有以見答也。書院當於七月初休假。今年學者差增於前,甚媿衰陋,無以益之。護持之計,端賴公等。累書所陳,自憎其絮。雖未蒙詳答,知定不忘懷。然如作文字,雖慘澹經營,篇幅未就,殺青無日,引領徒勞。集眾賢之心力,仍不免有後時之嗟。諸所擬議,皆尚虛懸無泊,無從措手。竊望公等深念之也。閱報知荆、宜寇勢未戢,而歐戰影響所被令人寒心。恐式遏之功,為期尚遠,忍此終古,將何以堪?因憶曩年公曾見語,為書院久計,入山惟恐不深。今寄泊蕭寺,猶近人間,儻徧地憂其將壓,則巖野亦可為墟。若預計於幾先,誠未知其安適。公深謀遠慮,宜必有以教之。此雖有近於杞人,非謂即今而已迫。然先事張皇則不可有,綢繆未雨則不可無。是亦諸公圖度題中應有之義也。餘詳前書,不贅,仍希撥冗示復。臨書不勝神馳。毅成均此,不另。

一二 一九四〇年七月六日

百閔尊兄左右:

前月得馬日電,即具復一函,想荷鑒及。聞渝中日患空襲,料安定有餘,不為所動。寇虐伎倆亦止此耳。暴力哲學終不能肆於人間也。見報知无量已至成都,恐在渝未及相見。毅成飛港未知何日可還?文六尚留滇耶?立夫部長是否在渝?前得財部通知,已由書院轉呈左右。本年上半年補助費已否由董會領下?其下半年之費能否一期撥予,或按月匯寄?董會應有確定辦法。現屈、壽二君既不在渝,尊兄關懷書院定不置之膜外,日夕仰望,幸有以見示也。所增預備班之款,既無臨時費,又未能將整年作一期撥付,無從措手。其上半年預備班補助費一項,若能匯寄,祇能蹔作專款存儲,非俟有成數不能開始籌備,亦待與諸公商搉始可進行。目前七月份經費未來,過此又將成擱淺矣。

前月得教部巧日代電,似以隸屬學校視之。浮意頗不懌。念此或係主稿者不察之誤,非出陳部長本意。在書院立場,於此不容默爾,宜將原電封還,又嫌過於不遜。去年陳部長本許以賓禮相待,一切不加干涉,是以承命。今若此,是無異驅之使去也。頃將原電抄呈,坿致陳部長一函,請賜覽。書中詞旨自有分寸,並非傲誕。不欲逕寄教部,免落記室之手,以官樣文章相答。敢煩左右因陳部長燕閒之暇,婉為達之。如其未喻鄙意,並懇代為解釋。若部中必須責其呈報,則浮唯有堅決請辭。豈可以六經之教材,尚待部員審核;伊洛之學理,乃與博士同科!至著籍學人,本不儕於卯簿;山中講友,又何預於銓衡?幾見徵履歷於河汾,詢巢由之資格者?將非曠古之奇談邪?時人詆訾書院者不乏,若諸公因而致疑,儘可加譴責於浮一人之身,不必因此而廢書院。此意務望槩切告之陳部長。以創議諸公中,陳部長實為最初、最力之一人也。浮書辭雖戆,義則不移,亦望陳公勿惡其有瀆部長之尊嚴,俯予賜答,全其麋鹿之性。公於董會中相知尤深,宜必有以諒之也。敬遲還答,不具。浮拜啟。附致陳部長一函,抄呈教部代電一紙。

一三 一九四〇年七月十五日

百閔尊兄左右:

七日七日航寄一書,諒達。四日來教踰旬始得之,寇虐如此,真足驚心動魄。然寇能毀我都市,不能夷我山川,更不能奪我民志。國之所賴以存者,不在物質而在精神,此亦當世賢智之所知。但要具真精神,必不是血氣,而出於義理之勇,乃足以勝之耳。无量已至成都,昨有電來,不日可到山中相聚。尹默在三十年前曾識之,不意尚蒙齒及。書院董會得二君相助,固是勝緣。譯事今猶未足以及此,未識尹默有何高見,想必能深有裨於書院也。文六、毅成何日還渝?入山必深之旨,乃自仁者發之,今日幾已無山可入,但有委心任運,不失其正而已。預備班補助費雖蒙通過,目前尚無從著手,一切尚待諸公商搉。承示貴社所出讀書通訊,一時風行甚盛,尊意欲將書院講錄轉載。鄙意講錄所言太嫌不通俗,決非一般青年所喜。聽古樂唯恐卧以魏文侯之賢,親問業於子夏,猶有此言,況在今日?此於貴刊非獨無益,且有減少讀者興趣,引起譏評之弊,故願仁者且置之。他日如有通俗文字,與時下心理不甚鑿枘者,或可以供采擇,亦必無所吝,今講錄則實無可供轉載之價值也。近刻《避寇集》一小冊,為近兩年來拙詩,非書院刊物,亦非賣品。聊往五冊博笑,或於避空襲時在山洞中偶一展卷,藉以暫忘動心忍性之境,亦不足以示途人。藹士、惺甫、尹默三先生處,請為各贈一冊請正。餘俟續教至日再陳。

一四 一九四〇年九月十一日

百閔尊兄左右:

七月六日往書,並託致立夫部長一函,迄今兩月,未蒙賜答。往者行都頻患空襲,公等雖不戁不竦,亦或未遑寧處,固當靜候來命,未宜更瀆。然兩月之時,不為不久,我圉既固,匕鬯無驚,豈竟無須臾之閒邪?山中秋早,學人漸集,在未奉陳部長明示以前,本宜輟講待罪,而諸生不可廢學,祇得於今日照常開講。前函如有觸忤,實望陳部長加以顯斥,不宜默然置之不答。君子以禮處人,此非山野之所能安也。准以義理,便當決然求去。書院創議,自以陳部長為最初最力之一人,故當取決於彼。今更乞公為一言於陳部長,如以鄙論為非,宜亟別延名德,來主講事,毋使衰朽久濫斯席,以滋咎戾。然不可以不報了之,斯亦容民示教之道也。書院八、九兩月補助費,亦至今未下。公前月有書致沈敬仲兄,言將開董會,何以今猶寂然?弟前因答文六先生書,亦附問及此,未見嗣音。毅成更久無隻字。書院雖細,固諸公所手造,未宜忘懷至此。意者衰朽之言,恒患其太盡,諸公苦之,亦宜。若幸而猶在不棄之列,終望有以見報耳。臨書不勝仰望之至。弟浮拜啟。董會諸公均此致候,恕不一一。

一五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重慶,中國文化服務社劉百閔先生,並轉

屈文六先生、陳藹士先生暨書院董事會諸公同鑒:

銑電奉悉。蔣委員長捐助刻資,是乃嘉惠士林,非以私於山野。微諸公之力,何以致此?疏逖未宜逕瀆,應仍請諸公申謝,幸恕其簡。又浮前致董會書待決諸端,仍盼不吝賜答。蓋書院所望於諸公者,不獨仰資維護,亦且深賴主持。度諸公或不以其言過當,而遂置之也。馬浮。養。

一六 一九四八年一月三十日

浮今日離院,從此可自拔於陷阱;賢輩愛我,切勿再牽率老夫墮坑落塹也。在書院未結束以前,不願相見。臨行草草,屬立民附聞。即以為別,不宣。浮白。百閔、毅成兩兄左右。

詹緝熙允明

一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六日

桂林小住,時接清談,患難中何幸得此。頃敬生遣車赴梧,必經柳州,可迂道送吾至宜山。今晨遂發,不及走別為歉。尊處通信係某號信箱,忘其番號,望因便示及,俾可隨時通問。時局變化,殊為難測。蓬飄梗轉,未知所屆。同在羈旅,何以為懷。然聚散本係無常,亂離亦世所難免。循理安命,無足深嗟。所憂者不在一身而在天下耳。頻苦行役勞擾,少安定之時。左文兄處竟闕然未寄一字,因書幸為致聲。虜患雖未已,唯其略地之廣,浙中轉可無虞也。《泰和會語》索閱者多,苦無以應。浙大既無出版部,前因兄言,亦頗有自印之意。雖未必契理契機,亦可以占違應之情而自知其得失之效,一任世人貶剝。縱不能益人,轉於吾有所益。若時局未即劇變,桂林尚可暫安。兄治事之暇,或可向印刷處一為詢問,用五號字印小冊千份,約需費若干。即依前所定目次,用兄所錄底本。儻印資在法幣百元左右,吾力尚可及之。但校訂之勞,當以煩兄,或就近寄兩江交星賢參校,亦似可行。但此為擬議之言,並非意在必行。若時局緊張,更何暇事此?姑留此一說待商。亦由兄所啟示,不然,吾亦未動此念也。凡事皆緣生,為與不為,無所增減。不可則置之,勿泥也。臨行草草,諸惟珍重。不宣。戊寅十月廿五日。

二 一九三九年一月十日

允明尊兄足下:

到宜山已兼旬,尚未致書,因不知貴局信箱番號,僅於致敬生、星賢書中託為道意。頃得十二日惠書,獲詳近履安善,為慰。大局日非,湘粵寇勢如再進展,則黔、桂皆不能安。故前囑星賢奉告,《會語》可以停印。今諸賢已有成議,某亦不必膠柱。但印貲本擬自出,今由諸賢醵印,心寔不安。同在覊旅患難之中,乃復以此相累。雖知諸賢用心欲以益人,不獨愛我,吾獨能無愧邪?

見問三事奉答如下:一、此非著述,不用題撰人名字。二、不必加自序,但可由公等加一小引,說明在桂林醵印緣起及用意。文字但求簡單質樸,切勿鋪張,過相推譽。用語體亦可。但云:此雖某人短時間在浙大所說,僅為一簡略之端緒。某等認為欲研求經術、體究義理者,實可由此得一途徑。故徵得某人之同意,為之付印,傳之士友,以省轉寫之煩。如此詞意便足,勿可過多。如公等無暇,或逕函星賢囑其代草,不必更寄某閱定,以免郵信往返,多費時日。三、書端題字可請子愷為之。至底本即依公所錄之本為據,由公與陶君校定即足,不必更寄星賢參校也。卷後宜列校印諸友名字,請公等自行商定。印成後,以貳百部寄我即足,不須多,多亦無處安著。鄙意公等除自留及送人外,餘者不妨託開明、崇德兩家書店代售,但恐無問津者耳。

以上皆就公書為已付印而說,若未付印,尚可中止。在此危難之時,不欲以此不亟之務更累公等也。又公等皆以北面之稱施我,某實不足以當之,聞之深滋愧悚。自性平等,無有分別。觀摩切偲,朋友之常。不必定修嚴事之禮,然後為親。況公與某交最久,曹、陶二君亦一見如故。承相愛之厚,無言不盡,何必更存此形跡邪?又童君藻孫名第德,昔在杭時公所知也。今亦由長沙徙桂林,住東轅巷十一號。其來已在某行後,近得其書,索閱講錄。某答以可就近訪公借閱。若其來晤,可據以告之。近日柳州、南寧、百色皆有轟炸。慶遠軍事機關麕集,亦恐將成目標。浙大同人有建議再徙大理者,一時尚未能實行,恐終不免更徙,真乃坐不安席。詩卻有,未暇印,亦無寫手,星賢處有五言長篇一首,卻是詩史,頗可以寄左文一閱,惜無暇自寫也。故未能寄呈。草草奉復,諸惟珍重,不盡。浮頓首。叔謀、賜芝兩兄均此不另。戊寅十一月廿日。

三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寅生偪其繼母,欲將房地契取回變賣。其繼母不敢來說,逆料寅生必於日內討取回信,或將自來。彼若憚於見我,必將到山上向諸友嚕囌。今將對彼之辦法,先與諸友說明,免臨時多費唇舌。所以代為保存房地契,本出於其繼母之要求。因念其祖母年高,僅此數椽及墓田一方,不忍聽其蕩盡,故允其請。而有俟老太太百年之後始可聽其取回之說,在情理上不得不爾。今老太太既溺愛不明,聞已同意寅生變賣,茂楨夫人無力阻止,且受其子偪勒。其勢非讓其取回不可,吾又何必強為保存,淘此閒氣。世事無常,國土且瞬息消亡,何論此寸田尺宅。且伊夢想變賣得價,可作資本營商業,吾又何能阻其生財之道。況老太太既同意,將反以我為多事,故決將前段意思取消。但彼來言時,須令辦取一種手續,始可交與。大略要伊親筆寫一信與我,聲明取回理由,並敘明已得其祖母、繼母之允許,方可答應。又須令親筆寫一收據,略謂前請某某代為保存之房地契各一紙,現已親自收回,核對無誤。由伊簽名蓋章,並須其祖母、繼母一同簽字,不能簽字但畫押亦可。且請諸友作見證人。以昭鄭重,而杜後患。蓋此子已入邪僻,不能不防其意外也。收據寫好,方可以契與之。又彼並欲將董香光手卷及潘恭壽畫佛象同時取去,亦可聽之。此物在濠上,亦有附帶條件,告伊董卷後有僕手書長跋,敘其祖父得此卷之來歷甚詳。今彼欲賣,必將此跋割下然後可。

蓋為人子孫,既不肖而將先世遺物出賣,最低限度亦不當使先世名字為人口實。吾不能為伊保存,亦當為之隱。言之實堪傷心。又卷之價值在香光墨跡,將跋割去並無所損,留跋亦決不能增。此意當使彼明瞭。吾割跋而後與之,亦須令彼寫收據始得。嗟乎,吾母黨門祚不幸,衰落至此,吾力不足以振之,德不足以感之,何以為心?此子吾所惡絕,見之輒不能已於怒,交繼以傷感,幻軀遂不能堪,故最好請諸友為我了之,吾不欲見之也。允明、立民、星賢三友均鑒。浮再拜。卅一年十二月廿八日。

四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處理何家房地契事,昨日函告諸友,尚欠周密。夜來思之,此事有一最要關鍵,即何老太太是否願意是也。若老太太明白,不受其孫一時之欺,尚可暫保,否則將來必貽後悔。今據寅生一面之詞,未可立即與之。愚意令彼先具函說明理由,並敘明已得其祖母、繼母之允許,暫且勿予其契。勞允明兄偕同立民,持寅生函往詢何老太太意見。老太太若贊同其孫之主張,然後諦其在收據上畫諾,收據上「核對無誤」四字,當改為「並無訛誤」。乃可當老太太面以契與之。亦須何太太在場,三面各無異詞,方為妥帖。但不免勞諸友多費周折。念諸友與茂楨同事數年,亦不忍恝然置之也。老太太以我為寡恩,信任寅生,將來吃苦,由其自取,吾亦無如何。允明、立民、星賢三友同鑒。浮頓首。

五 一九四三年五月九日

俞某用公款作私捐,在官為侵濫,在己為無恥,吾心甚惡之。童乃逢迎,欲賢逕與收條,列入報銷了事,荒謬絕倫。不唯對書院無禮,其視足下為何如人邪?此類人更不可與為友。初但以俗人待之,猶欲因其一隙之明,導之以正,不料其墮落至此也。昨晚為賢改答書,字字稱量而出,極有分寸。於彼並不致得罪,而實有益。如此,則賢對公事、對私交,俱曲盡其義,亦令知書院作風不同於俗。此與賢身分有關,幸不憚舉筆之勞。今日繕成,明日發出,不可增損一字,亦不可壓擱一日。僕之懇懇對於朋友皆如此,此即與人忠之道也。幸諸友共鑒之。允明兄鑒。浮頓首。九日晨。

賀昌群藏雲

一 一九三八年

賀君多聞擇善,兼好玄義。辱問當以何書為津逮。吾聞童壽法師有言曰:真諦不可以存我會,聖智不可以有心知。凡世間典籍皆是筌蹄,名言無非指月。若圓悟自性,則眾理冥會,萬法齊彰,無間虛空,熾然常說。雖傾海為墨,何足以盡之?故易道在於默成,靈山寄之微笑。劍去遠矣,今方刻舟,此輪扁所以哂齊桓也。然不離文字而說解脫,知文字即解脫相者,乃可以議讀書矣。吾既空諸所有,舊時誦習,都已忘失。徒以下問須詶,無言不與。輒舉一二,聊佐旁求。記憶所及,更不詮次。是猶置勺以飲滄溟,非謂嘉肴止於簋貳也。

一、玄學門:王輔嗣《易注》、《易略例》、《老子注》;皇侃《論語義疏》;郭象《莊子注》;張湛《列子注》,《淮南子》;《抱朴子外篇》;皇甫謐《高士傳》;劉孝標《世說新語注》;《晉書》;《宋書》;《南齊書》;《嵇中散集》;陶詩;《謝靈運集》;《弘明集》此本義學,然多存玄言;《支道林集》。

按:玄言實以莊子為宗。觀江左諸賢俱談莊義可知。其原出於《易》。王輔嗣深明《易》、《老》,實為開山,後世無以過之。賢於輔嗣者,其肇公乎?自肇公之後,攝玄言於義學,如兩鏡交輝,真百代之宗匠也。肇論《維摩詰經注》義味甚深,此土之龍樹也。

二、義學門:《法華》;《華嚴》;《大品般若》;《涅槃》;《解深密》;《楞伽》;《楞嚴》;《圓覺》;《大寶積》;《維摩詰》;《梵網》;《六度集》;《密嚴》;《仁王般若》;《金剛般若》;《心經》。

按天台宗依《法華》建立,三論宗依《般若》建立,唯識法相依《深密》、《楞伽》建立,賢首清涼依《華嚴》建立,涅槃、方等諸部義學共宗修多羅,如大海上來,所舉雖略,如嘗鼎一臠,百味俱足矣。天台宗須先看《法華玄義》、《法華文句》、《摩訶止觀》,是為天台三大部。思大禪師《大乘止觀》、蕅益《教觀綱宗》皆簡要,又《法界次第》,亦入門必讀之書也。《四教義》、《四念處》、《禪波羅密次第初門》、《小止觀》,亦觀法初門之簡易者。華嚴宗須先看清涼《華嚴懸談》、《華嚴疏鈔》、圭峯注《華嚴法界觀門》。李長者《華嚴合論》,賢首《華嚴教義分齊》,金陵刻經處有《華嚴諸經集要》,多短書易看。杜順《華嚴法界觀》最當體究。三論宗須先看《大智度論》、即《大品般若釋論》也。《中觀論》、《十二門論》、《百論》,皆有嘉祥疏義。賢首《三論宗致義記》,其書實勝嘉祥。若通三論,或並《智度》計之,亦號「四論」。深悟緣生,妙解般若,龍樹、提婆所以摧伏外道得無礙辯者,其道由此。然後知因明、唯識尚非了義也。

若慈恩宗,則《唯識述記》、《瑜伽師地論》、《百法明門論》、《五蘊論》、《攝大乘論》、《顯揚聖教論》最為要典。奘師《八識規矩頌》簡而能該,入門必讀之書也。達磨懸記《楞伽》五百年後成為名相,此猶漢學家專治名物訓詁,而於製作之本轉有所遺。法相末流,亦有此弊。至諸經義疏猥多,大抵明人不及宋人,宋人不及唐人。天台、賢首兩家均後不逮前。天台止於荆溪,賢首止於圭峯,其後遂無繼起。於宋得一長水,於明得一交光,以比幽溪蕅益,似為差勝。

宗門不立文字,本不可以言語求之。但問答機緣,亦資助發。先須明其源流,觀其方便,亦有數書必須尋究:《傳法正宗記》;《五燈會元》;《指月錄》;《六祖壇經》;黃檗《傳心法要》;《百丈廣錄》;《碧巖集》;《請益錄》;《從容錄》;《正法眼藏》;《智證傳》;《林間錄》;《禪林僧寶傳》;《大慧杲語錄》;妙喜為禪門朱子,其語錄之富,無人及之,然其後寖衰矣。《洞上古轍》;專明曹洞一家宗旨,流為義路禪矣。《永嘉集•永嘉證道歌》;《雍正御選語錄》;《揀魔辨異》。

明曾鳳儀有《金剛宗通》、《楞嚴宗通》,於經文釋義下每坿公案一則以比傅之,有得有失,所謂義路禪也。但不為所繫縛,亦可瀏覽,不無開益。大約看經論,須擇一家注疏為主。其間所引義句法數未明者,有鈔可備檢。義學家於疏外立鈔,最便學者尋檢,他所無也。但諸經注疏有鈔者不多。如看圭峯《圓覺大疏》,可並檢《圓覺大疏》之鈔。看賢首《起信論疏》,可並檢《起信論義記》,別有《起信論疏記》。會閱不嫌繁重,亦可兼涉。其分科雖失之瑣,大段謹嚴。又譯文艱澀,則兼取別譯。如《楞伽》有三本會譯,唐譯文較暢,然不及宋譯精簡。魏譯似未有勝處。三本並參可知。《金剛》有六譯。嘉祥疏不用什公本末。後一偈備彌勒「九觀」,較什本僅有「六如」為勝。《中論》有《般若燈論》、《中觀釋論》,俱一書異譯,短長互見,比而觀之可也。蕅益《楞伽觀疏》於經文中增字,近人有《中論》潤文,此乃近陋,不可為法。初看教乘,或苦法數難記、華梵音義未詳者,有下列數書即足備尋檢:《翻譯名義集》;《一切經音義》;《三藏法數》;此書最要。《教乘法數》。又關於傳記者,通常有下列諸書:《燈錄》已見前,不贅。《佛祖通載》;《釋氏稽古略》;《高僧傳》;《續高僧傳》;《宋高僧傳》。又關於叢林規制者,如:《百丈清規》;《禪林寶訓》。又釋氏亦有總集,如:《廣弘明集》;《弘明集》已見玄學門。《頌古聯珠》。亦有叢書,如:《國清百錄》;《雲棲法彙》。亦有類小說者,如:《百喻經》;《法苑珠林》。此類皆以餘力及之。密宗、淨土及小乘經論,今不具列。

二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三日

藏雲先生左右:

久成間闊,唯動止勝常,著述益富,良深歎仰。曩者足下所假書院諸書,積年未嘗奉問。其中有一部分為謝子厚寄存之書,去年年內即擬還之,曾囑立民致書珂里,請先以見畀,未蒙賜復。今忽又半年,聞在三台,文史足用,自無須此。暑假即屆,想暫當言歸,道經嘉定,務懇因便將此項書籍一併擲還。浮衰朽不堪入俗,久思杜口,書院現正準備結束,以俟後來達者。重更規制,所有公物不容不交割清楚。賢者儻不忘昔日之雅,不致責以不情,定必慨然見許,不唯全交之道,亦見愛物之心也。書目清單另附。率爾奉瀆,順頌撰安。佇候賜答,不具。弟馬浮頓首。

孔祥熙庸之

一 一九三九年二月八日

重慶,行政院

孔院長鑒:

辱電以書院講學見招,不遺疏逖,詢及芻蕘,具徵盛意。次念經術固求治所先,講習亦儒者素分,但愧衰陋,無補明時,聞命逡巡,容俟車就途。先此陳謝。馬浮。庚。

二 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九日

庸之先生閣下:

辱教並示《孔學會緣起》,具見以弘揚聖學、扶植世教為心。斯誠訏謨定命,百爾具瞻,山野之人贊歎所不能及。承有《孔學會特輯》之刊,徵及鄙言,特為題贊一篇。其詞樸陋,未足以潤色鴻業。然稱性而談,孔子之道固甚簡易。世儒見仁見智,亦復無礙,乃益見聖道之大耳。別紙錄奉。祇頌政祺,不備。馬浮謹啟。

張君勱

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五日

辱書遠荷存錄,承謂邵君潭秋有入林之意。浮亦雅善邵君,夙荷不鄙,況重以月旦,豈不增懷。惜時方屯難,書院之議,尚如空華。藉令緣生,亦祇借住僧寮,比跡方外。縱有求友之心,實乏尊賢之禮。故友朋之好我者,殊愧無以待之。蹏涔之水,巨鱗之所不遊;枳棘之林,孔翠之所不集。邵君高才駿邁,安可以是屈之?公當世廚俊,兼擅談宗,其所以為邵君地,必有勝於此者,無事驅之於淡泊之門也。闕然之憾,無所逃責,雅量閎遠,必能諒之。巴中被災,令人心惻,幽居慎密,想匕鬯不驚。敬唯動止貞吉,不宣。

謝子厚

一 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七日

累蒙惠書,曠答經月。仁者於書院垂詢甚詳,實以擬議方始,未能彈指即現,不足仰慰關懷,以是逡巡有待。既以應緣而來,亦祇隨分而處。倡始諸賢,言常有餘,行常不足。又時方屯難,益見需遲,故至今猶未集事。僅借得烏尤僧寮數楹,尚待修葺,諸餘未能具舉。《簡章》印成,輒先以奉覽,實病空言。雖求稱理,未必契機。如見為未協,幸不吝糾正。浮本迂疏,比跡方外。若其於此土有緣,或就水邊林下,得聚少數學侣,共明性分內事,庶不負友朋所期。然此事須賴眾緣共成,不由己立。有之不增,無之不減,故亦無所容心於其間也。立民來,承以藏書四十五篋見借,使得霑溉學者,此亦仁者法施功德,當如來約,謹為保存。書院方苦求書甚難,何幸得此,敬代未來學子深致感謝。見示桂君蜀明讀《易》諸詩,邃於觀象之學,有似元儒黃楚望。遠荷不鄙,通書時乞為道意。馮君繼田來晤,聆其自述,故是飽參。文郎才穎,夙承家學,且聞在學已居上舍,儻命相就,不嫌枯淡,自當引與共學。徧能寺主既雅善公,承欲就山卓庵,不讓宗雷專美於前矣。率復,敬頌道履安和,不宣。

二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八日

累奉惠書,皆囑立民代復,想不以簡略為罪。樂山災後,復承慰問,深感關垂。樂邑城中大半已成煨燼,書院同人倖免池魚之及,現已全體移住烏尤。雖吉凶與民同患,夷險本來一如,處災變,安義命,無他道也。前教舉劉洙源先生所示諸語,敢不敬佩?書院講習之旨,但期無倍於先儒,初不敢謂有裨於時用。諸公期許責望之意,實恐無以副之,亦唯有盡其在己而已。承介廖君高弟曾、劉、陳三君欲來參學,定俱績學之士,書院設備苟簡,齋舍無多,深慮難為接待。三君所居鄉邑,未詳道里遠近,恐虛勞跋涉,未必遂有深益。且三君既有師矣,尊其所聞,亦足自淑。今乃撝謙,退居參學之列,亦非鄙陋所安。若有緣會,一接余談,固所甚願。似不必剋期俱集,尤不必定援參學之例也。徐季廣兄晤時並為道意。草草奉復,敬頌道祉,不具。

三 一九三九年

前荷惠臨,備聞高論。山中荒陋,無以待客。別後賜書,乃勞齒及,益滋愧矣。書院方始萌芽,何敢遽言覆蔭。仁者督教之切,彌見愛護之深,然非安於固陋也。公好禪,請以禪為喻。夫門庭施設,不如入理深談,從上聖賢,無分儒佛,唯有指歸自己一路,豈曰有法與人哉。多與兒酥,翻成食滯。趙州下載,臨濟奪牛,非如座主家活計,尋常講得三經五論,便謂澈法源底,度人無量也。儒者治經亦有次弟,窮理盡性須是實下功夫,不是騰口說念言語,呻其佔畢、多其訊,便為了事。如是則是百貨商店、萬寶全書,時人優為之,不煩老僧也。大事因緣,不關世情毀譽,平時不惜口業,不知觸忤多少賢良。今老不歇心,亦自憎其悖。若令隨人起倒,互相熱謾,終不可瞎卻天下人眼也。佛說華嚴,聲聞退席,端獅子一盤酒肉斷送邪神,大是快事。疑則一任別參,豈謂如追放豚。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此是先聖雅言。若時議不容,立即打包徑去,佛法不怕爛卻。所以葛藤一上者,良以公為知言,路逢劍客須呈劍也。三禮講座之設,尚須有待。劉、陶二先生容當奉書禮請,但供養尚闕,當乞靈於護法伽藍耳。世兄痊好,任運徐來,殊愧無以益之。率爾之言,諸惟亮察,不具。己卯一月十五日。

四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三日

日前奉答一書,稱性而談,不免逆俗。以公見解當迥出常情,故不辭話墮,不足為外人道也。如有未契,不妨儘量拈出。玆有啟事一則,別紙錄去,託為登之《新新新聞》,連續登載三日即可。或隔日登載,亦以三次為限。廣告費若干,請示知,即囑敝院辦事處照匯。瑣瀆,想不為咎。異類中行,不得不如此。古人所以不肯輕於出世為人也。順頌禪安,不具。

五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四日

前承囑擇購張重民先生家藏書,曾囑以風開目,按照原目價格,匯款託購。旋據以風面告,謂得公來教,以張氏不願更售,此款已由世兄來院時交還,自無庸議。頃復據以風面稱,復奉來教,謂張氏以前次售與書院之廣雅書局本《唐六典》、貴池劉氏本《五鐙會元》,價格過廉,意欲索回,承命檢寄等語。查《唐六典》係於七月寄到,《五鐙會元》係於八月寄到,俱照原目開價,早經寄請轉付,並未減少分毫。事隔數月,從新索還,在世間法中殊為罕見之事。當時抽買此兩部,曾函託大德,商之張氏,得其同意。且有示復原書,可以覆按。今乃踰時而悔,必欲追還。真乃迥出常情,非愚陋之所習聞也。書院為公眾之業,書已購成,須有冊報,不同私家藏本,可以任意抽出。且此亦通行刻本,並非宋槧元刊。諧價而後買,非是巧取;坊肆所恒有,亦無可居奇。誠不解張氏子是何心行。大德於世法圓融無礙,當知此事非書院所能堪。切望善喻張氏,勿傷雅道。索還之請,礙難如命。若欲稍稍增價,但在情理之中,當由浮個人益以微末,聊為解紛。是否可行,仍希教示。順頌安隱,不具。尊處寄存書目,已囑以風清繕,日內即可寄呈,並聞。

六 一九四〇年一月十七日

兩辱惠教,闕然未答。實以諸方士友遺書見問者多,積函盈案。年衰力薄,困於酬對,遂致稽遲,非慢也。《大學》義公自會得好。頓、漸名目亦是一時權說,不可為典要。但迂拙之見,自是宗朱子。凡說義理,果能信之於己,而有饒益於人者,不妨各自為說,亦不必其盡同也。急景凋年,舊臘將盡,書院亦順俗休假。文郎相從數月,實未有以益之。且喜其體氣頗勝於初來時。治經之業,驟難深入,當俟其優柔饜飫,久而自得,未可責其銳進也。今因其歸覲,輒附數行奉候,兼謝前書緩答之咎。惟真俗雙融、順時無礙為頌。

七 一九四〇年二月二十七日

前聞將膺修史之聘,深為贊喜。何日發駕?良念。頃承介梁文駿君欲來參學,既為仁者所稱,當係佳士。唯書院以齋舍湫隘,自本年起,擬改住院參學之例。凡參學人皆自覓住處,書院不供膳宿。請轉告梁君,聽其自擇。又肄業生徵選暫停,須俟暑假後再議。並希婉達盛、閔二君為幸。順頌潭祉,不具。

八 一九四〇年三月一日

前日奉答一函,諒已達覽。頃得續教,介曾君子美參學,並附文稿。曾君固績學能文之士,志趣近正,可嘉。唯書院自本年起,凡參學人皆一律改住院外,不供膳宿,前書已陳之。費多而益寡,志來參學者,或不免因此裹足。然書院事與願違,深恨不能多所容接。此意希轉達曾君知之,聽其自擇可也。專復,順頌禪悅,不宣。

九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七日

子厚先生左右:

惠書曠答,幾於忘言。以公達者,或不咎其疏簡。昨聞寇機襲成都,幽居遠郭,宜宴然無警。長夏唯動定多豫,齒患定已平復矣。文郎因將母假歸,未與課試,此自無傷。諸生中亦有一二人安於玩愒者,不能不略示儆惕,非於文郎有深責也。家居想不廢書,又時聞趨庭之訓,宜益淬厲,不空過耳。柯君來教已別答。講錄乃臨機施設,一期藥病之言,未堪作世諦流布也。寇虐未戢,殊為可憂。魔業熾然,何時消隕?但有太息。因暇更承餘教,敬問潭第安吉,不宣。浮頓首啟。

一〇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八日

秋間辱書,經時未答。初以空襲堪虞,欲將仁者寄存書籍送還,久而未果。入冬以來,勢亦漸弛,遂成倚閣。今擬稍緩,終當踐言,諒仁者亦不汲汲責其速返也。文郎假歸時,曾以新著《大學中庸本義》復寫本見示。此自仁者自得之言,贊歎不及。屢欲贅跋奉還,卒卒尟暇,竟未能下筆,至以為歉。頃承惠寄石印本三經本義合冊,彌仰撰述之勤。另冊屬寄謝君无量,容當轉致。其文郎所留復寫本二冊,今謹以封還,並謝嘉貺之逮。稽答甚久,想勿為罪。聞牙患久愈,益以道自適。文郎體弱,誠宜近稟庭訓,不勞僕僕參方。書院隨俗通知,行止悉聽自擇。近亦深感講論了無饒益,此理全在當人自肯,非語默所能加損也。歲晏,諸唯凡百褫祜,不宣。

一一 一九四一年五月一日

子厚先生左右:

見示中江劉君新著《人道篇》,於禮家四際之義發揮至詳,洵為有功世道之言。唯著作原意,本以垂範於家譜,並非專為說經。若欲別出自為一書,體例或應小變。又卷中砭俗諸條,刻畫荒鄙之狀,不免為全書瑕類。劉君意則可敬,若準以禮家謹嚴之旨,此似在所當略也。誠愛之重之,不覺僭妄及此,尊意以為何如?承諭使代任剞劂,竊憾未能如命。書院謀刻先儒著述,方以刻工加價無藝,勢將中輟,實苦無力更及其他。劉君之書,自宜亟圖流布,若俟之書院,反致稽遲。不可使佳書久閟,謹將原稿奉還。乞諒之,不具。某頓首。辛巳四月六日。

一二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子厚先生左右:

衰病廢務,久疎箋候。前遣楊生送還大德寄存諸書,因囑立民料理,未及手自附書,意良闕然。頃王生白尹持來手示,並附答立民書一通,頗見怪責。此無足異,其過皆由衰朽負之。立民書辭或有觸忤,仁者犯而不校,亦是盛德之事,不願更以此函示之,欲使泯然無跡,君子不竭人之歡,以全交也。書院當時不合將尊書借與熊先生處,然任何人皆不虞樂山竟遭轟炸如此之暴,熊君舉室灰燼,尊書五種不幸亦在其中。事後即囑以風、立民等致書成都坊肆,求訪他本,冀可補償,乃歷時既久,卒不可得。書院捨此別無他道,非不求補償,乃欲求補償而不可得也。《經解》雖有一部,續集則係石印,即使割裂以奉,恐亦非仁者所願。《太玄注》通行本則書院無之,坊間亦無以應,若必還我故物,在勢實不可能。仁者謂以風曾述鄙言,以書院所有者補還之說,或恐不免誤記。念仁者用心甚恕,當不責人以其所難。今欲乞公以喜捨為心,即以此五種者充作檀施,亦是沒量功德。否則此事將終成不了公案,書院既無可為償,某亦祇能自咎,實無神通變現之力也。累公藏本缺失,實深抱遺憾,所恃公之雅度,或不責以必償。一切譴咎,請以身承,願於立民無責也。力疾作此,引愆自責,幸公教之。順頌年釐,諸祈曲諒,不宣。馬浮頓首。

梅光迪 迪生 張其昀 曉峯

一九三九年六月二日

巴山話雨,倏已經時。知公等亦常在征途,無時不念。弟流寓嘉州,暫圖息影。語默不二,何所容心。事有從緣,義唯順應。書院締造方始,屯難猶多。創議諸賢,言常有餘,行常不足,故至今猶未就緒。僅假烏尤僧寮,略事修葺,取足以待二三學子而止。《簡章》粗略,另函請正。座下諸彥有質美而志於此者,亦願有以詔之。藏雲發願相助,深賴匡扶。固知諸兄倚重之勤,初不敢以為請。然藏雲不嫌枯淡,遠來相即,真同空谷足音。弟雖為浙大惜,良為書院慶。在藏雲既無軒輊之心,在諸兄亦不存軫域之見。此等風概當求之古人,今日何幸而得此也?

創議諸公聘兩兄為書院籌備委員,寄來聘書,囑為轉奉。今以郵呈,想不以唐突為嫌,亦望予以扶持之力。此事闃寂已久,今古調獨彈,聞者恐卧。拘墟者既難與同方,篤時者又惡其異己。自非洞見本原,不遺細物,未足以識其用心。夫安其所習,毀所不見,人之情也。可與觀成,難與圖始,事之常也。豐多故而旅寡親,雖不疑其所行,亦朋來而無咎。諸兄淹雅通敏,定有以益之,幸無金玉爾音,置之不論不議之列。夙荷不鄙,故不覺其言之罄竭如此。聞遷校之計已定,或相距較近,易於往復,是可喜也。竺兄賢勞可念,洽周、以中、彥威、駕吾諸兄未及一一致候,晤時並為道念。漸喧,唯順時珍衛,不悉。

沈敬仲 無倦

一 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一日

去年屬題包慎伯書《白真真留僊亭題壁》詩卷,愛其文藻,曾過錄一本藏之。今年遇吾鄉詞人陳子韶,因出以示之。子韶大喜,立成《水龍吟》一闋。其論頗與浮同趣,定為慎伯寄託之詞。然浮頗不喜安吳之學,因為子韶言之:

嘉、道以來,士流好談經濟,包慎伯、龔定庵、魏默深實為之魁。皆才士好夸,並心外營,哆口橫議。負不遇之戚,飾譁眾之言,欲以希用當世耳。百餘年來,此風彌煽,遂使人懷刀筆,家榮冠劍,國政決於屠販,清議操於童蒙,皆此曹有以導之。近人淺陋,蓋可無譏。數子並號顯學,文采照耀,豈知尸祝之業,正於兩觀之誅,人不聞道,亦其不幸。安吳此卷,亦是慧黠過人,雖託意微波,無傷風雅,然義非貞素,情見乎詞。謬云禮坊自持,特藉以解嘲耳。君詞雖佳,但惜其不遇,未足令安吳頫首。

子韶頗然鄙言,遂又成《長亭怨慢》一闋。微婉諷切,雅近風人之旨。浮因慫憑子韶寫出,以示左右,今遂以附寄。如不以安吳得一諍友為嫌,大可附之卷後,一任後人評泊,如何?

无量想時相見,得此持以往示,亦可一拊掌也。春寒,諸惟珍重,不宣。浮頓首。敬仲足下。丙寅二月晦日。

二 一九三九年七月一日

前奉惠書,知有喪明之戚,曾寄書奉慰,爾後遂無嗣音。昨以書院簡章寄呈,復蒙賜答,承有來嘉避地之計,且允相助。豈非甚願?然書院經始情形,或為兄所未悉。當軸乃一時興到之言,非能於此事確有認識。弟初以值此危難之時,彼曹能留意及此,亦是佳象。及貿然而來,乃知百無準備,但有空言。數經往復商討,雖於草案不持異議,但玆事本視為不亟之務,且亦有人以開倒車相譏,事幾中止。數經曲折,始允撥予基金,至今尚未實撥。及補助經常費,月僅四千,亦尚未撥付。一無憑藉,從何措手?今方稍有端倪,後此如何維持,殊難逆料,故簡章大半託諸空言。

弟意欲使變為社會性,不專賴政府提倡,然處今日之社會,亦大是難言。有待於外者,只好從緣;盡之在己者,亦只能隨分。做得一分是一分,支持一日是一日而已。

嘉定避難人多,覓屋大難,百物騰貴。兄旅居榮昌,食指幾何?月需若干,始足以供羈旅之費?尚乞詳示,弟深愧未能為兄謀。在書院戔戔之數,實是其道太觳,不足以屈仁賢。兄雖肯俯就,但依目前書院經濟狀況,實恐未能跂及,無濟於事。因與兄相知稔,故不嫌直遂,推心置腹而言之。同在患難之中,更無所容其隱飾。如兄不厭菲薄,請示一最少限度之數,容或可酌量安排,然殊不敢必。以書院現行概算,悉依籌備會制定,不能超出,弟無權變更也。且陳蔡之阨,時時可能,亦無力保證其可免,幸深察之。率爾直陳,敬俟裁擇。順頌旅祉。簡章另寄,不悉。

二 一九四〇年五月六日

答鄧書函略易數語附去,意亦猶是,但語較沈着耳。昨來覺胃脘微痛未已,流離中每自幸精力尚似未減,今知其不然矣。

程子有言:人當親沒之後,遇生日當追慕增悲。今人乃以為賀,非禮也。若具慶者,不可。午前聞兄言及以風述諸生意,欲以弟生日致饋,甚為不安。因辦事處已開飯,怱怱下山,未及細談。弟意不願以此益諸生勞費,此猶是俗諦。實則衰老之軀,違遠邱墓,每遇歲時,感愴不能自已。況方行乎患難,何心更以生日言慶?以風諸子未詧鄙懷,乃使來學諸生聞之。渠等以世俗所重,將謂以此為敬,而不知其未當於禮也。今若猶可中止,請兄亟屬以風婉為謝卻,毋重弟之不安,非是拂人之情也。至諸生要求照相,於義無害,但不必以此日行之。遇天氣晴朗,在星期一、三、五弟在院時較便,無論何日均可。

此間事幸兄見告,然已多此一番曲折。寫來不覺詞費,望告以風諸子深諒之。弟浮敬白。無倦尊兄。三月廿九夕。

四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九日

五月十日成都、重慶兩書,次弟均到。塗路勞頓可想。邇日想由江津返轍榮昌,潭府清安,征塵少息,亦亂離中差可慰意之事。毅成佳電十二日始到。來年之計既稍有眉目,因物付物,弟當勉維半年,已於刪日電復。開講定三月五日,即舊曆二月八日。亦已分別通知諸生矣。唯毅成佳電,於預算草案並未提及。物價情形如此,勢不能更照舊預算,使同人皆有捉襟見肘之嗟。故一月份發薪,已依新預算支給。津貼改為四十圓。唯吾兄既退居講友,前擬定脩金為二百六十圓,加津貼四十圓,仍為三百之數,未免稍屈。想曠達之懷,當不以是介意也。今交中國銀行電匯三百圓,至祈查收,即為卅年一月份修金及津貼之奉。想陰曆年內當可匯到,並希賜復為盼。三世兄葬地已否就緒?開年是否尚須重赴江津?尊府移居問題當已有適宜辦法。如二事料理需時,似無需汲汲為來嘉之計,免於兄事有妨也。

書院廿九年七月至十二月決算,頃始繕就,明日寄出。收支相抵,幸尚無虧短。所欠毅成之墊款,擬俟一、二月份經費到時,便可匯還。時勢不可知,書院機緣不佳,不可強為。弟意只維持到暑假為止,以後如何變更辦法,聽之董會,弟實無能為役矣。无量別後亦有答詩寄來,董會章程已寄與。年內往青城,恐未必能實現。至張真如函省府協助之說,彼係私人函託,並非正式提案,有效無效,亦可聽之,弟無所容心也。毅成輩盡力亦止此,豈能更有加哉。年內山中無事,同人均甚勤於事。弟小病數日,亦無方也。老草作此,不盡欲言,順頌春祺百益。

五 一九四一年二月四日

昨得廿九日榮昌來書,知征塵甫卸,汔可小休。值舊曆新年,潭府納吉,足可慰意。承示兩次過渝與百閔、毅成傾談諸事。二人者,各有電來,毅成漾電,廿六日到;百閔□電,二月一日到。似不相謀。雖於卅年度補助費略示梗概,而財部寄來一月份支付書,乃改用撥字號。據此間分庫云:須適用公庫法,按月逐項填注公庫支券往支,不能整筆支取。如此不獨手續麻煩,在事體上等於以直屬機關相待。從前支付書乃用直字號,故可整筆支取,今改撥字號,便示適用公庫法之區別,此似部中有意為之,然亦事前董會失於關照之故。在書院立場上,意義懸殊,不容不爭。故於漾日一月廿三日致電毅成,屬以董會名義向部中聲請改正,仍用直字號辦法。乃發電訖今,並無一字見復。電報不應久不送達,且廿八日以前,兄尚在渝。殆毅成因辦差過忙,此電尚未寓目,展轉壓閣,不知何日始行置復。在渠等以為一月份支付書已逕寄嘉定,便諸事已了當矣。今亦姑且俟之,別無他法。故弟從前每與兄言,董會自身不能發生力量,決非口舌所能推動也。

此次毅成、百閔先後來電,置書院大計不談,而沾沾以主講脩金為言,此尤弟所不懌。弟之所爭者,乃為書院體制,豈在區區脩脯之厚薄邪!百閔所謂茅蓬時代,殊可發一笑。今書院何足以言茅蓬,直挂搭耳。弟亦何敢多所責望於董會,但其疏漏迂緩,無可諱言,如此豈能有為?至斗筲之人,尤不足責。而董會萬事由天,捨此一籌莫展,此亦似有定命使然。故弟勉維半年,更無留理。驅之使去者,雖不止一端,弟決不尤人,但怪自己無福德智慧,故令緣劣如此耳。

張真如提案,恐為省吏所格,亦聽其自然,不可強也。无量欲入青城閉關,其病體似一時未能脫然,亦不欲喋喋以此種事擾之。兄徙居事安頓停妥,從容來嘉,不必定在講前。爾時若無與无量面談之必要,似無須定取道成都,張真如自成都開參議會回嘉,附公路車,兩日始到眉州。終於在眉州鄉間中途車壞,宿邨舍一晚,第三日始雇人力車到樂山。向後交通工具之困難,恐日甚一日。亦免无量下山相候,盡可以書道意。弟意无量既入山調養,或時間稍久,當能有效,上半年且不欲以講事勞之。若其肯來山相聚,卻是佳事,書院善後辦法,自可與之從容討論耳。萬事從緣,書院即從此中斷,於天壤間有何加損?弟毫不為意,入廛垂手之事,亦有限度,與俗人為緣,決不能一味遷就也。

一月份致兄修金及津貼,係於二十三日交樂山中國銀行電匯,預計至遲舊曆年內必可到,何以兄還時尚未匯到?務即向榮昌中國銀行詢問。至二月份應送修金及津貼,亦當於十五日前匯出。至兄臨行時所携名世之數,本為旅費,其一月份修金本不在內。當時曾面詢兄修金是否須帶去,兄謂時間尚早。弟亦因董會預算案未復,故俟得佳電後始決定。又以兄方赴江津,恐須舊曆年底始還榮昌。故致送稍緩,此須補行聲明。兄第二次自渝來書,囑增匯旅費。儻有不敷,仍請函示,弟決不能使兄賠貼也。瑣瑣如此,似亦不容不說,幸兄諒之。

弟自臘月略患冬溫,幸尚輕,然至今精神未復,胃口不佳。書院事往往令人敗興,故打不起精神,此亦學道不得力耳。信筆覼縷,以代面談。語多,姑止於此。順頌新春多祜,不宣。辛巳立春日。

六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三日

人日續寄一書,想已達覽。二月三日、五日兩教,同時接到。適十日已屬允明兄將兄二月份脩金及津貼共三百圓交中國銀行電匯榮昌,書來已在其後。承示續匯旅費二百圓,今屬允明兄遵示於今日繼續電匯,至時希一併見復為盼。行期盡可從容,如不經成都,取道自流井亦可,請兄自酌。相見不遠,諸俟面罄,率請潭安,不悉。

七 一九四一年九月十日

見示致藹老函,甚妥,請即照發。但書院是一事,國學院又是一事。彼欲改書院為國學院,未嘗非計,恐一時理想不易實現耳。書院無論如何,唯有結束一途。俟彼來,更作簡語告之,此時姑不與分疏,即照尊意致書與之可也。息園噩耗無意中為慰長洩露,頗於病者有妨。孺子不解事,徒費老夫心力,亦無可如何。附及之,以見世事無常,不由人安排也。

八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廿三日

敬仲尊兄左右:

前得江津來書,經月未答,新歸貴且慰意,不欲以無味之言相瀆也。頃得今月十四日繼教,知前月小有不適,且喜今已向愈,不日將有渝行,不能再曠答矣。董會所來函電,已囑星賢抄呈。弟面交藹老說帖,一件未答,空言挽留,亦使弟無從措手。真日復電,星賢云已抄寄。仍請儘年內推舉董事一人來嘉,此電去後,尚未得復。見報,知參政會議方開,百閔自屬無暇,未知幾日休會。屈、陳二公亦是忙人,蓋渠等以前月漾日函電發出,便諸事已畢。教部匯來臨時費萬元,亦是盡力敷衍,過此自當束置高閣,何暇更問?不知書院如此實陷於擱淺狀態,一事不能為,不如乾脆停罷之為愈也。兄到渝若見諸人,可以己意詢之。約有三點:

(一)董會意見是否以專事刻書為可行,此乃先決問題,不可則置。若以為可者,則每月究竟可指定的款若干供刻書費。董會來函並未明言來年可增加經費若干。此層在弟視為當務之亟,若猶可刻成少許之書,當然談不到大量。則弟勉強留此,尚非絕無意義。倘董會視此為不亟之務,或竟無款可供刻書,則弟更無留理。明知物價如此騰踴,刻書困難實多,然並此而不能為,祇成空過,在理在勢,均有去無留也。

(二)董會意見是否欲保留少數學生。弟雖病其無益,若輩仍希望能留,尚以書院為可燕然。欲留則火食、津貼兩項,皆成問題,必難為繼。弟只能根據六月間通告,以住至本年十二月為限。若予繼續保留,此言續待董事會主張,但非空言可決。如留,則津貼是否照舊,或當酌加,火食是否仍舊供給,至少以十人計算,每月須有的款若干,亦須由董會確定。事實上兄臨去之時,留院學生已減至十人。今又去三人,只餘七人,此七人中除自動求去者外,酌留數人未嘗不可,然在董會計畫則至少須以十人為率,方有伸縮餘地,否則乾脆停止津貼,不供火食,則願留者可保決無一人,此亦是一種辦法。

(三)若刻書尚可繼續者,則辦事員尚須增加人手。現留諸友薪水太觳,在此種物價時期,幾難維持生活,亦須量予增加。弟既以求去之故,不向董會提預算草案,且謂一切規制應如何變更,均聽董會主張。今董會但空言挽留,於弟所陳諸端,皆不置可否,即欲稱家有無,憑何支配?諸公既病其言之冗,勞於聽覽,弟更不容饒舌,故欲屈諸公中推一人來嘉,當面申說,則諸事皆可解決。其實百閔若能破十日、半月功夫,強為一行,似非甚難,但弟實不欲作再三之瀆。

此三點者,兄若以己意告之,似未為不可。以百閔與兄較熟,且看其意如何,再作區處。弟在勢不能委之而去,只能敬以俟之。然年內僅只一箇月,為時甚促,實不容再懸矣。書至此,已覺言語太繁,不欲更瀆,且置是事。所願聞者,兄來年之計已有端倪否?弟深愧不能為兄謀。然其自為謀,則尤拙,直無可言。歸思雖切,乃一步不能行,雖欲無悶,不可得也。方倫老長公子乃已過六十,承相念甚厚,暇時為道意。肅頌潭安,不具。弟浮頓首。

无量重陽日來書云即日返成都,下月或可來嘉。然無後信。有信仍寄蓉信箱八十號。

九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

敬仲尊兄左右:

前月廿三日寄渝一書,計已達。兄到渝後所寄三書,廿三、廿五、廿七。次弟均至。承見示與屈、陳、劉諸公晤談曲折甚詳,諸公用意雖勤,終似不免有隔靴搔癢之感。書札往復,動輒兼旬,來書多經八九日始到,前次董會養電亦踰七日。故弟意無論結束或繼續,總須董會推一人,不惜專為此事來嘉一行,始可解決。文老既有來意,何以又中止?弟江、魚兩電至後,未知如何?若仍未能命駕,則諸事皆成停閣,末由措手。弟空留何益邪?所示端緒頗多,未能一一申答。惟諸公所議刻書辦法,如交商務承印及文化社分任裝訂、印刷兩項,事實上恐窒礙難行。為弟加修及指定刻書費專刻拙著,尤非弟意。此則弟可簡單表示者也。將刻書費劃分,事屬可行。唯書院除刻書外,其餘各項開支,照目前狀況,不加薪、不增學生津貼,已超過七千元。若以舊額為限,實在辦不了。弟非買菜求益,但稱家有無,亦須令函蓋相合,不致事事捉襟見肘,方為制事之道,否則不如其已也。凡此俱非面究莫悉。

來書欲令列一必不可少之預算。此本可不待算而知,且弟前已聲明,不更向董會提預算草案,今仍不改此意。蓋董會自動增加,是出於董會之熱誠,若由書院要求,則是董會之苦事,此義甚明也。書院所以要刻書,為欲保留先儒精神;所以要講學,為欲持續聖賢血脈。二者皆不可能,則為無意義。徒向政府求乞,以維持少數人之食,此弟所決不能安者。故謂董會若無辦法,不如乾脆停罷之為愈也。餘事不暇覼縷,兄能偕文老同來,至所忻望。无量尚未告行期,若不取道自流井,過蓉時望文老能邀之同來,尤佳。順頌旅祉,仍盼繼示,不悉。弟浮頓首。

一〇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敬仲尊兄左右:

兩旬中凡四得書,三日、四日、十日、十四日。承與董會諸公談論甚詳。文六復魚電一書亦至,唯董會聯名信直至昨日始到,重慶十八日發。真是空洞無物。弟近來卧病旬餘,今雖能起,猶覺精神短少。料此時兄已早還江津,體中宜健勝如昔。此次董會所能做到者,只是請加經費三成,其餘累兄空勞唇舌,賠錢費力不少,深覺不安。旅渝費用,書院曾先匯三百元,後得來示再補奉二百元,均交中國銀行逕匯江津,想可次弟收到。弟目前亦祇能暫時打消辭意,然時勢如此,書院局面實難撐持。弟有四句偈云:「一事不能舉,一步不可行,一人不能得,一物不能成。」此乃書院實錄。固由弟德薄不為物之所附,亦是緣境太劣,時命使然,未可如何。

董會信已親自作復,看來文老亦不能來山。明年若經費不致中斷,即已萬幸。所言基金利息及省款補助,不但懸而無泊,即使靠得住,亦時間距離尚遠。昨與星賢、允明諸友統計,目前薪水一文不加,學生僅留五人,將來擬招寫、刻工五人,一寫工、四刻工。每月僅刻兩萬字,已須超出八千。若物價再貴,則艱困益甚。故刻書費事實上自不容劃分,文老提議為弟加修,不特非弟之意,亦乃無款可支也。今年年底結算院款,僅存二千餘圓。若一月份經費遲來,已不免有在陳之虞。似此狀況,時局若再生變化,真是不堪設想。弟所深為抱歉者,即不能再屈兄以任何名義。兄雖為書院計甚力,書院實不能於兄有所補也。將來如有須與董會接洽之處,勞兄就近商搉,自當酌奉夫馬,但不能再致月脩,此層乞兄深諒。向來固已言之,今重申歉意,並謝兄於院事關注之切,亦是應有之義也。

无量有書至,云於一月來山,尚無確期。太平洋戰爭局勢險惡,且戰以後內地益阻絕不通。淺見者每謂此後或容易收拾,實恐未然。將來物力益竭,何以為繼?所憂方大,吾輩亦何暇更為身謀哉。胸中悶損,輒乃信筆及此。暇時幸時枉音教,以慰岑寂。順頌潭安,並祝年釐,不盡。弟浮頓首。

一一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四日

去臘得書,經月未答。比日春和,惟動定勝常為慰。承囑洪、趙兩君索書之件,今日始了得,附去,祈分別轉交。《涇舟老人年譜》,無取更跋,且在今日亦難於下筆,故奉一詩完卷,並非草草塞責,想思伯先生當能諒之。唯宿諾經年,頗以為歉。便中亦希代致區區,並詢《晦木齋叢書》板片是否保全?琴西先生晚年所刻《開元禮》,弟欲求一部,未知今日尚可得否?此亦姑妄言之耳。

近來每以應酬筆墨為苦。後山詩云:「晚知書畫真有益,但苦歲月來無多。」今覺其言彌復有味。後此如有索文字、索書者,並望兄婉詞謝之。恃相知深,故及此,想勿怪也。見與星賢書有東歸之意,恐道路尚不可行。世變難料,行止皆非,盡人皆有同感,直是無可如何,祇有隨遇而安,不失其所守而已。書院事無可言,亦不足言。古德云:「大家相聚吃根齏。」如今看來,一根齏亦難消,真恨無箇休糧方耳。无量去臘來,匆匆住數日便去。病卻漸差,渠頗能不為境界所礙也。刻工仍欲招古氏父子來,供其膳食,月刻萬餘字,聊以解嘲。然其來尚無確期,且謂寫工缺人。時局如此,書院命運隨時可以中斷,任何事皆談不到,亦姑聽之。內院呂君意甚好,他日如有奉託之處,再行函商。老草,順頌潭安,不一一。

一二 一九四二年四月三日

敬仲尊兄左右:

三月十四、五曾寄一書,記不真,約不出此數日。並附洪、趙兩君題件,未知達否?昨奉三月廿三日來教,知新移居,似此書尚未到也。比日喧和,想體中益勝。賤降乃勞齒及,益增其愧。平生言語無益於人,何堪流布?來教乃以壽世為言,此真火後一莖毛,安足壽乎?暫猶羈泊,百不自聊,稍稍刻先儒書,以減其譴責,不欲更以拙著災梨棗也。率爾奉答,順頌潭祉,不具。弟浮頓首。

一二 一九四二年六月十八日

敬仲尊兄左右:

向來教謂腹疾時作,諒不為患,以開函見書法甚嫻,知精神甚適也。道者春秋不涉,隨俗謂之年,電光石火,未足為喻。老而衰亦理之常,何勞朋友乃以為壽?且以此相累,尤不可。星賢見告兄所致饋,已囑逕以寄還,幸諒之也。洪君書辭甚修飭,涇舟兒孫尚有餘風。見報知仲甫物故江津,鄧氏資其葬,蜀士有此亦難得。回憶三十年前仲甫在杭時同遊,甚恬淡,其後遂隔闊不相聞。今恩怨俱盡,當悔生前多此一番運動。世人稱譏不一,似與此君無關。因有慨故及之,不足為外人道也。嗇庵亦月餘不通信,似出遊未果。有訊可寄成都提督中街十一號持正法律事務所轉交。百閔竟未至,聞在桂林患盲腸炎,已愈矣。浙境全陷,贛路已落虜手,此後歸計益難,令人悒悒。羈旅之感何限,然除安於義命,無他道也。山中寂寥益甚,有暇時枉書為望。近暑,諸唯珍衛。老草,不宣。弟浮頓首。

一四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五日

敬仲老兄左右:

星賢持示手書,遠辱慰問,良感。茂楨不幸隕命,夫復何言。所難堪者,母老婦少,有子而不肖,雖畢業軍校,習氣甚深。不知艱難,不識道理。諸女幼弱,將來不知何以為生耳。弟母族僅此一人,患難中被業風所吹來此。本欲其稍慰羈旅之苦,今乃若此,弟亦不能為彼依怙。吾力有一毫能及者,皆竭盡而為之,其不濟,乃天也。

承欲為言於書院董會諸公,量予撫卹,揆之事勢,恐難為力。以書院目前粥飯與剞劂之計尚不得要領,況此意外事邪?前此書院同人亦有電往,未得報。弟六月致董會書,十六日寄出。聞兄已屬星賢抄閱,迄今兩月有半,董會無一字見復,其無辦法可知。書院畢竟只有停罷一途,弟唯恨其不早,董會蓋無足深責,唯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創議人鮮克有終,世情翻覆,由來如此。弟自眼瞎,爭怪得人?今日唯當檢責自己,多此一來,只為婆心太切,以至如此。眾生障重,難與為緣,今乃益信其不謬耳。兄欲到重慶更與董會諸公周旋,弟愚,實不敢勞兄徒費唇舌。諸公見弟書已是苦事,更與強聒,彼益視為畏途,或將避而不面。兄為己事赴渝則可,若將以為書院,誠不如其已也。兄今日身居局外,雖於書院關切甚深,純以友朋諷諭之意出之,縱有嘉謨嘉猷,無如若輩之辦不到何。文六、藹士元是好人,只是魄力不彀,束手無策。以弟之愚料之,似非兄言所能推動也。弟於友朋間向來推心置腹,言無所隱,何況於兄?故罄盡所懷而言之,不自知其不情,兄必能察之也。

來書並謂欲來山中相視,以慰茕獨,此固非特弟一人所願,諸友皆同之。但長途跋涉,亦殊非易。力不能為兄具舟車,又不可以是累兄,故飢渴雖殷而苦縮地無術。良晤之期,徒縈夢寐。去年文六曾與兄約而不能踐,益恨世途多蹇,雖言面之緣,猶歎其難具也。嗇庵前月自江油來書云,不久當還成都,亦迄無續訊,知念,及之。入秋猶熱,唯善自珍衛,頻枉音教。順頌潭祉,不具。弟浮頓首。

一五 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三日

敬仲老兄左右:

得十五日書,知已返江津。道路勞頓,體中小不適,比想已安矣。見示董會談話,固早知其無結果。要米貼辦法,與兄來時所說迥異。書院章程可改,意義不可改。若如此,則賓禮之義何存?若此可遷就,更說甚義理?諸公不但看文字不仔細,似於事理亦太疏,祇知狃於習慣,不知更有義理。

浮誠不足道,但不可因為同人要米貼故,遂將書院根本意義取消。諸公若尚欲為儒者留一線地步,寧可廢止書院,不可使書院變為隸屬性質,仰面求政府與下吏同等看待。餓死事小,非特弟不可因此廢義,亦不願同人受此嗟來之食。若如兄來時所言,由董會致函教部,說明書院本為例外,應由糧食部按月饋米若干,折價交董會轉匯書院,事尚可行。今仍要用書院名義請求,不過由董會代辦請求文件,事實上無異書院已自居於隸屬地位。如此,必待浮去而後可也。

至百閔之言尤為支離,既云「最好不與政府言經費」,即是不要向董會說經費,更好書院停辦,更好無錢便可不刻書。即是無錢,更辦甚書院?老實關門大吉,言外之旨甚明。但百閔身為書院董事,又為最初慫慂弟來川之一人,其言如此,頗覺可異耳。自任募款刻書,只要將目錄開去便了。如此更不用書院刻書,王雲五、劉百閔為甚不可刻書,而必須書院為之邪?

弟不通世故而頗解人言。諸公態度如此,絲毫不足怪,弟自不合受賺而來耳。文六既行,毅成亦未必遂返,其餘董事向不過問,而屈、陳、劉亦從來不與餘人說之,餘人亦不及知。大概世間事多如此,弟何苦要人為難?今再待半月,若董會仍無正式答復,決計堅請廢止。但書院不能不由董事會接收,恐董會所舉接收人,或為百閔耳。餘事不足多陳,兄亦不必再與若輩饒舌,此弟誠諦之言,決非有激而發也。漸寒,唯加意葆攝,不宣。弟浮頓首。此信勿示人。

一六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敬仲尊兄左右:

來教欲弟更致書藹老,今以附奉。似可因往見時,並前所致文六書面交之。凡前書所已言者,不煩贅述。然弟之能言者僅此,兄之遇不遇當付諸緣,非一書所能為輕重也。敬生昨來書,謂藹老方患黃癉病,未知是否託辭。書院迄今未得董會正式見答一字,但蔣捐刻書款至。百閔有一電來,聞星賢已奉告,不更及。弟日來亦患寒泄,卧數日。老年脾病,真累人也。率頌潭祉,不盡。弟浮頓首。

一七 一九四三年

敬仲老兄左右:

前荷來示,曾晤太丘,態度尚殷勤,未知近來尊事有無眉目?見示欲弟與書致謝意,似乎太早。且去年累書,彼皆無一字之答,弟亦不便再行強聒。頗疑若輩厚貌深情,未必可恃。以言世故,似尚非若輩所知也。

頃見報,知靈均已返渝,其人似較太丘稍慤。一生長太湖邊,一近天台,山川之氣不同,未知稍能為力否。然弟亦未便再以為言,若兄到渝,自可往面,無須弟喋喋也。近見與星賢一片,知時患泄瀉。此疾似由來已久,人之病此,多因體弱。兄之病此,或因舊患便閉,時服下藥,疑其病在大腸。所識當不乏知醫之人,似宜量進藥物,不可置之。弟亦脾胃有病,只能少食,稍多則瀉。此乃老年恒態,不足深憂。但聖人慎疾,亦不廢藥,病止藥除,亦是常理耳。

歐陽居士遷化,弟因生平未嘗識面,虛詞哀輓,於禮無之,故未徇俗致唁。猶憶去年秋間得見《孔學》一書,是兄所遺,此書即留之,不復奉還矣。呂秋逸繼席,聞仍以刻經為事,未知近來彼處刻工尚有幾人?工價加之若何程度?又寫工價格如何?便中若晤秋逸,望一為詢之,具以見示。書院刻工今年已加至每萬字七百元,尚未饜其望。囑招足六人,現在僅有三人,寫工則至今未得。弟為此事,甚形焦慮,以刻書既不能行,則書院更無復存在之意義也。鬻字亦是逼上粱山,徒自貶損,於事無濟,仍儳焉不可終日,祇好聽之。董會諸公辦到蔣公特捐及經費加三成,新近始有米貼六箇月,已是勞苦功高,仁至義盡,安可再存奢望?縱無一字之復,蓋亦人情之常,以後弟亦聽其自然,不更作書取人憎厭。然四月份經費未到,五月則借屋已滿四年,不能不預與寺僧商訂換約,繼續延期。凡此董會皆相忘於江湖,又不得不破例一度致書靈均。好在寺僧現已就範,一時可無問題。知兄關念,故略及之,餘事不足言。涼燠不時,唯千萬慎衛,不悉。弟浮頓首。

一八 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得十七日手教,承託呂君代招寫、刻工,甚善。此間現只有刻工三人,半年一書未刻成。弟為此事甚焦急,只要有人技術勉強過得去,斷無不用之理。古道萬今春要求每萬字八百元,經與改訂新約,已增至七百元。今物價又遞增,再加一二百元亦不為過,但技術太劣則不值耳。寫工價似太貴,姑俟呂君招來時,似須先看其寫字程度,再與說定。目前需要刻工尤急於寫工也。立民現已寫得,但無暇多寫。《盱壇直詮•序》及《鬻字啟》即立民所寫,現方寫《爾雅臺答問續編》。若刻書能繼續,寫工至少須用一人,專司其事。書院凡事蹭蹬,諸緣不具,真無可如何也。屈有信來,大談其佛法,而於書院事則仍是敷衍套話,於弟則責其不當發牢騷,真是雅量過人。弟今日而不發牢騷,則非人情,亦非物理。乃知時賢固別有勝人處,則凡事安於麻木不仁,以不了了之,是其專門絕學也。屈較陳稍勝一籌,以猶有郭孝先為代筆。陳則程度更高,如達磨不立文字矣。劉亦如聾若啞,此殆今日作官衣缽。弟於諸公,實不欲再行饒舌。

兄事屈既有報書,亦只得碰運氣,真是無言可論,無理可申也。書院同人米貼,乃是董事會自動向教育部所要。截至今,僅補發去年六箇月。詢其本年是否續發,是半年一發或是按月給予,劉置不答,屈答乃云當是按月,但須各地米價調查報告收齊之後始辦。今已五月底矣,弟書謂照此辦法,人情斷不能長餓五、六月後,然後始舉一炊,飽喫一頓。若輩蓋視此辦法為當然之則,而詫弟言為牢騷,豈不可異?實則書院同人若待此米貼以續食,則槁餓已久矣。舉此告兄,聊發一笑。世事益不可問,目前亢旱無雨,若再鬧饑荒,不知當軸如何維持。個人飢餓事小,全民飢餓事大,真不了也。承告瀉疾時發,又嫂夫人亦有時小不適。老年總宜善自寬曠,即是最上調攝。兄學道有素,必能不改其樂也。順頌儷安,不具。

一九 一九四三年七月四日

敬仲老兄左右:

奉六月廿三日來教,適方卧病,未能即答為歉。見示百閔欲以設計委員相屈,兄答以可盡力調協,不居主持,其詞甚妥,彼當無異議。藉此薄遊,亦稍遣羈懷,宜允其請。凡今之人,其規模意思只能如此,似無足深問。若必斟酌盡當,翔而後集,恐園鑿方枘,難期有合。況無擇之中猶有擇焉,斯亦可矣。愧未能為兄謀,遠承咨諏,不容不答,此乃誠言。至若羈旅之計,恒虞不足,剋實言之,蓋盡人無有足時。必待其可給而後就,既事之所難期,似亦非計之善者也。迂疎之見,知其無當,不敢有隱於老兄耳。書院今年決難為繼,弟除求去外,不願更有一言。鬻字亦無人過問,雖欲自貶,猶不得比於江湖。窮阨在道而不在身,一身何足恤乎!何日如渝,仍希頻枉音教,不具。弟浮頓首。七月四日晨,病初起。

二〇 一九四三年八月一日

敬仲老兄左右:

得前月廿四日書,並見寫示星賢計畫五條,昨已由星賢奉復。知渝游尚有需象,此亦只好任運。與人交,始知佛說堪忍義,精切有用也。書院不可終日,董會諸公猶以不痛不癢之言敷衍了事。弟學佛不到家,實不能再事堪忍。前電決絕,只俟報告冊到後,看諸公再如何作答。逆料仍不出敷衍態度,最後只好作硬語,不論誰何,只要董會派人來接收,便可關門大吉。請退還基金,停止補助,書院除板片、書籍、器用外,其準備刻書之捐款,苟尚有一文餘賸,俱交與董事會,聽其處理。但董會自定章程,本自承負經濟責任。此亦等於空文,無足深論。

目前書院需要董事會者,但有關門一事,此外別無所望。因自己不能關門,要關門必須借重董事會也。若董事會不肯關門,弟亦不能硬作主張,阻遏人之善意,但當聽弟自由引去,不可硬留。向來董會誤解,只是人法不分,一若書院乃為我設,維持書院,即是維持我一人。此實大謬不然。諸公若以弘道護法為己任,則書院本其分內之事,非因弟而始發心,故弟可去而書院不必因弟去而消滅。若別有善道,或轉因弟去而書院得存。以弟實智盡能索,不能於人有饒益。嚴格說來,弟即不肯去,諸公為書院計,亦當去之,以弟去而書院之障礙或可減輕也。隸屬教育部亦可,改發實米亦不成問題,刻書亦可停,學生亦可招,豈不活動之至邪!兄詢到渝後是否有言語須勞兄轉告董會,今董會之意尚不可知,弟意則如上言,亦已明白簡要,願兄更不可別提何等計畫。只要促成董會派人來接收一事,真是感荷不淺。

至星賢、允明、立民諸友,弟實盼其能維持則維持,不能維持則奉身而退。在理上似亦綽綽乎有餘裕,至事實上或有困難,董會若近人情,亦當顧念及之。此則兄亦可從旁贊一詞,但亦時然後言,否則褎如充耳,不唯無益,亦不值也。伏中溽暑,興居加意慎衛。信筆相告,言語亦頗痛快,似可比一陣大雨。然乎,否乎?放筆一笑。弟浮頓首。舊曆七月一日。

二一 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日

自兄到渝後,迭奉三書,藉知董會消息,甚荷,甚荷。社事想必甚忙,老兄應物,圓融無礙,自是游刃有餘。比日秋涼,益想興居多適。弟久未作答,良由意興索然,無可告語。董會申支代電,雖已慘淡經營,仍屬空頭支票。一日不兌現,則書院困難一日不能解決,諸友亦唯有俟河之清而已。弟於董會,現在實無可置詞,唯仍保留辭意,靜候諸公嘉謨嘉猷一一實現後,再作區處。此時若開口,便不免討人厭,不如其已。平生遇人,一味坦直,不肯徇人以為悅,以此嘗屢憎於人。今老矣,亦思稍學世故,少造口業,不欲更多言也。書院已成半隸屬機關,學既無可講,書又不能刻,要弟何用?此後書院,只要董會肯盡力維持,儘可存在,若弟則實在無能為役。「困以寡怨,巽以行權」,今日始知不易到也。敬生想不時晤面,因憶去年此月,兄與敬生俱集濠上,尚有談笑之樂。今年景物益見凋敝,心情亦愈感寂寥,真欲寄跡另一世界矣。潦草書此,不盡欲言。順頌旅祉。因暇仍盼惠教。

二二 一九四三年十月十八日

敬仲老兄左右:

前荷見答短書,知社中事忙,亦未再瀆。關於書院諸端,已由星賢詳陳,弟於此時,本無所容喙,祇能保持沈默。及見郭孝先與星賢書,附來董會前向教部請發實米所列員工人數表底稿,居然將弟名列入,深為詫異。去年兄來嘉見告,董會初有為書院同人請米貼之議,此自是董會好意,為書院諸友生活太苦,思有以稍安之,弟何能加以梗沮?但在託兄所交董會之手寫備忘錄中,鄭重聲明,將弟除外。猶冀董會為書院稍稍保留賓禮之遺意,庶使教部不純粹以隸屬機關見待也。當時董會諸公對此雖未置答,似尚默認。及今年發生請發實米問題,亦是事勢所趨,不能不爾。若董會猶以弟前言為念,自不合將弟名列入,今若是,是非見留,乃見逐也。

初猶未欲遽言,引起諸公之不快。昨見教部來文,責令覈實造表,並申明公糧不能移用之法令,雖是普通印刷公文,實已將書院視同隸屬機關。舊例,書院對於此種公文,一概置之不理,其應轉送董會者,即寄董會,聽其應付。唯此次正值董會為書院請發實米數量未定以前,不能不加以注意。除由星賢致書左右,因郭孝先已行,只能寄兄代轉。將教部來文附入,請轉董會外,弟特另函告兄,稍述鄙見。本擬俟董會所定計畫一一實現以後再說,今不妨先為兄言之。

兄於書院緣起知之甚詳。從前以始終用賓禮見待為約者,非是个人自高身分,乃是欲為先儒保留此一綫立場。在位諸賢若猶知尊師重道,弟雖不足言,創議諸公對書院不當失信,而以隸屬機關待之。董會諸公當為書院保此立場,亦須避免使書院以隸屬機關自待,如此方可繼續。今董會似已萬分盡力,而教部方傲然不顧。書院不堪受此嗟來之食,以自喪其立場。董會所以多報人數,本為權宜之計,欲使書院經濟稍紓,刻書可望進展,此意何能不以為德而反以為怨?但書院係講義理之地,雖曰行權,當不悖於經。此於辭受之間,已當斟酌;況法令所關,公糧不得移用。書院雖不願自處於隸屬,亦不宜冒然行此與法令相抵觸之事。如此,則雖有實米,亦無可受之道也。政府若知重儒,不忘賓禮之意,不論多少,只改發給為饋送,而不責以造報種種表冊之手續。董會若向政府有所申請,必將此點先行說明,如此於義方合。今此意似無人能解,此事亦不復可行,書院立場完全推翻,弟豈有留理!唯有請董會廢除主講,或另聘高賢,或逕由董會派員辦理,書院儘可存在,而弟則在所必去也。

此意今先告兄,稍待再正式寫信與董會。弟絕無怪董會之意,只自咎其薄德,言語不惟不能益人,亦不能喻人,故致董會諸公至今尚未瞭解。鄙意除一身引退外,別無他道。至最近教部文件,董會似可暫置不復。前請實米人數表已是一誤,更不可再誤。然此語弟不能向董會提出,兄於書院性質比諸公明瞭,似不妨看機會與文老一談。弟明知此種論調與俗情大相鑿枘,不為時世所容,然有話無處說,姑為兄一言之。諸公亦不耐聽覽,無暇看長篇累牘之文字,想兄尚不致討厭耳。言已太冗,遂止於此。仍希抽暇示答為幸。秋涼,珍重,不悉。弟浮頓首。

二三 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日

敬仲老兄左右:

昨日信甫發出,而十三日來教適至。承囑作書與馬叔平,弟與叔平從前並未相識,及二十八年到嘉定,始在武大教授吳子馨其昌處一面,似尚未便與之通書。故宮博物館所有古物,聞皆分藏各地,是否可任人展覽,亦屬疑問。兄若欲與之相識,想就近熟人與彼相習者必不乏,似不須由弟作書為介。故未依教奉行,幸恕之。

至昨書所言書院諸端,其詞自知過於徑直。弟素性不耐看官樣文字,尤惡人擺官架,動輙以吏法相繩。此實今人所詆之儒家傳統習慣,故如鯁在喉,吐之始快。明知此言若使董會聞之,必以為出力不討好,以弟為乖僻。然欲保留此一點遺風,並非與人爭閑氣。若使董會諸公瞭解此意,教部以後不用此種方式相陵,弟亦不致斷斷不休。但作一退院僧,權時借住,未為不可,院事當悉聽董會主張。隨分刻書,盡人所能為,亦盡人所當為,固無須弟橫為之梗也。董會來函云,基金已於前月廿九日匯出,然至今未到,只能俟其到後,仍立即匯交保管委員會處理,星賢前已去函聲明。當時提出,即由保管委員會直接用任何方法處理,豈不省易?如此匯來匯去,轉多周折,真是值不得也。蔣款已來,據董會來函云,係陳布雷轉,亦只好由書院用短簡託陳布雷代謝了事。部院尊嚴已不可當,何況九五?匯單上寫明「特給」字樣,真是燕許大手筆。高文典冊,非草野所敢當。故弟從來只請董會收場,不欲輕有所干。如此猶不知避言避色,真前後如出兩人。人可前恭而後倨,我不可前倨而後恭也。雖欲默然,又不覺忍俊不禁。然只向兄一吐,不可使外人得聞。

又有一事欲兄向董會陳明者,若書院尚容存在,年內已轉眼向盡,關於來年預算如何編定,須照董會定章,逕由董會支配,前已由星賢函陳。交與書院奉行,書院不再擬草案。因見兄與星賢書中,亦曾提及「諸友薪水太薄,當由馬先生量與增加」之語。不知弟方求脫,安能復預斯事?故董會制定明年預算,除弟已請辭,無須列入外,其餘諸友薪水、津貼,一律請求董會酌定。其或人手不彀,應行增加,亦請董會主持。此層實不容不先請董會留意。語冗恐厭,姑止於此。弟浮頓首。

二四 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敬仲老兄左右:

最近連寄兩書,其言頗似過激。弟素性坦直,兄所深知。董會從前高拱無為,此次雖是努力,未免有欠斟酌之處。實米至今尚是懸案,觀郭孝先寄來報部人名表,非特不合將弟名列入,即欲增加少數虛額以為將來伸縮之地,亦須與實際不甚相遠。今隨意造出張三、李四一大篇,皆是無是公、烏有先生,乃與軍官喫曠額報告兵士名冊相似,書院安得有此?無論教部、糧部要索種種表冊,手續麻煩,書院不能以隸屬機關自居,奉令唯謹。就令糧部允照撥,教部亦不深問,他人亦豈得不加以誹議?書院乃講義理之地,不可有一事近於欺罔,落人褒貶。若謂此係一時權宜,似當先向教部聲明,只報人數,不造名冊。人數即或稍有出入,乃是預為隨時增加之地,請部中須待以例外,不能責令更造種種表冊,如此方立於無過之地。若部中不肯通融,不如作罷,另籌別法,方是正當。籌不出別法,老實關門,絕無妨礙。變書院為隸屬固屬不可,使書院為欺罔尤不可之甚。此弟之所以不能不堅辭也。今此都是廢話,且俟部定數量確定以後,弟必親筆致書董會,請將弟名削除,將來正式致書時,措詞亦不致得罪諸公。所發實米,亦請減去,其餘聽董會主張。將來如何辦理,諸友一秉董會之意行之,弟不復過問。現在院中諸友對此頗覺為難,然事勢所趨,不得不爾。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無適無莫,義之與比,固是先聖之訓也。

昨日得兄十八日來教,替書院打算,用心甚厚。又前見與星賢書,似乎在社中不甚當意,有將別就之說。今思得一法,於書院有益,但使於兄無損,似尚可行,姑先與兄商之。其事為何?則請兄來院仍任監院是也。蓋弟既在所必辭,董會必滋不悅,院中諸友即使遙秉董會之意,一事往復,動經一月,礙難實多,且董會亦不勝其煩。院中必有一對董會負責之人,為董會所信任而對於院務又熟悉者,諸事方可就理,不致與董會發生障礙。此為事擇人,實以老兄為最宜。但從前監院由主講聘任,今則須由董會聘任。書院組織有當隨宜興革者,依董會定章,固可得而決定之,非一成而不可變也。

今學生星散,本無所用主講,故當廢除,而書院精神命脈猶寄於刻書。董會既主維持,為欲統攝諸事以利進行,有設置監院之必要,庶不致散漫叢脞,負責無人。近兩年來,刻書將成空言,固由物價影響,工價隨之累進,雖屢次增價,而刻工仍觀望不來,坐待再漲,故致如此。弟對此事深為疚心,辦理不善,固當由弟負責,所以不能不求去,此為主因。而董會步調之難合,猶其次也。

兄誠愛書院,又素荷相知,今日欲打破此僵局,似當不吝此一屈。所慮者,向來書院薪脩太觳,漸至無款可支,故令諸友皆不免顰蹙。今基金既已提出,又有刻書捐款,雖為數不多,固如來書所云,儻使運用得法,每月可增數千。若使實米可以合法接受,或不致再有捉襟見肘之寒態。況預算決請由董會編定,交與書院奉行,所有薪脩數目,一依董會裁酌,其事較前順而易。從前書院擬定草案,只是一味求減損,實屬非宜也。

弟非為自圖卸責而以難題貽之於兄,今日事勢,似非此不可。一則可使董會轉圜,二則為弟與董會緩衝,三則使弟可略事休息,四則可望院務有進,是一舉而得四益。又有當附帶聲明者,弟自七月起已不受脩。所愧者,尚不能不受書院所饋油米。擬自明年起,儻尚有氣力賣字,將並油米不受。即或保留此空名,既不問事,亦無可受之道也。向因無款可支,故不能不先從自己減損起。所以賣字,本為刻書,今董會已有相當刻貲可集,或無須弟再捐。苟可藉此自食其力,至少可使書院減一筆支出。若自捐而又取之,斷無此理。以向來書院日常費用不彀,皆在刻書項下移用。固有別人捐款,弟卻不願將刻書費移作自用也。以後情勢不同,而弟之宗旨則一。此固不求人知,但不妨為兄道之。此乃各求其心之所安,不妨各行其志。兄與院中諸友,不必引以為嫌也。兄謂弟言有當否?儻不咎其冒昧,立望賜復,弟即電董會提出,料無見駁之理。但必先得兄同意,乃可行耳。萬一董會不允廢除主講,定要保留此空名義,亦必設置監院始可。年內為日無幾,此事必須速決,否則董會白白努力一番,書院之擱淺如故。此是要緊關頭,弟不能更保持沈默也。

至弟前兩書之言,有可直告董會者,即弟決請廢主講,但容暫時借住,不再問事。又報告冊不合將弟名列入諸端。有未可以直告者,如實米改「發」為「饋」等,董會所絕對辦不到者。兄自有斟酌。所謂保留賓禮一層,今人似不曾夢見有此事。弟意終當使董會稍稍瞭解,此亦是不肯薄待人之心。

總之,弟無論在書院或不在書院,自認當對於先儒負有責任,對於後世亦負有責任。但目前對於創議人、對於董事會,對於院中同事、學生,其所負之責任,實未可與前兩重責任同日而語。故前二不得放棄,乃與書院無干。後一可以解免,亦與書院無損。但董會對於書院應負一種責任,卻亦不可放過。此意恐今人亦難喻。兄試一思,鄙言是否由衷,是否合理,必能辨之也。餘事星賢自有書奉白。弟言語實自嫌太冗,然不得不如此,亦無可如何也。仍候早復,不盡。弟浮頓首。

二五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十三日

敬仲老兄左右:

初五日書至,憮然者久之。弟為書院計、為董會計,欲使現在局面得一協調穩定之途徑,舍兄屈就監院,別無他道。置私人交情不論,但論兄向來對於書院之熱忱,似無見卻之理。故不及待兄之復,已親筆致書董會,提出此議。此書亦即在初五日發出,度到時諸公必請兄商洽,然後見復。昨得文老初五日來書,亦係同日所發,因復再以手書單致文老,申言書院若欲持續,有改定規制之必要。主講毫無疑義在所當廢,最好由董會推舉文老自領院長,而以兄任監院,宜優其待遇,使可專意所事。其餘諸友,亦宜增加薪津。仍以注重刻書,不失書院之意義。凡弟所認為當言及其所能言者,俱已罄盡言之。文老得此書,料必以示兄。弟不是為自己脫身計而必欲拉兄下海,實見得今日書院事勢,非如此不行。此着若更辦不到,只有請董會下決心準備關門。恐非董會所願,亦非兄之所樂也。

今按來教,並非不肯任監院,但只能駐渝,不能來院,其故有三。一、新就水力公司文書之事,待遇尚優,且係藹老所介,不便舍彼就此,故只能兼領而不能來。二、在渝與董會遇事便於接洽,如經濟問題等。來書所謂院外事由兄任之,院內事由星賢等任之。院內事大約指刻書而言。三、監院駐渝,只須辦公費及車費,其薪水實物可一概不要。此係為書院打算,省一筆開支。末後總括一句:「無絲毫為自己打算,只求如何於書院有益,即如何行之。」

弟意依兄辦法,固亦是於書院有益,但總不如來院專任,所益之大。兄雖只替書院打算,不替自己打算;弟之愚意,則不獨為書院打算,亦要替兄打算。此亦可分兩層言之。

(一)為書院打算。監院綜理一切院務,不獨專管對外,或只限於經濟問題。即經濟問題,亦似不止一端,如何策其來源,如何量宜分配,董會只能持其大綱,至其節目,全在監院之措置得當。舉例如董會制定預算,實際上收支總難適合,其中斟酌損益,則在監院。一言經濟,自不能分內外。至內部之事,莫要於刻書,刻書亦是經濟問題之一。在書院今日立場上,且可說為全部經濟皆為刻書而設。若言對外,不獨在渝。對董會且不能說為外,唯對部可說為外。如實米確定,則此間糧部所設之儲運局岷江辦事處為發米機關,每月須有交涉。譬如往來用公函,亦須由監院簽名方為正式。由是言之,監院不住院,事實上實有窒礙難行之處。此願兄之留意者一也。刻書向來為兄所最關心之事,近年工價累加無已,現已達到每萬字二千元,伙食在外。而刻工總難招致。現唐子由等六人亦尚答應來而未至。星賢等辦事非不努力,而窮於應付,時虞竭蹶,咨嗟顰蹙,勞而少功。長此下去,恐其難益甚。若得兄來,因應得宜,則刻書事業可望有進,而星賢等之苦,亦可稍紓。此願兄之留意者二也。其餘且置無論。

(二)為兄打算。斷不能強兄捨多而就少,雖現在社會上生活狀態,任何人皆感不足。老實說,此事永遠無有足時。但照水力公司之例,並不為優。董會若持大體,為兄定薪水自不能比此為少。弟與屈函,只能請從優,不能直說數目,此亦言之分際。所難者,礙於藹老之情面,然使藹老果誠心愛護書院,在理或當勸兄捨彼而就此。以名義言之,公司文書不如書院監院之尊;以職務言之,公司文書亦不如書院監院之重,且其勞或過於監院。以朋友關係言之,藹老在水力公司為常務董事,在書院則為副董事長,事同一例,似不當有畸輕畸重之嫌。又公司文書不患無人,不必定借重兄,而書院監院,捨兄實難其選。仔細推求,在弟愚見,總以兄俯就書院監院之理由為多。

今兄之意在兼,弟卻以為兼之為益固不如專,在書院固爾,在兄亦然。但重慶距江津近,諸郎尚在就學,勢不便移家,歲時還家省視,自是重慶較便。又書院畢竟是枯淡之業,水力公司屬工商業,為生利機關,可望發展,而書院則無之,且日在艱困之中。如此兩相比較,書院自在當棄之列。然弟之所望於兄者,乃在來書所謂「只求如何有益於書院,即如何行之」。兄果能實踐斯言,則必有所擇於是矣。若文老、藹老詢及弟此書,不妨出以示之,但恐其言煩冗,諸公或不耐看耳。

至弟請廢主講,乃是義理之當然,絲毫與董會無意見,且完全出於自己意思,並非由人廢之,何為不可?請實米誤將弟名列入一層,弟亦深能諒解,但請廢除、撤換。立言不得不如此,亦望董會諸公予以諒解,更勿強留之。生平不解孰為世故,與人交總是推心置腹,唯恐不盡其誠,其言容或過當,然不失為忠信。兄與董會諸公若能耐心細看,必無見怪之意也。

此書到後仍望提早賜復,一面仍候董會答書。最後之言,乞兄勿厭其瀆。臨書不勝翹跂之至。弟浮頓首。

越雋石已至,近來目力腕力俱不濟,一時刻不成。容稍緩興到時為之。又及。

二六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四日

敬仲老兄左右:

前月廿四、廿八二書先後至。弟於廿九日再致董會一書,初二日復發一電,計此時亦已到達。文、藹諸公與兄若能深察弟意,則於弟言當蒙採納。覽兄來書,仍無來意,但允兼任,殊非所望於老友。弟既改廢除為休假,若董會猶不見許,亦非人情。所以辭脩辭饋者,不唯行其心之所安,亦使董會編制預算易於著手。諸公欲弟仍尸其名,弟既已徇之,若再責之以事,實非弟所能及。

目前書院之進行與停頓,不繫於主講之廢與不廢,而繫於監院之來與不來。若但留主講之虛名,而監院亦只遙領不能到院,則二者皆同於虛設,實際上與關門無異。是豈兄與董會諸公所願出哉。兄與諸公既以書院為重,亦以弟言為重,則請兄住院乃屬毫無疑義之事。

所礙者,兄欲就近照料家事,樂山不如重慶之便。又書院寒薄,監院地位雖重要,其供給或不如水力公司之豐。故使兄不能不躊躇耳。捨此二端,別無他礙。前一,弟為兄設想,移家雖一時難辦,往返猶屬易行。遠近勞費是一,遠固稍多,近亦不免。後者則繫於董會之制定預算。文、藹諸老決不能因書院相借重,而反使兄有內顧之憂。是二者俱可釋然,無所用其徘徊審顧也。

若兄必持兼任之說,以為可以兩全,弟實未敢贊同。凡事必有體,書院雖微,亦自有其超然之意義。兄既任監院而兼他事,則似有褻尊嚴。若以公司任務為主,而監院只屬兼帶,亦非書院體制所宜有。弟凡事皆直心直言,於兄尤不敢隱,願兄察之,勿以為忤也。

至前此書院艱困,實屬無款可支,故不能不事事減損。今賴董會諸公慘澹經營,既有實米與基金月息兩項,來年經濟狀況當可較前稍紓。唯刻書或僅能保持不停頓,難望有進,亦必俟兄來徐圖改善。但使刻工就範,每月所刻字數不致過少,每年可多刻數種,即不算空過。其實餘事亦甚清簡,山中雖陋,較之重慶環境,似可少卻許多勞攘也。

弟對於刻書事,有可盡其微末者,無有不盡,並不以休假而異。但關於其他措置,實不能再問,須得兄來方有統攝。不獨不問經濟而已,來年自己所需油米等項,已自設法,不欲安坐受供養。此乃各行其志,不欲求知於路人,亦不敢自匿於朋友。董會諸公或未了解,若以俗情概我,乃弟之所不欲聞,此亦要兄委悉。諸公或能察弟之用心,決不當以弟言為戲也。預算案亦望兄參酌速定,不可再緩。書到立盼賜復。臨穎神馳,不盡。弟浮頓首。

二七 一九四四年一月二十四日

敬仲老兄左右:

陽曆新年二日來教,謂不久當還江津,後此未奉續示。頃已舊曆年底,台從當已早還。想嫂夫人定已康勝,潭府諸事集幅為頌。弟從陽曆一月起,不問院事,已迭次向董會聲明,並有亥世代電,料兄已洽。山中諸友望兄來甚殷,而董會諸公至今未有確示,預算案亦迄未寄來。弟雖不當再問,為書院前途設想,為院中諸友躊躕,殊覺有進退維谷之勢。然弟所當言、所能言者,既已罄盡無餘,不特對董會無話可說,即今作書與兄,亦覺無從著筆,唯有靜俟來教。舊曆新年轉眼即過,兄之行計,已否定期?恐非覿面,無從令諸事就理也。如有所教,請逕與星賢函洽。專肅,敬頌春祺,唯照不盡。弟浮頓首。舊曆除夕,舍甥婦輩俱附叩闔第年禧。

二八 一九四四年六月八日

敬仲老兄左右:

前得到渝後惠書,至今未復,非嬾也。董會諸公與兄所謀者,在今日皆非弟所能容喙。一月以來,獲見迭次與星賢諸書,知兄勞苦極矣。籌集刻書基金一事,皆賴兄一人奔走,然為之於此時,其事恐不易集。附來尹默所撰通啟,鄙意於其辭義亦有未安。其事既不容已,則此文尤亟待印發。再三思之,只得不避嫌怨,傷鋒犯手,輒為代擬一通。如此在董會立言頗為得體,而亦前後照顧事實,免有為弟捧場之嫌。但輕改尹默之文,在弟實為不遜。既無法躲避,只有自承其過咎。今別作一書謝尹默,即將別擬稿附入,請兄先覽,如無十分不妥當之處,即勞兄當面將此書交尹默,並為深致不安。至其後所附事例是否適用,望兄與尹默諸公再加審定,然後付印。此文本非弟所當代擬,其中辦法,亦非弟之思慮所能億中,但為兄等稍省筆札之勞,或亦有可恕之道耳。付印時,並望詳校,其款式務令大方,紙質不可過劣。鄙意董會辦此事,在在需費,近月所有前撥政府基金利息,便可酌留,免得匯來匯去,多費周折,然此亦非弟之所當言也。一切有兄與諸公平章,必無滲漏。

前示星賢,謂董會方擬致書與弟。已屬星賢奉告,暫時勿勞弄此虛文,且省弟作答,且俟基金確有眉目後再說。主講名義,久所當廢,必不可復。如刻書尚可實現,萬一諸公必不肯見遺,弟亦只可備諮詢之末,決不敢再承領導名目也。但望兄必須做到專任監院,然後一切事方可著手整理。此事恐尚需時,然須依此進行,方能有濟。此弟向來主張,望兄勿忘。又改變食米方式一事,今寇患甚急,恐無從說起。

弟有一意見,今亦不妨姑妄言之。如欲改變,切忌再用請求方式,如用簽呈等。只可當面說妥,由當軸自動簡單下一條子,但云:「復性書院食米,以後照額改為按月致送,免其冊報,以示優禮之意。」如此便足。此乃政府體面之事,惜乎無人見到,無人敢說。若不如此,不如永遠低首下心,自居隸屬。儻用文字請求,即令見允,亦早已不合於義,因政府所以處書院,書院所以自處,皆兩失之也。此意兄當能了解,儻不遇解人,亦不必與說。寇已在門,所憂方大,此事只好閣置不談耳。張簡齋藥方平妥,時醫之良者,古學則未之敢許。又承為託鄭君批八字,此君於子平甚熟,然看弟造則恐誤,以過去經驗知之。弟前行戌運,為丙火入墓,故陷流離;今行己運,今年太歲甲木克己土,申金又衝破長生,或者為歸真之年,大是幸事。鄭君乃言其佳,恐是世情語耳。批慰長謂其將來擇業當在金融,此子頗好金石,若取金作用,乃是金石,而非金融。亦漫及之,藉博一笑。涼燠不時,諸唯珍衛。弟浮頓首。

二九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三日

敬仲老兄左右:

廿一日作短札,寄還張簡齋藥方。以兄將以廿六七到市區,遂逕寄正記商號,不知到否?頃星賢見示董會十六日來書,云將饋弟以節禮油一缸、幣四萬元。油則弟知院中已購,幣則未知所從出。弟素性直截,適無力買油,受此足彀半年之需,在書院分我一鐙,亦不為過。故逕受之。若幣則不唯不敢受,亦不當受,且書院經濟,目前方拮据,恐星賢諸友亦不知所措。除已手書逕謝董會外,同時告兄知之。別附一小詩,聊以為笑,因其可示者而示之,勿盡人與言也。手此,順頌節祜,不悉。弟浮頓首。

三〇 一九四四年七月十九日敬仲老兄左右:

得九日教,並附嗇庵四箋,具悉。兄為基金事,不特獨任其勞,且因此招怨、被竊,兄處之夷然,極可佩。總幹事不事事,兄為董會幫忙,宜以為德,而反以為怨,人情大都如此。然兄可置不辨,董事長不可默不一言,至少亦須解釋,不令再生枝節,方是道理。至被竊事,董會賠償亦是空言,弟今以鬻字所得,電匯吳敬生處轉奉壹萬元,敬生信同時寄出。暫為兄作稍置零物之助。區區者雖無益於事,請兄勿外,此與書院無關也。嗇庵書附還,其論事極有見地。基金不專以刻書為事,尤得要領,惜今已不及改。其實書院除刻書外,亦無一事可措手也。基金若稍有眉目,兄能來山面論最善,所宜研討者,端緒頗多,亦非面論莫悉。弟雖不當問,若蒙見諮,亦當以朋友之義,貢其尺寸之見,不敢有隱耳。方暑珍衛,不盡。弟浮頓首。尋常郵局快信挂號反慢,故今只付平快,欲其稍早到耳,因通常平快每較快信為速。

三一 一九四四年八月一日

敬仲老兄左右:

頃得七月廿五日教,卻還薄饋。兄既執之甚堅,弟亦不復再瀆。然客中被竊,實受累不小,豈能略不關懷?兄既不欲受貧交之贈,其在書院分內所當受者,更不必再捐助矣。此乃朋友之私所可得而言者,願兄勿以弟言為出位也。如弟從前鬻字本為刻書,初無自為之意,其後事勢使弟不能再仰食於書院,且區區者亦無濟於事,遂徑以此易饘粥,蓋亦不容不自為謀。今諸公議集基金,所謂日月既出而爝火不息,其於照也不亦勞乎?故今年改訂潤例,已將刻書字削去。此弟以己情揆之,故勸兄如是。

唯是基金計畫動議在五月,至今捐啟尚未印出,時局變幻不可知,無乃嫌其過緩?弟是性躁漢,見人作事迂滯,意便不悅。亦知凡事必經許多曲折,然後可成,不由人期必。然需者事之賊,不為則已,為則非敏不能有功。此事本非弟今日所當言,然因愛朋友之一念不能泯滅,代為董會諸公着想、為兄着想,亦不容竟默。此乃忠信之道,或非今日人情所宜。兄當能諒之,不必求盡人而喻也。

總幹事意見不洽,欲使化除,免生阻礙,此關鍵唯在董事長、副董事長。果能負責,果能推誠相喻,自可迎刃而解。兄乃代勞,並非侵權,遇事仍以坦然處之,勿留勿校,斯亦可矣。因來書見問何以處之,故亦據理而談,不敢有隱。

尚有鄙懷所欲略陳者,董會不可一寒至此,從前基金月息,似儘可截留一部份,將來基金如有着落,必須斟酌每月提取利息若干,作為董會正當用度開銷,不可令遇事局促,或至賠貼夫馬。此着甚關緊要,望兄留意及之。至鉛印設廠,見與星賢信中所言。在今日情勢之下,是否能舉,大是問題。刻書如何進行,所當討論者頭緒頗多,不如現在之單簡,尤以得人為最難,且俟相當機會再說。弟既聲明不問事,亦不能多饒舌,然而已嫌其絮聒矣。不唯將來事或當增繁,即以目前簡單辦法,兄固先其所急,不暇兼顧,然院中久無總攝,諸事不免散漫。諸友雖各努力,如操舟中流,無人把舵,如之何其可?此弟所以終望兄不忘專任之義也。暑夜作此,不覺冗長至是,聊當晤言,唯照不盡。弟浮頓首。卅三年八月一日夜。

三二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敬仲老友左右:

本月九日手致董會一函,想已荷鑒及。旋得六日手示,並讀與星賢書,知甚勞苦,又知已還歌樂山,須陽曆開年始能到渝。一切待決諸事,想已有成竹在胸,不難迎刃而解。但陰曆年底已迫,時局又甚動盪,未能穩定。院中諸友遇事難以措手,弟亦不能妄作主張,故星賢輩盼教甚切。

至弟之所以自處,九日致董會函中言之已詳。日前董會來一代電,電末但署一「戌」字,有月無日,亦不知何時所發。中言已託兄代致祝敬,弟亦不解所謂。以意揣度,殆如兄前與星賢書所示,意指囑饋弟代粟而言,非特弟不欲受,書院亦無法辦此。九日函中已預先聲明,故此電遂不具復。儻諸公詢及,請兄代達謝意,恕不另答,以省此無謂之往復,非疏慢也。此事可置,但書院來年如何作計,兄與董會諸公不可不早決定,庶免院中諸友無所適從。

又有一事須向兄聲明者,書院在樂山所有收付款項,與銀行往來,須用印鑑為憑者,向來係用弟之私章,自去冬弟既聲明休假不問事,一切由監院負責,此項憑證早須改用兄之印鑑。因春間兄蒞樂時,尚未接董事會聘書,故此事遂遷延未改,因仍至今。玆屆年底,不可再仍舊轍,好在兄本有印鑑留院,弟已向院中諸友說明,並函致此間中央、農民兩行,從三十四年一月一日起,此類憑證一律改用兄之印鑑,並黏附式樣,交兩行存照。此乃事理之當然,不可不告兄知之。

至來示所云,遇必要時有清水溪一路可作準備之計,亦須待兄熟慮而行。目前幸而局勢稍緩,然居安思危,固宜為預防之地。萬一倉卒不虞,非特諸友無所措手,弟亦無智計可施也。但願滇、黔無事,川中或尚可苟安,然危機隨時而在,所憂者不在個人,此亦望兄與董會諸公計慮及之。此書到後,計得兄答書時,已屆舊曆年底,兄當還江津度歲,甚願開春得安然相見。率爾,不一一,順頌新曆年祺。弟浮頓首。

三三 一九四五年一月十四日

敬仲老兄左右:

聞近感寒疾,已還江津,想攝衛唯宜,定易康復。舊曆年近,料在江津度歲。又聞世兄有從軍之志,此亦青年愛國心之表現,國人方歡忻鼓舞。且世兄習醫,當為醫官,更屬安全。星賢言,吾兄頗為此事憂懸,鄙意乃為兄助喜,不足慮也。兄既離渝,董會自不免停頓,好在時局可望漸趨穩定。舊曆新年易過,書院一切待兄平章,諸事自可就緒,必不令星賢諸友懸望過久耳。手此敬問痊安,順頌潭祉,不具。弟浮頓首。舊曆十二月一日。

三四 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六日

敬仲老兄左右:

前得五月六日江津來書,良慰。兼旬未答,一以兄到渝尚有待;一則以暄涼不調,弟又小病數日。今計兄已到歌樂山,下月初旬到渝,或以中旬開董事會。回憶嘉城相送之日,恰已帀月。當時晤對所言,多散而無統,今日寫出數條附呈,亦即概括前所已言而未盡者,請兄審度,是否可向董會提出討論。

弟意兄在書院名義,須使統攝函蓋,僅改一字,便較明瞭,或屬可行。至聘協纂一層,目前雖無人肯就,弟不能不先行聲明,因編纂書目,須經商量參訂,自審精力有限,決非一人所能包辦。而目前基金所集無多,董會似尚未遑考慮及此,在弟則不可置而不言。明知為時尚早,亦須使諸公知有此義,初不敢必其能行也。政府補助,在今日權宜接受,已患添出枝節,將來總須做到經濟自給方可。此兄所深解,弟亦不便形之於言,似須相機徐使諸公明瞭此意。其餘兄所心營目注者,皆無待於弟言。唯弟感覺時間一往而不可復,今年轉瞬已屆半年,擬之而後言則有之,議之而後動則尚少。即如安谷抄書、增加刻工二事,兄行後已一月,尚未能著手。無論催捐款、謀鑄字諸事,蓋緣生之法,必有待於人,不能由己意安排,亦非可坐而致也。覓屋遷移更談不到,祇能希望戰事速定,然亦未必即有辦法。弟除自願草第一步選刻書目之外,一事不能為。故能使書院存在,凡百可就條理者,厥唯兄與董會諸公及在院諸友之共同努力而已。此非故為謙讓諉卸之言,事實如此。所陳鄙見,亦是疏節闊目,未必可行。一切仍候兄與董會諸公決之。

鍾山頃已到,擬留之小住數日,徐詢其意趣。但經昨日一小時之晤談,所已知者,渠於學校教授殊已厭倦。其諸子生事粗能自謀。過此將一遊峨眉,轉由瀘州赴昆明視其舊友王君,王屢促其行,在此亦無多耽擱也。渠薦一學生湖北人,現在南開中學任教。吳姓者,謂其人頗篤實,有意自備資斧來就學。弟告以書院已不容學人,渠若能寫小楷,可延之抄書,亦未知能果來否。叔平不巧,恰值出遊,近或可返。葛君能相屈否?諸望示及。凡星賢、立民所已白者,今不具。率頌道履,仍希來教。弟浮頓首。

三五 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四日

重慶,都郵街介福號轉沈敬仲先生:

鍾山滇行可緩,擬留之。請告董會早決,儘速電聘。浮。迥。

三六 一九四五年八月七日

敬仲老兄左右:

前月二十日得八日歌樂山來書,勞苦可念。所喜兄新加董事,關於此後規畫進行諸務,當視前益敏活易施,此書院所深賴也。別見與星賢書,囑以鍾山聘書方式見詢。此當由兩董事長署名,代表董會全體。修金數目,亦當由董會決定,通知書院辦事處照送。此毫無疑義,乃事理之當然。弟只能薦賢,不能代表董會主張。所可得而言者,禮數不宜過疏,修額不宜太觳耳。展轉往復,徒費時日,猶恐諸公遲疑謙退,故於廿一日即發一電告兄,乃昨日星賢見示卅一日來書,猶以為詢,似箇電竟踰旬未到,自是電局遲誤,前月董會寒電與兄答弟皓電,同於廿三日接到,此之淹久又過之。或書發而電繼至。日內當有復示在途,所盼於本月十五日以前能接到來示,庶使星賢輩有所遵循,否則對於鍾山實不能無歉然耳。

鍾山此來,於弟裨益不少,關於編目之事,已數度商略,將來裒輯諸書,鍾山亦可出其所藏,借作底本,使弟可免專錮疏漏之失。無論傳刻是否能廣,此時第一步須準備底本,求其充實。縱使經濟力不能配合,此事亦不容已。安谷抄書,當儘可能欲其多而且速。但目前尚不容有多人,且彼處膳宿亦尚費周折。若欲自行租屋,或又須安頓家眷,乃屬極端困難不可能之事。如明、葛二君,恐不能耐此枯淡,或非所以待之。上月遣立民、士青試寫,成績尚不壞。鍾山所介吳林伯已來,擬俟張知白到後,知白約本月中旬可至。續遣兩人往寫。已與鍾山商定,林伯、知白待遇,暫照士青例,想兄當以為然。本月十五日發薪津,除知白未到,當俟其到後再說,林伯應予薪金及米,即關照星賢、允明照給,不及俟來示逕行,此亦當預為聲明者也。

又昨見虞逸夫與星賢書,謂有王羽翔、屠公弼二人者,可任抄書之事,未知其楷法如何,並是否能安淡泊?欲請兄就近告逸夫,先索其字跡閱看,兄閱後或見寄一閱。若楷法尚可用,似可告逸夫,俟兄到渝時約與一面,二人中或可擇一人延之。臆料或王羽翔稍宜,此亦據逸夫信中言推測。若其人尚相宜,書院經濟尚許可,安谷抄書能增一人固佳,即院中目前自立民、士青往安谷後,有時亦須有抄件,實嫌人手缺乏。星賢事太忙,不可更竭其勞,似亦有添人之必要也。仲明既不來,見兄與星賢書,擬約南屏。在兄固熟慮而後出,然弟恐南屏亦未必能諧。一則彼黨籍關係太深;二則彼向在軍人社會中,兩種習慣皆不易脫落;三則彼家累亦重,未必能與彼所需要者相適合也。此乃弟推測之詞,不可為典要,以於兄素無所隱,故坦率言之,非於南屏個人有所不滿,想兄必能察此。勿以鄙言礙事,弟實無所容心也。

公司屋圮,弟五世兄又攖小疾,聞之為兄增愁。然兄固能不為境縛者,想易安帖。公純之子竟被壓,可念!豈將出折臂三公邪?見時可以此慰之。敬生擔任基金保管會總幹事,甚善。但彼近來亦多病,近想已差邪?基金目前僅有此數,恐即有增益,亦不多。唐人詩云:「縱教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行路心。」人情自來如此,本無足異。刻書之業,亦只好隨分出之,稱家豐嗇,不可專仰檀施,尤不可專賴政府。此意兄固深知之,不待弟之贅言也。

至弟前告董會,請以弟本年全脩捐入刻書基金,此言必當實踐。比聞黃金期貨可以兌現,兄四月間為弟所購區區,俟六箇月期滿,請即兌取現貨出售與人。照官價折合,除例扣百分四十之捐外,悉數捐入刻書基金。雖涓壤無補,亦是各盡一分之力,但保管會亦須照一般捐款例,予以收條,方為合理。此亦不容不告者,不能默而置之也。拉雜奉復,不盡覼縷。新涼,千萬珍衛,不宣。弟浮頓首。

三七 一九四五年九月十六日

敬仲老兄左右:

今月一日,因避水移住爾雅臺,五日寄快信奉告,想已達覽。前月廿九日惠書,直至昨日十五日始到。董會開會紀錄及屈、陳二公函,亦同時得見。東遷計畫已荷討論,惜申東電因電杆為大水所壞,電局不收,此間電局直至十一日始收電。竟未得發出,曾屬星賢錄寄逸夫轉陳,已成後時矣。王君羽翔能來,甚善。唯辟書應用何種名義,應由兄指定交逸夫或星賢辦好,在渠行前或到山時與之均可。目前事務需人較繕寫尤亟,兄意在試之以事,即當由兄署名指派,並一面告知星賢,通力合作為宜。至安期,弟欲招之來川者,本純為私計,渠來信謂在稅局已五年,已決計請假,現正趕覓替人。然料理經手未完事件,尚需稍待時日。弟意不欲安插之於書院,使人誹議,前書已聲明。但準備遷移,實嫌人手太乏,公私皆然,故前有予以臨時名義之請。兄來示將來由董會任彼為幹事,甚妥。渠若能來為兄稍效奔走,或不致全無用處。

唯弟現住爾雅臺,有同巢棲,渠來時欲使在荔枝樓占一榻,膳食即在弟處,不由書院供給,併入客膳計算,由弟聽還。此亦須先聲明。有事令其奔走渝嘉間,面承指誨。弟意渠或能不憚道路之勞也。請撥院舍及免費運輸兩層,最關緊要。弟意總以董會直接請於創議人蔣公,方有力量。觀董會議錄,知四行借款已成,此於基金甚有裨益,唯未及虞款,恐少希望。兄與董會諸公慘淡經營,功已不小。用眾人之財為眾人刻書,祇要用之得當,亦是善權方便之道。但欲書院同人深體此義,不糜不濫,方不虛負檀施耳。

兄來山之期能否提早?弟與鍾山並深懸佇,不特院中應行準備諸事,須待兄指揮安排,方有眉目;關於未來商決之事,亦復多端,非面論不悉也。別紙開示星賢增加津貼數目,亦已見之,若輩自當遵行。至林伯、知白當與羽翔同例,弟亦已商之鍾山,俟羽翔到後,即一律支給。過去兩月八、九兩月。似可無須追加,想兄當以為然。刻工良莠不齊,星賢難於管理,看來《論語纂疏》若能勉強刻成,已屬望外,《孟子纂疏》似無法再刻,此事亦當俟兄來決定之。濠上屋已交寺僧管理。實已不成屋,彼要用亦須自己修理。日來秋熱,爾雅臺至下午即難耐,臺柱已稍傾斜,牆壁裂縫兩寸餘,此屋真是危樓,亦不可久矣。明年決不能在山過夏也。棻之今夏卧病兩月餘,及避水上山而田嫂復病,醫藥困難,弟頗以為苦。三災之後,繼以疾厄,濁世真不可居。潦草奉答,不盡覼縷,順頌秋祺,仍盼繼示。弟浮頓首。

三八 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五日

敬仲老兄左右:

廿三、廿四連寄兩書,想已達覽。累書所言東遷計畫,先決問題在董會直接陳請於蔣公,庶撥給齋舍及免費運輸兩大端方有着落。若不得蔣一言,終恐勞而少功。此着董會萬不可放過。未知諸公已否進言,若慮冒瀆,尚存觀望,將致遙遙無期。弟再三考慮,只得不避率越之嫌,今草致蔣公一函,並將稿本錄副寄上,請兄與文、藹、惺、默諸公一閱,惺老或尚在昆明,尹默可與同閱。送與布雷,託其乘蔣賓暇之時代呈。函中措詞頗有斟酌,冀或可動聽,在彼惠而不費,何樂不為?得彼一言,諸公可省力不少。弟不辭為諸公前驅,若其言不當,甘受斥責。蔣公本為創議人,在義無膜視之理。如此巽言,決不致批逆鱗,但董會諸公必力為後盾,勇於自任,方克有濟。弟書只能概括言之,至具體辦法,當由董會諸公提請。如諸公已先言之,與弟此書亦可並行不悖,諒無所妨。但必力囑布雷得間便呈,不可壅於上聞也。

去年為食米請免冊報一函,諸公遲疑,久而後發,及至發出,立即允行,並無留礙。鑒於往事,亦何憚而不言邪?董會致黃季寬電,若已發出,再得蔣一言,更為有力。然後推舉鍾山前往,事必易諧。此着萬不可少。至第二免費運輸一層,弟猶有補充意見,今並為兄詳晰言之。前書謂須包括由樂至渝、由渝至滬、由滬至杭三段。樂渝以取川東公路汽車為便;渝滬輪船;滬杭火車。後兩段無有疑義,所言樂渝須取汽車者,一以樂山水位,必至陰曆五月,輪船始可到埠。至敘府又不免換船,時間既嫌太遲,又多一番起卸。若雇木船逕至重慶,無論載重之船,險灘可慮,沿途亦多不靖。比較以車路為安全,只內江一宿,次日便可到渝。車上重載不必卸下,其便一也。先將指定輪船艙位留好及裝載重量容積空間劃定,剋期由車運到渝,使相銜接,只須先數日即可,不須在渝久候,其便二也。書籍、板片、行李,合計重量不過十六噸,卡車普通可載三噸半,寧可輕載,得五輛已彀用,加大客車一輛須有篷子及坐位。載人,統計不過六輛,一次即完,輕而易舉,其便三也。聞美國供給新車一萬七千輛,已在印度,不久可陸續開到昆明。雖分配用途甚多,到明春時請撥六輛,其數實至些微。如故宮博物院請撥至二百輛,雖或不能全與,亦必不致落空。書院區區請撥六輛,且僅由樂至渝一段,公路甚短,何為靳而不與?但必須蔣有手令與該管機關,算定時間,早有準備,方可。所有書籍、板片、行李噸數,及在樂諸人家屬人口,前已由星賢開列寄奉。

來示謂當由董會匯同在渝人員彙報,未知係呈報何種機關?若如議事錄中由董會請教育部設法,聽教部分配,自必學校在所先,而書院可置諸最後。故謂非直接請於蔣不可,蔣即飭下教部辦理,董會據此向教部交涉,請其提早方可生效。故弟謂時間須由董會自行決定提出,請彼推情允許,猶恐不免等候。若一聽彼之分配,操之自彼,無論何種機關,必以延宕推託為事,則勢必久久不能成行,受累不淺矣。明知此事不能打如意算盤,所關各方面情形複雜,難以自主。歸重在董會不惜一言,力請於蔣,蔣既飭下所司,所司自不敢怠慢也。

鍾山在杭與省府接洽擇地一層,但願收復後不至十分紊亂,總以年內早往為宜。一俟擇地已有眉目,即電川中,方可剋期準備行事。事之次弟合當如此,最好兄能早來,共相商定。鍾山或可與兄同行至渝,再與文、藹諸公熟商,即由渝赴杭。此皆弟一面之想,兄必不倦於聽聞也。又前書據書院目前經濟狀況,慮年內已不彀開支,至於臨時支出,更無所從來,頗為兄興仰屋之歎。昨得國庫通知,自八月起至年底,生活補助費加成總數有二百餘萬,如此則不特目前之困可紆,制箱之費亦可賴此挹注。雖政府膏澤之意本以為人,書院諸友能耐清苦,不計其私,體念書院艱困,權將此費移作公用,實屬美德,當待兄來措置。以弟愚測,來年東歸計畫,即令悉隨所期,而幾度起卸稽留,費用已不可訾算。此費恐猶待張羅。

兄來書謂書院處境之難尤倍往日,信屬誠言。所願諸友不為身謀,共喻此意耳。王羽翔、屠公弼二君昨日新到,星賢已有書奉告,茲不多及。深夜書此,燈昏目眵,兄知其不容已之情也。遲答不具。弟浮頓首。

蔣函必喻布雷於雙十節前代呈,希望能早發浙電,年內庶可往接洽。行期決指定春間,必得蔣下一手令,始有把握。前見報載,虞洽卿之子獻黃金千兩,即係託藹老代呈。藹老身在國府,必有從容造見之時。董事本創議人聘任,蔣公與藹老舊誼非同泛泛,不可以天澤之分,置而不言。蔣公豁達大度,必不致不允所請也。書訖再白。

三九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日

敬仲老兄左右:

昨日寄一快函,今日同時得廿四、廿六兩教,知十九日函已達。然弟尚有廿三、廿四、廿七三書,並昨日十月一日。所寄為四,想均次弟達覽。

關於董會招安期來川一事,廿四日書中已詳。同日並函告安期,諄囑俟尊書到日,立即作答,萬不可辭。今日復將此次手書命慰長摘要抄錄寄去,促其早決行期。唯來教所示,待遇與逸夫相同,似屬過優。擬請將津貼減去一萬,照逸夫初到會時舊例已足。聘書本當由董會寄出,旅費由院撥匯固無不可,今既並聘書交院代寄,當囑星賢附書照寄,以免往返周折,徒費時日,但聞政府新令各機關公務人員,不得請假離職,此法若是厲行,未免有礙。彼之主管長官,黔、桂、湘區直接稅局局長未知係屬何人?兄於財部有熟人,如洪思伯之流,可否因便詢其局長為誰氏。萬一彼不聽其去職,似須煩部中與該局局長相熟者,為之一言,俾易脫身。此亦弟之過慮,兄俟得彼覆後,相機辦理可也。川資實報實銷,固是董會體恤之意,其實弟亦有微款寄伊,果能成行,不虞不足也。

赴杭與省府接洽撥屋事,先決問題在得蔣先生電令。弟恐董會遲回未決,故不避傷鋒犯手,於廿七日書中附與蔣一書,為董會先驅。至於具體辦法,須俟董會陳請。此間人口及噸數表,星賢已經寄奉,應由董會將在渝人員加入彙報。所估噸數似乎太約,不妨稍寬。人口表中,兄全眷加入外,羽翔、公弼俱應補入,如敬生、逸夫,亦當預為之地。敬生來書,謂欲向總行請予以杭行副經理,尚未成事實。其意亦欲附書院同行,且謂行李頗多。似可以基金保管委員會總幹事名義,將其列入。鍾山家眷在漵浦,據謂不須開列。但董會陳請檔,至今尚未辦出,辦出之後,又須候復,最快已在一月以後。再由董會電浙省府,推舉鍾山前往,恐十一月尚來不及,大約總須與兄同時赴渝。至安期,則弟頗望其早來樂山候命也。鍾山今日往安谷檢視所抄底本,有須從全書抽出但抄一部分者,非自往閱定不可,恐有數日勾留。叔平表示可在渝續抄之說,事實未必可行,姑俟彼有遷移確期再看。羽翔、公弼到後,辦事頗勤。弟既在山過冬,同人可朝夕相見,遇事可無所不言,向來隔閡空氣似可稍改。

來示謂十一月來山,當更有調整,固所深望。鍾山在此除商定編目外,於接引後學亦肯盡言,且其氣象較弟為易親近,此可告慰。田嫂及棻之均漸次向愈,承問良荷。率爾奉答,餘俟星賢詳之。聞頗少眠為苦,幸加意珍衛,不宣。弟浮頓首。

四〇 一九四六年一月月八日

敬仲老兄左右:

元日去電次日復寄一書,諒達。昨得二日來教,詳哉其言之。知前此十日之中,席不暇暖,為眾竭力,兼有儒墨精神,微兄孰能及此。雖從緣之事,尚待下文,事在人為,當不致無著落,弟唯坐以俟之而已。承囑致惺老一信,在人情亦不可少,唯弟語言太拙,未必有當,今以附呈。如兄以為可者,即請轉交。至文老與毅成處,似可稍緩,亦無妨也。職事簡表應改小注,別紙囑羽翔抄呈,登用法亦依三日來示補改錄後,適寫此信時,來示方到也。仍候酌定。弟深望惺老於書院宗旨能瞭解愈深,庶於事所益愈大。至打通九五一層,餘人似俱不敢言,弟望惺老與布雷能言之。非欲其私於書院,亦所以成蔣公之美也。俗情總以冒瀆尊嚴為懼,故使在位者永不得聞善言,何有於民主哉!陳芷汀、朱騮先能幫忙至何種程度,尚不可知。力子亦非不能進言者,蓋彼輩同視書院為無足重輕。惺老與尹默不可同日而語,古謂「宰相必用讀書人」,良不誣也。

鍾山作風,弟頗失望。然赴杭度地亦是艱苦之事,想不日當可成行。安期遲遲其行,深負兄期待之厚,俟其到渝後,望有以鞭策之。欲其為兄稍效奔走,亦未知果能不辱命否。星賢卧病已旬餘,病屬冬溫,本非劇,想其於調攝未得其宜耳。院中事現俱由羽翔任之,兄所囑付者,想若等俱能留意也。攖寧殊可念,將來到杭,當謀有以安之。見示渠書,茲以附還,安期書亦附還。已將地址抄出,容即致書慰問。潦草作此,不盡欲言,順頌餐衛多勝。弟浮頓首。

四一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五日

敬仲老兄左右:

九日奉寄一函,內附致周惺老一書,諒達。佳電及八日來教具悉。已仰徇尊意,暫不卻脩,仍用一勺齋名義另行存儲,俟東遷有日再看。目前實在蹇難時期,董會所希望於政府者,尚懸而未決,就令如其所期,恐實際開支,必有溢出於預算之外者,竊謂董會亦須令有準備方可。吾兄處事詳密,固無庸弟之鰓鰓過計也。

毅成有信來云:不果來嘉,將飛滬。已別作復。敬生不知何時往魯,弟有小款在渠處,已函告渠,俟其行前,將單據等悉交兄代為保管,預備弟臨行到渝取用。瑣事本不舉奉瀆,然別無可託之人,只得並以勞兄,想蒙俯諾,實不勝皇恐也。星賢病愈,昨已到山。陰曆年內院中事尚簡,但使東遷有定期,恐不免一時事集,須令從容早作準備,免致臨時忽促淩亂。此當待兄隨時指示,弟實只能坐享其成,未必能有裨益耳。安期未能早來稍效奔走,弟頗引以為憾。若其到時,留渝或來嘉,唯兄所命,但弟私望其來嘉,可為弟稍飭行事,然此對於董會,實為不情之請耳。

又有一小事奉求者,附《大公報》本月初八日廣告一條,弟意欲購此項魚肝油精丸一百粒,英文名Halioer Oil Plain or Halinol Capsules,美國Park Davis公司出品,係黃色糖衣,狀如蜜蠟,透明體豆形丸藥(長圓形)。又廣告中小字,有含八種維他命丸,未知係何形狀,亦未知其價。此間曾買到一種含唯他命四種者,係黑色糖衣,圓形,現已無覓,好在價亦與魚肝油精丸相仿,亦欲購買一百粒。恐廣告中價目須酌加,亦仍欲購之。本可以命安期,恐渠不識英文藥名,又於渝地生疏,故冒昧託兄轉飭他友代辦。應需藥價,請在敬生交款中扣用,其藥即交安期來樂時帶來。此事尤瑣,恃愛妄瀆,想不為罪。餘俟來教再詳。手此敬候多豫,不悉。弟浮頓首。

四二

今日為兄作書兩幅,並檢往歲所書一聯同奉,聊以塞責,不復成書,存此空中鳥跡而已。某頓首啟,無倦尊兄左右。

趙熙 堯生 香宋

一 一九三九年七月十五日

側聞高義之日久矣,海內誦先生詩者,皆思一親丰采為幸。浮於民國初年曾一遇先生於杭州車站,憾未及從容奉教也。今以避寇入蜀,遂至嘉州,喜近先生之居,冀得因間通謁門下,相從請益,以慰平生之願。

會有書院之役,假舍烏尤,睹山中石刻幾徧為先生手筆,知其地固先生游屐所常經,而寺主徧能,自稱與其師傳度,皆嘗學詩於先生。私幸此地緣勝因先生而益顯,又獲遇江翊雲參政於凌雲,曾託其代達悃忱,將因而請謁,量先生當不以冒昧見斥。

三十年來,學絕道喪,世之所以為教者,拾異邦殊俗之土直以為寶,後生小子幾不知聖賢為何人、經籍為何物。今因寇亂之餘,當路諸賢一念之發,因得於現行學制之外,存此書院。思藉此略聚少數學子,導以經術,使返求諸義理,冀續先儒之墜緒於垂絕之交,此亦人心之同然,有不可泯滅者在也。唯是草創之初,規制簡陋,無足比數,而以浮之迂拙,蹔供掃除於其間,實愧其不稱。欲示未來學子,使知所嚮,非求名德如先生者為之矜式,不足以資興起,而況去鄭公之里又如此其近者乎?每與翊雲參政言,欲因造門面陳,適又患瘧,未能即路。今特具書,不揆僭妄,敢以詩教特設講座為請。仍因翊雲參政,以聞於左右。伏望先生恕其禮數之闕略,察其質野之由誠,惠而許之,不吝餘誨,非特書院之幸,實斯道之光也。

誠知先生年尊,杖履不輕出,今亦未敢遽勞傔從,徐竢秋清,乘興命駕,隨意止息。或時一至,或歲一至,唯視起居所便,擇而行之。至當灑掃堂室,以安几杖,選諸生之才儁可教者,使得進見,亦不敢過煩講論也。古者饗更老於太學,憲老則惟儀刑其德,乞言則惇史書之。今欲於書院略存斯意。先生國之耆碩,典型所繫,凡在後進,孰不承風仰化?推君子教思無窮之旨,必不惡其近野而棄之。率爾直陳,竚候賜答。敬頌頤安,不具。

敬再啟者:前者政府諸公以書院籌備方始,欲屈先生為籌備委員。寄來聘書,屬為轉奉。竊病其詞之不文,非所施於耆德,況又勞之以事,益非所安。書中逕題大名,尤為不敬。因請易其詞為名譽董事,改題表德,而後敢聞。今所易聘書尚未至,而前書留置已兩月。終不為之達,於事義又不可,達之則嫌於冒昧。凡今之人,蓋未可責之以禮。先生雅量,或不以為忤,故今遂為達之。實代諸公惶悚無地,亦願恕其近野,不加深責為幸。

二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九日

前辱還教,兼被和章,深銘誘進之盛。屬樂山大災,書院造始,諸未寧集,致疏箋候。即日秋清,唯動定多豫為祝。承介貴邑學生四人,察其文字,似學力尚少根柢,未與甄錄,殊覺歉然。然答之之言,頗致勖勉。講習不在一時,亦不限入院與不入院,果其自知用力,實有餘師。先生責人以德,必不以鄙言為謬而責之以必錄也。書院已於十七日開講,例當柬請蒞教,因風鶴頻警,故未敢以虛文奉瀆。瞬屆九秋,夙承登高之約,便思先詣門下,摳衣擁篲,亦以寇氛甚惡,非所以安几杖,故進見之期,尚猶有待耳。《講錄》數葉,呈請賜正。敬頌頤安,不具。友人熊十力別有一函問起居,並以附呈。

二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日

邇以寇氛不靖,空襲頻驚,致違進謁之私,遂沮登高之會。唯郊居安隱,不礙恬懷,曷勝仰止。書院開講甫及帀月,生徒不過十餘,才講得《學規》數條,略示為學塗徑。將竢飛鳶稍斂,道路無虞,便思躬造鄭鄉,自比執御,冀得奉餘教,以啟顓蒙;今玆尚未敢必耳。陶、李二生,昔在門下,今因其趨前,輒率附數言,敬問起居。外《平蠻三將題名》及《元祐黨人碑》拓本二種,係去年得之桂林者,聊伴空函,未足以塵鑒錄也。臨書神馳,不具。

四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七日

向陶、李二生還,辱書及賜詩,欣知道履康勝。經月未修箋候為疚。書院開講將及三月,先以《學規》及《讀書法》,欲使諸生麤識趨向;近方講《論語》、《孝經》大義,擬於舊曆年內講畢,明春次弟更講群經。愚管之見,不敢謂其有當,但庶幾不悖先儒之微旨,一以義理為宗。今將已刊成《講錄》一卷請正,伏望賜以繩削。天寒歲暮,道路多虞,久懷造問之志,而至今未果。倘寇患不偪,猶可假息,將以竢之來春。或得請於左右,仍許一蒞山中,使諸生得暫親杖履,誠莫大之幸。前託翊雲參政致意,擬修饗食之敬,歲奉法幣千圓。實恨菲薄,不足為禮。若並此而闕之,則惡其近野矣。今以半年計,匯奉名世之數,納於下執事。乞先生千萬勿外之,比於為諸生自行束修,以為異日受教之地。若先生執意不受,是距之門外不屑教誨也。諸生資地雖有未齊,思稍稍道以六藝,其間或不無一二可造之材。故願先生鑒其誠悃,惠此童蒙。弘不倦之仁,視同執贄之例,亦勿以徑直之詞為罪,是區區之所禱望者也。別附小詩,至俚淺,不入律,亦稀有以教之。霜寒,敬唯餐衛多祜,不宣。

五 一九四〇年一月二十五日

前奉教卻還微脯,未敢再瀆。先生清介之操,足為後生矜式,似不必以未嘗到院為嫌。將俟春日暄和,徐以為請,使諸生得被餘誨,修嚴事之禮焉,庶先生不更斥之,斯幸矣。屢思造謁,汔未獲閑,會舊臘將除,陶、李二生奉召往詣門下,輒坿書敬問起居。外奉高麗葠四支,係往年得之浙中者,尚非下品,或可聊備頤養之須,望不以細末見卻。書院近狀,陶、李二生當能言之。古調獨彈,自不適於俗耳。區區之愚,亦唯盡其在己者而已。此學不絕如縷,所望耆年大德有以匡正而扶翼之,非敢謂遂能負荷也。謝靈運有言:「匪為眾人說,冀與智者論。」先生儻不以鄙言為誕邪。浮於詩初未用力,五十以前所作,皆不足存。近年以避寇轉徙,感時傷亂,時亦託諸篇詠,獨謠寡和,自言其勞,未有以合於古人之旨也。今屬二生錄數十首,敬以就正。亦望先生不鄙,引而教之。如荷摘其利病,示以準繩,賜加題語,庶使晚學猶得幸聞前輩典範,何厚如之。二生行遽,匆促附此,祇請道安,並頌春祺,不備。舊曆臘月十七日。

六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六日

香宋先生座下:

江參政見枉,親致賜書,厚蒙齒錄。信知德教之遠,無棄於顓蒙;謙光所流,不擇於少賤。曲被忘年之雅,益深仰止之思。許以九秋貺臨,故當先事迎謁撰杖,請閑冀獲音旨,以遂瞻依,不勝慶幸。踴躍之情,輒更附書述其懷仰,仍因江參政以聞於左右。別附小詩一律,辭意蕪淺,實慙未學。何幸得遇先生一代宗匠,亦不敢自匿其陋。如尚非不堪繩削,並乞俯而教之。暑熱,伏惟順時頤養。肅叩道安,敬遲來誨。臨書神馳,不具。後學浮再拜。夏曆六月廿二日。

七 一九四〇年八月五日

香宋先生座下:

曠問經時,寇患益亟,隨在皆有空襲之虞,遂虛往謁,又以病暑不出戶庭,未知何日始得奉對。比想肥遯居貞,怡神物外,治亂可忘。瞻望高風,懷仰彌積。浮近歲所為短篇,憂生念亂,粗寄一時之感,未足言詩。因友朋見索,陋不自掩,聊刻一小冊,今遂以奉正。忘其荒率,志此流離,或不為長老所斥,亦願因而教之,幸甚幸甚!秋熱,趨候猶需。肅此,敬問興居多祜,不悉。浮再拜。庚辰立秋前二日。

八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日

去冬辱手教,曠答經時,世情所甚不可。因累欲詣候,卒未果,歉然於懷。山中景物蕭索,亦無可言者,諒長者不深責也。入春唯頤養多祜,康強益增,曷勝仰望。書院藜羹不糝,幾至中輟。本同挂搭,未為誅茅之計。來學者不堪枯淡,亦有漸引去者。昔人每謂儒門淡泊,收拾不住,今乃知其信然。儒術久絀,猶不得比方外,矧以浮之譾陋,妄有稱說,其不諧於俗固宜。方求所以自脫之道,承謂尚有學子欲相就者,幸為善謝之,不敢有隱於大德也。拙刻《避寇集》,略增數葉,謹如來命,續奉十冊。別錄近作,並乞正。順頌道安,不莊。浮再拜。辛巳上元。

九 一九四一年三月六日

香宋先生座下:

春初曾奉書問起居,嗣從烏尤寺主得聞去冬有帷帳之悼,未知所以奉慰。念智通晝夜,當無損於神明也。又聞將遊峨眉,道經樂山,宜可枉駕山寺,此積年所仰望而未遂者,何幸得如夙願。書院往歲欲求降重,曾託江君翊雲代致區區,屬以寇警,久虛造謁,未敢更以為請。今值空襲稍弛,春物昭蘇,杖履安和,游辰可俟。院中諸生雖蒙穉,亦思一得瞻望豐采,親承提命,引為至榮。不揣冒昧,敢更申前請,附呈別柬,乃隨俗為之,誠懼遠於禮意,非所以尊耆德。然願先生俯垂聽許,無棄幼賤,潤之以詩教,被之以聞熏。即浮亦獲仰奉餘誨,有所楷式,幸莫大焉。憲老乞言,亦猶行古之道,諒先生必不見距也。至蒞止之期,一唯從者擇之,但祈先以見示,俾便掃除。臨穎不勝仰跂之至。肅此,祗請賾安,不莊不備。晚學馬浮再拜。舊曆辛巳二月九日。

一〇 一九四一年五月六日

香宋先生坐下:

舊曆二月初,聞先生將有峨眉之行,曾奉書敬速。冀得枉駕烏尤,兼為書院學人懇請垂接,未蒙賜答,深懼其言近野,為長者所擯。然信先生薰然慈仁,或不咎其疏略也。比日清和,伏惟頤養多祜,曷勝仰望。久懷造謁之志,迄未得遂。近聞馳道已成,五通橋有車可直趨珂里,如或可附,當謀一竟此願,旦暮間尚苦未能成行。書院權制,例有戔戔之敬,今遂別呈,請納於傔侍,幸勿見斥。如許臨蒞,決當躬造,以備執御之役。率冒上瀆,祗頌道安,不宣。後學馬浮再拜。辛巳立夏日。

一一 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一日

香宋先生門下:

賜答二書,深情若揭,仰懷高誼,彌懃思服。書院薄少之饋,不足以為敬,復勞見卻,重益其過。竊念先生方議重修貴邑文廟,何不移此以佐役,使得効一椽一瓦之末。如是則先生受之為虛,而書院亦獲申其區區之意,幸其不為先生所外,是誠義之兩得者。雖然,是必以先生之名行之,若以書院助營斯役,則不可。謹更以納於左右,願先生鑒之,萬勿再卻也。率土為戎,孰使致之?誠如來教,懸絲之喻,書院方為時詬病,猶吹劍一吷耳,豈能令河水倒流哉。奉對猶虛,率爾再瀆,並求恕其逕直。敬請道安,不備。後學馬浮再拜。孟夏廿六日。附匯票一紙。

一二 一九四二年七月廿七日

香宋先生侍下:

往者幸獲撰杖,倏忽經時,曠於箋敬。比盛夏養長,伏維尊候禔福,定慰仰望。纕蘅先生屢書索上巳詩,向以長者未先倡,未敢下筆。今又得程君寄示五言,促其補作,遂勉成十韻,率易不容自掩,別紙寫呈,乞賜繩削。寇患轉深,羈懷彌積,形於言者,亦無和樂之音也。暑中想調御多宜,不遠及。後學馬浮頓首。

一二 一九四二年九月十三日

秋初辱還教,敬審興居康勝,並喜貴邑文廟修復,俎豆一新。此先生願力所成,盛德之感,可使禮樂不墜,誠衰亂中盛事也。烏尤修禊雅唱,未蒙賜讀,頃始於成都報端見之。以詩中猶見齒及,輒敬和一首,別紙錄請繩削,殊媿未能合轍也。袁生自好之士,在書院時初無所益,來教厚蒙稱譽,自是長者獎進後學之心,聞而增悚,冀其不負誨勵耳。比秔稻已登,伏想井里安戢,頤養唯宜。不敢多勞神觀,因閑口授數語見答,以慰懷仰,幸甚幸甚!

屈映光 文六

一 一九三九年七月二十六日

峨眉之遊,蹔忘五濁,可念者不在名山而在良友。惜過嘉僅留一日,未獲從容,不免恨其別之遽耳。奉十七日惠教並九老、萬年攝影,備承愛注。弟患瘧經旬,頃已平復,惟幻軀衰相並現,亦不足以是縈懷。書院不唯全賴護持,所望發大心、深心,乃可羽翼斯道。布金建剎,雖難責之今時;避地誅茆,茲亦未能跂及。誠愧福德之薄,遠遜古人。見示攝機宜廣,接物宜弘,用心則然,於事猶礙。一則資糧不具,二則齋舍無多,祇能稱家有無,未可望空祈禱。此在諸仁者願力有以成之,不徒繫於浮一人之心也。基金及常費二事,諸公為書院計,自慮無不周,不勞辭費。百閔及毅成處俱有書往還,望大德合力主持為幸。時暑,唯那伽在定,常枉德音,不具。

二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月初得教,未及答。十九日樂山被災甚烈,旋荷手書慰問,良感。弟前以瘧後徙居外城過街樓,是日落彈無數,庽屋悉坍。幸書院同人俱各無恙,唯熊十力兄住宅被焚,左足受傷。現已全體移住烏尤。別在涼橋戴家賃得一宅,距寺三里許。安頓同人家屬。幸此宅賃之在先,否則益無辦法。一星期來,大致麤定。惟樂山全城,大半已為焦土。世事之無常如此,真堪浩歎。書院徵選學生,已得二十餘人,到者尚屬寥寥。現擬展期於九月十七日開講,屆時深盼公與百閔能撥冗蒞臨,此亦籌委會不可缺之典也。毅成想早已飛桂。渠曾於初七日來書,始知基金保管委員會組織已定,得藹士先生與公主持。將來書院倚賴之重,全在諸公,曷勝跂望。八、九兩月經常費,亦甫於十五日匯到。唯昨得教育部來文一件,係致籌委會者,文中謂別附基金保管委員派狀七件,此項派狀並未附到。今將教部原文交航寄呈,至望賜復。鄙意籌委會本係公與百閔、毅成三人為主體,公等並在重慶,而教部來文屢寄樂山,展轉經郵,徒費時日。望與百閔商搉,可否即於公寓所貼一復性書院籌備委員會標題。一面逕告教部,以後如有致書院籌委會公文,請逕送公處,較為直截,且免轉寄遺誤,想公等必以為然。至基金,據教部文中猶須審查概算,未知何日始行實撥,此事亦全仗公等深留念慮。藹士先生弟未曾謀面,未便通書,晤時並希代為道意。百閔兄均此,恕不另肅。順頌法安,不具。

三 一九三九年九月三日

頃奉八月廿九日手教,極佩仁言。徵選是一事,徵選以外隨機接引又是一事,是即廣書院於天下之意。心量本來如此,夫豈限於書院?但願力雖屬無盡,而事實實有未能。書院且未具緣,眾機何由廣被?今時根器下劣者多,又習氣深厚,難為解脫。每苦書問詶答之煩,雖與方便饒益,其實勞而少功。然在己苟有可盡之道者,固未嘗敢有遺也。熊先生傷勢稍瘥,堪以告慰。山中蠻洞不乏,無須更鑿,但近來月夜往往聞警,露坐竟夕,為之不寧。業力所招,無可避免,徒有浩歎耳。百閔欲於開講日延林主席蒞會致辭,鄙意不如寢罷。昨致百閔書中言之頗詳,囑其送公一覽,當不以鄙言為謬。開講日請柬以籌委會諸公為限,不延外賓。其實可至者亦唯公與百閔,除熊、賀二君在院,其餘諸公或在遠,或事羈,未必能命駕也。教部寄來政院所發基金保管委員派狀七件,今日始至。除將致朱鐸民一件留下就近轉送外,其餘六件,因毅成曾囑其秘書李春坪來函,囑俟此件到日,即彙寄彼處,以便分送,今已照寄李處,請洽。又開講日請柬,其中陳藹士先生一份,因未詳當寄何處,今並附奉,欲煩左右代致。別示孔院長六十壽辰須致詞壽祝一節,愚意值此危時,以孔公地位,方憂勤惕厲之不遑,似不當以慶祝為事,或書一聯贈之,寓箴規之言,卻無不可。但苦無佳紙,公能代為謀之否?率復,順頌法安,不具。

四 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日

十八日答公與藹士先生一書,當已達覽。開講日並承藹士先生來電,適已在書發之後,不及另復。晤時乞為道及,兼致謝意。百閔兄得篠電後,未知能否撥冗一行?實不勝佇望。玆有小事奉瀆者,書院師生及執事員役,現已達四十餘人,學生尚有未到者。不能不為疾病不時之備。值嘉定炸後,時疫流行,尤須防慮。但城內中西藥肆俱焚毀一空,無從得藥。因念貴會振濟事業之廣,亦嘗以藥物施放,救病扶傷,其於重慶諸大藥房必有交往熟識。今不獨價昂,亦兼貨缺,若由書院逕自往購,或竟求而不得,困難實多。特將擬購諸藥,另單附呈,可否仰懇費神,囑貴會執事代為購取?如有難購之品,或數量不足,亦請加以酌量,並望設法儘速交運來嘉。最好能託便人携帶,尤為迅妥。應付藥價及運費,可否就近託李春坪兄暫由茶葉公司代為墊付,即在留渝之開辦費項下扣還。事屬瑣屑,然關於書院公共衛生,不容不為之計。公痌瘝在抱,想必荷慨允相助,不厭其瀆也。前書所陳各節,百閔兄未來以前能與公一度商搉,必能盡善。弟明知行之維艱,亦非無病之呻,好為饒舌。此必在公洞鑒之中耳。手肅,敬頌法安,不具。

五 一九三九年十月三日

昨發一電寄戴家巷轉,想蒙詧及。前承答購藥事,並與藹士先生同署一復,俱已奉讀,諸公熱誠可感。書院前途,悉賴維護,非浮之坐論所能為力,蒿目時艱,杞憂曷極。前此所陳,亦有感於百閔兄之言而發。故深盼一為命駕,從容討論。愚慮所及,非止一端,非筆札所能宣也。目前最要者,尤在經常費,一有不繼,則同在陳。故望諸公深謀遠慮,為此一綫學脈計,為此遠來就學諸生計,必有不能已於衷者,初無待於浮之饒舌也。振濟會自為全民而設,書院託購藥則可,求分藥則不可。見示以代貴會施藥為請,便可發藥,期期以為未安。且籩豆各有所司,亦未便以施藥為事,既代購為難,便合寢罷。近日空襲頻仍,山寺亦感杌隉。徒言拔宅之地,亦為無米之炊,或當就其近而易者,略為準備,聊勝坐忘。即此亦非一手一足之烈,羸老無能,但有興歎。心之憂矣,不能奮飛。故欲待諮決而後可行,亦非有出位之思、過奢之望也。百閔兄惠書至今未至,能無悵然?毅成有無來訊,何日方還?基金已否實撥,今後兩月經費,曾否具領交匯?俱盼撥冗一一賜答。熊兄傷足已愈,昨已上堂講論,足慰愛注。率爾布肊,即頌磐安,不悉。藹士先生處,並希道意,恕不另肅。

六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五日

經月未奉教,得世兄及百閔來書,知方安居修法。想那伽在定,所證益深矣。近日當已還渝。迴真入俗,自應不廢善權方便。弘範三界,固從來大士之悲心也。弟日在水邊林下,為後生饒舌,一無所補,而二時粥飯,將成問題。書院基金及十月、十一月經常補助費,迄未撥下。據李春坪君來函,謂財部須俟最高國防委員會令下,始能實撥。如此久懸不決,不解何因。公等為法城塹,外護功高,定有智力圓此未了公案。百閔允來山寺,而遲遲其行。昨為此事,更與一書。公若在渝,務望一晤百閔,同閱鄙函,更約藹士先生共相商搉,一勞神用。庶使諸生無慍見之容,而群公亦不失豚魚之信,是所望也。專肅,敬頌法安。臨書神馳,並希賜答,不具。藹士先生處恕不另肅,乞為道候。

七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九日

前致飛函,想蒙詧及,靜候還答,無取多陳。然其渴盼蒞教之心,懷不能已,初不專為資糧也。諸公謬采芻蕘,責以講論,自必慮遠思深,決不視同泡影,致如曇華一現,遽爾冰銷。若以拙野之言為不合時宜,不饜人望,亦當有以處之,未可於開講甫及兩月之間,而遂棄之若遺也。

浮德不足以領眾,學不足以及人,才不足以應變,每深自引咎,未遑責人。而熊逸翁以主張不同,形神躁擾,賀藏雲以義理非要,意趣參差,先後決然言去,留之不可,此誠始意所不及料者。蓋二君於書院之所以為教,皆意主更張,以浮言為空疎無用。浮再三申譬:關於論學,未嘗自專。但簡章所定,二君當時並無異議。今即亟欲更張,當俟百兄來山,從容討論。浮既無能為役,亦當去就分明,非不肯徇二君之志。而二君怫然遽行,將謂浮迂拘不能容納。浮之用心,初未敢有負於二君也。儻百兄早來商定大計,於彼於此,必有所擇。蓋浮之語默,初無增損,而書院宗趣,不容不定。此其曲折,非面語莫宣。今略言之者,以見前書速駕,其所為固不止一端也。

更有一事當告者,當開講之初,值樂山災後,逸翁傷足,諸生應選文字,積卷盈屋,咸須裁答。又方草定《學規》,竭思講事,故於講外所當務者,疎節闊目,未之能舉。藏雲久辭監院,未嘗一日視事。此席虛懸,遂至今日,不容更緩。老友沈敬仲先生,服膺儒訓,兼明佛法。曾從楊仁山先生游,佐蔡孑民先生辦中國公學,任總務長。曾歷歐西,諳練世務。天懷曠遠,氣象溫恭,饒有治事之才。自避地來蜀,已經年矣。八月來嘉,聘為講友。相聚三月,益見其進德之勤。平日講論之間,於浮多所裨益。今再三勸請,以風、立民等亦屢以為言,始於昨日起,允任監院。自茲以後,庶凡事皆得其理,而浮亦可專心講事。自開講以來,所可為書院慶幸,而浮之舉措所差堪自信,足以補其往日疎闊之咎者,唯此一事而已。兩兄於沈君或未深知,今亦不可不告。百兄能早日蒞止,甚盼多留旬日,冀可罄其所懷,兼願多與沈君談議,必於書院前途有益。浮在此一日,終欲盡其一日之誠耳。慮文兄或尚在鄉,故此書仍寄百兄處。俟毅成還時,亦以示之。仍盼賜復,不具。

八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日

百閔兄見枉,具道二公愛護書院之熱誠,至堪紉佩。自開講訖今,甫及三月,深愧未能有所裨益於學子,但欲令稍知趨嚮之正而已。凡所講論,未及次弟付刊,僅刊成《學規》及《讀書法》一冊,略見一斑,今以奉正。至學生氣象如何,百閔兄當能言之。時人或以書院所講為空疎無用,此亦無須置辨。平生所學,一本先儒,以義理為歸,不敢苟以徇人,當為有識所共鑒。如其不當,亦希有以教之。書院初不為浮而設,諸公既承創議諸公諈諉,凡所以為書院計者,宜無不周,初無待於浮言。然蠡管之見,亦似有不能已於中者,別草提案一通,謹因百閔兄之還,託其携奉公覽。是否可行,敬候抉擇示復。餘託百閔兄面致。不盡覼縷,順頌道安。布雷、力子諸兄均此道意,恕不另肅。

九 一九四〇年三月三日

舊臘底奉書,及鐸民來山,具詳道履,經月曠答。毅成既有約不來,百閔亦金玉爾音,弟之所以不復言者,實以初無名理義味之興,而徒為頭會箕斂之責,亦自病其無聊。深憶峨眉舊談,但憑願力而未修福德,誠未足以接物利生也。頃承介遂安王生白尹來院就學,少年有志,頗堪嘉許,已允其入院。但枯淡之業,亦恐未有以益之耳。去歲所提鄙議,兄出關以後,當已備悉。書院若應有一髮之延,端賴諸公千鈞之力。願勿似禪家機語,竟成泥牛入海也。兄前書勉以佛法。鳥窠吹布毛,曾謂若論佛法,此間亦有些子。但恨無所用之,聊舉以為笑。毅成還否?百閔想常晤及。藹士先生處亦希代致拳拳。率頌法樂,不宣。書院廿八年度決算,日內另寄,並及。

一〇 一九四〇年六月三十日

文六尊兄道長左右:

累月疏候,聞曾掩關習定,宜深得受用。未知定中光景如何,想觀慧之發,益臻勝妙矣。承示陳部長函,囑介趙文成來學一事。鄙意趙生年甫成童,能為韻語,有志經史,堪為美材。但如是稚年,出入猶待父兄將護。以言讀書,須先習章句訓詁,驟難語以深義,入山就學,尚非其時。乞便婉復陳部長,轉告趙生父兄,許其通訊問學,不必來山。庶在彼既免跋涉,亦可隨分得益,並不孤其願學之志,尊意當以為然。百閔何時返渝?聞在桂患盲腸炎,當已就痊。藹老想時相見?毅成有無消息?俱在念中。山居蕭索,枉駕難期,益深羈旅之感。院事不日另當函告。專復,即頌道祉。方暑,唯珍護萬宜,不具。弟浮頓首。

一一 一九四〇年八月三十日

文六尊兄先生閣下:

惠書足慰積念。行都頻患空襲,公目覩三災,身行六度,當益增慈忍之力,福德無盡也。承以書院基金措置見詢,此在公與藹士先生洎董會、保管會諸公自必慮之已詳,浮何所容喙?學田之議,本自百閔發之。然書院跡同羈泊,未有定居,以常理言之,須先有屋宇,再議置田。今處變之時,未足語此。若買山結茅,耕田自給,此本古之遺風。欲使資糧足供來學,亦須小具規模,方可為久遠之計。今眾緣未集,物力維艱,即舉現有基金盡數營此,猶不足一頃之田,何濟於事?聞人言,現時因米價騰貴,田價亦隨之增高,良田一畝,歲收米不足一斛者,已須千圓,此據溫江言之。嘉定係山郡,無此沃野。他處未詳。況田有肥磽,歲有豐歉,收穫管理,在在需人。戰後農村生產情形,亦恐驟難安定,似亦計慮所當及者。

總之,購置學田有先決問題數端。一、書院須有確定地址;二、須先建院舍;三、置田不能離書院過遠;四、畝數不宜過少。四者有一未決,則不如緩圖。此鄙見所及,不過舉之以供參考,非謂必不可行也。

至存儲生息,但期金融穩定,利率不致過低,期限不致成礙,比較易行。聞有甲種建國儲蓄,半年以後,亦可提取,其利率較存活兩便者為優,不知信然否。此亦非山野所能詳,且亦不必問者,料諸公必能善為處置也。目前書院所指望者,但欲以此項息金為刻書之費。刻書之多寡,當視息金之厚薄以為準。若懸而無定,則刻書之計無從進行,或且因而停頓。此則深望諸公留意及之。

又前議增設預備班,雖補助費已荷通過,而臨時費則付之闕如,實無從著手準備。前於致百閔、毅成書中,已詳言之。原有補助費僅七月份已發,而八月份則至今未到,頃已屆月底,秋季開講在邇,擬九月十一日開講。亦盼諸公一為促之,勿致過延。前電毅成,舉老友謝无量加入董會,想公等已悉,而未得報書。又百閔前半月來書云,公與毅成俱返渝,即當開董事會議,以其時考之,會期已過。所議何等?諸公為書院計者至深,亦願有以教之。率肊奉答,不盡覼縷。敬頌法安,仍候貺答。弟浮拜啟。藹士先生、百閔、毅成諸君子,均此不另。

再有白者:往公在滇、黔之日,書院所致毅成、百閔諸書,累牘詳言,多未蒙見答。誠知諸公酬酢萬變,實少從容之晷,然未必遂廢筆札,或者倦於聽聞,惡其言之多邪?月前與百閔一書,附致立夫部長一函,亦置而未復,何也?公學佛精勤,心常在定,當不咎其言語之煩。書院之存廢消長,實唯諸公願力之大小是視,浮何有焉?苟能維繫一日,固不敢不盡其一日之誠。萬一不為時俗所容,則浮可以杜口,而書院不容遽輟。公等宜白之創議人,別求賢者繼講,以為可大可久之計,不當默然置之。陳部長如於鄙言有不悅者,亦宜明白見斥,不可以不答為答也。此函望轉與百閔一閱,因久未見復,似未宜再瀆耳。近自刻《避寇集》小冊,聊附奉一粲。並乞以一冊轉奉許靜老。弟浮再啟。

一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一日

十月八日董會紀錄踰月始到,知毅成飛港,諒近已還渝。十一月十二日曾由沈敬仲兄致毅成一函,並附明年預算草案,度已邀公覽。預備班經費擬移作刻書之用,及原有補助費,因物價騰湧數倍,不足以維現狀。一應曲折,均已詳陳,無待贅述。應如何設施,方可繼續,公等自有主張,固當靜候來教取決。唯急景凋年,忽忽遒盡,來春之計,似須早為之所,否則勢將停頓,無由進行,實望公等加之意也。

玆有瀆陳者,書院之設,本出公等與創議諸公弘願,欲綿此絕學於衰歇之餘。因齒及衰朽,使為前驅,並非為浮而設也。自惟炳燭餘光,實未能廣作饒益。一年半以來,未嘗不思彈精竭慮,冀有以仰答諸公期望之厚,無如予口卒瘏,予手拮据,未有尺寸之補,而老病侵尋,疲於講說,不能有所興起。無益於來學而有負於初心,雖不暇自憂,然精力實難乎為繼。屢次延聘講座,每以他緣梗阻,卒不果來,亦由書院清苦,未足以待耆碩之選也。途人之議,又以書院所講不合時宜,若以浮久尸此席,或恐轉為諸公之累。七月間託百閔兄代致陳部長一函,迄今未蒙省錄,是取瑟之意亦可知矣。避言避色,聖訓昭然,此而不去,何顏更講義理?九月初本擬輟講待命,學人已集,勢難中止。今麤畢《洪範》,亦屆年終,不可更以頑鈍自安,已逕函陳部長,力辭主講。今將此函抄呈,附請公覽。董會為書院計,為老朽計,宜亟聘通人,繼續主持講事,毋令中斷。在院諸生若得良師,自易於成材,浮實未有以益之也。本月課試畢即放寒假,浮自下月起即不支修,敬俟來者。

書院所有書籍、器具、板片等項,俱有清冊,隨時可以移交。本年下半年度決算,亦當於一月初寄奉。其刻而未竟之書,仍照常繼刻。期將《儒林典要》第一輯十種完成,告一段落。《講錄》第四卷甫竣,第五卷已發抄,此後遂可輟筆。公等相知有素,必能諒解愚衷,不加深責。至其言辭質直,或近不巽,亦希格外見原。如陳部長斥其不合,此浮個人應負其責,不關書院存廢。不能因浮之不善教人,遂並書院而廢之也。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今遲及半年,亦已晚矣。明知公等或病其葛藤,引為不快,然吾固不當有隱也。鵠候賜答,不具。董會諸公均此,附抄呈致陳部長函一件。

再瀆者:致陳部長函本擬逕寄,因恐部中壓閣,欲寄往其鄉居私宅,而未詳其地址。前次百閔兄來函,僅謂彼在南山休養,已兩月未到部,亦未提及南山何處,故今仍附入函中,敬煩董會即日代為轉送,幸勿稽延。函稿乃另抄附覽。此函到後,務懇明確示復為感。浮再啟。

如毅成尚未返渝,即煩蔣慶莊兄代辦,並將此函送與屈、劉二公,請復。

一三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文六道兄大德坐下:

自公還渝,兩奉手書,經月未報。董會前月漾日函電,亦甫於今月真日電復。衰病曠失,想不深責。浮既德薄,不足感人,書院艱困,益難為繼。固宜夙退,以俟名賢。若猶圖一線之延,須賴眾緣之具,是在公等之願力為之。浮去住亦何所容心?誠懼徒留無益,轉累公等。務望俯依真電,示以善權方便,庶克有濟,今不復瀆陳。承謂有人索作榜書,字大踰尺。此間筆、墨、紙三者皆苦不能應手,亦無處可購。行書小幅,猶可勉強為之,盈尺之字,實無法可寫。今縮寫一小本附去,聊以塞責。若欲放大,似可以照相法行之。戰後百物窳敗缺乏,即寫字亦病不能矣。浙中自寧、紹淪沒後,景象如何?安得奉手一豁愁抱。順頌法樂,不具。弟浮頓首。藹士、百閔兩公均候,不另。

一四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日

屈文六先生鑒:

公能枉駕,不獨弟所仰望,在院諸友及學生同深鼓舞。特電歡迎,不勝翹切。浮。江。

一五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六日

屈文六先生並轉藹老、百兄同鑒:

江電想達。頃得沈敬兄沁函,述宥日談話概略。公等為書院計畫甚周,唯揆諸事實,應商搉者多,非面莫究,一切待決於公,仍懇不吝撥冗一行。膏秣之費,請在基金息內開支。渴望速駕,臨電禱切。並與敬兄一閱。浮叩。魚。

一六 一九四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文六、藹士先生同鑒:

沈敬仲兄來山,出示手教,具道二公相念,良厚。書院維持辦法,據敬兄面述二公討論之旨甚詳,深荷垂注。書院在今日實同方外,前文老來書亦曾舉是為言。昔創議諸公許待之以賓禮,其不欲自儕於下吏者,非倨也,義則然也。國家如謂儒者之學無益於今之世,則當徑從罷黜,不可以吏蓄之。今諸公既不肯任其遽輟,將別籌所以增其廩餼,果其接以禮,斯有可受之道。唯書院同人誼兼師友,除前此因事他就,自行辭去者外,所留少數,大率志在相依,將求有進於道,未有遣去之理。校刻之事雖簡之又簡,實更無可省之人。誠愧辟穀無術,致以粥飯之供累及諸公曲為之計。諸公雖不欲使同人飢餓,且推及其家屬,若使廩人以坐耗為嫌,或虞其不給,則不如置之。在同人亦不敢為此升斗,遂忘辭受之正也。所有書院同人名字及其家屬人口實數,並最近書院支出概況,已囑分別開列簡目,託敬兄面呈。至浮之區區,妄冀儒者一髮之延,或免由此中斷,初不為口腹而來。所苦圓鑿方枘,與俗相違,是以累次請辭,不蒙聽許,今亦不復更以為言。但謂書院所待決於諸公者,厥唯存廢二途。欲存,則須使有持續之資;當廢,則亦宜取立斷之策。如今若存若亡,進退維谷,似非制事之義。此乃繫於諸公願力,浮既無福德,決非一人所能負荷也。百閔先生聞不日返渝,陳、周、沈、謝諸董事俱不另簡,並請轉達鄙意。又舍表弟何茂楨殉職,前由書院同人電告,承董會議予存恤,澤及孤惸,謹代其家屬申謝。不盡之言,請詢沈敬兄,當能詳其曲折。輒因敬兄還渝之便,草草附此。順頌秋祺,諸維朗照,不宣。馬浮頓首。

又,文老遺浮以楮筆,彌媿臨池之疏。藹老復厚賻茂楨,更感脫驂之德。並此誌謝,不復另箋,並希曲諒。

一七 一九四二年

文六尊兄道長左右:

頃沈敬仲兄見枉,備述仁者關垂之殷,良荷良荷!除院事已別具函徑答外,有不揆而近於瀆者。敬兄自去年識公,蒙相接燕談甚洽。渠深敬公之風度和厚,每為弟言之,贊歎不去口。其於藹老亦然。敬兄昔年從事實業,素稱諳練。遭亂徙蜀,頹年羈旅,處境益困而恥於干謁,其自守甚介。聞藹老方總領農行,頗欲效尺寸之勞,而難於為毛遂之自薦,欲藉公一言以為重,又慮其徑率,將語而仍默,因謀之於弟。弟不肯輕為人說項,非唯敬兄知之,兄亦知之。然謂今日為人擇事者多,為事擇人者少。如敬兄者,垂老而不見錄,未免失之交臂。公與藹老皆夙負知人之鑒,初無待於人言。但敬兄有不能自達之情,而使弟為達之,此亦友朋所恒有。公能俟時而言之,藹老量宜而進之,此皆非弟之所得與。因草此付敬兄面陳取進止。順頌法樂,不宣。

一八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八日

文六尊兄先生閣下:

前辱桂林、韶關兩教,以公方在征途,未即作答。頃奉臨海來書,知尚留珂里,撫集流亡,散粟以食飢者,賢勞可想。三災並臻,未知末刼眾生,何緣至此。然大心菩薩興悲運智,今正其時,非獨為有司之責也。昨見百閔書,因知公瀕行時甚為書院盡力。然自公行後,唯蔣公捐助刻書費三萬元,其餘如經常補助是否稍能增益,及基金如何處理,米貼是否得請,迄今猶未得要領。書院往復文電,恐渝中未能一一奉聞。今已易歲,諸事尚無從措手。仰勞關注,亦不容不約略以告。浮衰病撐持,實苦無術。當俟及春還轅,再承明教,茲亦不復多陳。附呈小詩一章,喪亂懷鄉,情不自已,聊寄別後之思,亦幸教之。盛寒,諸唯行道有福,一切慎衛,不宣。弟浮頓首。

一九 一九四三年五月

文六尊兄道長左右:

去冬得桂林、曲江兩教,曾以二簡寄臨海,未知俱達記室否?近於報端見軺車已還巴中,想爰諏爰度,必有以蘇吾民之困。仁者菩提發心,當不以勞苦為意也。山中近況,益復寥落。講習既空言無益,刻書亦事實維艱。承董會大力,雖得蔣公捐助刻貲,教部允撥米貼,仍有捉襟見肘之患。弟不得已,思以鬻字濟之,不惜自貶,以謀涓滴,亦罕有過而問者。智計之拙,亦何敢更以為言。頗思一奉談議,以豁繁憂,然道途荆棘,難為行旅。望江水而懷歸,見車塵而卻步。亦恐諸公無言見答之暇,徒增慨歎而已。

茲又有不容已於言者,四月份書院經費,至今國庫支付書尚未寄到,此為歷年所無。若再愆期,勢將立涸,可否請董會一為催詢。又前見劉百閔兄致院友書,寄匯米貼六箇月,係補發卅一年度者。據稱本年例有續發,似在計月授廩之科。未知此項米貼,是否按月陸續交付,抑須俟半年一發,院友繼書詢問,未蒙劉兄復示。揆以人情之常,勢不能顄顑長飢,待半年而後一食。此乃澤降自天,不宜更存奢願。然甚望惠政無屯膏之占,庶仁言有分甘之實。此事亦盼明諭,以釋群情,勿咎其瀆也。

更有一事當奉告者,書院自廿八年五月借屋山寺,訂期五年。迄今已滿四年,僅餘一年之限。去歲曾預陳董會,以書院既未停罷,又無計可遷,當在限期未滿一年以前,自動提議,與訂延期續借之約。但目今情勢迥異前時,屋價地租俱成倍蓰,若仍舊貫,決不能行,是非量予增加,斷難浹洽。擬請董會早為之計,至今未蒙指示方略,而五月已屆,不容更緩。因不避專輒之嫌,逕與商訂。寺僧善意,幸免齟齬。理當由董會出面,是以逕用代表名義,簽定新約,繼續延長,代為董會了卻一事。唯每年致送寺方之貲,較前已增四倍。謹將約底抄呈賜覽,並希諒其適應之權,而恕其矯稱之過。雖諸公未遑下問,在衰陋固不容不告也。

每次作書,動輒累櫝,有勞視聽。亦嘗自嫌其冗,諸公若猶見省錄,亦望有以答之,勿置諸不論不議之列,為幸。《鬻字啟》曾寄臨海,恐其未達,今復另寄數通乞教。手肅,敬頌法安,唯照不盡。弟浮頓首。藹土、百閔兩先生暨董會諸公均此不另。

二〇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八日

文六尊兄道長閣下:

初五日有書致董事會,請廢主講,置監院,想蒙省納。昨奉手示,乃同為初五日所發,此或感應道交之證。手書難得,語亦駿快可喜。公好佛法,今請以佛法言之。

書院是緣生法,公與浮皆其中之一緣耳。法之從緣者,緣起則生,緣離則滅,緣勝則興,緣劣則廢。浮智慧淺,福德薄,不善觀機,缺少方便,此緣之無力者也。不堪更為書院作緣,故書院不可廢,而浮乃在所當廢。公既具弘願,且於世法圓融,是緣之有力者。此後書院如欲持續,將唯公及其餘諸董事是賴,浮所不能與,故願公等勿再以俗情見縶,決聽其辭。以留之無益,不如從其所好之為愈也。世間法無定相,窮則變,變則通。書院規制可改,在今日固不須有主講。若必求主講,則浮實為最不相宜之人,公等又何為而必欲固留之乎?鄙意,最好由董事會推舉,以公領院長,而置監院,使綜院務。院長但持大體,不必定蒞院,一切由監院秉院長之意行之,諸事必能就理。

如采納鄙言,即以監院事屬之沈君敬仲。似當優其薪給,使得專意所事。又舊時院中諸友薪皆太薄,猶不得比一刻工,此實不可,亦宜量與增加,然後刻書可進於前。以浮管見,處今日而講學,遠不如刻書之有益。以真實學人難得,而經籍道消,戰後尤苦無處求書。能多刻一書,即多存一粒種子,為後人多開一綫光明。公等若能真實發心,引為己任,實為无量功德海。浮雖退處無為,若公等猶以此事見諮詢,未嘗不可盡其所知,以備采擇,但不欲再受書院任何名義、任何報酬耳。唯千萬垂察,不宣。弟浮頓首。癸未十一月十二日。

二一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文六道長坐右:

沈敬兄來山,得手示,並貺佳紙,空谷中獲此,不啻謦欬於其側,喜慰可知。眾生幻業,如海一漚,起滅無常,徒招苦聚。來教自是悲心所發,然以智眼觀之,恒自空寂,清淨心中元無事也。書院區區,賴公等支持,今所亟也,乃在東遷。廣作饒益,須待緣會。浮之薄劣,夫何足言?擔荷經綸,唯在公等耳。沈兄頃還,率附數字為謝。順頌禪悅,不宣。弟浮拜啟。

二二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八日

文老道鑒:

沈敬兄昨日還渝,忽促託致數行。而十日手教適至,未及與敬兄同讀。承與教部商書院東遷事,公發言剴切,而部中答語似尚涉游移,未有明確表示。務望再接再厲,必得請而後可。否則真如公言,書院將困於樂山,非特董會不能放過,政府以創議人地位,於義亦不當置而不問也。見示政府還都日近,公亦將待機而行。彼時藹老或先赴京,惺、默諸公亦或相繼離渝,董會何人主持?獨留敬兄一人,諸事如何接洽?此事宜先有部署,庶免進退維谷。料敬兄還渝,與公商量邃密,必有辦法,不致使弟獨懷杞憂也。聞毅成不日到渝,鄙意董會總幹事名義,宜以屬之敬兄,方為名副其實,公意如何?能俟敬兄晤後,再盼詳示。順頌道祉,不宣。弟浮頓首。

再有陳白者,弟在院講論既闕,纂輯猶虛,實深疚憾。所有本年全脩,已託敬兄悉數捐入基金。自遭水移住爾雅臺後,不便自炊,從十月起,亦不復自行購米,即由院中供膳,已歷三月,彌愧素餐。茲屆年終,禮合告謝。藹老處不另肅。弟浮再頓首。

二三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文六、藹士、惺甫、敬仲先生同鑒:

逕啟者,去年十月書院遷杭後第一次董事會議,浮忝招列席,面陳講習久虛,纂輯亦闕,請予廢除主講、總纂名義,未蒙見許。先是已敬辭脩脯,旋於十月底荷賜書,以拙著多未付刊,由書院酌饋刻貲,藉助剞劂。詞意殷拳,不容固卻。一年以來,拙詩因此得以刊成,是皆出自諸公雅意,不敢忘惠。唯假館經年,有同挂褡,默觀時變,近揆物情,書院講習既規復無期,刻書亦難求推進,雖欲盡分,其道末由。不可再尸此虛名,貽譏士友,彌深內疚,益負初心。本年第二次董事會議開會於上海,本擬再申去年之請,經敬仲先生力勸暫緩。今已屆年終,不容再事瞻徇。

浮雖恨寡聞,於去就之義不敢不致其謹。君子愛人以德,與其留之轉以增我愆尤,何如允之立可去其疣贅?務懇決然毅然聽其辭去上項名義,書院致送刻貲請即於來月停止。拙著亦無意再行流布,不敢再受。諸公若猶以浮言為重,毋再相強,所以全交,亦所以適道。浮一人之去留,無關書院之興廢也。已負深期,庶免後責。臨書不勝愧謝之至。董會全體諸公均此。馬浮敬啟。卅六年十二月廿八日。

再有白者,浮之在院,本為閑客,今既引退,分當早日遷出。徒以覓屋不易,猶暫時寄寓於此。幸未見擯,或不以為嫌,儻尺宅可賃,旦暮即行,亦不敢不告。又文六先生棲隱匡廬,惺甫先生亦尚未聞還京,此書手寫,未能一一分致,故以逕呈藹士先生,希為轉達。唯敬仲先生在杭,已就近送與過目,然後付郵。不恭之處,並希共諒。浮再白,同日。

江龍驤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日

龍驤先生左右:

兩辱書,見示大著《復性說》二篇,深荷不棄。先生以八十高年而猶勤於學問,不廢撰述,手書楷法精整,非天稟過人,修養有素,何以及此?不勝歎仰!書院草創,規制簡陋,無足比數。國中宿學以文字見貽者頗多,未能一一具答。凡文中義理足以裨益後學者,皆為裒藏,但亦不輕於流布。尊著事同一例,已謹為保存,理合具書致謝。古者憲老而不乞言,不唯重在儀型,不貴辭說,亦以耆年宜專意頤養,雖復勤誨,不當以教事勞之也。今書院於敬老之禮,闕然未能修舉,但有心儀。竊以先生德臘之高,謂宜加意葆攝,不復以筆札為事。至窮理盡性,當令學者體究自得,不務亟以文字示之,求其速喻。此意亦願先生垂察,或是愚者之一慮耳。手此,敬頌道安,不具。未詳表德,徑題大名,並希恕其不恭。

邵力子

一 一九三九年八月十五日

在渝快晤,深慰闊懷。書院初萌,諸荷贊畫,曠於箋敬,每念賢勞。玆承介張君庚由來院參學,張君治事之材,乃欲折節讀書,至堪嘉許。唯書院所講求,或以為迂闊。若未嘗治經,尤不免扞格,於張君未必能有裨益。又設備苟簡,若其不鄙,照章可以住外,時或一至,較便於彼。專復,順頌時祉,不具。

二 一九三九年九月六日

前承介張君庚由來書院參學,奉復一書,即交張君轉呈,想邀鑒及。頃得九月一日手教,以楊君霞峯學端品粹,不恥下問,曾以所為文字寄閱,久未得復,因是見詢。查前月中旬曾得《中央日報》陸孔章君來函,亦似楊君為言,並云楊君曾有論文《治亂》、《族類》等篇見寄。乃迄今並未寄到,僅從陸君函中知其篇題名目,故無從答復,或恐竟付洪喬。未知楊君係以何時交郵,是否挂號?今承垂問,至為歉然,然非稽於作答也。楊君既績學能文,必有以自得於己,雖荷虛懷諏訪,似未可使居北面之列,姑俟得見其文字後,量宜答之。書院齋舍偪促,實無以待四方之彥。現擬於本月十七日開講,已別柬請,恐未暇蒞教。向後一切,諸賴維護,豈唯車笠之愛,實推龍象之功耳。專復,即頌道祉,不宣。

郭孔良

一 一九三九年八月十八日

令孫建藩世講欲入書院肄業,其志可嘉。前寓武聖祠時,尊兄見枉,談次曾及此事。弟以令孫才具開展,似可令習吏事。既學法政,能卒所業,入仕可期。書院所講求者,不裨時用,枯淡之業,牖下鑽研,窮老難究,實非今孫材質所宜。徒費日力,有妨進取,不能有所助益,徒以誤其壯志。此乃誠言,非飾詞以相拒也。尊兄詒謀之切,固無待於鄙言。天之生才,各因其長,並可成器,不必人人使為迂儒。尊兄愛孫之道,宜有過於此者。量器而施,則取捨可知矣。書院簡陋已極,學額無多,津貼又薄,且時局艱危,方行患難,陳蔡之阨,隨在堪虞。故願尊兄詳慮,弗遽遣令就學。至令孫所呈文字尚優,惜在掄選之中,亦不免有遺珠之憾。是非區區所能為力也。率肊直陳,不勝歉仄,諸維諒察,即頌道安,不具。

二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五日

本月十七日敝院開講,須行簡單儀式,擬請公為知賓。令孫建藩,已由院通知暫為院外聽講生。行開講禮時,擬屬其為贊禮員,是亦教之以敬之道。唯行禮時間在辰初(早七時),非前夕預宿山中不可。今特先行肅函奉請,即求賜諾。若荷惠允,明午當派專船奉迓。手此,敬頌道安,不恭。

申鳳蓀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八日

峨眉之遊,歷歷在目,不兩月而樂山竟為煨燼,世事之無常如此。累蒙賜書存問,前日夏參議來,復被手教,兼承劉倚仁先生垂詢鄙狀,深荷關注之殷。此次樂山鉅災,實出意外,書院同仁猶幸未為池魚,唯老友熊十力寓屋被焚,足受輕傷,亦尚跛而能履,堪以告慰。書院經始草草,規制苟簡,至無足比數,時人多目為不亟之務。其在一二賢達,過相愛重,或又責望稍奢。實則先儒素業,事至平常,無德可稱,何敢汰然自許?承謂盧、蕭兩先生欲遠來諏訪,愧不敢當。又僧舍湫隘,生徒雜沓,災後避難者麕集,至室無空虛,將無以待賓客。蕭君忘年投分,獲接餘談,固所甚願,但恐不能避堂以舍,懸榻相留,有失敬禮耆賢之意,此亦不敢不先為聲明者也。率復,順頌秋祺,不具。

劉倚仁先生均此致侯,不另。盧子鶴、蕭秋恕兩先生處,並希代為道意。

張澤涵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二日

辱書並示自撰墓志,深仰高風。兼以敝院收蓄故書,宜多貯副本,自願以鄴架所藏,捐贈敝院圖書館,附來書目一冊,囑為設法接收,益見君子用心之遠,曷勝欽佩。敝院草創,簡陋無比,又值寇亂之餘,求書不易,購置無多,正苦副本缺乏。查所示擬捐書目,雖屬通行經見之本,在今日已足為饋貧之糧,將來使學子得霑溉餘澤。仁者處置是書,亦勝於納楹藏壁,所益者廣,實一舉而該數善。所惜者,寇勢猶張,運輸困難,尊居相距較遠,現值敝院開講方始,未能派人專往接收。擬請仁者暫行保留,俟有簡便妥善方法,再謀運取。為此先行具書致謝,仰祈鑒察。又承示貴邑宿儒孫善滋先生,邃於《易》學,堪任專門講座之選。孫君耆年高節,固所同欽,但敝院經費寒儉,一時難於延聘多師,深愧未能禮致,並希諒之。專復,敬頌頤安,不具。書目謹留。

陳其采 藹士 涵廬

一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八日

辱十二日惠書,遠荷存問。並悉基金保管委員會已於六日成立,深勞諸公擘劃,至堪欽佩。息金用途,第一年擬先以半數刻書,半數為添築簡陋齋舍,以備增廣學生。前已繕具概略,寄李春坪兄,託為轉奉,想邀詧及。

昨日書院業已開講,未荷公等賁臨賜教,未免闕然。百閔兄寄來報告文,已由昌群兄代表報告,共仰賢勞。既念締構之堅,尤賴匡扶之力。書院始茁新萌,值此危時,須令根株穩固,雨露時滋,培養無闕,方可期其蔚成大樹,覆蔭天下。

弟炳燭之年,暫承講論,心餘力絀,蒿目興憂,其應如何維護,如何推進,以應當前蹇難之局,諒在諸公圖慮之中,亦有非筆札所能盡者。弟意作始之基,今猶未立,持久之計,更宜預謀。公等高瞻遠矚,固無待於鄙言,然鞅掌多勞,難為數瀆。毅成又東下未還,百閔俟會議畢後,未知能否枉駕來嘉?得就燕閒從容商略,是山野之所望也。十月、十一月經常費,尤盼早為之計,無令後時。至基金存期三年,是否可以變更,得由保管委員會提議,酌量移購不動產,如學田之類。此事百閔昔曾言之,未知尊意以為如何。弟初無成見,且經濟責在委會,亦不須弟汲汲過問。但歐戰既開,將來國內金融是否能不受影響,殊難預料,量宜適變之道,容亦有當為賢智所深慮者。是以不避妄越,聊一言之。面究既難猝圖,故望百閔能一來耳。

昨已逕電百閔,並託致意左右。又《書院講錄》一小冊,當分呈創議暨籌委諸公,已彙寄戴家巷李春坪君,託為轉奉,並希賜覽教正為荷。手此,敬頌勳祺,不宣。

二 一九四一年八月二日

藹士先生左右:

一昨見枉山中,足慰積愫,惜太忽遽,未及從容聆教。又賓從翩集,蒼卒無以相款,歉仄何似。日來晴雨不定,足疾想已漸平。本擬趨謁,亦以衰孱少力,憚於出門。且曾許再蒞,無取僕僕亟往,故遂闕之,當不責其慢也。前月十六日曾再致董會一書,又毅成篠日來電,亦於哿日奉復。皆在公行後,自未及見。頃別錄一通奉覽,託老友沈君敬仲携致,並託代詢枉教確期,務乞早日見示。又囑書便面,草草塞責。筆墨皆不稱手,故不中尺度,幸諒之。餘託沈君代陳。敬頌旅祉,不具。弟浮頓首。

三 一九四一年九月十日

涵廬先生侍右:

沈君還,奉讀惠詩,乃知前此竟為郵誤,幾成虛辱。尊詩清妙天然,情致綿邈,不可無答。然高韻難詶,僅成一律,略露鄙懷,別紙錄正,未足仰詶雅貺也。本擬日內趨謁,沈君力述尊意不以俗情相責,亦遂寢罷。然往還禮廢,曲荷見容,何厚如之。不日軒車過此,再得奉教,尤深忻幸。先此率候,敬頌吟祉,不備。弟浮再拜。

四 一九四二年十月三日

吳敬生、沈敬仲兩君先後來山,具道左右相念之厚。沈君還渝,已附書詳答。凡關於書院存廢之宜,一聽裁決,無待贅言。頃因敬生歸謁,復附數行,敬候興居。輒不自量,有近於瀆者,初但為敬生言之,未敢逕白,繼念左右既齒之交末,何為自外?故遂以直陳。浮淡於世情,本無繫累。自遭亂轉徙,但有一甥丁安期,舉家相從,未能恝置。舍甥方少時,浮嘗教以讀書,材質尚非駑下。欲使歷練世務,故令留黔,稍習吏事,然祿微不足以養。浮今年踰六十,自慮疾病蒼卒,頗欲招之來川,而苦無資藉,勢又不可家食。平生恥於竿牘,亦不肯教其苟進,以是益難為謀。敬生屢稱左右知人善鑒,樂於汲引後進,無有棄材。儻或可備器使之末,俾得効其尺寸,豈唯舍甥仰荷裁成之德,浮垂暮羈旅,亦可藉慰煢獨之感。準之義理,或不為分外,唯左右察之。舍甥性行,敬生知之頗詳,可詢而得之。儻所言不當,望賜明斥。鄙性坦易,不避疏逖之嫌。臨書屏營,伏候教示。秋涼,唯為國珍衛,不宣。

五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涵廬先生左右:

前者沈敬仲兄來山,臨去時託致文六一書,以敬兄羈旅困頓,欲文六從容一言於公,量為之地。後以文六悤悤行役,此書遂未及交。頃得敬兄來書,囑浮更將前意逕陳左右。浮意公於敬兄不薄,即有所請,可以面述,初無待於鄙言。而敬兄終以自致為嫌,因告敬兄,以浮前所致文六書,逕呈於公,輒附數字明其曲折。此或非浮之所當言。然與敬兄交舊,無以助之,不得而辭也。度公必有以處之,而不以浮之言為瀆,幸甚幸甚。又近得吳敬生書,謂入冬以來,餐衛似小有未適,想攝養唯宜,必已轉和矣。率爾附此,順頌頤福。諸唯亮鑒,不宣。弟浮再拜。

梁漱溟

一 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五日

自避寇來蜀,適公有齊魯之行,亦竟未通一字。頃見與十力郵片,乃知從者方在成都,且喜相距略近,亦憾未能驅車造問也。仁者形勞天下,比於禹墨,頃又身歷兵間,悲智之興,必有更深且大者。惜未得遽聞高議,一起衰頑。書院亦是緣生之法,不得已而後應,事至淺薄,無足比數。十力往在渝中,與聞造始,曾假重碩望,俯同籌備之列。但以道阻,末由諮商。如或不鄙硜硜,儻因行化餘閒,惠然肯顧,出其懸河之辯,驚此在鷇之雛,則說法一會,度人無數。方之今日,猶為陋矣。附呈請疏,幸勿見斥。假舍山寺,僅比茆檐,亦乏求、由可使迎候。至何時乘興,一聽裁量,初不敢期必也。專肅,敬頌道安。臨書不勝翹跂。

二 一九六二年四月三日

漱溟先生侍右:

星賢來,辱手教,見示尊撰《熊著書後》。粗讀一過,深佩抉擇之精。熊著之失正坐二執二取,騖於辯說而忽於躬行,遂致墮增上慢而不自知。迷復已成,虛受無□,但有痛惜。尊論直抉其蔽而不沒所長,使後來讀者可昭然無惑,所以救其失者甚大。雖未可期其晚悟,朋友相愛之道,固捨此末由。亦以見仁者用心之厚,浮贊歎□□。夫何間然。尊稿仍囑星賢奉還。草草附答,敬頌道履貞吉,不宣。浮頓首。四月三日。

三 一九六二年六月六日

漱溟先生道席:

三月間星賢還京,曾託致數行,想蒙鑒及。友人王邈達先生所著《傷寒論講義》,頃已繕寫清本,約十八萬言,由浙江省政協逕寄全國政協,請交醫藥衛生組審閱。去年承面許與岳醫師商略,交衛生部允予出版。王君於醫學研究甚深,浮親見其屬草,力求通俗易喻,凡數易稿而後成,耄年精力悉瘁於此。如認為有裨後學,可否請轉陳衛生部,量予稿費,以示優遇。國家重視舊醫,定不沒其勤,是亦山野之所仰望也。浮患目疾幾鄰於瞽,下筆不復成字,草草附此,順頌道履多豫,不宣。浮頓首。舊曆壬寅端陽。

蒙文通

一 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七日

承與熊子真先生書,並介紹范君午欲來敝院讀書,附來范君所纂《張皋文詞選評注》一冊,既欽仁者愛才之摯,亦嘉范君讀書之勤。惜敝院所講習者,在經術義理,未遑及於詞章。雖詞亦樂府之遺,可附詩教之末;箋注之業,亦須博涉群書,心知其意,方足名家。范君好樂在是,則於敝院所講,必嫌枯淡,恐非其志之所存。且院中蓄書過少,亦不足以資博聞。雖荷下問,實不能有所裨益。是以於范君之書,未敢加以評騭,而於其來學之意,則深有所愧負,不敢勞其虛辱也。范君原著奉還,並希代致歉懷。子真先生因災後時苦警報頻煩,不樂住嘉,現已暫往璧山,並以附聞。三峨在望,異日如巾車枉過,一覽淩雲、烏尤之勝,亦敝院同人所欣佇者也。專復,順頌撰安,不具。

二 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五日

文通先生左右:

前託謝无量先生代借石印《春秋胡氏傳》,謝先生函囑逕自寄還。因郵遞遲滯,直至四月底始到。現已繕寫完畢,謹將原書四冊,商務石印《四部叢刊》續編本。特託張真如先生赴成都之便,代為奉還,並謝雅意,實恐郵局過緩也。又前承貴館見贈《圖書集刊》創刊號一冊,藉得奉讀近著,考據特精,校勘尤審,足祛鄙滯,合併致謝。書到並希示復為幸。率爾,順頌撰安,不盡。馬浮再拜。外石印《胡傳》一部。

艾險舟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六日

險舟先生左右:

惠書過承藻飾,非所敢承。書院經始,至為簡陋,但以先儒雅言,聊與二三學子共相薰習,曷敢侈然以道自居。且假屋山寺,亦苦湫隘,未足以待四方之士。未能廣立多師,不饜來學之望,方深引為愧。承介貴院上舍王生淩雲有志經術,欲相就問。察其文辭修飭,自係美才。唯書院所講習者,一以義理為主,未知王生好樂如何,是否與其才性相適。或恐儒門淡泊,收拾不住,容有非其所能安者。王生果有來學之意,請告以須照章具書自陳志趣,有以覘其所存。果能以究心義理為歸,自當引與共學,期其深造。若據所為文字,斐然可觀,雖可與論文,未敢必其遂可與入理也。美才信不可失,唯其愛之,故欲其慎之於始,不貽坐誤之過。君子愛人以德,想不以斯言為河漢耳。王生文暫留,別奉《書院講錄》數葉請正。方印《學規》,續當寄呈。兼可以示王生,俟其有愜於心,再謀相即,未為晚也。率復,順頌道祉,不具。馬浮頓首。

朱光潛 孟實

一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日

向辱枉駕,久闕答候,想不以疏簡為罪。承示黃君天明著述兩種,知其為新考據家。至謂理學出於李習之,目為陽儒陰釋,是義不然,未免輕下判斷。書院所講習者,實與黃君舛馳,未敢引為同調,不妨各求其志。且院中枯槁,亦非其所能堪。原稿兩冊附還,原信仍夾置冊內。並希代致歉意為感。率此,順頌撰安,不具。

二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奉來教,並承李光炯先生示以方盤君先生詩簡。既悲方先生凋謝之速,益欽李先生風義之厚。請史館立傳一舉,固當由珂鄉耆碩及士林公意出之。李先生欲使賤名附於其列,所不容辭,但首署則萬萬不敢。匪特嫌於僭越,即以私誼言之,與盤君先生雖有一日之雅,謬承愛重,然年輩差後,未及遊從之久,實未敢汰然自附於交末也。此意務懇婉達於李先生。至見示方先生詩簡共八葉,肅容浣誦,佩仰弗諼,謹以附還,並乞代轉、賜復為禱。書院僅出《學規》數條,其平日所講亦未及一一記錄付刊。今奉去二冊,一以就正,一請代致李先生乞教。淺薄之言,聊示初學,實無足觀也。二方索閱,當分別依諭逕寄。率復,敬頌教安,不具。光炯先生處乞代致拳拳,恕不另肅。

三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五日

經月未晤,唯著述日富,動定勝常,不勝懷仰。頃有一事奉瀆,冀垂省覽。昨據寺僧來告,第三十二補訓處軍官,欲向書院借屋辦公,雖尚在擬議之中,並未見諸行事,若俟其來而謝之,恐滋其不悅。院中本借寺屋,粗安弦誦,現雖學人寥落,亦實無閒房可讓。弟足跡罕及城市,與當地軍吏素未謀面,無事亦無通謁之禮。頗聞彼處長韓君,平日與貴校賓接甚洽,欲浼左右商諸撫五先生,可否于談燕之間預為之地,使假屋之議,消於無形。不唯書院獲安,亦成彼軍之美。以仁者夙厚於書院,故冒然言之,幸勿見斥,必不吝善為說辭也。茲囑王君星賢詣前,輒附數字奉候。敬頌道安,不宣。撫五先生處祈為道意,恕不另肅。

陶冶公

一九四〇年一月三十日

春初快晤,轉瞬冬殘。頃荷惠書,深慰懷仰。唯稱譽過情,實非衰陋所及,聞之增悚。蕃叔久不得其音訊,承附書至,亦以增懷。答書一通,因未詳其居址,仍以附奉,乞為轉致。書院講錄僅印成一冊,乃示初機,使知所嚮,非能宣揚勝義,何敢妄擬先哲?別寄二本,一以奉正,一煩代致蕃叔。

仁者般若緣深,淨行彌篤,世諦語言,寧足措意?知一切法即心自性,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如謂有法與人,豈非重增繫縛?今此所言,亦是為實施權,隨分而說,非敢以弘道自任也。懺華移居,想時過從。歐陽德三先生晤時並希道意。率復,敬頌法樂。因暇賜教,不宣。己卯年十二月廿二日。

邵潭秋

一 一九四〇年一月四日

踰年隔闊,各在流離。忽被惠書,欣若蹔對。且喜居近草堂,想益富篇什。尊集付梨,先睹為快。承以寫樣見示,寫手楊子霖的是上選。書院蓄書甚少,暫不需寫書根,唯頗擬量力稍事刻書,每恨此間無良工可覓。聞成都刻工以字計值,寫、刻、板片並計,每萬字若干圓。印刷在外。未知尊集是否如此辦法?抑係另計寫工?假如有書囑楊君寫刻,須其隨帶刻工來嘉,每月約刻兩萬字,需價幾何?煩便為一詢。以書院刻書,必須寫工、刻工俱住附近,始便校讐。但祇能計字予值,膳宿均需工人自理,在彼或以字數無多,所得有限,不易維持。若其樂於承辦,將來字數或可增加。在訂約期間,亦決不使中輟。因左右稱道楊君為良工,亦欲善用其所長,故不避瑣瀆,聊以奉告,託為代詢示復。儻楊君但能任寫而不任刻,則但計寫工,亦可。每萬字需值若干,每月可寫若干字?能否來嘉?或長期,或短期,須由彼自願。詢知其意之後,俾可量宜招致。寫樣即暫留,恕不附還。尊意如何?想不以鄙言為謬也。書院事至寒薄,無足比數。且古調獨彈,不入俗耳。方行患難,隨分為之,初無所容心也。《講錄》一冊,藉以奉正,殊淺陋,無足觀耳。霜寒,唯善時珍衛,不悉。

二 一九四〇年一月十三日

八日教至。承詢楊君寫書事,極勞神慮。楊君自非俗工,亦非有好刻手不辦。岳池刻工,書院本有之,恨其寫刻俱差。然板片、寫刻、印刷均一人承辦,於事良便,價亦尚廉。今楊君字雖工,此間刻手不能刻,倩彼另招,價須增上,原有工人勢須遣散。而楊君祇能任寫,僅留三四月,為之亦不能專且久。在彼往返羈旅,所得甚微。而書院於刻書一事,須另起鑪竈。彼去後,寫手又須易人。此於兩方俱非善法,故不如其已。以楊君之藝,在私家刻書力求精善,不計時日、不計工價者,則為相宜。今書院未足以語於此,暫不擬招致。輒以實情奉告,請為婉謝之。急景凋年,風物蕭索。想吟詠益新且富,甚望尊集早日刻成也。順頌撰祉,不悉。

龍松生

一 一九四〇年三月七日

衰病日深,百事俱廢,士友之以書見及者,往往累月經時,不能置答,不唯世情所不可,亦義理所不安。然精力有限,無可如何,無所逃責也。向承見示與友人論學書,答印光法師書,皆足為儒者張目。然此學在今日亦已成為方外。吾曹在人間,人亦以黃冠緇衣目之,以為與世事初無所與。而長生久視、莊嚴福根之說,儒者所不道,故與俗情所求大相逕庭,望望然去之,無足異也。羈旅既久,默觀眾機,直一事不可為。洞山家每好舉「楖櫪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峯萬峯去」之句,今乃知其信然耳。入泥入草,徒增忉怛,有何饒益?祇有荆棘,而無龍天,如來出世,亦唯面壁杜口而已。書院本不得已而後應,念法從緣起,亦冀勉為後生作緣,使不斷絕。今乃知時命所不許,近於無繩自縛,炳燭餘光,蹄涔微沫,決難為繼。頃方力求解免,在不久間或可脫然。仁者相去遠,容有未悉,每以古德相期,不知今非其時,亦非其人,當使掃蹤滅跡,更不留一元字腳。若慈悲忒煞,不免曳尾塗中,轉增礙塞也。竿木隨身,逢場作戲,此自過量人神通自在者之事,拙劣不具福智二嚴,唯有息機歸寂耳。知勞仁者遠念,不容不告。尊著《循吏傳論》,郵寄輾轉,踰年始得入手。今恐遺失,未敢輒交郵局寄還,容謀之毅成,當俟茶葉公司有妥便赴滬時,託其携致,想不責其緩也。心湛屬題陽明學,昨往一詩,亦不言之言。處亂久,日覩波旬業力增上,凡屬有心,能無悲咤?山中景物蕭索,病榻草草,不盡欲言。敬祝仰事禔福,順時珍重。

二 一九四〇年四月十三日

累書不報,宜仁者見恨。然公不知地獄變相,猶謂佛土現前,今知世間實無此事。謂過得荆棘林是好手者,乃正墮在荆棘林中。初不欲相殃及,所歉然者太不世情耳。屬毅成裹飯乃竟未至,今以來書示之。凡巴人解歌者皆冥行不知休,毅成亦視天夢夢,不解作活計,公似望之太厚耳。寒暑到來,無處迴避,寒時儘地寒,熱時儘地熱,切莫道喚甚麽作寒暑好。某被業風所吹,到此痿痿羸羸,祇恁麽過,實無可言者。見索寱語已別奉,土梗豈足一視。若心湛欲之,亦請分與,然實是慙惶,祇道得老僧罪過而已。窮諸玄辯,若置一毫於太虛,將得禪板來唯用從大,何暇更計滔滔之議哉。聊為相詢,話墮一上。伏惟珍重,不宣。庚辰三月六日。

三 一九四一年五月六日

松生道兄足下:

兩辱書,俱未奉答。不言之言,似較勝於言耳。諸緣奇劣,不復可為,今擬謝遣學人,從此杜口,不欲更作非時語矣。弟無福德,此宗直是扶不起,當以俟諸後人。語默元無二致也。下月即罷講,尚須料理結束。豺虎盈路,難為歸計,或一時未能逕去。過此當向沒蹤跡處藏身,準備遭大德毒罵。書至此不覺大笑,世俗良不知此是何等語也。書院講友修敬,戔戔者本無濟於事,末後一期,已託人匯奉。請自此為止,恕不更續,此亦不可不告。時危,唯樂道不改,珍重珍重。弟浮再拜。

四 一九四二年八月九日

松生尊兄禮次:

聞有太夫人之憂,何以堪任。來書踰兩月始至,道阻可知。慰唁禮闕,朋友之誼亦廢矣。伏唯孝思不匱,無間幽明。仁人之所以事其親,固有非養生送死所能盡者。俯順中制,無致過毀。志傳之文,世俗使他人為之,實不足取信。仁者紀述先德,既已詳慎,更無待於他人之增飾也。敬為題霜寒補衣圖二絕,別紙寫去,聊示歎仰。不宣。弟浮頓首。壬午立秋後一日。

累書未報,懶性使然,幸未怪責。知皖遊未果,客居不易。生逢亂世,但祈免死。吹簫賣餅,賃舂牧豕,猶可為之。必欲席上之珍以待聘,皋比之尊以為望,是自趨於枯魚之肆也,甚為賢者惜之。雖曰翔而後集,然滿目榛莽,將安適歸。若夫采薇蕨、拾橡栗,豈必遂無術哉。仲尼素王,自名執御;大鑑玄悟,乃甘守網。今來書猶不屑為講師,而必居教授,何其滯於名相也?名之貴賤,俗妄所成。呼牛任牛,呼馬任馬,於己何加損邪?曩嘗告賢以今日謀生,事同力作,居卑苟活,不可以為名高。養賢貴士,豈能期之今人?況我之果賢,亦豈待人之賢我?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此關若不透過,終無灑落自在分也。吾力不足以濟子之阨,使其言尚可納,或猶足以釋子之憂耳。人皆岌岌不自保,孰有閑情,更蓄名畫?此事實不能為謀。毅成喪子,不免過戚。然漚生漚滅,二法本齊,惜毅成未明此義。聞其日內復將返杭,賢事當更與商搉,恐不得當耳。某拜啟。松生仁兄足下。十一月十五日。

鍾泰鍾山

一 一九四〇年四月二日

前月得復電,同時並得廖君來電,具道師院倚重,囑勿敦促。知兄一時未能俯如所請,未敢再以為言。頃奉一月廿六日惠書,快郵直至經月始至。具詳曲折。設身處地,固不能強兄拂廖君之意而徇弟之請。時節因緣,尚猶有待,然不能無失望也。

書院之設,亦非弟始意所及。明知時人未喻,難與為緣,既不得已而後應,祇能隨分為之,盡其在已之誠,不遷就,不夾雜,做得一分是一分,庶幾血脈不斷。但求契理,不求契機,任人貶駁無恤也。初時所以未敢遂以為請者,方披榛斬棘,拮据未就,又異論噂沓,慮不為世俗所容。弟意但欲得一二真正學子,伏處山谷,闇然自修,無聲無臭,不涉纖毫功利之習,庶不失古人之用心。而友朋間持論往往不能盡同,獨謠寡和,深有寂寥之感。乃知誠不能動物,學不能及人,過不自量,徒然犯手。將求閉門杜口,勢又未容遽輟。風雨漂搖中,不敢妄期久遠。然一日存在,弟不能不竭一日之誠。

現來學之士,僅二十人,氣質雖有不齊,其間不乏有志而可造者。續有來者,亦當容接。雖不惜入泥入草,而孤掌難鳴,宜廣求諮益,庶可興起。平日承兄見知之厚,有以察其用心,足補弟之闕失,亦使學子有所矜式,此其所以不敢有隱。其求助之切,不因兄之未能遽許而遂改,故終望廖君之能見諒。此及暑假,俟兄《孟子》講畢,如時局不變,可否預為之地,從容更與廖君商之。前廖君電示,恕不另復,乞為道意。此弟區區之望,幸兄之不我棄也。《會語》及續刻《講錄》,當別寄請正。敬頌道履千吉,仍候賜復,不具。庚辰二月廿五日。

二 一九四〇年六月八日

二月廿五日曾航寄一書,經時未蒙垂答。誠知講論尟暇,廖君倚重至深,區區求助之情,未容更瀆。積思既久,仍有不能已於中者。輒復申其鄙懷,唯兄熟慮,可否更與廖君商之?

書院所以異於學校者,學校造士,唯求適於時用之才;書院求師,乃在繼此絕學之緒。在今日雖學校為重,書院為輕,然可以任學校之師者,尚不乏人,可以為書院之師者,實難其選,故虛席以待兄者為日久矣。前書未敢敦促,竊望於暑假前從容畢講,不我遐棄,惠然肯來。而嗣音寂然,我勞曷極?書院雖百無足道,一年以來,僅講得《論語》、《孝經》大義,已別寄請正,未知達否?近方擇講《戴記》,粗示治經塗徑。學子頗增於前,苟得兄來,施以法雨,茂厥靈根,未始不堪琱琢。其中來自學校者,誦數所記,未能盡畢五經。是以於章句訓詁,猶多疏略,驟語之以義理,不免隔閡者有之。欲得兄來共相商略,謀所以誘掖之道。浮精力既衰,深懼多所闕失,尤賴兄輔益,庶免貽誤後進。此其所以日夕仰望。幸兄一鑒其誠,尚或許之。至講說之多寡,一唯兄之所命。但使諸生得就爐錘,固不必如學校佔畢之煩也。

山寺雖臨江,林木蓊翳,且多巖穴,可避飛鳶。院中更別賃村舍,雖陋,亦粗可棲止。儻危局尚可支持,即今道路猶未梗塞,夏月江水方漲,輪舶可通。舊曆八月則水退不通輪。自渝達此,不過二日。若得廖君見諒,兄當不厭津梁,萬一不可舍旃,亦望蹔屈朞月,或於人情未至過拂。其有曲折應商之處,並希見諭罄言之。恃相愛厚,不覺其言之直遂如此。書至佇盼繼教。漸燠,唯道履安和。臨穎神馳,不具。

再有白者,書院徵選肄業生辦法,去年開始試行。以文字來求甄別者八百餘人,可錄者不及百分之三。現有學生二十餘人,參學在外。仍苦程度不齊,根柢欠闕。其中質美而肯用功者,雖亦有之,終患讀書太少,領解力不深。今欲就現有學生略予沙汰,更徵一次,一律為預備生,教以應讀基本書籍,不拘時限,以課試法就中選拔。如此,或可得少數真正學人,易於成就。弟精力有限,不能不求助於友朋。然實苦相知者少,或鄙其固陋,或嗤其迂闊,或別作主張,欲根本不談經術,以為不合時代,實有道孤之歎。此其所以仰望於兄者獨至也。時人不諒,吾無所憾。念此事闃絕,欲使血脈不斷,亦今日所不容已。以兄之知我,乃因緣阻,不見匡益,能無惘然興喟乎?所欲就諮百端,非筆札可罄。冀廖君能圓融無礙,旦暮期兄夙駕。幸深察此情,無金玉爾音也。書不盡意,復贅數言,勿以絮聒為罪。

三 一九四〇年七月六日

鍾山尊兄先生左右:

得前月廿三日教,允於今月內命駕。為斯道幸,為學子幸,不獨朋友之私也。聞湘西通貴陽汽車無阻,令姪在晃縣,正湘黔之交,當益知其詳。弟有及門王星賢,名培德。在浙大任一年級英文講師,分住青巖。距貴陽甚近。今亦約其來嘉,本擬八月初由貴陽起程。頃已往書告之,囑逕函左右詢行日。如時日相當,彼可相候,俟從者至貴陽同行,途中稍可照料。未知兄是否挈眷同來?世兄方任講席,想仍留藍田也。渝中雖空襲頻仍,聞行旅照常無礙。但恐相識諸友,多散居郊外,訪人不易,似未宜多留耳。荆襄失利,寇焰未衰,封鎖益亟,後此正未知所屆。然盡大地皆如此,更復何擇?書院萌芽儻未致摧折,吾曹亦盡其一日之責,或不唐捐。一切非面究莫悉,故日夕望兄之至彌切也。茲匯奉法幣三百,區區聊佐脂車。明知長途,未足以資徒御,亦不可以薄少而徑廢之。何日言發,幸飛書先以見告。臨書不勝神馳,不宣。弟浮再拜。

四 一九四〇年八月二十四日

鍾山尊兄左右:

十三日奉電示,踰旬始得。初十日飛函,知因患下利,未能成行。悵惘之餘,彌深馳係。新愈猶須攝養,固未敢敦促。然願尊兄徐俟康復,早踐諾言,不我遐棄,非徒此間學子之幸而已也。書院方始萌芽,未有遠大之計,頗為時人所嗤,初未敢輕於求助。友朋間如十力者,猶不能相諒,必欲使近於現代學校化,遂致相怫,實乖弟之夙心。往者亦嘗為兄略言之。弟之固陋,良未足以繼先儒素業。然綿此一脈,乃今日所不容已。兄久承海陵黃先生之風規,能不嘅然有念於氣類之孤,而思有以振起之乎?世方阽危,吾儕又已衰老,後生可念,苟尚有巖穴可棲,能容其盡一日之誠者,吾儕固不可自安於玄默也。兄雖積年示教於學校,未嘗輟講,然書院事義,似未可同日而語,故所望於兄之扶翼者,實深且鉅,此容非俗情所憭。微兄見信之厚,任道之真,亦不敢言之直遂如此,冀兄之能察之也。現前學子雖根柢不齊,亦非不可琱琢。但弟一人氣力有限,若得兄至,當精采迥殊。就目下資糧,苟不至中斷,一時亦未虞匱絕,此亦所當告者。昔年兄避地嚴州,曾有結鄰之約。當時恨未能相從,然至今未嘗忘之。拾橡空山,患難可共,無負夙期,亦猶往日之志。長君既任教藍田,少者亦方就學。來教欲俟秋深取道桂林飛渝,自非盡室偕行。然兄病後餐衛須調,嫂夫人似以同來為便。書院賃有村舍,雖陋,尚可容膝也。

曩時所寄講錄,未知得蒙賜覽否?頗望得兄正其違失。每攬來書,未置一辭。誠恐胸肊之言,或於義理未合。固當俟之奉手,從容請益。今晤對猶需,亦願因而教之。春間講得《孝經大義》,雖草草寫出,頗申先儒未發之旨。月內或可刻成,當先以奉正。近刻《避寇集》一小冊,草間呻吟,聊寄一時流離之感,今並寄呈一粲。別有小詩奉懷,寫在別紙乞正。相望之勞,情見乎辭,亦不以聲律為病也。世俗例有關聘,雖非所以為敬,亦似未甚違禮。既命駕猶待,宜先致之左右。今遂附去,幸勿見斥。其道太觳,則限於時。至講論之事,唯兄所好,初不如學校之有定程也。前奉微秣,乃勞卻還。此間僅有中央銀行。據云,藍田乃未通匯,未知由長沙或他處可轉否?並希示其確處,以便補奉。未晤間千萬珍衛。仍盼貺答,不宣。弟浮再拜。

五 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七日

鍾山尊兄左右:

去冬奉書悵惘,累日不知所以為慰。子敬人琴之感,平世猶然,況在流離?然失眠舊患可念,宜親藥餌,節憂樂,無過悒悒也。道路難行,寇勢未戢,兵革之禍,徧於四海,曠古所無。蜀地苦饑,憂危益甚,區區之願,今亦不敢更以為言。儒術久絀,猶不得比方外。道方否塞,不可強為。弟與俗多迕,深違括囊之訓,不久亦將杜口。此事本非語默所能增損耳。別附小詩申意。敬問餐衛,千萬珍攝,不宣。弟浮再拜。

六 一九四四年暮春

鍾山道兄:

辱和鄙作,更以絕句見貽,亦綴二首敬答來恉。

觸背雙臨喚竹篦,捕風上壁事難齊。空山深草藏身地,丹鳳從來避楚雞。

峨眉西去更多山,行盡青溪見百蠻;雪嶺不教飛鳥度,下方雲氣至今閑。

別有二律屬希之轉奉,恕不更寫。甲申暮春。浮拜呈。

鍾山先生道席:

前復數行,想已達覽。頃得葉左文先生答書,知關勤注,謹以附上。左文衰老,不勝講論,乃係實情。此緣未就,無以慰諸生來學之望,深可惜也。比日涼燠不時,弟幻軀益憊,未知命駕何時。雖途路非遠,往返跋涉亦甚勞頓。若北行在即,似宜多留筋力,勿過勞也。臨書神馳,仍候賜復。不宣。浮頓首六月廿七日。

附葉書。此書恐須示佟所長,即請留之,勿見還。

八 一九四五年七月二日

連日酷熱,眠食如何?滇行是否可已?殊深懸念。頃得沈敬仲艷日重慶來電,謹以送閱。閱後仍請擲還。不日董會當有專電奉浼,甚望能早移山中也。胡覺生送《楊愧庵集》五冊至,茲並以送呈。此君好言神化,語淺而切,使人易喻,其書似可節取,兄謂如何?前游牛華溪得二絕,並錄奉一笑。浮頓首。鍾山道兄左右。令姪均候。七月二日。

九 一九四五年七月十七日

鍾山道兄左右:

蒙示決罷滇行,即可相聚山中。開函喜躍,不獨弟引為深幸,亦現在將來諸友同所仰望者也。董會遇事濡遲,向來如是。值潦後信阻,益無足異。然敬仲前書云,當於初旬開會。計已畢事,必有電信在途,旦暮可至。

兄能不責以恒情,略此形跡,似可早移山中。如以為可,請示期,當使星賢奉迓。若欲稍待,想電至亦不出數日。一切依兄意行之。手此代面,仍候賜答。臨書神馳,不宣,弟浮頓首。卅四年七月十七日。

一〇 一九四五年八月八日

見示新撰《愧庵粹言》序,簡當之至。此書選成,似可早付剞劂。以其善導初機,兼為蜀人,宜為屬士所樂讀也。尊稿仍交星賢奉納。杜伯楷法尚端謹,再求熟練可矣。率答,不宣。弟浮頓首。鍾山道兄先生左右。八月八日。

一一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

辱示感事二絕,所憂者遠。惻怛之懷古今不異,所殊者事相耳。今人視萬物皆與己無干,此詩教之所以不行也。昨日又苦於發藥,雨中益悶。率謝,不宣。鍾山道兄左右。弟浮頓首。八月十六日巳。

一二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日

罷戰

罷戰疑婚媾,陳師尚曲防。因人真碌碌,開國已皇皇。上客焦頭在,餘黎問訊忙。相逢俱夢裏,有口說還鄉。

連日多雨,殊悶損。偶得小詩,寫奉一咲。戰後心情,宜人所同。然恨語少含蓄耳。乙酉七月十三日。浮頓首。鍾山道兄坐右。

一三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一昨呈小詩,未荷示答,殆無足觀。偶為人作書,寫少陵《喜聞賊盜蕃寇總退口號》絕句,病其於今事不切,亦謬成六首以寓所感。聊復寫上,或可以示諸子,稍悟變風之遺意。未知亦有當否。雨不止,曠教多日,良念。弟浮頓首。鍾山道兄左右。乙酉七月十五日晨。

一四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鍾山道兄左右:

惠示十四絕,乃詠史之傑。《詩譜序》所謂「吉凶之所由,憂娛之萌漸,昭昭在斯,足作後來之鑒」者,真詩人之志也。使彼邦有賢,正可以作朦誦之誡。鄙作但寫山澤之感,於義為小矣。

一夏以來,久為醫藥所苦,涉筆殊少新意。觀近日報端消息,事勢猶未大定,內爭尤為可憂。歸心雖切,歸計實難。私人且置,念及書院,若謀東遷,似都無從措手。敬仲與星賢書雖注意此事,言之甚略,且尚未到渝,未知董會如何作計。此時雖似尚早,恐謀之不可不預也。因晤,當更傾談,希面領教益。不悉。弟浮頓首。乙酉七月既望。

一五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五日

昨日秋陽頗烈,入城往返,不過勞否?星賢見告云,途遇令姪,知內戰已發,聞之浩歎。晚來復得一詩,雖非無病之呻,亦背括囊之誡,一時感發,不能自已,今遂別紙寫呈。夸者死權,比之鴟鴞嗜鼠,良不為過。然言之者有罪,聞之者不戒。詩之為用,乃無足言,未可以示時人,亦不敢求屬和也。猶熱,唯順時慎衛,不宣。弟浮頓首。鍾山道兄左右。乙酉七月十八日。

一六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八日

次韻奉和受降成

土伯人為食,螳螂鵲易欺。幾曾誇勝筭,終見豎降旗。海上神風改,城中劍氣奇。推移憑世運,尊酒且重持。

見示新作,率和就正。尊作典重近雅,鄙擬輕脫,乃壁上觀語,以此寓諷,或近於風。兄謂何如?月底當遣知白、林伯同往安谷,續擬提出書目,即請兄主稿。因便見示棻之疾稍解,承問良荷。鍾山尊兄道右。弟浮頓首。八月廿八日申。

一七 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一日

昨日傾談,數年來所未有。兄不覺疲否?夜來得一律,今寫以奉正。如承屬和,請勿限韻。末句指無功用道言。月無心於照物,物之生成亦不自知。此義稍玄,恐諸子未喻。如有問者,願兄告之。弟浮頓首。既望早。

一八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九日

演生窮愁可念,似宜有以慰之。頃答以一詩,並附小簡,輒奉一覽。並可示星賢輩,使知故舊之情耳。浮白。鍾山道兄左右。

一九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日

今晨得五言一首,頗有理境,聊復奉正,未必遂合古轍,然非好事之言也。弟生平於《論語》「興於詩」一句尚未做到,但以自抒其感而已。閱後亦可一示星賢、羽翔諸子,恐無薰習之益耳。浮頓首。鍾山道兄左右。十月二十日。

在此山見雲海,今日乃第一次。惜為時甚蹔,剎那變滅,未及共賞也。

二〇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日

鍾山先生左右:

山中相聚數月,晨夕聞教,乃知從前管窺蠡測,其識公者猶淺也。得十二月廿三日教,知飛航不遠,為慰。開會以後,壁壘一新,從此書院當有生氣,但尚未得敬兄詳示耳。院舍想與諸公商略益審,公自能擇之盡其宜。弟無所容心。已有書告袁心粲,若有需彼時可隨時招之。行旅所屆,仍盼因暇示慰。順頌元吉,不宣。弟馬浮頓首。卅五年一月二日。

二一 一九四六年二月十三日

鍾山先生左右:

迭奉三書,知行旅甚勞,且喜已到杭州。雖殘破之後舉目荒蕪,幸得省府指撥蔣莊暫用,又可希望撥予藩署舊址。此皆兄與李秘書長之力,聞之至為欣慰。浙捐款既未付,惠清借墊有限,承示已電敬仲,當可匯寄。弟今日亦發一電促之。市政府秘書長羅少秋,與弟素識,關於接收房屋及劃地事,如有需其相助之處,兄亦可訪之。弟亦當與書關照。與羅書今以附呈,是否需此,請酌行。羅本杭人,向在工程、土地諸局任事,於就地情形較熟。若省府能允撥藩署舊址,弟意測地定界諸事,羅君或可幫忙也。敬仲來書云,遷費已經核定,但尚未發。儻三月內能照發,則四月舊曆三月當可成行。山中正準備裝箱,但運輸工具尚感困難。然無論如何,省府指撥房屋基地,必須早日接收。蔣蘇盦雅士,想必不致見距,書院借其別業,或勝其他機關。兄日與各方周旋,能為書院奠定基礎,其功德亦不細也。承示拙存近狀,良慰。弟私人寓宅,馬所巷屋主能允續租,甚善。當再函姜心白,早與定議。越園、文叔晤時均為道念。仍候繼教,不宣。弟浮頓首。

二二 一九四六年二月二十四日

鍾山先生左右:

昨寄一書,諒得邀覽。日盼來教未至,殊為懸懸。頃見逸夫來書云:蔣莊已成畫餅,葛蔭山莊須挖費甚苛,尊意擬借朱文公祠,又須加以修理,現尚未能決定,云云。逸夫當係據來示所言如此。兄受董會委託,於選擇院舍、院址,自必斟酌至當。弟本不應妄作主張,多所儳越,徒亂人意。但芻蕘之見,似亦不當有所隱,故姑且妄言之。

竊意省府若允指撥,自當以公產為範圍,不能任意指借私人產業。葛蔭山莊與蔣莊一例非屬公產,況須自出挖費,何必借重官中?此可存而不論。若如逸夫言,尊意所屬乃在朱文公祠。據弟所知,此祠亦非公產,乃係朱子裔孫朱養心堂藥肆主人所建。往時春秋二祭,皆朱氏子孫主之,似本屬家祠,與官中無涉。若書院借用,亦須與朱氏合族交涉,得其同意方可。此屋祇有三徑,前徑湖樓;中為正寢,祀朱子;後為啟賢祠,祀韋齋先生,似並無餘屋。若弟記憶不謬,借作書院,其屋似嫌不彀。後兩徑中供栗主,皆不便隔作三間。無論朱氏族人是否同意,即使可以改作,亦似不盡適用。如兄意以省吏不足與謀,決擬改賃私家宅舍者,則昨日弟據湯拙存來書所舉,孩兒巷夏氏之屋似尚在可取之列。交通較湖上為便,房屋較朱祠為多,似可一往相視。若認為暫時彀用,不妨早與議租,但租價是否相宜,弟尚未悉。

又弟擬請劃出一部分,為弟住宅,是否可行,弟亦不便逕自主張,須得董會同意。若董會不見外者,暫住一起,或無妨礙。但弟必按照屋之多少,自聽租費。唯用弟名義承租,嫌於使書院附於弟,似屬非體,故必讓書院承租耳。然此屋究竟適用與否,弟亦不能懸揣,須俟兄相視後,方可決定。或作為暫時安頓之所,從容另覓他屋,亦無不可。

目前即開手招刻工、收學生兩事,恐皆談不到。若兩者先取其一,此屋亦似不適用。唯鑒於覓屋之難,欲求一勞永逸,既不可能,姑作暫時權宜之計,亦聊勝於無,未知兄意以為如何。又弟前賃馬所巷李氏屋,其正屋在弟所居右手,若能全部租下,或亦彀用。兄在山中時曾言及之,今未知其住戶為誰,屋主亦可與商否?若姜心白在杭,似可託其一詢,此亦可作備卷。至省吏態度如何,弟所未知。兄前書言可望撥與舊藩署空地,究竟有無成議?屋既不可得,則舍屋而求地,亦是一法。望兄鍥而不捨,似不可輕易放過也。

敬仲十五日由渝還江津,輪船在小南海失事,幾遭滅頂,幸遇救得全,現尚在津將養,險哉!弟在山中一事不能為力,空言饒舌,自亦覺其可厭。每作書不覺剌剌累牘,未免瀆聽。請止於此,仍候賜教,不宣。弟浮頓首。

二三 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二日

鍾山先生左右:

前月辱書存問,并勞致饋。適移榻蘇堤,旋患下利,幾至委蒿,遂稽答謝。心湛順化,失一良友,為之嘅嘆。即移見惠之資,致唁其家,亟於病枕草挽詩一章寄之,以志腹痛。世相無常,友朋難得。攬來書睠睠,於彼生前似可無憾也。書院有未了公案。舊時諸友多主張捨弃包袱,委之路人,猶患其唾而不顧。今遂就蔣蘇厂假屋數椽,庋置高閣,雖乏精本,然不可無目。及門俱已星散,編目之事,乃不得不以一手一足之力為之。而朝夕之供亦正不易。鬻書既不可以給,亦不欲求助於人。附鬻書小引及編纂處啟事各數通,亦欲大德委悉其志之苦。處困行權,吾行吾素而已。病後目力昏耗,不能多作字,并希諒之。梅雨沈陰,諸唯善自葆衛。不宣。浮頓首。

附錄 哀王心湛詩并正

駿豹全生孰多鞭?恬愉交養義堪傳。一期觀化從吾好,百歲褰裳獨子先。叩寂求音如在定,(君示疾失音幾踰年)歸根得旨在忘筌。遙知易簀無餘憾,不見螡蝱日過前?

庚寅夏至日自湖上定香橋蔣氏別業寄

二四 一九六二年三月四日

鍾山先生左右:

前得惠復即轉寄長春,旋佟君自滬來,面謂先生已允其請,良為彼方學子慶幸。昨蒙繼示,行前將蒞湖上,語以善誘之道。得奉餘談,豈非甚願?但愧學殖荒落,無以仰贊高深。然足慰契闊,亦是殘年之幸。比日春寒未已,仍留客舍取暖,俟春分方還蔣莊。衰病不堪行旅,已決罷北行矣。引領良覿,率爾奉答。即頌道履多豫,不宣。浮頓首。三月四日。

二五 一九六四年六月二十三日

鍾山先生侍右:

得書欣若暫對,深慰闊懷。聞比年講論甚勤,彼中學子頗能受教,此實可喜。承謂佟君欲遣生徒就學於葉左文先生,即日將尊書寄衢,希望左文或不深距。俟其見復,即以奉覽。浮衰病日增,殆無久理。暑中仍將就近往莫干山小住,頃尚未□,大約小暑前當仍留湖上。若從者能在半月內見枉,尚可快作數日談,遲則須在山中相俟矣。瞽人作書,不自辨識,幸恕其□率。順問道履多豫,不宣。浮頓首。六四年六月廿三日。

于 斌

一九四〇年三月三日

久欽今望,未遂瞻風;頃枉德音,有慚藻飾。承介韋君偉志願來學,並由左右資以贏糧,具仰仁者愛人以德之意。敝院雖已停徵選,果有篤行好學之士,亦當量予容接。但義理之學,味淡聲希,自非壹志窮經,鮮能安於儒素。雖有名德介紹,照章須具書自陳志趣,詳敘涉學經過,並附平日所作文字及照片,以憑審查。事同一例,未便獨異。希轉達韋君,依照上述事項,逕函書院候復,以符定章。如其可與共學,定不有拂尊恉。專此奉復,敬頌鐸安,不具。馬浮拜啟。

張晴麓

一九四〇年三月七日

曩者辱書,遠荷敦勉。其時書院猶在擬議,無可告者。卒於蹇難之中,棲息草間,自比方外,未敢高言講學也。緣起流布之語,徒為虛願。以是闕然,久而未答。今奉繼教,彌疚於懷。仁者見地,迥異時賢。何圖晦塞之辰,乃有千里之應?但恨衰陋不進,未能以弘道自期。今但稍接初機,其言直同土梗,非曰足以及人。過勞撝謙,益滋慚德矣。見示大文,得窺君子之志。以是告學者正其趨嚮,定知為益無方,佩悅之至。近刻兩種,皆一時酬問之言,陋不自匿,聊以奉質。亦希有以教之,並謝稽答之過。敬頌道安,不具。

何奎垣

一九四〇年五月二十四日

損書並見示大著兩篇,詮析玄名,獨標勝解,蓋由自得之深,非常塗所能幾也。幸睹高文,彌欽雅量。浮遭亂覊旅,屏跡巖阿,百無足稱。乃荷先施,益慚荒陋。尊論即已傳示學人,共霑饒益矣。手此肅謝,順頌道祉,不宣。

李星槎

一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六日

去臘惠書,過執撝謙,欲伸北面之禮,此非愚陋所敢承,愧悚未有以答。嗣聞已自麻栗坡還省垣,鞅掌差減,賓暇有讀書味道之娛,深慰懷想。疎簡多失,汔未修候,託在忘言之契,或不咎其嫚也。平生所見治軍從政多年而猶能降心抑志欿然若不足如公者,實難其人。浮晚歲羈棲,初無聚徒講學之意。業風所感,遂來巴蜀,謬設書院,無益於時。古調獨彈,尤乖俗好,值此艱危之會,徒膺迂闊之譏。越在流離,未容輟罷,誠未知何以維此墜緒於垂絕之餘。夙夜憂歎,其誰可語?

邇者荆、宜寇迫,後此蜀中是否尚可苟安,實難逆料。歐戰方烈,滇邊亦未知能否不受影響。茫茫大地,將安適歸?必不得已時,當如古德住山,把茅蓋頂,采薇拾橡,與麋鹿為緣。但學者相從,亦當為謀依止,安所得此一片閒田地邪?滇中除大理外,山水佳處不乏,有無故剎名藍,或舊家園苑,適於避地,可容假以棲息者?設一旦播徙,公能為之地否?此事不期其實現,然不能不為萬一之慮,非相知如公,亦不敢冒然縱語及此。聞見所及,如有可以見告之處,似亦不妨擬議。姑作此想,儻無可為謀,亦盼徑答,然不足為外人道也。《講錄》已別寄請正。欲稍刻先儒書,亦苦費絀,刻工既劣而又緩,並此區區者亦未易舉,遑論其他。率爾奉瀆,兼謝稽答之過。敬候潭祉,仰佇繼教,不宣。庚辰六月廿二日。

二 一九四一年十月

星槎先生左右:

經年未致箋候,良以衰年羈旅,百無好懷,遂至懶過叔夜,遠於人情,想不責其慢也。息園物故,承致書舍甥,慰問甚至。追念昔遊,愴然興感,遂成小詩,聊以寫奉。仁者篤於故舊,誠薄俗之所難能也。弟性不諧俗,與物多迕,講習之事,徒為虛語,無益於人,近已力辭。唯寇患未遏,欲歸無計。殘年假息,委之時命,亦無容心。以素荷關懷,聊復及之耳。手此,敬頌道祉,不悉。弟浮頓首。

柯定楚

一九四〇年七月十六日

定楚先生左右:

聞高誼之日久矣,惠書又荷先施之雅,經時未報,其能無疚?先生弘道甚力,所及必遠。聖賢之道,自在人心,默不能藏,語不能顯。乾坤一日不息,生理一日不亡。令雖值晦塞之餘,亦必有昌明之會也。浮在流離中,謬為初機敷陳六藝,誠不敢自附於有聞。淺陋之言,何期遽蒙齒及?此時人所斥為空疎者,實媿未能固守括囊之訓。且臨機施設,語焉不詳,擇焉不精,猶未足以資憤悱,何堪流布當世?承欲加以采摭,載之學誌,或將議其不類,反為大雅之玷。壇坫之下,必多鴻學,固無取於斯也。比聞行都空襲甚烈,想宴居山林,定不為撓。近刻《避寇集》,不足言詩,聊寄一時之思,輒以奉正。順頌道履貞吉,不宣。

關天培

一九四〇年七月十六日

天培先生左右:

去冬奉惠書,半年未答,歉疚之至。曩歲湖上之晤,思之如隔世矣。流離中遑言講學,但棲止山寺,藉全麋鹿之性。後生多不喜儒術,六經久成束閣。今古調獨彈,每為俗耳所詫,不圖賢者猶見齒及。然黃河之濁,豈寸膠所能止?實愧不守括囊之訓,徒見其拙而已。比聞行都空襲甚烈,想僕御無驚,曾否徙宅郊外?姑先馳問,兼謝稽答之諐。如勿見罪,亦願繼此往復。即頌動定勝常,不宣。馬浮頓首。

俶仁久無消息,不知仍在滬否?如知其寓地,即望見告。

梁寒操

一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日

寒操先生左右:

前荷惠教,並見示近著《三民探討》,涉月經時,闕然未報,負歉實深。四方士友以書見及者,積累盈篋,皆須手自作答,頗苦日不暇給,此情或荷曲諒,不責其慢也。

大著極有精采,中山先生建國之道,如此闡發,益能深入於人心矣。中間以智仁勇配真善美,以心物不二、理想與現實不違為說,尤見卓識。其言駿快,不獨長於辯說,益有以見惻怛之懷。

大凡世界哲人,無論古今,其言足以感人者,必有其獨到之處。但其所用詮表之名言,各因其所習,不能無異,是在有以觀其會通。《易》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此即尊書所謂「力量」也。《孟子》曰:「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由中山先生之言推之,豈非最科學底邪?

時人之淺妄者,往往鄙棄聖賢經籍,以為與時代不合,是坐不讀書,非但不知古義,亦悖於中山先生之訓。甚盼尊論多所牖啟,力捄此失,必能發揚民志,增進民德也。

志士仁人之毅力,與元惡大憝之暴力,二者恒互為消長。毅力出於大願,暴力出於大欲,即君子小人、仁與不仁之辨也。《易•雜卦傳》終於《夬》,孔子繫之曰:「夬,決也,剛決柔也。此以剛表直道,柔表陰謀。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此真革命精神之第一義諦。今世界方有暴力哲學,故國際間恒以侵略為患,此乃一時現象,終久必歸消滅。吉凶之道,貞勝者也。今言奮鬬,但秉此仁心以抗暴力,有剛大之氣,必可以濟蹇難,乃所謂貞勝也。中土先哲具此信念最堅,故不憂不懼。

因覽尊論,輒抒所感,信筆及之,此亦仁者之餘義,或不斥其迂闊耳。聞行都雖空襲甚烈,而朝野鎮定如常,此是佳象。山中僅有少數學子相與講習先儒舊說,無足比數,來書深執謙沖,過見推挹,殊不敢當。率復,並謝稽答之咎,唯千萬為國珍重,不宣。馬浮謹啟。

二 一九四二年二月三日

寒操先生左右:

跧伏巖阿,遂成疏逖。遠勞藻飾,實非迂陋所任。見示《講演集》,必多警闢振俗之言,尚容披玩,以起衰慵。承介司徒、馮、曾、黃諸彥,並好文藝,兼慕玄風,有遠來就問之意,其志可嘉。惜書院迍邅,益病簡陋,至無以待四方之士。向時住院、參學之例,今皆停罷,僅欲稍事刻書,猶不能舉。舊有學人,留者無幾。世謂儒門淡泊,收拾不住,其言蓋為信然。深愧拙劣無益於人,空有容接之心,實無裁成之力,故於諏訪之倫,悉從謝卻,不敢誤人遠來。司徒君等,清才雅韻,斐然有成,何勞自屈?若乃游蹤所及,偶過荒山,或見枉蕭寺,欲圖一晤,是固不得而辭耳。辱詢近刻,剞劂無多,稊米一漚,未足為喻,彌愧其陋。聊附目錄乞正,未足采也。率復,敬頌道祉,不宣。弟馬浮頓首。

朱鏡宙鐸民

一 一九四〇年五月一日

辱書並勞奇楠鹿脯之饋,實非衰朽所宜服,然鄭重之意,又不容卻,愧謝愧謝!尊詩立時畢讀,佳句滿目。公自是雋才,不謬為石遺法乳。真不圖於永嘉之日,復聞正始之音矣。承寄存篋書及藏拓,已交書院善為保存,當由書院具復,並將目錄送繳。憑仗山靈訶護,留俟異日取還。在保存期間,亦聽書院學子借覽,當不致有損丹鉛。此亦仁者法施之益也。

孔公屬書,容少閒下筆,但苦無佳筆,益見拙劣耳。前者談次及於舍甥,此子粗解事理,尚非駑下。山野之性,從不肯輕為子弟干請,公所知也。因其羈宦黔中,渠曾充保安處及九十九軍中校秘書,今在興仁專署。道路多患。念公方事墾殖,欲令來川,棄此吏事,學為耕桑。故漫以相屬,非欲其與雞鶩爭食也。不謂遽蒙收錄,畀以委狀,實非鄙意所及。左右既辭稅局,就令到職,亦似無所因依。初意欲俟其到渝,當令進謁。諒其可備器使,然後命之,則隸在帡幪,或可俾資歷練。今若此,卻似曲為之地,有類濫竿。然既荷見采,亦不宜過拂厚意,當如所諭告之。區區之懷,則不當匿於賢者,故傾其愚直如此。在俗情或以為盭,公則稔其非倨也。發駕有待,更圖快晤,先此陳謝,不宣。

二 一九四〇年八月五日

鐸民尊兄左右:

累書未報,以與公同病下利,甚憊,頃始能起。觀心無常,觀受是苦,維摩默然,乃真入不二法門也。行都雖頻患空警,想郊居無虞。逆境界亦是入道之助,恨末法機劣,此理尚堙晦耳。佳篇訖今未能和得,刻得近歲雜詩為《避寇集》一小冊,今以奉正。記此流離,非求傾聽,亦不足以示塗人也。毅成、百閔頗時相見否?山中亦苦暑熱。因暇仍望繼教,諸唯珍衛,不宣。浮頓首。

三 一九四一年九月九日

鐸民仁兄先生左右:

月前快晤,良慰。別後復勞堅致刻資,已由星賢、立民具答,並函書院董事會專函申謝。推君子之用心,實衰俗所難遘。拙野何足以言著述?會當留之以刻先儒遺書。浮即去,亦當敬告後來者,不虛仁者之惠耳。屬寫先德墓文舊稿,今始率爾寫成,無長紙,今寫作四幅,若裝卷,可接黏。並敬題《詠莪堂詩》,均別紙附去,至希示復。何時移自流井,亦望見及。草草,順頌禪悅,不宣。弟浮頓首。

四 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鐸民仁兄先生左右:

往得成都來教,聞將赴第八戰區,竟未知其地何在,無從通訊,但有悵惘。昨荷自流井惠書,始知暫還。又有年內重遊嘉定之意,既慰且望。唯謂時作出世想,何也?若論佛法,究竟實無世間可出。菩薩視生死如遊園,觀今日世途荆棘,特如行廢園荒徑而已。若待莊嚴,亦賴自身。仁者題其居曰「維摩室」,則出世已竟矣,何須更出?聊舉此以當晤談。

弘一法師亦久無消息,聞仍在泉州,想安隱無恙,因問故及之。書院不復可為,粥飯亦難為繼,餘事可以不言。去年承助刻資,勉招刻工一二人,開雕羅近溪《盱壇直詮》及拙講《觀象卮言》,約年內或可脫手。時人視此如毛髮許事,無足重輕。董會無辦法,亦無須深論。基金特虛有其號,聞至今國庫並未撥出。保管委員當日係由政院指派,似非董會所能主張,浮更無從置喙。前來教欲辭去保管名義,無法代為轉達,並希諒之。書院恐不久終當廢止,然則仁者此意似亦可置之不論耳。率復,順頌旅祉,不宣。弟浮頓首。

五 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九日

前立民見告仁者示疾,未暇修問。亦以夙宗維摩,深知病本,必善調御,無取俗情。近聞尊候已安隱如恒,益慰懷仰。豐子愷來山,並承饋沱茶二團,既滌愁慮,亦助詩思,良厚良厚。兼諗擺落塵網,肆志閒居,比想道念益精進矣。弘一法師,公所推挹,惜遂遷化。失此僧寶,喪我良朋,能無悼歎?舊與嗇庵各有二詩,今以錄奉。亦緣公於弘師,久欲參承,當同讚仰也。寫詩者為山中學人王伯尹,夙好弘師楷法,頗能得其仿佛,虎賁中郎,亦或公之所喜邪?滬上諸學佛人寄來《紀念刊》一冊,中間似少佳文,今亦以奉覽,即可留之,不必寄還。書院既罷講論,乃謀刻書。刻書無貲,乃謀鬻字。世緣之劣,莫可如何。既不可乞助於檀施,遂不辭以翰墨為人役。惡札流傳,此亦末法時之劣應身耳。囑書各件,已別由立民寄奉。相距非遠,言晤無由,春深猶寒,唯加意調攝,不盡。

六 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日

得十四日書,知體中尚未復,良念。比日秋涼,想攝衛漸宜。何日如蓉?儻荷迂道見枉,至慰所望。承示繆劍霜先生雅意閎識,至堪欽佩。前月得曹君纕蘅書,亦以繆君願助刻書為言。唯來書所云先匯刻貲,至今未到。弟以未得繆君箋教,亦未可率爾陳詞。書院雖有中斷之虞,刻書實為當務之亟。儻荷繆君先施,敢不盡肊以對?藝風堂通博精鑒,海內所稱。弟之區區所欲從事剞劂者,乃是先其所急,不過蹄涔簣土,未足以言網羅放失,而今人意量,已病其迂。事本從緣,不必自我。他日若與繆君幸接餘談,當勸請紹隆家譽,多作饒益,亦不限於書院之陋耳。手復,順頌痊安,不一一。繆君處幸為道意。

七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五日

承示將往依虛老,甚善。草草書此贈行,實了無一字也。平生作書不願重複,公所得拙書既為人持去,便休,不可再向僕補償,故未能如命。虛空無盡,未來無盡,何處不相見?行矣,勉之。鐸民道者足下。浮白。癸未初冬上弦。

八 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

鐸民仁兄先生左右:

得書,藉審尊候已和,良慰。承謂有馬君季洪,今之佳士,欲於暑假來山見訪。浮久撤皋比,舊時學人都已星散。自病講論無益,不欲再尸其名,堅請廢除,幸獲休假。刻書事亦付之二三友人,故已退處無為,杜門謝客,實不敢勞馬君遠辱。且山寺湫隘,暑中假榻尤非所宜。儻或便道相顧,自無不面之理;若曰留而請益,非特衰鈍決不敢當,亦非退院僧所得專也。即希轉達,並代致歉為幸。率爾奉答,敬頌安隱,不具。馬浮頓首。卅三年六月六日。

四日星期一午間,即在荒齋摘園蔬、具脫粟,奉屈一飯,幸早枉暢談。但約立民奉陪,亦不邀他友,初無下箸處也。浮頓首。鐸民尊兄左右。

劉弘度

一九四〇年十月十三日

入山以來,足跡罕及城市,相隔一衣帶水而經年不見,真成麋鹿之性矣。昨荷惠問,兼示新詞,空谷聞聲,病眼頓豁。此事久廢,難為嗣音。然嘉貺不可虛辱,勉和三闋,殊病其不類,聊復寫上,以當晤對。秋清,唯餐衛多宜,不宣。

杜肖菊

一九四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累辱惠書,兼蒙雅什。卧疴山寺,讀之每覺病氣為之一蘇,流離中何幸得此?衰白之餘,嬾廢彌甚,士友之以書見及者,往往累月經時不能置答,實戾於世情。然精力所限,無所逃責。比維動定勝常為慰。書院區區,百無足言,但為避地計,聊順俗緣。然古調獨彈,不諧里耳,行將謝去,面壁杜口,以畢餘年。唯冀寇患早平,重還鄉里,得與二三故舊,重尋釣遊之所。此願未知何日遂耳。蜀中百物凋弊,山川亦為減色,了無足戀。然大地風雲變態,尚不可測。以佛眼觀之,祇益悲心,難迴定業,想仁者有同嘅也。嘉貺不可虛辱,病榻勉和二律,別紙奉正。《避寇集》復增刻數葉,亦往二冊,別付郵。其一以贈李君。率復,順頌春祺,不具。

張溥泉

一九四一年二月

辱書以黨史編纂需才,囑於書院諸生中擇人推薦,以備選用。具見延納之廣,不遺巖野,曷勝仰佩。惜敝院草創未久,來學無多,諸生方粗涉經籍,未有長於史才之選。雖承待以厚糈,諸生等皆未欲中途輟學。虛被來命,愧無以應,實深歉仄,尚希鑒諒。院中所刻講錄,皆譾陋無足觀,容更奉正。率復,順頌撰祉,不恭。弟馬浮拜啟。

張汝舟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日

去秋承寄示大著《然疑待徵錄》、《四國考》、《反切易知引言》諸篇,深歎賢者於考據致力甚勤。其後復荷見示佳什,涉月經時,未及奉答,至以為歉。四方士友以書見及者,往往堆案盈篋,衰病荒落,實未暇盡談。但汎汎作贊歎語,亦似苟然,以是益不免曠闕。茲承囑尹君見問,彌覺悚然。謹將原稿掛號寄還,至希賜復,想不深責為幸。詩篇當珍襲藏之。賢者博涉多通,甚望務其大者、遠者,坐進此道,必更沛然有得於文字之外也。率復,順頌撰祉,不宣。馬浮拜啟。

張頤真如 丹崖

一 一九四一年三月七日

真如道兄侍右:

日前趨晤,雖未盡鄙懷,承兄鑒納,並不見外,良深慶慰。書院學人雖寥寥,亦欲使其博習親師,得奉當世通人之餘教,庶可免於固陋。此意懷之甚久,所以未敢遽言者,恐如陶公之於惠遠,徒令攢眉卻步耳。世俗以儒為詬病,兄今之大哲,不唯不見薄,又從而稱道之,譬猶空谷之聞謦欬。此非於弟有所私譽而然,誠見斯學之未宜絕也。途人每議書院為抱殘守缺,不知當日草擬《簡章》,實欲廣集玄儒,恢弘六藝,徒以資糧不具,不能樹此規模。是由弟之無德,敢曰人之距我?今何幸而得兄為之張目,乃知吾道未孤。故願兄不吝法施,俯如其請。此與兄提補助案各為一事,不可並為一談,兄決無事於引嫌。且自由講座之權制,亦就目前書院所能為者,僅乃及此,初非為兄一人而設,香宋翁及无量皆以此例為請。因暇時一臨莅,亦於教事無妨,況本無脩脯之奉,無可為卻,人又安得而議之邪?不嫌徑率,遂以別柬附呈,幸垂聽許,為惠滋大。本欲再詣,恐不值賓暇,故倩立民代致,並乞恕其簡易,勿見屏斥。若以為浼,則是不屑教誨。以兄之雅量閎達,必不以弟言為逕庭也。書至此,適立民以兄手書見示,知欲於山中相宅。書院所賃邨舍,若兄不以為陋,可隨意擇之,但恐湫隘不適。若得晨夕過從,豈非大佳?請兄偕嫂夫人於明日駕臨濠上,當陪往相視,即在草堂午膳。掃徑以待,餘囑立民面陳。順頌儷福。臨書不勝歡竚。弟浮再拜啟。

二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二日

真如尊兄有道:

向者奉詣,以客談方劇,所懷未申。昨立民還,具道兄意將以五月下旬蒞講,不勝慶慰。堯老年高,行旅良苦,或未必即枉。久未見復,亦似未便促之。蒞講先後無關禮數,兄可無須遜避。至講德國哲學源流,亦與國際戰爭無涉,不必以為嫌。學術不當存國界,唯其是耳。此亦見兄矜慎之至,鄙意卻以為無礙也。承問率答,順頌儷安。仍候明誨,不具。弟浮頓首。

二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真如尊兄先生左右:

前致區區筆札之敬,兄卻之甚堅,不得申其微悃,心滋不安。竊謂參會提案,是兄所獨,而書院蒞講,則兄與人同之。二事本不相蒙,不可以彼妨此。今為改購建國儲蓄,以其券納奉,乞兄留之,千萬勿更見斥。本擬趨謁,因阻雨不果,用此代面,並希恕其不恭。何日如成都?良以為念。順頌道安,不悉。弟浮頓首。

四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八日

真如先生左右:

承問良感。弟卧病數日,今已能強起矣。黃君以車借无量之說,恐不可恃。頃得无量十四日來書,云方用灸法治疾,須下月初始可來。若是,則嫂夫人欲於月內返嘉,亦不能待无量同行也。稍遲當趨候,先此率復。順頌道安,不悉。弟浮頓首。

无量來書發自提督中街十一號持正法律事務所,似現寓彼處,特附聞。兄致函嫂夫人時,似可及之,或便往洽。弟又及。

五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七日

真如先生左右:

經月未晤,得書良慰。承詢萬慧法師消息,弟處現尚未得確訊。但在半月前獲仰光友人吳君來函,謂曾與慧公有同行之約,未悉事變倉猝,能否如其所言。前數日曾電昆明詢其蹤跡,亦尚未有復音。據嗇庵來書,謂成都匯款曾得滇復,確已由滇匯出,但未知是否能於陷落以前收到,亦無從推測。倘見幾而作,今或已達滇中,想不日當有書至也。風日暄和,若有興郊遊,藉可暫接清言,不勝忻佇。率復,順頌道履,不具。弟浮頓首。

六 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五日

真如先生左右:

昨立民出示手書,約以今日午前見枉,因囑以舟往迎候於安瀾門,過午未見蒞止,曷勝悵惘。不日暫還成都,念須秋後始得晤教。若遇嗇庵,幸為致聲。又前託代借《春秋胡傳》,茲欲奉瀆左右,乞便為逕還蒙君。另函并書囑立民面奉,卷帙無多,想不為礙,悚謝悚謝!省款分期補助,但得稍佐剞劂之費,為惠已多。前者復勞齒頰,曲荷關垂,實深銘佩。書院區區刻書之計,乃如愚公移山,迂陋亦可哂耳。立民詣前,輒附數字奉候。敬頌儷安,不一一。弟浮頓首。

七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日

真如尊兄先生左右:

兩荷惠書存問,甚厚。方遭舍表弟之變,情懷惡劣,又苦炎蒸,闕然未報,至歉至歉。入秋殘暑未退,唯調御多宜為慰。承示世變益亟,杼軸已空,蜩螗猶沸,茫茫大地,置身何所?振古如斯,但有歎惋耳。嗇庵前月自江油寄詩來,云不久還成都,尚無續訊。聞寅恪、錫予諸公皆將來蜀,亦亂離中佳事。伏漲漸消,稍涼當謀趨晤。先此馳謝,順頌儷安。弟浮頓首。

八 一九四三年五月三十一日

真如先生左右:

立民見示來書,始知傔從已如成都。瀕行未及一趨晤,為歉。承垂詢先祖碑傳,囑轉錄一本備覽,今遂錄奉如別。此事初未嘗言之於士友前,因有仁壽徐君子靜來山,頗見往復,因與相習,始略道之。徐君囑抄碑傳為訪問之資,不謂立民遽以聞於左右。伏念先祖以薄尉卑官,力為地方禦寇,致以身殉。在前代褒其烈,為立專祠,固當然之義。今事隔久遠,彼邑耆老已盡,罕有知者。祠之圮廢,亦是恒情。矧國體既更,祀法未定,當存當廢,固宜俟之邑人,非浮之所能預,故不欲輕有所干。蓋存滅繼絕,出於邦人,好德之心,則為公義。出於其子孫述德陳請而後舉之,未足以取信於當世也。立民具道大德意存厲俗,欲為言於彼邑之賢者。此意鄭重,固非為朋友之私以存錄其先人為厚。浮於義不當有言,然亦不容不附陳其區區,使君子得照燭其情實,故謹以奉白。亢旱日久,隱憂方大,議會既開,想建言所及,於民物必有所濟也。嗇庵晤時並為道念。時燠,唯調御多宜,不悉。弟浮再拜。

九 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一日

丹崖先生左右:

向者潘君昆仲以其母夫人墓文為請,初辭以不文,亦不敢辱其幣。重以嗇庵書命,又立民亦數以左右之意見告,不欲過拂,兼恐後期,因遂以文與之。頃復勞手書見及,並以潘氏幣至。既固辭不獲,敢不敬從?此雖於禮為可受,但疑於過厚,實愧鄙文未足以稱之耳。方暑,郊居多宜,及秋當復承晤。敬頌儷福,不備。弟浮再拜。

一〇 一九四六年

丹崖尊兄道席棲:

昔歲羈棲,每叨愛顧。今玆遠別,復荷思存。覽書忻然,儼如接席。丘山雖隔,寤寐能通。信乎了境唯心,執物非智矣。比日秋清,想履候無爽。燕郊未清,鄂渚猶安,巾車所指,或以東下為適。吳楚密邇,尤喜相見之近耳。弟謬曰還鄉,實同客寄。湖山雖在,景物全非。書院久撤皋比,亦罷剞劂,行吟坐嘯,無復可為。法本緣生,任其起滅,觀相如翳,何所容心?矧康老胡雛,今方持世;焦螟蟁睫,猶自稱雄。愍彼沈淪,不堪救藥。未能反之結繩,更何資於名教乎?嗇庵想時相晤,

黃離明

一 一九四一年三月七日

離明先生左右:

去夏承見枉山中,復蒙餉以新著《比較倫理學》,綜貫群言,歎其該洽。衰病疏簡,訖未以一書為謝,想不過責其嫚也。儒術久絀,猶不得比方外。書院區區,謬欲揚其墜緒,不為時人所喜。仁者獨不遺鄙拙,遠荷存問,竊幸斯道之不孤。學人雖寥寥,亦欲使博習親師,導以先路。而資糧不具,未有以待海內方聞之哲,非遂安於陋也。今權設自由講座之制,誠不揆其率易,欲奉屈大賢時一臨蒞,被以聞熏。此於教事或無所妨,而於書院則為益滋大。惠而好我,幸勿見斥。別柬附呈,敬頌道履,竚候貺答,不宣。弟馬浮再拜。

二 一九四一年三月二十六日

離明先生左右:

辱十八日還教,深荷不棄,慶幸何如!會當預誡在院諸生,益加淬厲,以為受教之地。唯蒞講之期,承擇在本年七月及來年一月,本當悉從尊便,因來諭亦有「儻書院寒暑假適在是時,當另定時日,前後移易均無不可」之語,故敢更以為言。可否仰懇移前一二月。蓋一則因書院借住烏尤,屋皆西向,夏至後恒苦炎蒸,冬至後恒苦風烈,故不能不提早放假。每年暑假正在七、八兩月,寒假正在一、二兩月。一則因院中肄業諸生多蜀籍,假期中皆各還家。其留院者僅屬外省籍,人數過少也。來諭既許移改,不以為嫌,但於貴校教程不致有妨,想定可通融,提前臨蒞。儻荷曲如所請,仍候明示,以便掃除,且當先奉膏秣之費也。又蒙示宜多延尊宿,極感拳拳之雅。趙、謝二老及張真如先生,已承見許,其餘或因事緣一時未能相即,容當徐圖之,知注附及。專肅,敬頌著安,不具。弟馬浮頓首。

三 一九四一年五月六日

離明先生左右:

辱示將以六月中旬臨講,不勝慶慰。聞峨眉至樂山馳道已成,雖無汽車,乘肩輿、人力車均一日可達。屆時本合遣人奉迓,因乏由、求可使,是以竟闕,想不為咎。書院例奉筆札舟車費,宜先以納諸傔從,今遂附去,乞頫存之,戔戔者殊不足以為敬也。命駕前數日,仍盼先示確期,以便過江迎候。承教不遠,曷勝仰佇,順頌道祉,不宣。弟馬浮再拜。

四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日

離明先生左右:

去夏爾雅臺講集,轉瞬經年。別後承惠詩,未能屬和,良以衰亂羈旅,百無好懷,不覺荏苒至今,良歉良歉。書院已如先零之草,無足為言。頃兆平來辭,云將赴雅召。輒寫近作短章奉正,以謝曠闕之咎,囑其代候興居。匆促附此,敬叩侍福,並頌撰安,不具。弟浮頓首。

雷維松

一九四一年三月九日

惠書介紹鄧、謝二生來院旁聽,承力稱其馴謹,且有以助其行,具見仁者獎勸後生,成人之美。惜敝院本無兼收旁聽生之制。查二生根柢尚淺,即曲徇其請,難以領解,於彼無益。且此間百物騰貴,二生在外自覓寓所,膳宿二項,為費已屬不輕。又方在弱齡,不習羈旅,值此時會,處處堪虞,深恐虛擲光陰,徒增耗費。敝院不欲以姑息誤人,是以力勸其歸,別求轉學,是乃所以愛之,非棄之也。但勞彼遠涉,更辜雅意,不免歉然。二生果有志於學,途徑甚多,不必求之書院,亦願仁者加以開喻,勿以未許其請,遂懷怨沮。專此奉復,順頌教安,諸希鑒諒,不具。

吳子馨

一九四一年四月六日

子馨先生左右:

囑撰同鄉會序,別紙錄上。迂拙之言,異乎俗尚。古者燕集有序,亦與今事殊科。集會之辰,群賢畢至,各抒閎論,實無取於此,捨之可也。又穨年多病,習靜山中,罕入城市,凡有集會,皆不能赴,並希轉告同鄉諸公,鑒其衰老,勿以疎慢見責為幸。手此敬頌著福,並盼惠答。不具。浮頓首。

錢穆賓四 賓泗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一日

賓泗先生左右:

一昨獲奉餘談,有如飲海,乃知言鑒邁俗,固自不可及也。書院荒陋,無足齒數,每恨衰鈍,無以振之。又學人寥落,未知所裁,然亦欲使得近當世顯學,稍被聞熏之益。何意行教所及,其室甚邇,竊願請間因得暫許臨枉講演,出其緒論,以豁顓愚。法雨所霑,足令草木生色,其為幸滋大。今囑張立民、劉公純二君面謁,乞示以時日,俾可預誡諸生,更當躬迓。臨書不勝跂望之至。馬浮再拜。

釋萬慧

一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

萬慧法師坐下:

頃得敬生書,獲聞道風卓越,遙禮增歎。眾生瞋業所感,大地俱為戰場。仰光夙為法師應化之地,近聞亦遭魔襲。弟俗情未祛,心頗憂之,欲勸請還蜀,恨未有以為供養之具。末法機劣,難期勝緣。謬謂法師若入廛垂手,以梵文教授國中,未為不可,未悉法師於意云何?令兄現在成都,許於月內見枉嘉定,俟晤時當就商略。滇緬路尚未阻,倘取道昆明轉蜀,弟方假寓烏尤,暫可粗安禪榻。但未審道路需費若干,且須先得法師同意,方可力謀。輒因敬生奉書扣問,渴望賜答,不具。弟浮和南。

二 一九四二年二月六日

萬慧法師坐下:

前託敬生奉書,勸請還蜀,當蒙垂鑒。旋承令兄嗇庵見枉嘉州,共相商略。嗇庵亦以鄙意為然,已由蓉匯款至滇聚興城,銀號。囑轉匯仰光,以為促裝之需。若電匯尚通,計日可至。比聞緬境兵事益迫,法師宜早決計東還。能飛航至渝,請即轉蒞嘉定。弟雖奉迎禮闕,書院假屋山寺,尚可安榻。引領德輝,日夕遙禮。書至即盼賜答,以慰懸馳,不宣。弟浮和南。

三 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萬慧法師道鑒:

前託敬生兩奉箋,勸請還蜀。令兄見枉,亦與共計,還蓉後,聞已徑致書,並匯資斧至仰光。旋得敬生書,知已允同行,甚慰私望。此雖俗情,然亦大士權現之本懷也。彼土魔事方急,頃想法駕當已到滇,實望早日即路。由敘永過宜賓附船,亦可徑到樂山,較取道渝、蓉費省。雖迎奉禮闕,延企實懃,山寺借寮,粗堪安置坐具,衲僧風味,固大德所習,想不見斥也。令兄仍在成都,通訊處:提督中街十一號持正法律事務所轉。往晤亦便。此間有武漢大學友人王撫五、張真如、朱孟實諸君,與令兄素習,並夙慕高風,情殷瞻禮,兼欲奉屈宣揚印度哲學,未敢以請。想應機赴物,亦可量宜饒益眾生也。四十年來,一彈指頃,幻軀易盡,良友難逢。渴俟玄言,用慰遲暮。臨書不勝翹切,敬問徒旅安勝,不宣。弟浮和南。

曹纕蘅

一 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六日

纕蘅先生左右:

辱書並貺佳什,約以禊後偕香宋先生及翊雲諸公見枉。久思奉手,緣會難逢,何幸得償斯願。空山寂寥,忽來佳客,便覺水石堪娛,因立和一詩代柬,並呈香宋先生及坐中諸公,承約以十九日到山,舊曆三月五日。已借僧廚略具蔬筍。務望以是日辰初發駕,半時即可達,巳刻共飯烏尤。午後從容向報國寺,決不致晚。但請五通橋必以早發,愈早愈好。僅留半日,幸勿爽期。良晤在即,臨書不勝忻竚之至。弟浮再拜。鵠候示復。

二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纕蘅先生左右:

往荷見遺筆墨,並屬佳品,亂後何緣得此,敬拜雅貺,亦未肯輒用也。頃奉手教,垂詢上巳詩,當時實未及此,又香宋先生未曾首倡,亦未敢率爾而作。今見養復佳篇,又示將傳之圖繪,不容竟已,因補作短章,別紙錄奉,乞正。山中寂寥,兼苦炎熱,興味蕭索,詩思益枯淡矣。高篇幸不吝示教為望。順頌吟祉,不宣。浮頓首。

三 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纕蘅先生左右:

向荷惠書,告以繆君劍霜願助刻貲,擬俟其至而後答。然訖今未得繆君隻字,因成小詩,頗近於戲,聊以寫呈一笑,不可為典要也。秋涼,唯清燕多宜,益豐吟事,不次。浮頓首。拙句錄後。又去年和香宋先生《烏尤禊飲》一詩,未以寄公,亦是缺典,今亦補寫於後。

四 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纕蘅先生左右:

中秋後得惠書,旋繆君捐助書院刻資國幣萬元亦至。因繆君未有書,故未箋謝。今附小詩達意,或視通常謝簡為不俗,亦請公為致之,但詩殊未能佳耳。書院蕭索如僧寺,雖視剞劂重於粥飯,恨其拙而且遲。近刻慈湖書未成,僅成排印《春秋胡氏傳》,印工過劣,故未奉覽,承問故及之。秋深,唯動定勝常為祝。弟浮再拜。舊曆癸未九月朔。

朱惠清

一 一九四二年六月三十日

惠清先生左右:

來教不遺故舊,殆如空谷足音,良慰羈索。唯曩年惠書及饋金華脮,竟未拜賜。道遠莫致,初無足異,方行患難,斯味久忘,得書亦如過門大嚼矣。賢者長才遠馭,為時所重,勤勞可想。邇來民力已疲,物資益乏,似非勤恤民隱,不能轉此危機。智計之士,當不為身謀,庶克有濟。此亦迂陋之常談也。毅成留美,亦未得其消息。僕衰病羈旅,比跡方外,百無足言。故鄉淪沒,欲返無時,追憶曩遊,真同隔世。俗情未盡,能無惘然?立民、星賢比仍在山,舍甥猶滯貴陽,承問並及。公暇時枉音教。方暑,唯為時珍衛,不悉。馬浮拜啟。

二 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二日

惠清仁兄先生左右:

辱書深荷存錄。屬書各件已寫就,交立民託便奉寄。其中賀君培心手卷,因下筆時偶未撿視簽條,誤以為單款,致將上款遺漏,乃係出於無心。既已寫成,不便補填,寄還時請代為道歉。又筆墨多不應手,字實不佳,並希諒之。衡湘淪沒,浙中道路益梗,未知近來通訊往復,係取道何處,便望示及。秋涼,唯動定勝常,不具。浮頓首。

致某某

#

心白所借運貨車為江干警察五分局所阻,請函電心白請設法。弟因無從得知心白現在何處,故以奉告。想大才必有以處之也。浮啟。□□尊兄足下。二十二日下午四時。

安期向在博物館、國術館服務有年,雖乏專長,尚非下駟。其年方壯,似不可令其伏處草間,欲使從賢豪之後,自效尺寸。但有工作,不論地位,不拘俸給,苟可堪任,分當努力。今遂遣其進謁,幸為圖之。蹇難之時,亦資鍛煉,庶無棄我。以公明達,或不咎其逕率也。順頌台祉。餘囑安期面述,不罄。浮頓首啟。十二月十日。

張其昀曉峯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曉峯仁兄先生左右:

每睹貴刊,得讀近著,又所收皆一時名作,甚盛甚盛!惠書屬寫封面題字,別紙寫奉,恐不堪用也。衰朽久罷講論,實無文字可資采摭,且亦自病其不類,虛辱來命,幸諒之。柳先生想健勝如昔,便為致聲。諸舊友並希道念。率復,順頌撰祉,不盡。浮拜啟。

王宏實

一九四二年八月三十日

頃奉來教,並見示商會劉會長函,具荷關愛。敝院購油損失,前託代達劉會長轉商油行緩付。今既據劉會長函催,當於下月設法提早了結。但仍擬代煩劉會長轉付,換取該行收據。院中人現於該行皆不認識,勢不能不如此,並乞諒之。想劉會長始終相為,當不嫌其瀆也。先此奉復,即希轉達,並謝雅意。順頌台綏,不悉。

蕭君絳

一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八日

向承告尊居葺作亭,欲錫以佳名。據左右述其地形勢,似可名以「鳳舉亭」。雖稍嫌近質,然似未有以易之也。《楚辭•九辨》曰:「鳧雁皆唼夫梁藻兮,鳳愈飄翔而高舉。」取義如此,亭主人甚占身分,未審高見以為何如?浮敬白。君絳先生左右。耀先先生均候。壬午立冬日。

二 一九四二年

前承為舍甥婦制方,已服十餘劑,病者自言有效,日內當更遣詣前,求為復診。此多年痼疾,若從此得向愈,為惠大矣。頃再有瀆者,友人劉君公純,患疽在項,瘍醫治之兩月而毒未盡,似非內服良劑不為功。念辨症用藥之精莫如公者,特為介使求診。良醫之門足病人,務懇推愛詳為診察,不勝感荷之至。

易民蘇

一九四三年

民蘇先生惠鑒:

承招飲山寺,極擬趨前。奈近日天氣酷熱,眠食俱損,衰年畏暑,憚於出門,未克往領雅教,深為歉仄。手此敬謝,幸恕不恭。馬浮拜啟。宋君處均此道歉。

陳法香

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七日

法香居士慧鑒:

承惠貴刊弘一法師紀念號,敬謝。一師洵近世律宗大德,雖與僕為雅故,邇年契闊實深。前聞示寂,僅有二詩悼之,老友謝嗇庵亦與同作,今以錄奉。衰年絕意文字,恕不能更酬來命也。順頌安隱,不一一。馬湛翁和南。附詩一紙。

姚味辛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味辛先生左右:

承寫示近作,並足名家,什襲藏之。恨衰年多病,未能仰詶雅貺也。囑題大集封面,草草寫奉,小印稍偏,可去之。恐不堪用。春暄,唯吟興嘉勝,罄無不宜。馬浮拜啟。

釋徧能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徧能大和尚坐下:

頃有事欲面談,因詣丈室或恐相左,又慮未值清暇,故特手書奉約,祈於日內因便枉駕,至濠上相晤。其時間由大德定之,老拙長日不出,無時不相候也。肅頌禪悅,不宣。浮和南。

胡朗和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朗和先生道長左右:

久旅仙鄉,未聞丹訣,每懷高蹈,彌仰玄風。舊有參學郭、鄧二君暨及門張立民,皆先後親承指誨,因得略聞門下道侣之盛,嘗以未曾奉謁為憾。茲有瀆者,書院假屋烏尤,頗承寺主善意,近因舊約期限將滿,欲與商訂繼續延長。書院資力寒薄,誠恐未能如寺僧所望,聞尊府本為此山檀越,仁者又為一方耆老,緇素同欽。現擬先與寺僧面商,若或推諉,可否借重大德一言使其易洽?俗事本不宜妄干,因念拙刻短書,頗蒙采及,竊推雅愛,書院雖區區,愧其無益,似猶在維護之列,或不咎其造次。衰年苦腰腳不健,不能山行,特託鄧、張二君詣前,先為道意。所有經過情形及現擬提出繼續商訂辦法,俱屬二君代陳。或恐於人情習慣未能盡合,並祈指示方略,曲予周旋,不勝感荷。手肅,敬頌道祉,幸賜垂詧,不宣。馬浮頓首。

歐陽里東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里東先生左右:

己卯年曾於邱居士坐上一瞻丰采,爾後山居累載,罕涉城市,無緣奉對。敬想深樂大乘,慧業日勝,曷勝懷仰。茲有瀆者,書院假屋烏尤,承能和尚善意相處,當時締約,曾荷證明,轉瞬已閱四年。今與能師商訂換約,繼續延長,已荷能師完全同意,欲借重大德,仍予作證。此乃承上文而言,為題中應有之義,世間法所不可少者。本合詣前乞教,因掩室養疴,幾同禁足,又恐難值賓暇,轉勞晉接,故託能師逕行面陳,並將新約奉覽。想方便融通,定能恕其疏簡,俯予簽署,圓此一段公案。廣與人天為緣,是固仁者所宜贊許也。手肅,順頌法安,唯照不具。馬浮頓首。

辛心禪

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七日

心禪先生左右:

去年辱書介習生傳裕來山,知方主修貴省《通志》,藉悉起居清勝,至慰遠念。浮久羈蜀中,比跡方外,舊時學人俱已星散,僅欲稍事刻書,留此一脈。志孱力薄,無足為言。習生雋爽之姿,殊愧未有以益之。旋於秋間辭去,從軍印度,將來當有以自樹也。茲有瀆者,新建王生紫東,畢業武漢大學文科,自廿八年入書院,相從最久,謹飭力學,今之端士。近以寧親還贛,且就昏泰和,因囑奉謁左右。念仁者於鄉里後進,必樂為扶植,若志局編輯需人,欲請量為采錄,授以筆札之事,可使免於遠遊。浮於從游諸子,每誡其干進,從未為之謀事。今於王生特為左右一言之者,以事與干進有殊,又可令近依大德,全其事親之志,或於義不為分外耳。可否,唯左右命之,並恕造次。手肅,敬頌道安,不宣。弟馬浮頓首。

許紹光明兩

一 一九四三年五月

紹光仁兄先生左右:

宜山一別,倏忽五年,回首前塵,有如夢幻。前得駕吾來書,具詳近履安善,良用浣慰。茲有瀆者,不佞有舊書四箱存駕吾處,近因豐子愷見告,彼與遵義車站站長相熟,可託其設法運川。承駕吾開示目錄,其間完好者尚多。既因子愷相勸,亦不欲聽其棄置,本擬即託駕吾代為料理,嗣見駕吾與王星賢書,謂將遊南嶽,已將此事託公,想蒙允洽。向後恐運送益形困難,今不擬再緩,已逕函子愷,請其作書與該站長,並請逕寄左右面交,囑其幫忙。唯念此書舊裝木箱,恐須修理。又紙張包裹亦須更換,裝箱須襯油紙,以防滲濕,箱蓋須用釘,箱外亦須加繩捆紮,始能交運。又送到車站須僱腳力,在在需費。又合計重量未知若干,運費如何計算,俱難估定。今姑匯奉國幣壹千圓,到希查收賜復。一面即懇將此項書籍除霉爛不堪翻閱者外,悉數妥為裝箱。俟子愷函到後,即煩持往車站晤該站長面交,並詢明運費應需幾何,是否可徇子愷之情,儘速交運?得其允諾,即請將箱送至車站,除裝箱修理、包紮、腳力諸費開銷之外,未知是否足敷預付運費之用?倘有不敷,請悉數付之,其不足之數,當俟到渝之後找補,此層已託子愷在函中聲明,想可通融辦理。唯仍須向該站取一交運單據,填明所交書箱幾口,重量若干,自遵義運渝,運費幾何,及已收數目、應補數目,一一填寫明白。並請具函逕寄子愷,將此單據封入函內,請用雙挂號,以免遺失。以便到渝後即由子愷持單提取。一面仍請將交運情形寫明見示。種種手續,頗為麻煩,有勞仁者費時費力,感謝不盡。實則今日保留一部分舊書,即是保留一分文化,其意義不僅替朋友幫忙而止也。專此奉懇,順頌撰安,不具。馬浮頓首。

二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十二日

明兩仁兄左右:

頃得十月廿八日柏溪惠書,知已就中大之聘,甚善。又承匯還運書費千元,雖車運並未收費,而在遵義時勞左右為裝箱、包紮,豈能一無所費?已荷不憚麻煩,何可更累賠墊!務望示及,以便補奉,千祈勿外。又聞子愷言,駕吾亦有來渝之說,不知果否?因便亦希見告。玆別奉拙書一幅,聊志相念之意,實無足觀。率復,順頌撰祉,不具。浮頓首。

劉自乾

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

自乾先生閣下:

夙仰勛名,未通箋謁。頃由謝嗇庵先生轉到賜書,以書院方事剞劂,特蒙贈幣兩萬,為梨棗之資。嘉惠遙承,檀施無盡。儒林挹其芳潤,佛乘播其因華。固當刊之簡策,以志風義。謹因嗇庵附書申謝,順頌政祺,諸唯雅鑒,不備。馬浮再拜。

張采芹

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

采芹先生左右:

前辱惠書,並附嗇庵先生來箋,承示有屬書多件,其紙將託便人寄來,深荷勞神。唯此項紙件,迄今未至。未悉是否已經交寄,或付便人,抑交郵局,係於何時寄出,或尚未寄?曾囑收件處函詢,未蒙示復,殊深繫念。僕本非書家,徒以刻書而鬻字,故因書致潤者,無異助我刻書,不敢虛辱來潤,久稽臨池。今紙既未到,無從下筆。誠恐收件處致問,措詞或有未當,用特手書奉詢,務懇撥冗賜復,並將紙件逕寄收件處為感。順頌撰安,不具,馬蠲叟謹啟。

蔣介石

一 一九四三年

重慶,軍事委員會

委員長蔣先生鈞鑒:

書院公所提倡,不以浮為迂陋,謬使承乏主講。於今五年,無補德化,始以學人寥落,講習多疏;繼復承助刻書,剞劂亦乏。長此坐誤,深懼虛糜。唯有仰懇允其辭去主講名義,並請飭下董事會另聘賢者主持,別謀善道,庶可副明公保存儒術之初心,俾浮亦得免於咎戾,幸甚幸甚!除逕電董事會外,不揣冒昧,謹以瀆聞,伏候鈞示。馬浮叩。午宥。

二 一九四五年

介公主席睿鑒:

比聞盟國同心,強寇效順。不世之功,非常之烈,非公威略,何以致此?山野翹首,仰望太平,頌禱之私,非言可罄。書院區區,公所手創,將以造就儒生,流傳經籍。雖無補於大業,幸同值於明時。方玆式遏之初,宜荷扶持之力。今有請於公者,爰初假屋嘉州,本同羈泊,今當謀東遷於杭,依公豐沛之地,而未有齋舍,無以待學人。願公電令浙府主席,量宜撥予公產閑房,使足為棲止、絃誦之所,庶後來學子,咸蒙庇蔭,必當誦義無窮。此一事也。又書院書籍、板片及同人家屬,應隨眾東遷。若令自謀,實無以為計。國家勞來安集,疏逖不遺,可否仰懇飭下所司,指撥舟車,特予免費輸送。想推仁及遠,應荷垂慈。不敢求先,但希於來春得附輕舟下峽,為幸已多。此二事也。二事若蒙公俞允,士林歸德,千載不忘。公功施於民,惠澤旁流,無微不至,必不斥其干冒。除由書院董事會具書陳請外,特肅寸緘,託陳布雷處長因間以聞。伏候賜答,不恭,不備。馬浮頓首。

王輔丞

一九四三年八月十二日

輔丞先生左右:

來教欲為書院募捐刻書,具徵關心斯道,不獨扶持書院殘局而已。當世不乏好義之士,況得仁賢倡議,事必易集。未識贊同斯舉者,尚有幾人,承詢及鄙意,豈復有相拒之理?顧硜硜之愚,亦有不敢隱者。當書院初立,弟本由創議人招之使來,是童蒙求我而非我求童蒙。其後又由創議人產生董事會,似乎負責有人。乃事實相違,初終頓異,一切束閣,不以關懷。有言不踐,有問不酬,一似弟之好事,若將浼之者。弟屢次請辭,又不聽去。今不堪再耐,求去之言,甚為決絕,而至今尚未見答,不解何心。當玆請董事會迅辦結束之時,而一面由公倡議募捐,微似有取瑟而歌之意,竊謂不如稍緩之。果有人認刻書為今日之亟務,吾輩自可各行其志,不必定在書院也。公意以為何如?稍涼定當趨前謁教,先此率復。順頌頤安,不具。弟浮頓首。

嚴立三

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

立三先生左右:

前荷枉教,迄未答候,衰年憚暑,想不深責。尊著體大思精,匪特今所罕見,自來說經者皆難之。愚管見所窺,微有疑處,乃不在說性,而在議禮。篇中料簡舊師之失,及深斥時論之非,似乎稍病文繁。古來顯理貴乎玄通,釋經欲其簡要。頗謂將來再版,或可刪落少分,則其為書彌足寶矣。天人物我,體本全該。制度文為,差分斯隔。末流極弊,乃是一時歧路,未足深憂。聖人復起,則萬物斯睹。道之所寄,今猶未逮凡愚。智者既得其宗,流用自當無盡也。立民見告,從者將以明日見枉,敢不敬須?特秋暑甚炎,荒齋奇熱,恐隘玄談。擬請俟得雨稍涼,當詣山寺謁教,明日暫勿相即。此或有乖於禮,而未失於言,先生或笑而許之乎?馬浮頓首。癸未八月十六日。

柳非杞

一 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日

非杞先生左右:

囑為曼殊上人詩卷題字,草草寫奉。與仁者向未謀面,僕晚年亦不輕為人書。因與曼殊及沈君尹默皆有一日之雅,故不以拙劣辭。此外恕不能應。收到示復為盼。馬湛翁啟。承惠《戰塵集》,謝謝。十月廿日。

非杞先生鑒:

惠書展轉寄到,經月未復,為歉。承囑寫杜詩大幅,衰年多病,目力、腕力俱不濟,以是久廢臨池,四方士友索書者,皆不能應,非獨於賢者靳之也。見寄《詩經》、《楚辭》新印本,已分贈後生之好古典者,冀不虛來惠。謹此致謝,即頌道祉,幸恕荒率,不宣。浮白。六月十日。

楊樵谷

一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一日

樵谷先生左右:

辱書知放懷山水,以翰墨自娛,一昨曾遊山寺,有見訪之意,良荷良荷!承詢書院近狀,無可為言。往時雖有少數學人,俱已星散。近年唯稍事刻書,亦以費絀難支。僕本為客,行將謝去,殊不能如仁賢所期,有虛眷注之雅。衰朽足跡罕涉城市,合當俟緣往造。荒居僻陋,亦不敢勞下顧也。率復,敬頌旅安,不具。馬湛翁拜啟。

二 一九四四年一月五日

辱詩并佳毫醇酒春茗之貺,雅意稠疊,何以克當。歲暮空山得此,頓忘亂離之感。不敢卻也。舊墨兩挺、年糕八枚,聊伴空函,藉手奉納,更容面謝。不宣。樵谷先生左右。浮再拜。癸未十二月十日。

使來,又荷長卷之貺。公吟興甚豪,十駕莫及,但有贊喜而已。人日仍少日色,畏寒憚出,徐俟立春後乃謀趨晤耳。浮頓首。樵谷道長坐前。人日。

晨起喜見晴光,復辱和詩,不異為我說法一會。拙句只是稱口而出,不足言詩,與公殆有仙凡之別也。既以忘形相許,無時不如晤對,何事登降之勞?如或有興蹔過,亦所忻佇。樵谷道長坐下。浮頓首。立春日。

承示《問影》詩,不圖陶公以後復有是作,然固不可為俗人道隻字也。海印森然,亦是無中涵有象耳。贊歎有分,卻恕不和。樵谷道長。浮和南。二月六日午。

見賜墨寶,又饋多珍,潭水深情未足為喻。誠何德以堪之!不敢固卻,懼拂賚意,愧無以為報也。「忠恕」二字奇極,聯語及題句皆精,可以垂教,何止服膺。山野朽質,空過日月,老而無成,曷敢言壽?承欲見枉,極慰思存,但請勿齒及賤降。若言相賀,乃近於謔。甥輩於是日略具蔬食,為我欵客。如荷不棄,請偕嫂夫人同莅,藉聆至教,何幸如之!恕不恭速。來使立待,先此肅謝。敬頌儷福。不儩。浮再拜。舊曆二月廿二日。

辱和詩留別,良厚。神山咫尺,亦未嘗相隔也。世事幻化,由來如此。無足深嘅。未行前或冀再晤。沈兄方覓車如蓉,尚未得附筆致敬。浮和南。樵谷道長左右。初五日。

昨呈短句,今荷三詩,何食報之豐也?長生之訣,太平之符,當與大地眾生共之,方詶大願耳。峨眉之遊,想尚有待,容更趨謝。不悉。浮頓首。樵谷道長坐前。廿一日巳。

適遣彌甥丁慰長賚書奉候。旋荷來使,復承和詩,快如晤對。舍甥事深蒙關愛,當如所教,更以書促其來山。小雨又畏囂,竟闕候送。行後頻枉音誨為望。樵谷道兄惠鑒。弟浮頓首。嫂夫人均候。閏月一日。

樵谷道長左右:

辱示近作,藉見高懷,兼慰闊別。甚厚甚厚。浮絕學捐書,久廢吟詠,飾巾待盡,無復可言。附絕句一首,聊寄一時之思,未足仰酬來貺耳。霜寒,珍重,不悉。浮和南。冬至前二日。

十一 一九四五年二月十五日

此印係命舍彌甥丁慰長所刻。童稚初學,但粗辨筆畫而已。今先拓樣呈覽,若不可用,當命重刻。但渠只能刻白文,未能刻朱文耳。湛翁再白。乙酉正月三日

十二 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二日

昨日寄答一詩,想已達覽。頃有報國寺常濟知客見過,詢知於明日返峨,託其帶奉小印一方,石仿舊青田,尚不過劣。快使難逢,因緣時至,此印遂可放光矣。俗中殊乏佳興,尚未能出遊也。樵谷道長吟座。湛翁和南。乙酉正月廿八日。

十三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日

樵谷道長左右:

得書並惠詩,深荷存錄。空山寂寥,無言可道,定不以疏簡為咎。無倦日前曾到山小住,旬日便去。東遷之計猶是望空祈禱,未知何日得上歸船。舍甥年內可至,承問良感。胡翁蛻化已踰三月,世相靡常,殆無足異。往者承索以幻影相寄,近始入肆,攝得一幀,聊答相念之勤。歲寒,唯樂道有餘。不悉。湛翁和南。乙酉臘八日。

十四 一九四八年二月五日

樵谷道長禪坐:

辱書存問,良厚。天下滔滔,安有樂土?隨其心淨則佛土淨耳。浮謬云還鄉,不異為客。衰年多病,倦於行旅。已辭書院講席,假舍友人家,實行杜門謝客,藏身息影,以終餘年,不復更作行腳想矣。

大德隨處行化,諒多勝緣。回首前塵,但增悵惘。天寒歲暮,感舊懷人。書不盡言,神往而已。順頌清福。不宣。浮頓首。丁亥臘月廿六日立春。

十五

見示五言二章,運用《楞嚴》,甚善。文字即解脫相,贈答亦是循聲流轉。雖然,化人逢幻士,谷響答泉聲,亦不礙神通遊戲。慎勿謂湛翁有詩也。樵谷道長。湛翁和南。二月三日。

十六 一九六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樵谷先生有道:

惠書獲詳近履,深慰闊懷。比患白內障加劇,艱於作字,以此稽答,至歉。芳遠佳士,小阨定有出時。但竿牘非宜,頗恨無能為力。已逕復數行,寄其弟芳傳轉達,未有以慰之也。浮衰病侵尋,殆將乘化歸盡,唯收視返聽,靜以示之而已。率爾,順頌道祉,不宣。浮和南。舊曆春分後四日。

林屋

連日快晤,良慰闊懷。今午薄具園蔬,昨已面請雙蹻惠晤。一飯頃遂遣船至濤雲山下奉迓。即望立駕,並恕未能躬速。臨穎不勝翹佇之至。湛翁和南。林屋道長法坐。清明日。

二 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七日

林屋道長禪坐:

前者快晤,旋值病緣,臨別未能相送,復聞嫂夫人因車蹶受微傷,竟踈箋候為歉。弟一卧旬日,病起,偕沈兄往遊犍為清水溪,幻軀頗感勞頓,歸後亦未親筆札。昨得初十日惠書,知已如如意山,良慰懷念。沈兄亦於今日返渝,徐俟稍安定再謀入山相訪。世間事真不足置懷也。手此敬頌儷福。不盡。弟浮頓首。舍甥婦輩敬問嫂夫人安。乙酉三月十六日。

三 一九四五年六月十四日

四月四日如意山惠書及詩,踰半月始至。相去不過百餘里,寄書如此濡遲,亦今日特殊之象也。月來涼燠不時,幻軀時有不適,乃知土木形骸日就朽敗,學道不力,故當任其自然,亦不復措意也。賢梁孟今月雙壽,未能往祝,在人情實為缺典。輒寫一橫幅附奉,藉頌脩齡。紙墨俱劣,殊愧無可為敬。徐俟秋涼,或可更謀良晤。率尓不恭,幸諒之。浮頓首。林屋道長、元誠夫人儷福。乙酉端陽。舍甥婦輩附叩。

竹石

昨蒙賜聯,佳句天成,何幸得此。正擬箋謝,適雲濤處長遣人送節物來,欲返其半,而來弁堅不肯持回,遂白雲濤移贈先生,借花獻佛,想蒙見許。草草不恭。後日決遣田戚之詣山奉迓,並邀南屏同莅。天已放晴,屆時請俟戚之侍行,恕不躬詣賀歲。浮再拜。竹石先生道長坐下。舊除夕。

惠詩如飲醇醪,筆勢尤飛動可寶,何幸得之!嘉貺不可虛辱,容少閒奉和乞教。舊曆十六日午間,擬翦園蔬,稍具脫粟,奉屈僊蹻暫過荒居,藉作消寒小集。不延他客,但請代約南屏同來,恕不另速。手此奉謝。致頌竹石先生吟安。浮再拜。

李用廷

一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五日

用廷先生左右:

令孫先芳,前因謝嗇庵先生之介,遠來相從,實愧無以益之。聞仁者素為一鄉耆望,所以詔其諸孫者,必有善道,初不在令其從師遠遊,睽離侍奉。矧如浮之迂拙,亦未足以為之師邪。累勸其歸就祖庭,無事僕僕負笈,此乃愛人之心,非拒之也。從來學有成就者,皆由自己用力之久,僅乃得之。師友但為一時之緣,非曰有物可取而與之也。令孫讀書雖勤,於文義尚多扞格,而頗有好高躐等之病。平時所與言者,未能信從,留此無益。況書院早已謝遣學人,浮方極力求去,輟講已及兩年,舊時學人亦已星散。豈復尚堪依止?故仍力勸其歸。果能立志勤學,儘可在家用功。但毋近名,毋欲速,真實踐履,先求盡其子弟之職,方不違聖賢之道,亦不患其無所入也。今因其歸,特附數語,令其稟白,亦使仁者瞭然於浮所以告之之道,非有所靳。令孫將來有進,當知鄙言不妄。幸勿再言相從,徒令坐誤,以重吾過。手此,敬候頤安,並頌潭福,不備。馬浮頓首。

二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用廷先生惠鑒:

令孫先芳似有心疾,屢勸其歸,不聽,亦未加以催促。因恐仁者於彼在此間情形未能明瞭,曾預寫一書,欲俟其言歸,交彼携奉。已隔多日,察彼尚無歸意,偶與言及,彼乃聲言此是空話。僕實不解其意何居,今特將此書附寄尊覽。看僕所言是否空話,並請即速召伊還家,不可再緩。以後切勿自稱曾及吾門,以僕實無德,不堪為師,且亦不敢以弟子視之也。人之賢否,全在自己,匪特迂陋不能為人作緣,即仁者為其祖父,似亦只能各盡其道,不須過於期必。兒孫自有兒孫福,奉勸盡可廓然大觀,不必深督遏之也。平生於人言無不盡,幸亮之。手此,再候頤祉。不宣。馬浮頓首。

三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日

樂至,寶林場

李用廷先生:

令孫先芳忽得狂疾,背人出走不知何往,現正多方尋覓。儻能覓得,當派人伴送赴蓉。萬一竟至失蹤,敝院實無辦法,應請尊府自行設法尋覓。特先電聞。復性書院馬湛翁。蒸。

四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樂至,寶林場

李作舟先生鑒:

先芳已覓得,現送醫院。請急速派人來嘉接取,萬勿延誤。湛翁。元。

陳璧承雲從 序西

一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六日

雲從仁兄先生左右:

辱贛州惠書,兼荷捐助刻貲四百元。同在流離,仁者乃以橡栗之餘移充梨棗,雅意可感。已交書院刻書處,俟集腋有成,當據以刊列卷後,用志弗諼,謹先代書院敬致謝悃。僕衰病日甚,久罷講論,但猶棲遲山寺,以俟時清。回首前塵,都如幻夢。來書承問殷拳,書辭詳整,固知別後精進有加,不因遭亂而異。他日得還鄉里,或當重奉餘談。潤泉先生聞近曾到渝,因晤並希道念。肅頌旅吉,不次。馬浮拜啟。

二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八日

雲從仁兄先生左右:

前辱遠饋建蓮、湖筆,久之始馳一箋為謝,未知達否。六月中承寄屬書各件,踰兩月而始至,昨已為寫訖。中有四尺聯一件,落筆誤寫一字,輒為易紙重書。雖較原紙略小,尚不惡,想不以為嫌,其誤寫者即不更寄。又五尺聯來紙幅太寬,將來若付裝池,須將兩邊裁去少許,方為稱式。衡湘雖苦戰,郵遞似尚可通,已屬收件處即寄矣。蜀中凡百沈鬱,每念舊遊,不勝憮然。秋涼,唯珍衛,不悉。浮頓首。

三 一九五〇年二月十九日

歲朝見枉,深慰闊懷。衰年憚出,往還禮廢,想不為咎。今囑龔君慈受代為答候,並有俗事欲就諮詢。龔君雅士,當荷傾蓋,所詢務希詳答為幸。雲從仁兄左右。浮頓首。舊曆正月初四。

四 一九五〇年二月二十日

昨囑龔君代候,有所諮詢。今有微款,擬稍購折實儲蓄單位,由舍親湯俶方女士辦理。特囑詣前,請撥冗一為介紹,冀可簡捷,少耗時間。瑣瀆容謝,不具。雲從仁兄左右。浮拜啟。二月二十日。

屬書各件,昨日暎雪為之,頗不草草。唯鄙性不喜界格,來紙稍生,又嫌滯筆,故為易紙重書,幸勿斥其妄。寒切,唯珍愛,不具。浮頓首。雲從仁兄足下。三十日。

雲從仁兄左右:

寄示《程春海詩集》,良荷!初不憶《粵雅堂叢書》中有之,此本當仍以奉還。前承代借《貞松堂集古遺文》,奉還時未及細檢,致將第三卷一冊遺落,深以為歉。今已檢出,並《山谷精華錄》一冊、《黃葉山莊詩集》三冊、《夢樓詩選》二冊,玆託龔君慈受先行奉還,希詧收。《瓶廬詩稿》擬再留觀數日續繳。近日復有新得佳刻否?漸熱,憚於入城,恕未躬詣。即頌道祉,不具。浮白,四月廿一日。

周毅脩先生惠示藥方,已轉致舍親,便時乞為道謝。

承惠《白香亭集》,甚荷甚荷!彌之詩才與湘綺頡頏,猶勝後來江西詩派。葉德輝比之明七子,非篤論也。宋選《江左十五子詩》,刻本甚精,惜非全帙。並前見借《瓶盧詩稿》,今囑慈受奉還,《延陵書目》並繳。雨後鬱熱,仍憚出。草草代面,唯寢饋有以自娛,亦足忘暑,不宣。浮白。雲從仁兄左右。七月一日。

昨有人遺鼠鬚筆,遂為足下臨《蘭亭》,恨其薄劣,了無率更凝厚之氣。今日自寫《山棲志》一幀,則係用見贈之狼毫,所書亦病輕弱,未能入古。并以奉納,藉頌舊曆年禧,不具。雲從仁兄足下。湛翁頓首。舊臘廿七日。

屬題《泉州本閣帖》籤,久未下筆。頃偶得舊紙,遂為書之。豪弱,殊不當意。今以納上。驟熱,唯珍衛,不具。浮白。雲從先生。廿八日。

一〇

一夏苦毒熱,不親筆研者久。前荷見示影印田氏籀文《老子》及王伯沆手寫倪文貞詩,置案頭累月,今以奉還。屏居頗曲,恒苦寂寥;居停蔣蘇盦雅士,近在此,頗足慰意。左右數過我,皆值蘇盦在滬,竟未相識。近日稍覺涼爽,庭桂已開,如值休暇,有興能一見過否?尊藏《泉州本閣帖》,能携一冊以示蘇盦共賞,尤佳。草草奉白,不具。浮頓首。雲從仁兄左右。舊曆八月四日。

一一 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日

頃有友人欲蒐集拙書題跋。憶正月間以手書張茂先《鷦鷯賦》奉贈,篇末附小跋,頗於茂先有貶詞。當時信筆所及,並未屬草。偶為此友述之,遂欲求觀此跋。因以瀆聞,可否撥冗將此跋錄副見與,俾可轉付友人?不情之請,並希見諒。雲從仁兄先生左右。浮白,七月二十日。

得十二日書,獲詳近履,良慰。倪鴻寶尺牘終以一睹為幸,時日稍緩無妨也。令親羅君函附還。書目如寄到,亦願因暇賜覽,以不礙工作時間為主,初不敢期必耳。浮頓首白。雲從先生足下。六月十六日。

一三 一九五八年三月十九日

承惠《龍溪密諦》並示靈峯道路甚悉,感謝!囑題倪鴻寶遺墨,閣置經年,昨始草草贅跋,望於休沐日枉過面取為禱。順頌道履,不具。序西仁兄先生。浮白。三月十九日。

袁道沖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九日

道沖先生左右:

神交有年,末緣晤對。前蒙見示《浙江亭記》,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何圖今日乃有此文。固當傳之鄉人,以為後來之式。唯書詞撝謙太過,讀之增悚。以齒則浮乃居後,以學益不敢先。繼此如有所教,幸勿以是見施。羈旅寡親,加山居多疾,曠答彌久,想不深責。自病言語不能益人,是以絕學捐書,無辭枯槁,而餘習未盡,猶寄於詩,雖不堪流布,亦欲及身寫定。僅成自序一篇,不匿其陋,輒以奉正,幸教之。臘尾猶寒,唯餐衛多祜,不備。浮再拜。

程潛頌雲

一 一九四四年三月十日

頌雲先生閣下:

向從香宋翁處得見公詩,每深懷仰。頃承湘災籌賑會寄與捐冊,囑為籌募。山居罕與人接,實恨無能為役。往者蕭君化之以書見告,謂貴會有徵求書畫義賣之舉,齒及拙書,欲使稍益埃露,而紙未寄到,無從下筆。今寄奉單條二幅,聊以塞責。捐冊兩本,謹以附還,幸勿見罪。手肅,順頌勛祺,不備。馬浮拜啟。

二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頌雲先生閣下:

曩年承惠大集,風格不在晉宋之下,且專刻五言,尤為古法,傾服之至。香宋老人序中摭及鄙言,覽之增悚。浮遠跡空山,思焚筆硯,尋常未敢以野言瀆聽。今幸寇退時清,謀還鄉里,書院方乞蔣公予以行旅之惠。或者勞來安集,仁政可邀。頗慮貔虎之士,盈於道路,比及將行,欲求帳下一紙,以作護符,俾舟車所經,免於留詰。敝院董事沈君敬仲,昔在上海曾與公有一面之雅,今遂不揣冒昧,託致數行,俾因晉謁,得荷接見,儻蒙教示,為幸實深。公以詩人而長帷幄,愛民及遠,必不咎其瀆也。專此,順頌勛安,不備。馬浮拜啟。

沈尹默

一 一九四四年六月八日

尹默先生左右:

去冬辱和詩,曾託嗇庵寄奉五言一首申意。居恒希企日損,遂疏筆札,想不咎其慢也。昨得敬仲先生來書,知書院董會方謀籌集刻書基金,得公撰啟,俱仰仁言。此舉出自諸公願力,本非浮所得與。文中過蒙稱許,以刪述之業相期,一若董會斯舉乃徇我而為之者,讀之不勝愧悚。先生之文,吾無間然,獨其所以見稱者,萬非鄙拙所安,欲乞稍易數語而不敢以請。繼思此文方將流布,不可使見之者疑其過譽而議及高文,轉損盛美。使竟不言,反負知愛之厚,於朋友為不忠,而自居亦不信,是非浮之所敢出也。夙欽雅度宏綽,故不避出位之嫌,輒就大文稍變其辭,仍不敢失原意,別草數語奉正。如其不當,幸賜改斥。末後所附事例,亦就鄙慮所及,妄有增益。揆之於事,未知是否可行,並望與諸公裁之,而恕其儳言之失。此書即寄敬仲面呈,並託致拳拳,兼為謝過,統希照詧。聞湘鄂益危,私切憂歎。比來吟興如何?想道履清勝,因暇時望惠教,不悉。弟浮再拜。

二 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

辱惠書,並清明貺寄諸作,一時珠玉滿前。誠不自意蓬藋之中,忽聞此鳳笙龍管也。別示小山樂府補遺之旨,明古今哀樂不異,今之所感,人有同心,尤為篤論,所啟發者多矣。浮素不習為長短句,又不諳聲律。學步邯鄲,亦自訝其不類。然雅貺不可虛辱,每思奉和,久而不屬。昨逢立夏,感日月忽其不淹。輒本來意,率爾命筆。纔得四闋,陋不自掩。今亦別紙錄上,敬乞抉其疵病,不吝指誨。過時而學,殆通體無有似處,宜其在不可教之列耳。入夏漸熱,唯履後清和,以暇頻枉教勅。不具。乙酉三月廿六日。

三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一昨敬仲還渝,率寫拙作數首奉正,不足仰酬珠玉。頃三復來篇,歎其深永。陋不自掩,僅和一章。茲並錄請繩削,幸不吝賜教。又書院東遷,似未邀允,敬仲屬擬議權應之方,謬陳進退二法。芻蕘之見,想蒙垂察。但思得還鄉里,初無餘望也。

四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五日

前和《冬雷》,諒蒙賜正。頃於報端見近製《西江月》二闋,偶思學步,祇成戲作,自亦訝其不倫。寒夜無俚,姑寫奉博一莞爾。鼓缶之音,謬希斥誨為幸。

五 一九五七年

惠書承語時賢留意朱子之學,儒術方為世所絀,微仁者不聞是言。蓋經世之宜,各有所適。儒者務在修己,今乃急於治人。科學極恉,謂能盡物之性,而不知盡己之性。故不與格物,難與誠身。若夫本末兼賅、物我無間,而後可臻于大同,蓋猶有竢。仁言雖未必取信於一時,其必有饒益於來者,可知也。浮絕學捐書,自比方外,形體日敝,友朋日疏。每於報端時見鴻筆,益徵神明之楙,歎其弗及。嗇庵亦久未通書。盛寒,唯頤衛多祜,遠慰懷仰,不一一。浮再拜。酬六言,用容韻。

六 一九五八年一月

續教拜惠佳篇,歎美無斁。高論自具先見,然愚心猶有疑者。今時措之宜,乃在工業化,所需者莫先於科學技術。若為之稱道儒術,不重知識而貴德性,則聞者掩耳矣。管商進則孔墨退,尚力與尚德,不可同日而語。開物成務為亟,斯窮理盡性為迂。故可語顯,難與入微,此亦物之情也。竊謂馬列之最終目的,在國家消亡論。其言甚美,《禮運》無以過之。儒者所祈嚮,在使萬物各得其所,其致一也。果使共產主義社會實現,則齊變至魯,魯變至道,儒術亦何所用之?或與希臘哲學同科,不廢專家研討,然非今日之事明矣。若夫河清可以力致,此機械之效,固非理論可期。儒者用舍行藏,無所加損,其不為某一階級服務至明。道者天下所共,非由一家所得而私。儒術雖廢,亦何所憾?「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使今之持世者,用是道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決非虛語,又比河清為可喜矣。微來教無以發其狂瞽,幸勿為不知者道也。書院曩刻先儒書至少,雕板束閣,未即爛壞。然此類書無人問津,版片亦無可付託。如有人任流通古籍之事,猶重視木刻,不嫌其陋者,自可與之。但須主其事者來杭面商,輦之以去。童蒙求我則可,我求童蒙則不可耳。佳篇不可虛辱,更贅四絕,錄呈四絕,錄呈一笑。一時好語被公搜盡,今唯趁韻,卻少意味也。羸懶常廢筆硯,今雪後晴暄,輒就來教疏答,不覺亂冗,幸恕其荒率。順候春祺不具。舊曆臘月廿二日。

潘仲三、昌猷昆仲

一九四四年六月四日

仲三軍長、昌猷參政閣下:

羈旅疎逖,未嘗通謁,乃荷賜書。誤采虛聲,欲以太夫人銘幽之文見屬。既虧名德,並挹謙光,是非鄙陋所敢承也。敬覽附來趙、謝二先生所撰表、傳,高文典冊,信堪垂後。即令別有綴述,又何加焉?況以山野不文,其言實未足以增重乎。所居僻遠,固不可辱車騎,亦不敢勞遣使,誠愧未有以仰慰孝思。不敢率爾承命,用特具書謹辭。至太夫人盛德懿行,賢昆仲令聞令望,眾所共仰,不待秉筆始為贊歎耳。肅復,敬問虞祥,並希鑒諒。不備。馬浮頓首。

潘昌猷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八日

昌猷先生左右:

前月劉君元昉持惠書枉過,辱以太夫人墓文見屬。旋又獲令兄仲三先生與台端同署一函,謹於本月三日肅復,寄成都,以山野不文辭,計已達籤室。十八日劉君再枉,復承繼教敦促,並遺厚幣,所不敢當,已託劉君代為奉璧,想蒙鑒納矣。念仁孝之篤,采及芻蕘,雖愧拙劣,未敢過拂雅命。但撰述猶可勉為,至書丹則實非衰眊所任。又以鐫石頗需時日,恐不及期,翻成延誤。輒謹為具草,別紙錄奉。論德修辭,實懼未當。若不可用,請更諮當代鴻碩,別為改製,鄙文可廢也。先祠在貴邑,辱荷關念,曷勝感幸。手此,順頌祥祉,並希賜復,不具。馬浮頓首。附志稿二頁。

馬衡叔平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二日

叔平先生左右:

己卯一晤,倏忽五年。山居杜門,與世睽絕。比聞道從重蒞嘉州,末緣奉教為悵。書院學人星散,浮罷講已久,猶留二三友人,稍事刻書,亦苦底本缺乏。聞貴院所藏文淵閣本《四庫書》,現庋安谷,妄欲遣人詣藏庋處借抄數種。從前清室本許人傳抄,但不許借出。今雖處非常,重在保守,或非一向扃秘。儻於事無礙,似應不吝流傳。書院友人亦懷此意,未敢率請。王君星賢、張君立民俱在書院任編校,玆欲晉謁左右,面承音旨。特不揣冒昧,敬為之介,乞賜教為幸。手此,順頌道安。弟浮頓首。

虞逸夫

一 一九四五年九月十二日

逸夫仁兄足下:

前者沈敬仲先生見告,賢者已應書院董事會之聘。雖未謀面,嘉其不務進取而甘淡泊、耐勞苦,為時人所難。傾得來書,乃改用嚴事之稱,則非衰朽所敢承也。且足下既嘗受教於錢名山先生,遠有所稟,亦未宜更名他師。僕往年雖在書院忝預講說,自病無益於人,未敢自居師道,故久已謝遣學者。今董會諸公發願傳刻故書,尚以纂輯之役相諉,方恨羸老,多所忘失,未能結集刪訂,更不暇及於酬機談義,何可虛被此稱?願足下勿再施也。董會在今日,蓽路藍縷,得足下一力相助,鉅細必親,尤為沈先生所深倚。僕聞之,甚為董會助喜。從來儒者不徒以文詞為尚,尤貴有治事之長。義理既明,自能應物無礙,何施不可?足下既習於詩教,必能敏達於事,得其體要。將來於刻書之業,贊益宏多,亦是自己性分內事。若不以鄙意為繆者,以此求之經術,求之先儒雅言,其必有合也。

別示詩詞,皆清麗可喜。僕近來甚少涉筆,恕不更和。有寄謝、沈兩先生近作,輒錄奉一覽,藉答雅貺。假舍湫隘,入秋漸涼,諸唯善自調適。餘見致沈敬仲先生書中,不具。浮頓首。乙酉八月七日。

二 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八日

逸夫足下:

向以避水就山,辱書存問,尚未暇作答。羽翔來,復勞遺以佳紙,良厚。屬書已率爾為之,交羽翔另寄。潤本為俗人設,賢者自不須此,但衰年思焚筆硯,後此亦不能多作耳。書院東遷計劃,凡鄙見所及,已累書詳告敬老,妄冀董會著眼在創議人。蓋創議人本有扶持之義,言之不為分外。若謀之自下,恐其力未充。巽以行權,亦先聖之訓也。足下參與諸公謀議,幸深察此意,於事必有所濟。又朋友相字,禮也。既荷齒錄,不欲循俗稱謂,願與足下行古之道,爾後通書徑題尊字,幸勿以為慢。秋涼,諸維平適。渝中近來氣象如何,時以相聞。不悉。浮頓首。

三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逸夫足下:

沈先生來山,辱書並答詩,兼惠佳紙,深荷存錄之厚。別示名山先生遺著,光彩照人,為之嗟歎彌日。謹以奉歸,不敢褻也。足下才氣橫溢,聞沈先生言,近能深自斂抑,尤喜進德之勇。巽以行權,損以遠害,居亂世之道也。東遷未卜,良晤猶稽。今因沈先生還渝,率附數字,別寫一詩為謝,幸勿咎其簡也。天寒珍重,不悉。浮頓首。乙酉十一月十日。

程演生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九日

演生尊兄左右:

八年隔闊,忽荷新詩,空谷鳴琴,未足為喻,喜可知也。三復來篇,見感時傷亂之切。從古詩人,多罹衰季,不因惻怛,誰發芬芳?謂宜曠懷遠覽,雖嗟道困,無礙心亨,以慰勞結。小詩奉答,別紙錄呈,並附拙序一篇請正。偶有呻吟,未嘗流布,亦望秘之。式遏之初,四方未靖,扁舟下峽,不卜何時。然任運隨緣,終當不遠。會須作十日飲,蕩滌愁懷,無為邑邑也。漸寒,珍重不具。浮頓首。乙酉九月望日。

陸孔章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

惠書及詩,辭義俱美,謬辱推許過量,衰陋實不足以當之。然因是得窺沖抱,不啻相見已畢,未嘗不引為深幸。穨年惟務日損,不復多近筆札,僅成四律,仰酬雅貺。率易而作,不能如來篇之精思也。別示近製,具見詩人之懷,但有歎美,無可瑕疵。不敢妄為加墨,謹以奉還。唯鑒其誠言,恕其疏簡為幸。

周鍾嶽惺甫 惺庵

一 一九四六年二月九日

惺甫先生閣下:

甲申枉顧濠上,瞬及兩年。知公扶持書院甚力,懷仰彌積。比聞董會公推大德總領院事,以敬仲先生為之輔,深慶斯道不孤。曾於元日電董會,轉達欣忭之誠,諒蒙鑒及。竊惟君子之用心,凡有裨益民俗之道,雖小弗遺,雖勞弗恤。今儒術見絀既久,幾於經籍道息,苟可彌縫而使其再淳、潛默以求其徐復者,固當變通隨時,曲折以赴。良以居賢善俗,非一人之任,振民育德,亦匪朝夕之功也。宇宙內事即性分內事,雖曰作始也簡,庶其將畢也鉅。浮深信大德於書院必能俯順群機,仁為己任,存先聖之遺澤於垂絕之交,其功不在禹下,或視施於有政者,為尤足多也。蔣公當年創議,容非偶然。今以幾務憂勤,固宜置而不論。嶽牧群賢,靖共爾位,良亦未遑及此。頗望大德因從容進納之際,有以啟沃淵哀。仁人之言,其利甚溥,不獨士林蒙澤,亦彰國家有道之休。此尤山野所馨香以祝者,公必不斥其妄也。浮自惟薄劣,未能有講論之益,尤不敢謬當刪述。蒙董會諸公存錄,但求附驥得還鄉里,於願已足。若齒在苔岑,使備諮詢之末,亦決不敢自外耳。前電簡略,似不可無一言奉達。率臆直陳,敬頌道履多祜,並遲嘉誨,不具。馬浮拜啟。丙戌一月八日。

二 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八日

在渝屢接清言,彌欽光霽。南都密邇,企想為勞。未知曾有進納之機,為書院奠定百年之計否?浙省府指定書院假舍葛莊,青年團雖已遷出,戶牖不具,四壁蕭然。近始略事修葺,粗安几榻。而主人不諒,小有責言。昨袁心粲持示與雷秘書長書,當蒙加以護持,使東還諸友有所棲止。甚善甚善!浮雖曰還鄉,仍同羈泊,欲求容膝,難如登天。一昨權已遷入院中,為公守舍,躬任掃除,以待戾止,未知何日發駕。比得敬老自渝來示,又知船運暫停,旅途多梗。而生活補助費屯膏未下,日虞匱乏,幾有立槁之勢。二事所關於書院者甚鉅,望公就近與藹老諸公盡力圖之,以紓目前之困。浮雖思不出位,未可置而不言。至遷院後一切措置,百端待理,亟待公與敬老蒞臨指揮,方可就緒。命駕有日,務乞先期賜示,以慰懸情。首夏清和,唯尊候多豫。臨書神馳,不具。

三 一九四八年一月三十日

頃已借一椽,即日打包徑去,幸未自爽其言。董會久羈以虛名,在院並目為閑漢,今而後庶遠譏嫌,亦免逐辱,甚幸甚幸!廢置議特抒其胸臆之見,不為典要。書院或存或廢,自聽公等主張,浮無與也。已為途人,無勞相顧,請從此別。馬浮留白。惺甫、敬仲兩先生,並希轉達董會諸公鑒。

再有白者,浮往年初到杭時,寄寓書院,當時所置家具,敝舊者,今移去數件,悉依原價納還,由屠君公弼另單備案。又局本廿四史,書院別有他本,無所用之,亦由浮備價請讓。老年目力已損,得此實感雅惠。如二項俱須增值,目前實無力償付。舊於圖書館頗曾捐贈故書,並有一部份舊家具交書院借用,可以代抵,不得加以擅取公物之名,應請鑒諒為幸。浮再白。敬仲副院長。

四 一九四八年二月十二日

惺庵先生閣下:

得前月卅一日教,陳義深切,見仁者之用心。浮雖至愚,敢不敬佩?承謂有舉莫廢,書院乃在所當存,誠如尊論。但審時度勢,實戛戛其難。來諭謂凡事非財不辦,今即以財言之。往者書院資用所出,非仰給於有司,即求助於富里。今後如欲用前之道,則書院本不隸於學官,矧國方行憲,將不能例外支撥;若由後之術,則責人行檀,難為施報,慮蹈竭忠盡歡之誡。是二者皆不可以為常,明矣。且執事於書院者宜以求道為心,乃置講習之事,而縈縈於箕斂,規規於吏牘,爭雞鶩之餘糧,覬計吏之恩澤,此豈書院所宜有乎?書院本儒者素業,不可自夷於吏,故必辭生活補助費而後始免於吏責。用基金之息入以刻書,乃為不負信施,否則為虛靡,而難逃於物議。今若繩以是義,則書院不能一日以自存,或以此說為迂闊而遠於事情,誠遠於事情也。然遷就事實而不倍於義理,可也;一往遷就而不顧義理,則不可。大德與董會諸公必欲存書院,則宜有善道以處之。浮之言不可為典要,徒以齒在交末,不敢不盡其誠耳。若夫浮一人之去留,無關書院興廢,前書已具言之。自量所學本不足以益人,往者雖無歲不辭,而因循坐誤,實未盡豪末之分。今則決求解免,務懇放令自由。人方以飢渴害志,而欲進之以聖賢之道,非愚則悖。非徒欲潔其身而已,實不敢再尸講學之名,以上辱先儒、下愧朋友。如諸公必謂書院不可無主講,則當世名德顯學多矣,何有於浮?且改聘主講,本董會章程明文規定,如謂捨浮莫屬,無亦近於阿好而輕天下之大乎?即就董事中推之,如謝君无量、沈君尹默,皆博洽多聞,遠勝於浮。何乃享爰居以鐘鼓,驅疲蹇以服軛乎?來誨督責,不敢聞命。其他董事諸公,或未能深諒鄙懷,願公為我申譬,其為惠彌大。又,頃聞敬仲亦求去甚亟,此乃別為一事,與浮之辭無干。唯聞毅成言,將就京開臨時董事會取決。在敬仲將去,臨時董事會未開以前,書院不可無人負責,竊謂公似可暫使毅成攝行副院長事,庶免渙散。在一時權宜之計,似不可少。此亦非浮所當言。但平日推心置腹,不敢有隱,故不嫌其贅。率爾瀆聽,詞過冗複,唯公深鑒而曲諒之,幸甚幸甚。馬浮頓首。

鄧心安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六日

心安道兄左右:

令女公子轉來手書,不圖三十餘年隔闊,猶荷故人齒錄。當時與賢昆玉清談之樂,如在目前。世事雲煙,不足罫念。仁者既遊心般若,必能深入空觀,不改其樂也。弟避寇入蜀,倏忽八年,假憩僧寮,亦同老衲。逢緣遇境,差得平懷,幸無所苦。但友朋寥落,歸計猶需。无量雖近在成都,不獲過從。萬慧三年前曾一通訊,今亦久不相聞。十力則棄我如遺,各從所好。承問故及之。世相無常,由來如是,初無違順,斯取捨可忘,枯槁中亦自有受用。想仁者不以斯言為逕庭也。許季上是否猶在天津?北平舊遊都不記憶,鄧叔存亦嘗相見否?示復仍寄樂山,大約一二月間尚未能成行耳。別附小詩博笑。順頌安順自在,不宣。弟浮和南。

余紹宋越園

一九四六年二月十七日

越園尊兄先生左右:

經亂流離,闊懷彌積。忽奉惠書,快若晤對,喜可知也。寇去兵來,閭閻未復,民之瘼矣,天實為之。微公言,亦莫知其詳。鍾山為書院覓屋,極荷關垂,如有可以助益之道,諒不吝一言。此為未來作緣,非徒友朋私愛。在官中為惠政,在鄉里亦為高誼,甚望有以成其美。至弟歸憩之所,自當別謀,初不敢干及有司。俶仁居宅料必收回自用,似未便乞其見借也。亂後文物蕩然,風俗益敝,此當世仁賢之所同憂。弟席上腐談,無裨時用,唯思得還故里,以畢餘年,亦不敢以講學自居。曩歲曾自為詩序一篇,聊以就正。然實未暇寫定,但差足以見寂寥之思耳。儻道路無虞,比及夏初,或可相即。未晤間仍望以暇賜教,不具。弟浮頓首。丙戌舊正月既望。

黃文叔

一九四七年六月十七日

一昨承偕海鐙法師見枉,頗喜法緣不淺。海師道及雲居寶坊重建,尚少書畫飾壁。弟舊有集古德語籀書楹聯一幅,書雖拙劣,集句天然。非虛老與海師媲美潙、仰父子,不足與此語相稱。又拙書《信心銘》一冊,今願敬施雲居助喜。茲託周君先送尊處,即煩代致海師,俟還山時携歸。此是禪師家家常故物,不敢謂法財供養也。海師行期未定,如日內不雨,或當偕蘇盦同詣龍華答訪,並希先為致聲。順頌法樂不盡。浮白。六月十七日。

柳叔戎

一 一九四□年

叔戎先生左右:

一昨枉駕,獲聞偉論,深佩賢能。玆荷招飲,極擬趨前再承雅教,屬以衰年憚暑,兼患腹疾,未克力赴,有拂寵召,深以為疚。承索拙書,草草塞責,今以附呈。俟末疾稍健,敬當詣謝。手肅,順頌勛祺,不悉。馬浮拜啟。慶雲司令在坐,並希代為致意。

二 一九四□年

叔戎先生閣下:

久習山居,罕入城市,亦自忘其疎簡也。昨奉惠教,囑書二幅,已交張梓翁轉奉。書院講學不成,是以刻書,刻書不成,是以鬻字,不惜自貶。亦賴加持,如有見囑,多多益善,仍就便交張梓翁轉,甚善。此無異捐款刻書,非謂拙書可售也。手復,即頌政祺,不盡。浮頓首。

黃懺華

一九四□年十一月七日

懺華先生左右:

辱教知方撰《西藏政治宗教史》,是誠極有關係之書。承詢蒙古源流及其他關於西藏之記載,書院寒儉,未能蓄書,此類書籍乃一無所有,虛勞下問,愧無以應,至深歉仄。冶公想時晤面,頗欲詳其居址,一詢蕃叔近況,便望及之。霜寒,唯法樂自在,撰述益富,為頌。弟馬浮拜啟。十一月七日。

汪如皋

一九四□年

如皋先生左右:

前荷枉駕,深挹英姿,並感劉師長關垂之雅。徒以衰病杜門,往還禮廢,未克答訪,良用歉仄。茲承柳專員招飲,亦因腹疾未赴,知台從在筵間,故將屬書小幅並送賓坐,拙劣殊不成字。容末疾稍已,再當趨教。專肅,敬頌幄安。不具。馬浮拜啟。劉師長處並乞致意。

黃慶雲

一九四□年

慶雲司今惠鑒:

前荷枉駕,囑書單條九幅,今草草寫奉。又黃挺生處長囑題《犀浦草堂圖》,別函附去,敬煩代為轉寄。率頌勛安。不具。馬浮謹啟。

黃耀先

一九四□年

耀先先生左右:

山居少入城,久不奉教,為念。明日擬屈暫過茅齋,一共脫粟。坐中唯有鄉人袁君道沖,海內所稱「漸西村人」之嗣也。君子人也。今託德鈞、伯尹代為致意,恕不躬速。順頌著安。臨書翹跂,不宣。弟浮頓首。十九日晨。

柳高軒

一九四□年九月七日

高軒先生左右:

惠書藻飾踰分,絕非迂陋所敢承。方當衰敝之餘,雖欲稍述先儒墜緒,實恨薄劣,未足以益人也。見示尊著書目,意在平章諸教,廣攝群機。是必願力深弘,方便具足,乃仁者自得之妙,萬非書院所能贊歎。當代著作家甚多,何藉於書院?且書院亦不能為人任校理之役也。不佞衰老,行將謝去,更不敢勞虛辱。尊目奉還,敬求鑒諒,不以為罪。順頌道安,不宣。馬湛翁謹啟。

龔登三

一九四一年九月二日

登三仁兄先生惠鑒:

去冬承惠書,並以大著《經學義例舉要》見寄,屬為弁言。郵寄遲頓,踰兩月始至,闕然不報,至歷三時,深以為疚。大著詢為涉學津梁,鄙言何足增重?頃奉題一絕,以志贊歎,恐亦未必有當,別紙錄呈。尊稿即日交郵,用雙挂號寄奉,收到幸示復為盼。頃經學衰絕,新考據家至以群經但為古代社會史料,猶不得比於史,義理更所惡聞。僕衰老多病,從此亦將杜口。仁者能傳宋先生之學,誠難能而可貴。望堅其志,勿為薄俗所移。唯為道自愛,不具。馬浮頓首。九月二日。

羅膺中

一九四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膺中仁兄左右:

各在流離,遂成隔闊。辱書知有《鴨池十講》之輯,見示諸目,宜有新義,足以自娛。囑為題簽,草草寫奉,恐不堪用。款字稍高,因剪紙貼之。齋額容得閒再寫,能俟戰平,居處稍安,或可筆墨應手,乃能稍具體勢。今皆信手塗鴉,不足存也。某衰病日甚,山中氣象,益復寥落,百無可言。虜勢未戢,相晤無期,涉筆興歎。滇中春早,唯安道勤誨,善自珍重,不宣。浮頓首。

余任天

一九五〇年

奉上石章一方,請刻朱文「智林圖書館印」六字。「」字「亏」偏傍須置上半,使與下文相稱。並懇于三日內刻成,至禱!不情之請,想荷俯允。餘容面罄,不宣。浮頓首。任天先生左右。十一日。

潤例託湯君面呈。

薛育津毓津

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毓津先生左右:

前月到珂里,即擬奉謁,乃辱先施。既慰渴仰之私,彌佩謙沖之德。高論淵微,豁蒙振滯,誠前此所罕聞,資當來之神解。固知二執本空,然緣起無盡,他日必大行於世,可知也。浮炳燭餘年,唯務日損,不復能為深湛之思,但有贊歎而已。當日曾率成短律,用志勝緣,病其淺拙,未以奉正。今不敢自匿,聊復寫呈,明其嚮往。如荷不鄙,更有相晤之期,尤願得親餘誨。霜寒,唯體道觀物,有以自娛。臨書神馳,不具。馬浮頓首。癸巳冬至後二日。

陳詒先

一九五四年一月六日

前月過滬,辱荷枉顧,深慰闊懷。見示尊著《孟子論性篇》,歎其精實,謹題二十字以志贊喜。原稿已別封付郵,挂號寄還,至希示復。《舊月簃詞》亦已拜惠。居停蔣蘇盦與長公雅故,見而好之,屬代乞一本,想有以慰其願望也。己丑舊作一首,玆並附呈。霜寒,惟順時安道,不具。浮頓首。詒先先生左右。癸巳小寒日。

慧誠

一九五五年四月九日

慧誠居士鑒:

得書遠荷存注,兼惠奇種竹窠茶,尤感法施,深謝深謝!承齒及拙集,當時未及料簡,至今頗以為悔。世諦文字,實無足稱。舊刻講錄,今已無存,末由奉覽,且亦不堪流布也。眼前諸境,皆是捏目生花,妄生分別。所謂無法當情者,即不見有一法與汝為緣、為對。如是,則萬象之中獨露身矣。法眼一宗專明此事,本無奇特也。暇時可留意《鐙錄》,必能豁然。舊臨《懷仁集》右軍字《心經》一通,別付郵寄。字不足存,聊助法喜,匪敢云報。方春暄和,唯道用輕安,不悉。浮和南。舊曆乙未三月十七日。

龍榆生忍寒

一 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九日

累書曠未一報。老懶廢筆札,想不深責。沈先生稱道之言,非迂陋所及。儒術方見絀於世,而賢者猶留意及此,誠今日所希有。時人唯徇生逐物,往而不反,安知有盡性窮理之事?使先儒復生,唯有括囊杜口,盡其在己而已。向時所刻儒書,印本無多,大半散佚。今僅往《朱子讀書法》一種,若《精義》、《纂疏》之類,須異日發篋,倘有存者,再以奉覽,今姑闕之。欲訪蔣君論音律,暇時可屬毅成先容,無待鄙札。佳篇不可虛辱,雪中率和二絕,聊以為笑,淺易無足觀。盛寒,唯順時珍護,不具。丁酉臘月十日。

二 一九六一年三月二十六日

病卧經時,不親筆硯,累書曠答,實遠人情。今讀新詞,觸發舊習,聊復效矉一上。雙目近瞽,後此恐不復能書矣。浮白。

附 奉答忍寒居士春日見懷(鷓鴣天)

春水門前幾尺深,柳梢樓角對愁霖。新詞語好還相憶,舊醞杯空久罷斟。 夸父杖,子桑琴,側身天地一沈吟。山經海錄無窮事,壁觀忘言直到今。

辛丑春分後五日。蠲叟。

三 一九六一年十月八日

忍寒仁兄先生吟几:

暑中在莫干山曾辱致問,闕然未答。比還湖上,衰病益深,雙目已鄰於瞽。雖曾到滬就醫,留止不過數日,諸友皆未及趨晤。垂盡之年,收視返聽,唯務日損,亦不堪詶對之勞也。一昨得書,並示新詞,愧荷存注。知村居流詠甚富,良為助喜。僕輟筆已久,山居僅得一小詞,聊以寫奉一笑。唯順時怡適,不宣。浮白。辛丑寒露。

靈光

一九六〇年一月六日

靈光法師惠鑒:

得書知萬慧大師示寂,海內故舊莫不悲歎。承有建塔之舉,屬題碑字,謹依所示尺寸,別紙書奉。唯聯語則缺之,似於形式較為近古。附拙詩一首,聊志所感,無足采也。慧師隔闊多年,敝處了無遺墨可供結集,深以為歉。《慧業詩鈔》印成,幸以一冊見寄為荷。順頌安穩,不宣。馬浮和南。己亥臘八日。吳君敬生已於去年十月逝世,並聞。

徐映璞清平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前寄一聯為壽,殊覺草草,又無佳紙,益似不恭。頃得蘇盦一詩,囑為轉奉,輒以附去。想所得佳篇甚多,足以自慰也。衰朽病目幾瞽,真將輟筆。往還禮廢,並希諒之,不具。浮白。清平先生左右。辛丑冬至前二日。

周植曾

一九六一年四月九日

在杭快晤,良慰。李子方贈偈,頃答以一小詞,忘其住址,不能逕寄,今以附覽,仍託賢代為致之。朱君照相俟寄到時,望以見示。順頌侍福,不宣。浮白。植曾世兄。舊曆二月廿四日。

附西江月

有□祇堪掛壁,逢人慎莫談玄。未妨曼衍且窮年,花落花開何限。下崢嶸而無地,上寥廓而無天。閱人成世水成川,一例非常非斷。

禊日答東林居士惠偈存問。辛丑春二月。蠲戲老人。

廣洽

一九六一年六月二十三日

廣洽大師侍者:

惠寄多種維生素三瓶,已於前日收到。厚意殷拳,至深感謝。衰朽幻軀向盡,非世藥所醫,後此無勞再惠。又豐子愷居士見示手書,以有人擬傳印不慧墨跡,備荷關懷,尤為可感。但生平未敢妄附藝林,且亦無心流布,未免虛負雅意,並此致歉。偶憶陶詩云:「客養千金軀,臨化消其寶。」此衰朽所以請停止惠藥也。又憶天衣懷語云:「譬如雁過長空,影沈寒水。」雁無遺跡之意,水無留影之心。此衰朽所以不欲以墨跡付印也。聊拈舊葛藤,藉發一笑。瞽目作字,真成塗鴉矣。順問禪悅,無盡。浮和南。辛丑夏至後一日。

二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廣洽法師慧鑒:

迭奉惠書,並承寄照片、眼藥水、呢料及港幣六十元,次弟收到。深荷仁者護念之勤、饋遺之厚,衰朽何德以堪之?此非俗情所能言謝,仁者廣作饒益,自是功德無量,唯有贊歎而已。子愷居士來函云,龍山寺新修祖堂,承囑撰書楹聯,別紙寫奉。耄年苦白內障,作書不能應手,恐未必合用。另有分書《參同契》、行書《寶鏡三昧》各一本,字尚不惡,今一併郵呈,聊答盛意。貧者不以貨財為禮,區區拙筆,比之鳥跡蟲書,不足以為報也。海國冬暄,唯那伽在定,禪悅輕安,不盡。馬浮和南。舊曆壬寅臘月朔日。

三 一九六三年四月十二日

廣洽法師坐下:

前承惠寄眼藥,曾肅函申謝,想已達覽。昨復蒙匯到港幣五十元,並得豐先生來書,附示尊函,欲拙書對聯,今以奉正。惠施實不敢當,以後幸勿再寄。草草鳴謝,敬頌安隱,不宣。湛翁和南。公元一九六三年四月十二日。

四 一九六三年九月十八日

廣洽法師慧鑒:

累辱寄贈布、幣,何以克當?在仁者無相行檀,自是福德增上;在衰朽安坐受供,俗情之所難安。既屢辭不獲,愧無以報,勉竭目力,寫得《阿彌陀經》一冊,又篆書《彌勒九觀》一幅,聊以奉正。自嫌拙劣,殊無足觀。海天寥闊,遙祝安禪弘教,饒益無量,不宣。馬湛翁和南。舊曆癸卯八月朔。

五 一九六四年二月十八日

廣洽大師慧鑒:

累辱來書,曠未一報,實因患白內障轉深,作字不能自辨,直同瞽人,故爾輟筆,想諒之也。見示拙書《阿彌陀經》已付影印,甚厚甚厚!衰朽無德,虛受檀施,無以為答,向後務懇停止,勿增僕之不安,為惠彌大。頃附奉近寫《心經》一通,聊表微意,但無足觀耳。手此,順頌禪悅,不盡。湛翁和南。舊曆甲辰新春六日。

六 一九六四年八月九日

廣洽法師慧鑒:

兩辱惠書,並泐幣、乳粉之貺,何以克當?虛被檀施,徒增愧恧,以後務請停罷為感。拙書《彌陀經》殊草草不成字,乃勞影印,彌覺汗顏。惠寄十冊,如數收到。久未作答,實因病緣,抱歉之至。頃養痾莫干山,雙目已鄰於瞽。強自作書,不自辨識,後此恐不能答矣。別紙寫小詩奉正。即頌道用輕安,不宣。湛翁和南。甲辰末伏。

廣洽大師惠鑒:

湖上良晤,快慰平生。近得星洲來示,藉知道體清勝,足慰懷仰。唯又勞遠饋,盛意難卻,受之不安。愧謝愧謝!後此請勿再施為懇。瞑目塗鴉,書不盡意,遙祝安隱多福,不宣。浮和南。三月一日。

高二適

一九六二年七月七日

二適先生侍右:

贈詩及見示大著《急就章考釋序》,先後均至。竭目力以讀之,深以為幸。序論詳贍精切,誠今日罕見之文字。使讀者了然於隸變源流,非賢者用力之久,何以及此?全書付印若成,倘餘年猶在,亟以先睹為快也。原稿別封付郵,挂號奉還。衰朽近患齒痛,不獨目疾為苦,惠詩恐不能仰和。囑書扇面,聊寫拙句奉正。瞽人作字,真如塗鴉,想不過責。日內將如金華北山避暑,率爾作答,道履多祜,不宣。浮頓首。舊曆壬寅小暑。

張宗祥冷僧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五日

拙書未足展覽。今以來教不可虛辱,勉出數紙請正。惡札自憎,聊以塞責。病軀不能久坐,高會即恕不赴矣。浮白。冷僧先生。九月十五日。

尹石公

一九六二年十月三十一日

石公先生道席:

得書,知《榕壇問業》滬上可以付印,甚善、甚善!公將親來運板,藉可承教,尤所歡迎。浮垂盡之年,百事不復措意,庋置板片,無力檢視。昨書來,適有一人力相助,因囑公純即將板片撿出,計一百七十二板,係兩面刻,全書約三百四十餘葉,尚不繁重。公發願印此書已久,今得集事,良可喜也。世間一切法待緣而生,此理不誣。使石齋復生,亦當欣慰。公純日內將如滬,或可偕從者同行,益善。奉手不遠,曷勝仰竚。率復,諸竢面盡,不宣。浮白。舊曆十月四日。

陳毅仲弘

一 一九五八年五月一日

仲弘副總理閣下:

從化山遊,倏忽二載。巖林在望,寤寐猶存;音問久虛,雲泥遂隔。然每於報端獲覩篇製,未嘗不仰訏謨之遠、文采之豐也。浮炳燭殘年,恒苦疾疢,難勝勞侣,實愧優容。今夏木方蕃,時物愈楙。既贍化行之速,益歎鼓舞之神。輒奉小詩一章,竊比風謠,述其懷念。吐握餘暇,或俯覽及之,亦略見山野之情耳。遙惟輯和萬邦,輔成感化,下慰馳仰,不宣。一九五八年五月一日,浮謹上。

更有白者,去夏湖上苦熱,浮病暍幾殆。今頗思為避暑之計,而未知所適。私意擬就近往黃山暫憩數月。莫干雖近,頗患人多,不及黃山清靜。不敢援工人療養之例,一切自費。但老年需人扶持,亦欲携弟子數人相從,不知山中館舍是否可容,又道路往還,未甚便利,公共汽車携帶行李有限制。慮或有條件為私人力量所不能及者,不得不求助官中。素荷關垂,謬欲仰勞左右囑諉浙中長吏,予以方便,量為之地,使免困難。假重一言,則為惠多矣。細事不合上瀆聽覽,或乃有近於妄。是否可行,靜候指示,務懇賜答為幸。浮再拜。一九五八年勞動節。

二 一九六〇年三月

仲弘副總理閣下:

夙承禮遇,獲遂優游,每念賢勞,彌懃仰止。明公輯和萬國,光輔大猷。何幸耄年,得逢盛治。方今化行之速,力用軼於風霆;鼓舞之神,蕃變逮乎草木:然後知儒、墨之拙,管、晏之卑也。頃應政協之招,扶病北來,雖有愧芻蕘,虛隨海眾,冀暫因賓暇,親奉燕談,聊申契闊之思,一振衰暮之氣。擬請左右傳語大會執事,閔其篤老,無以曠闕見繩,在議程中,分組討論及大會發言,免其參加。幸甚幸甚!舊寫蘭亭詩一幅,似可附於尊藏《定武蘭亭》之後。別臨雜帖數種,並呈雅鑒。目力益敝,後此將不復能書,非矜其敝帚也。又浮近年患脈見結代,每苦炎夏,憊不可支,不能不為避暑計。若餘年尚在,今夏擬就廬山、青島兩處,擇一而往。然旅人瑣瑣,若不因賓接,稅駕無從。以此願乞鼎言,預為之地,惠便實多。幸逢有道之世,務盡安懷,或不斥為溢分。久居湖曲,溽暑堪虞,如蒙俯順天機,得全烏養,尤不敢忘德。率爾陳詞,敬希賜察。順頌鈞候曼福,不宣。馬浮謹啟。

三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仲弘副總理閣下:

不接杯酒,遂隔三年。側聞體國至公,示民大信,遠人慕義,殊俗歸心。良由輔相之宜,益仰賢良之著。風猷所被,誦美同深。頃者海會宏開,群彥雲集。浮亦忘其篤老,隨眾俱來。冀因賓退之餘,復奉燕閒之對。曲承雅厚,足慰衰殘;幸值明時,愧無獻納。亦有鄙懷,欲稍陳白,願垂省覽,不咎其瀆。竊惟國家文教設施有取於藝術,書法雖末,亦在藝術之科。某少好金石,粗知碑帖源流,筆勢利病;但學之未精,年踰耆艾,始少有進。六十以後臨摹所積,尚百餘冊,眾體略備,自餘雜書屏聯手卷等亦二百數十件,俱未裝池。陋不自揣,差比雕蟲,雖未足供專家評鑒,或者披沙簡金,擇付景印,以貽後學,亦可少助臨池。不敢謬希著錄,附於文物保管之列。謹別具草目,悉數捆載以進。如何措置,悉聽平章。若付之司存,俾加甄采,以示陶鑄之廣,無棄粃糠;埃露之微,咸歸海嶽。是使流螢爝火,上與日月分輝;鳥跡蝸涎,不隨草木同腐。其為嘉惠,何幸如之。率爾陳詞,顒然待命。敬頌尊候禔福,不宣。馬浮謹上。別附拙句一篇,並希莞正。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蠲戲齋臨池偶存》簡目

初編八集:甲四冊,乙九冊,丙十二冊,丁五冊,戊二十冊,己九冊,庚十六冊,辛八冊,共八十三冊。

續編四集:甲十冊,乙十冊,丙六冊,丁八冊,共三十四冊。

以上共計一百一十七冊,分裝「蠲戲齋叢帖」木箱兩扣。

《蠲戲齋賸墨》草目

謹案,譜錄舊例,分類標題下應錄所書文字,出其來歷,以示不苟。又紙幅尺寸,亦應詳書。今因臨時編錄,不及細檢,僅列種類件數,其中各種字體,未及一一分別注明,覽者諒之。

一、榜書類,共計六件;二、堂幅類,共計十件;三、條幅類,共計六十五件;四、小單條類,共計三十八件;五、橫幅類,共計五件;六、屏條類,共計三十八件;七、楹聯類,共計六十八件;八、手卷類,共計七件。以上八類,共計二百三十七件。

四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仲弘副總理閣下:

睽教經年,賢勞彌仰。竊惟我國遠猷至計,邁越群倫,威慴萬方,義動天下,凡屬有知,莫不鼓舞。浮雖身在巖藪,誦悅同深。玆屆政協集會,再詣國門,瞻望旌旗,曷勝懽忭。未宜過煩吐握,輒以短簡略申鄙懷。去冬承政協雅意致問,念其衰病,厚饋藥餌,不容固辭。暮齒優游,其敢忘德?所愧炳燭餘光,未效瞽矇之末耳。汔未箋謝,尤歉於衷。舊藏北宋人界畫山水一幀,用筆細入豪髮,雖未見著錄,審非俗工所為。今以呈諸左右,退食之餘,或邀鑒賞,藉洽賓談,亦此畫之幸也,諒不以荒陋見斥。肅此,敬頌鈞候禔祜,不宣。馬浮謹上。

張慕槎紫峯

一九六二年七月十日

紫峯先生惠鑒:

前承寄示《五洩游記》,行文甚美。衰朽患白內障幾瞽,尋常不能閱覽,然深恐孤負佳文,亦嘗竭目力以讀之。但苦作字不辨點畫,久廢筆硯,以是稽於奉答,甚歉甚歉!茲復繼示《五洩吟》百韻,直是奇作,可喜之至!清恙想日就康復,益富篇詠,異日編入方志,定可流傳,甚盛事也。三十年前,曾到五洩山寺一宿,僅覩二洩,未盡其勝。以視賢者之窮幽極險,更無遺美,真瞠乎後矣。即日仍就近如莫干逭暑。草草馳答,順頌吟祉,不具。浮白。

蘇淵雷仲翔

一 一九六二年七月七日

辱示《題東坡斷硯歌》及近作諸篇,歎其精麗,既欣神物之有託,復喜佳詠之必傳,殘年何幸得此,翳眼為之頓豁。恨才退不復能為長篇,僅成絕句一首,聊以塞責,幸恕其荒率。高篇謹當珍襲,拓片即以附還。來紙甚佳,惜雙目近瞽,下筆不復成字,殊負雅意。睽遠難期晤對,跂望增勞。諸唯順時珍重,不宣。浮白。淵雷先生左右。舊曆壬寅小暑日。

二 一九六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淵雷先生侍史:

得浴佛日來教,知有《讀史十講》之刻。辱示篇目並自題卷首,大篇氣勢旁礴,詢為傑作,三復增歎!囑寫題簽,恨目障加深,幾同瞽人,下筆不自辨識,勉作大字附奉,恐不可用。若制鋅板,亦可隨意伸縮也。垂盡之年,益不能親書史、近筆硯,日唯瞑目枯坐,等於老衲。惠詩亦未能仰答,諒不以疎慢見責。南方近已蒸鬱,唯順時進德,不宜。浮白。舊曆甲辰四月既望。

陳雪湄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十日

雪湄賢嫂禮次:

頃聞嗇庵仙逝,不勝感愴,深以未及到京一訣為疚。念嗇庵年踰耄耋,生順歿寧,可以無憾。賢嫂侍疾,倍極勞苦,今宜勉抑哀思,慎終如禮。此後應以編次遺著為重。浮不日赴京,恐未及執紼,今由航空寄上挽聯一副,聊表微悃。諸令郎令媛,如有在京者,並此致唁,不宣。馬湛翁謹啟。

蔡吉堂

一九六六年

吉堂居士:惠雙印水仙,率爾奉謝!一盞烹雙印,全身到武夷。潙山圓夢次,寂子點茶時。啜盡鴻蒙味,方知沆瀣奇。舌根功德在,勘破趙州機。丙午春,蠲戲老人年八十四瞑書。

夏承燾瞿禪

瞿禪先生:

得研究室來書,知日內欲偕諸同學見枉,敢不敬須?唯衰朽寡聞,無以相益,未免虛勞往返,誠恐有孤厚望耳。惠贈照片,謝謝。浮白。十一月十六日。

陳屺懷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三日

屺懷先生惠鑒:

奉書知新主西湖博物館,將以薈萃文物,導揚民志,甚盛舉也。見示遴選專門委員,此通才顯學之事,乃諮諏之廣,下逮芻蕘,聞命滋愧。浮學無成名,性不諧俗,久貽達巷之譏,不諳掌故之任,非其倫也。虛被誤知,未敢承教。專復,諸唯亮詧,不宣。馬浮謹啟。十二月三日。

周采泉

采泉先生史席:

昨在蒼水墓下,有勞扶掖,感懷感懷!友人劉公純受中華書局之屬校勘《水心集》,聞貴校藏有孫琴西先生手校本,曾託瞿禪先生先容,意欲借抄過錄。昨幸已識面,今遂詣前面請,可否允予借出?限期過錄,畢即奉還。使琴西先生校語,藉可流傳於世,亦是佳事,想貴校必惠予同意也。率爾奉瀆,順頌撰祉,不具。馬浮白。四月六日。

周善培孝懷

頃晤及門壽毅成,具道嘉遯滬濱,老而彌健。且荷不遺,頗見齒及。六十年前童稚之遊,已如隔世。爾時通家世好,今日都不相知,何期尚邀存錄。撫今追昔,能無嘅然?又前遇珂鄉老儒徐病無,言曾見大著《雜卦傳解證》,極稱其精博,久思求而讀之。今遂因毅成致書候問,竊不自揣,欲乞惠一部,未知能見許否?附短詩,藉申懷仰。儻他日相遇,冀可從容奉教也。臨書神馳,敬頌履道多祜,不宣。

丁輔之

一九三〇年八月三十日

輔之先生惠鑒:

久不晤教,唯動定勝常為頌。頃有託者,老友熊十力先生近著《新唯識論》一書,欲用仿宋聚珍版排印,留滬自校。此書絕有價值,恐貴局執事人以普通顧客見待,印刷不免稽遲,故不避冒昧,特為之介,欲藉鼎言為重,囑諸執事人,務令加工趕印,剋日出書。行款一切,悉依熊君所定。至印價、紙價,亦希覈實計算,以示優異學者、重視名著之意。率爾奉瀆,想不為過。新秋漸涼,想益以藝事自樂,不宣。馬浮頓首。八月卅日。

姜丹書敬廬

敬廬先生道席:

來書並附劉君函,屬題弘一法師書簽,今並劉函奉還。且喜幽居咫尺,蘇厂春暖或還湖上,定可謀面。率復,順頌康頤,不悉。浮白。三月十五日。

酉澂道長

昨荷長卷,頃又辱和章,兼枉舊刻,何幸得此。容當細繹,以滌塵襟。先此志謝。雨意未止,新正二日,當具舟詣篦子街奉速,午後仍可以舟還,免登降之勞。不敢以粗糲為敬,但欲多承道論耳。浮再拜酉澂道長坐下。臘月廿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