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公开的信
抱朴我友:
光阴真是快的很!莫京别后,现在不觉匆匆已一年多了。每欲写信给你,无奈不知你的通信地址,以致徒有心愿。我想,你回国后,事务冗烦,又是谋生,又是做文章,又是做反对苏俄的宣传……一定早把我忘了,不然,为什么你不写信给我呢?我也不怪你不写信给我,你的身体甚弱,加之事务众多,你哪有工夫顾及这些闲事。
可是在你我别后一年多之中,我虽然没有接着你的信,而我却接着了许多国内朋友的信;从他们的信中,略知你近来的言行和主张。我起初对于你有可喜可惊的两种感想。可喜的是:你在莫常常对我说,回国后别不作他种活动,惟专事世界语的宣传,能力本极薄弱,不愿多干预他事。我当时也以你的话为然。不料你一回国后,就大做文章,大做起反对苏俄及共产党的宣传;无论你的文章好不好,你的宣传对不对,你的精神大振作起来了,较之在莫时,或有天壤的区别。你的精神振作了,这实在是我替你以为可喜的事情。可惊的是:我与你在莫同处两年之久,在这两年之中,我始终相信你是一个忠实的共产主义者或一个忠实的革命主义者,绝未料及你有什么反革命的心理或将来要成一个反革命主义者。我想,我这话,你也必以为是真实不虚的。你在莫并没有什么反革命的表示,我的心地很实在,所以我对于你没有点儿怀疑。间或有些同志们说你的思想不正,我总是替你辩护,虽任过而不辞。这是事实,你大约也不能否认罢。不料你一回国后,就把一副面孔完全改换了!这真是可惊的事!我与你同处了两年,完全被你瞒过了,你的手段不可谓不高。哈哈!你有这股欺人的手段,何愁做事之不成呢?佩服!佩服!可惊!可惊!
有些人说,你在莫当侦探:你自己做文章也承认在莫当侦探。我以为,倘若人们说你在莫当侦探,实是神经过敏;而你自己承认自己有侦探的行为,这也未免夸大其词。我虽然没有读过你从前的文章——听说你的文章都在研究系反动的《时事新报》上发表——不知你说些什么,可是以我最愚笨,最不灵敏的脑筋想来,你在莫绝不是当侦探,因为当侦探的都有一定的主人,都有一定的责任,绝对没有无指使的侦探。我且问问你的指使者是谁呢?你的责任又是什么呢?若说你替北京政府当侦探罢,那可是笑话!老兄:你还没有当北京政府侦探的资格呢。二者,北京政府昏头昏脑的,哪有派人到莫当侦探的道理?若说你受某一个军阀或某一个资本家的雇佣罢。则更是没有的事情,因此你自己虽然承认做过侦探,可是我偏代你辩护,我偏不承认你在莫做过侦探。倘若你以为做侦探为很荣誉的事情,那么我就不说话了。天下竟有以做侦探为很荣誉的事情!天下竟有以无政府主义者自命,而以做侦探为很荣誉的事情!
可惜我没读过你回国后所做的一些反对苏俄及共产党的文章,以致我现在无从与你讨论苏俄及共产党一些问题,我想,你自命为无政府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最低的限度,总要不造谣,不说谎话。况且你在俄有一两年,俄文虽然未大学好,可是说普通的话是可以达意的,看普通的报是可以了解的。你大约不致无中生有。从事造谣,瞎说苏俄之如何不好,共产党之如何暴虐。人们说,你现在专以攻击苏俄及共产党为事,造些毫无意识的谣言,我总是半信半疑。我想你虽是不诚实,倒也不致于如此的无聊罢。什么事情不可做,为什么专门无故造谣呢?
今天在《学灯》上读了你的译著及附记,不觉异常欣幸,一年多未见你的只字。今忽于报纸上得之,虽然是不真实的文章,倒也同见你的面一样。
关于你所译著的正文,现在我也没有工夫带来批评。苏俄严励对待反革命党,在你眼中以为是革命党,是事实,反革命党反对苏俄,咒骂共产党也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我并且代为承认。苏格洛夫自称为无政府主义者,喂!或者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但是光称自己是无政府主义者,这还未证明他不是一个反革命者。当俄国国内战争正炽的时候,不知为着什么,一般无政府主义者与资产阶级反革命党合作,并且要求英法帝国主义者援助,作一些反对劳农政权的勾当:名则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实则为资产阶级当走狗。是啊!他们是无政府主义者;但是同时他们也是反革命党!不,不!我说错了。他们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他们是资产阶级的走狗!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克鲁泡特金先生在十月革命后,还对于苏维埃政权表示赞助,对于帝国主义者封锁俄国表示反抗呢。
我不知道你所谓“一般真正的革命者与劳动者——”到底指的是一些什么人。社会革命党么?少数派么?无政府党么?他们是真正的革命者?他们帮助资产阶级反对苏维埃政权是革命的行为?喂!抱朴兄!你的脑筋大约不致于是错乱罢。我们要替反革命党辩护时,就直接辩护得了。何必硬称反革命党为革命呢?谁是真正的劳动者?每逢革命之时,那挤破街道,由工厂出来,一队一队的打着红旗,高唱十月革命万岁,劳动阶级的胜利,不是真正的劳动者?除了他们还有谁个是真正的劳动者?你留俄两年,能没亲眼看见吗?喂!抱朴兄!你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你为什么连劳动者都认不清呢?我真要替你抱愧了。倘若你替在苏维埃狱中的反革命党鸣不平,这并非是不可的事情。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不过我们不应当说假话。
你说:“据确实的统计,历来被布尔什维克牺牲的人,已在一百五十万以上,现在狱政治犯与革命者尚有四万五千人!”我恐怕这个“确实的统计”是从你脑筋中制造出来的罢?
我所不解的,为什么无政府党人自命为极左派的革命党,反与资产阶级协作,有时竟为资产阶级的走狗?十月革命后,俄国一部分无政府党人宁与外国帝国主义者和本国资产阶级勾结图谋倾覆劳农政府。现在中国无政府党人正事不做,专以造谣毁谤苏俄及共产党为事。中国现在最需要的是国民革命——打倒军阀,反对帝国主义之侵略;而中国无政府党人反助反国民革命的潮流,在极反动的研究系的报纸上天天做文章反对国民革命,毁谤国民党与共产党。喂!这岂不是咄咄怪事!为什么无政府党人投入研究系的怀里?为什么极反动报纸能登载无政府党人的文章?此中莫测,实可令人寻味了。
我不是无政府主义的信仰者,但是我对于巴枯宁,克鲁泡特金之为人,始终表示伟大的敬礼:他们始终是革命主义者,始终是资产阶级的仇敌。可是现在自命为他们的学生的,堕落不堪,甘作资产阶级的走狗,活活污坏了无政府主义一个名词!倘若他二人有知,定要愤怒下流学生之不成气罢!
抱朴兄!你若真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请你极力向革命的道上走,不必做些无聊的勾当。造谣是一时的,毁谤更属下流!我很希望你从今把中国的无政府主义整理一下,实实在在地做点革命的运动,切勿专以造谣,毁谤为事。无论如何,我们个人人格是要紧的啊!
最后,我还告诉你一两句我个人的事情。我的性情本不长于活动,将来拟多从事文学上的著作。我不怕丑自命为革命诗人,我将来也就勉力造就我成一个革命诗人。我自己虽然没有大出息,但是我总顺着革命道上走。无论我受了多少气与毁谤。但我绝不做反背潮流的事情。
你我的友谊很好,我这封信虽然有许多冲突你的话,我想你大约可以原谅的。
蒋光赤八月二十三日
抱朴与反革命
抱朴兄:
你在《学灯》上复我的信,我已经拜读过了。我现在对于你真正大失望!我不料你的思想行动竟反革命的到了这般田地!
你始终未承认我是一个真实的革命者,与我在莫曾相信你是一个真实的革命者比较起来,你真是高明得多!你把莫斯科政府当成北京政府一般,这更是你高明过了火,才有这样绝妙的伟论!但是我始终承认我自己是一个真实的革命者,并且始终承认莫斯科政府是代全世界被压迫民众谋利益的政府,——这当然我所说的“革命”与“反革命”与你所说的“革命”与“反革命”之意义毫不相同了。我俩的阶级的立脚点既不同,我俩所说的话也自然风马牛不相及。
你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倒莫斯科政府,这足见得你的志气不小!但是想打倒莫斯科政府的人很多:少数派,立宪党,皇党,新旧资产阶级,国际帝国主义者及你所谓无政府主义者,社会革命党左派与马克西麦里斯特共同联合战线,势力本不算弱!他们自会互相勾搭,统一进攻,勿须你中国无政府主义者再出累死人不知的末力。你大胆说北京政府也是压迫无产阶级的寄生虫,那你就当设法把它推倒才好呀!为什么你只骂运动推倒它的人们,而忘却自己革命党(?)的原形?不!不!骂我们,骂苏俄,这都是为外国帝国主义者及中国官僚,军阀,资产阶级所欢迎的事情,而骂北京政府或运动推倒军阀,这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为聪明的无政府主义者所不为。
假若我们说国际的帝国主义者,少数派,立宪党,皇党,无政府主义者……一切反对布尔色维克的人们是革命党,那也的确可以照抱朴兄的意思说,布尔色维克是反革命党。但是这个反革命党(?)也真利害,居然受农工的拥护,受全世界被压迫的民众的信仰,居然将政权维持到现在!一切革命党(?),无政府主义者,皇党,社会革命党左派……真是太不中用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把反革命的布尔色维克扑灭下去呢?
加拉罕在北京天天喊什么反对帝国主义干涉中国,取消俄皇所订的中俄条约……弄得东交民巷的公使团坐卧不安,这实在是苏俄与国际帝国主义妥协(?)的证据!当一千九百二十年苏俄国内战争正炽之时,无政府党大将马哈诺大骚扰乌克兰一带,外面打着无政府主义大旗,内里却坐着英国的参谋,兵士手里用的是英国的枪弹,这实在是无政府主义者反对帝国主义的证据!这不过是两件很明显的事实啊!其他的证据谁个能细举呢?
列宁死后,不到两月,共产党增加纯粹的工人党员二十万。倘若共产党是反革命的,那真是危险极了!俄国工人渐渐地都变成反革命党了,社会革命还有什么希望?当每个革命纪念节时,满街满巷都是工人的队伍,他们都很高兴地唱着革命歌;我虽然不能如齐天大圣孙悟空会七十二变,能变成某一个最小的动物钻入工人们的心里,看看他们到底对于十月革命的观念如何,但是就外面看来,却不能承认,并且不忍承认他们都是假意的。倘若布尔色维克真是农工的仇敌,那么,俄国农工不全都是愚蠢动物,必早已起来把他们赶去,绝不能维持到今日。倘若有人说,俄国农工被布尔色维克所压迫,敢怒而不敢言,这真是太污蔑俄国农工的人格了。
我不能说十月革命已经完全成功,或在劳农政府统治之下,一切都好的了不得,没有一个人受苦,没有一个怨恨。倘若我这样说,那我就是个浑小子了。十月革命离成功还远,布尔色维克还正在继续革命的工作;劳农政府统治下的缺点未能尽免,因为客观经济的条件不加允许。我们现在只说,现在俄国只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而尚非成熟的共产主义的国家。新经济也不过是达到共产主义的一个步骤,是历史过程中所必经的阶段,照理讲,你在俄国住了许多时,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哪知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中国现在最需要的是国民革命,但是我们现在参加国民运动的,也不过是无产阶级运动在某时期某环境所应有的策略:一方面努力使国民革命早日成功,脱离国际帝国主义的剥削,一方面也是替将来开一新道路。国民革命固然是资产阶级性,但是同时仍不失为全国民性;无产阶级是全国民的一部分,当然有参加的必要。倘若国民革命不成功,吃大亏的还是无产阶级,而资产阶级却可与帝国主义妥协。你据什么理由说,要参加国民革命就要放弃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与国民革命有什么冲突?你对于现在的中国情势,简直莫名其妙!或者你希望中国永远堕于殖民地地位,不复有独立的国家,才遂了你们无政府主义者大同的好梦!现在反对国民革命的人们,有意地或无意地,一定都是国际帝国主义的走狗,蛮横军阀的奴才!因为国际帝国主义与军阀怕的就是国民革命,谁个若要反对国民革命,这当然与他们帮助不少。中国无政府主义者反对国民革命,便不免有拥护帝国主义与军阀的嫌疑。或者中国无政府主义者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勾当;但是他们在无产阶级面前所做的罪恶,是绝对不能容恕的!抱朴兄竟说:“我想你若主张打倒军阀,那便应拥护广东的商团,反抗孙文政府。”这实在是拥护帝国主义与军阀的铁证!谁个不知道英帝国主义勾结广东商团反抗革命政府及暗助陈炯明扰粤?据抱朴兄这话看来,当然商团的反革命行动是对的了。若商团的行动是对的,那么,英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也是应该的,反革命的陈炯明也是应当崇敬的人物!唉!无政府主义者,军阀,帝国主义,帝国主义的走狗……
我因为要造就自己成一个革命诗人,故不愿造谣,更不愿做些违背群众利益的勾当。你说我受苏俄的津贴,真教我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苏俄有多少钱用不掉,来津贴我这个无用的诗人?倘若苏俄如英美一样的有金钱津贴帝国主义的走狗,军阀……或者我也可得到津贴(哈哈!我岂愿意受它的津贴?)但是苏俄是穷国,没有你所拥护的英国有钱!倘若我替苏俄说句公道话,致遭帝国主义,军阀及其走狗的忌恨,这不算一回什么事,并且这个忌恨我是免不去的。抱朴兄!你尽管造谣罢!
你说你的生活状况很坏,我说我的生活状况也与你差不多,已到深秋了,我的被服还未制!我老希望学校开课时,我可以领点薪金买点东西,但是什么时候领得到,还是一个问题。我转而一想;你所说的未免又是谎话;你拼命在有钱的研究系的报纸上做文章,当然可以得到很多的润笔费,或者研究系中意时,你更可以大领津贴,好丰衣足食地过生活。至于我呢,间或在《觉悟》做点文章,但是这都是无钱的交易,一文不拿!倘若我是一个无骨格的人,我也要(钻)到研究系的洞里,虽做一些反革命的勾当也不算什么,只要能够得到钱,管他什么人格不人格!
最后,我很感谢你介绍给我许多批评俄国革命的书籍及你的大作!我本当把它们收集起来,好拜读拜读。无奈我在学校里任点功课,看书哪,编辑讲义哪,做诗哪,……弄得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倘若后来有可能时,我一定要把它们拜读一下,现在却只得暂且辜负你介绍的好意。就是现在这一封回你的信,也是不得已才写的,以后纵你有工夫不辞下教,我恐怕没有工夫听受了。
通 信
关于诗集《新梦》出版情况给读者的信
读者诸君:我的诗集仍名为《新梦》,已交上海书店付印。前《觉悟》上沈君的引言称我的诗集为《莫斯科》。错了。《觉悟》上屡次所发表的我的诗,被手民所排误的地方实属不少,有时竟把标题弄错了。我也不必多声明。谅读者自己会知道。
光 赤
致周作人
作人先生:
接来信,知拙著两本已达到,甚慰。
归国以来,完全从事于文学制作,虽无大才,然颇思努力。一切作品当然幼稚得很,不能满人家的意,更不能满我自己的意。倘若你能指示出我的缺点来,使我有所改正,那对于我是荣幸的事情。
在上海时与达夫谈及中国文坛,深觉一般作家不努力,每每一小有成名,即自以为了不得。在内容方面,他们只了解男女学生恋爱等事,这真是一种无出息的现象。未知先生的意见如何呢?
阳春已届,万象更新,未卜燥寒的北京也略有活泼的生意否?
特此,敬颂
著安
蒋光赤 一九二七年三月十日
致张资平君的公开信
读了《乐群月刊》二期张资平君骂我的话以后
资平先生:
……
……
资平先生!我介绍过一部稿子给你,那是事实。你的稿子退还了,那也是事实。但是我却没料到你会拿这种事实来造我的谣言。我在《文艺生活》上发表了一封致该报记者的信,那是因为该报记者错记了我的话,使我不得不声明一下,并不是要批评你或嘲骂你。那一封信具在,读者自能了然,有什么嘲骂你的地方呢?不错,我是说过你是恋爱小说专家!……只注意于什么三角和四角……但这也是一般人的意见,并不仅是我对于你的批评。你的哪一个读者不是这样地承认你呢?为什么别人可以说得,而我说一下就要犯了法?你自己想一下,你过去是不是这样的作家?资平先生!而且你应该注意到,我是因为说我的翻译小说附带的说到你,并不是正式的发表我对于你的小说的意见。这样具体的附带的说明一句是可能的,怎么能说我是在“生吞活剥”你呢?怎么能断定我是冷嘲热骂你呢?你不但武断我是冷嘲热骂你,而且提起了我介绍过稿子给你的事情,暗示读者知道我是在借端报复,发泄私愤。资平先生!我知道你会思想,但是没料到你思想得有这般巧妙!
若不是你现在提起我介绍过稿子给你的事情,那我实在会把它忘记到九霄云外了。我承蒙一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青年作家的委托,介绍给各书局的稿子很有几部,这其间被书店老板收印的固有,但被老板退回的亦复不少。若我每次因为介绍不成,就对各书店老板怀起恨来,那么,资平先生,我可以不做别的事情了,我只专门向书店老板借端报复好了。若我是这般地易于生气,这般地度量褊狭,那我简直是一个不知世故的小浑蛋!……资平先生!你现在是转换方向了,你现在也开始在从事于革命文学运动了!革命文学作家考察一切,他的眼光应该是唯物的,不应该是唯心的,假使你对于我的批判不同意的话,你应该根据事理来指出我的错误,你不应该牵涉到其他不关于问题的本身的事……资平先生!你的推测未免太唯心了罢!
你说我对于革命理论没有深刻的研究……这话我是无从答复起,因为革命的理论就是把毕生的精力去探讨,也是探讨不尽的。我当然是说不上有深刻的研究。不过,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指出我的理论的错误在什么地方,使我能够认识我的错误,去做进一步的研究!资平先生!你说我“生吞活剥”你,我真不明白,你这样的批评我,究竟是不是在“生吞活剥”呢?至于你说我摆革命文学家的臭架子,这也是血口喷人,不合事实。我在那一封给《文艺生活》记者的信上,不是说过“近来努力读书,自知力薄,不愿对于别人有所批评”么?所谓革命文学家的臭架子在那里?我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人家摆架子,因此也就怕人家说我摆架子。我有什么架子可摆?资平先生!你未免有点神经过敏罢。
蒋光慈敬上
列宁年谱
乌拉基弥儿·伊立伊奇·列宁为俄罗斯共产党领袖,十月革命指导者,苏联第一任人民委员长。去岁逝世,哀耗惊动全世界,无产阶级如丧考妣。今将其一生大事按年简述于后,他日有暇,当为之详传也。
一八七○年
四月十日(俄旧历,即新历四月二十二日。下仿此)生于新比斯克省。父为新比斯克省国民学校组织人。
一八八六年
一月十二日父死。
一八八七年
中学校毕业,秋入加赞大学。
十二月五日,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并被解送至加赞省柯枯斯金诺乡村。
一八八八年
七月十一日,拒绝复进大学校。
九月,警察禁止列宁出国。
秋,居住加赞,研究马克思学说,与学生团体有结合。
一八八九年
夏,拒绝学校考试。
一八九三年
居住撒麻喇。为撒麻喇马克思主义者小组之一员,著《农民生活中之经济运动》一书。
秋,至彼得格勒(现改名为列宁格勒)。
一八九四年
加入社会民主党之宣传组。组织中央劳动团。
著《国民之友是什么及他们如何与社会民主党争斗》。
一八九五年
四月末,出国,与蒲列哈诺夫、阿克色洛德、撒苏利奇相结合。
九月,回国,办妥转运秘密印刷品事。
组织“劳动阶级解放同盟”,筹备出版秘密报纸《劳动新闻》。
十二月九日晚,警察逮捕“劳动阶级解放同盟”会员,列宁入狱。
一八九六年
狱中着手著《俄国资本主义之发展》。自狱中寄出《俄国社会民主党党纲草案》。
一八九七年
二月末,充军至西比利亚,限期三年。
一八九八年
六月十日,与克鲁布斯加牙女士结婚。
秋,《俄国资本主义之发展》一书完成。
一八九九年
四月,在彼得格勒,《俄国资本主义之发展》出版。
一九○○年
一月二十一日,充军期满。
筹划恢复社会民主党中央机关报《劳动报》未成。议决列宁与比得列梭夫出国,“劳动解放团”之助,刊行社会民主党报纸。
五月二十一日,与马尔夫托同被捕。
五月三十一日,被释放。
秋,《火星》开始出版,列宁为编辑员之一。
一九○一年
为《火星》报指导者,克鲁布斯加牙为《火星》编辑部书记。
一九○二年
二月,与德国社会民主党人结识,与罗萨·鲁森堡会面。《怎么办》一书出版。
四月,与妻克鲁布斯加牙至伦敦,因《火星》移至伦敦出版。研究,进行党纲及章程草案。
一九○三年
是年反帝政运动甚激烈,列宁提议赞同自由派提议,共同刊一反帝政报纸,被社会民主党否决。
在全俄社会民主党第二次大会,列宁坚持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一、列宁要求每一党员均应参加党的工作,积极的革命工作者能为党员,二、提议建立一真正指导党的机关,三、主张党纲仍旧。
一九○四年
俄国第一次革命开始。
列宁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之一员。
五月,著《一步向前两步向后》,指摘少数派之趋向投机主义。
六月,退出中央执行委员会。
十一月,刊行《前进报》,多数派之机关报。
十二月二十二日,《前进报》第一号出版。
一九○五年
俄国第一次革命爆发。
列宁着手第三次大会之预备。
积极参加第三次大会之工作。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之领袖。
六月,《民主革命中社会民主派之两种策略》在日内瓦出版,此书说明无产阶级应在将要爆发之革命(一九○五年革命)中为主力;运动之目的——非将政权转入自由派之手,而应建设劳农之民主独裁。
八月——九月,列宁鼓吹推翻帝政之暴动。宣传无产阶级武装。
十一月初,列宁回国。
十一月,在多数派之公开报纸《新生活》、《奋斗》工作,极力揭露维节内阁之反动政策,自由派资产阶级之妥协趋向,少数派之投机主义。
极力为武装暴动之预备。
十二月,武装暴动起,列宁在彼得格勒鼓吹工人组织援助莫斯科之暴动。
一九○六年
四月,极力与立宪主义及少数派主义奋斗。
在社会民主党联合大会上,列宁为一副报告者:一、关于农民问题,主张国有化之原则;二、关于在现在状况之下无产阶级之阶级的职任问题,指摘少数派所用的方法之谬误,三、关于对国会态度问题,主张拒绝参加。
五月,向彼得格勒工人报告俄国社会民主党联合大会之经过。
七月,刊行多数派之秘密机关报《无产者》,并为之编辑;极力攻击革命党中之颓废的趋向。
十一月——十二月,极力攻击所谓“工人大会”,少数派之投机主义政策及蒲列哈诺夫。
全俄社会民主党大会之后,列宁为多数派之首,制定竞争选举之进行大纲:不与立宪派合作,而单独实行无产阶级之策略。
一九○七年
一月,列宁主张参加第二国会之选举,欲借之揭露自由派资产阶级之反革命性,民粹派团体之小资产阶级性及少数派之投机主义。
四月——五月,列宁指导国会中多数派代表之工作。极力参加社会民主党伦敦大会之工作。
六月,大会后,列宁回俄,住于芬兰。
七月,在社会民主党第二次临时大会,列宁不赞成拒绝第三届国会选举。
八月,在第二国际在斯徒嘉特之大会:一、将自己对于职工会运动之提议转交与罗萨·鲁森堡;二、与罗萨·鲁森堡共同提议,于帝国主义战争爆发时,即开始社会主义革命。大会后,返俄住芬兰。
十二月,列宁再出国。
一九○八年
俄国反动潮流大盛。列宁移居日内瓦。
八月,至伦敦。
攻击波格旦诺夫、鲁纳卡斯基及巴札诺夫之经验批评主义。
秋,转至巴黎。
十二月二十一日,参加社会民主党在巴黎之临时大会。
一方面极力攻击取消派,一方面又极力反对撤回国会代表派。
编辑《无产者》。
一九○九年
列宁住巴黎。
五月,在巴黎开多数派之临时大会。与撤回国会代表派分裂。在反对撤回国会代表派与取消派之见地上,与蒲列哈诺夫接近。
《马克思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一书出版。
一九一○年
一月——二月,中央扩大执行委员会开会,列宁极力指导此次工作。加入《社会民主派》为编辑。
赴第二国际在柯平刚更之临时大会,在协作社委员会工作。
十一月,创立《劳动报》。
一九一一年
列宁建议取消社会民主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国外办事处,发起召集临时大会改组中央执行委员会。
夏,列宁在巴黎党校授课:一、经济学;二、马克思与资产阶级经济学说;三、农民问题;四、社会主义之理论与实际。
一九一二年
列宁进行党的复兴之工作。
一月六日——十七日,列宁为社会民主党在普拉加大会之主席,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领袖及第二国际之代表。当选为《劳动报》编辑主任。
四月二十二日,在彼得格勒《真理报》第一号出版,列宁为该报发起人及指导人。
五月九日,在社会民主党巴黎支部报告林拿罢工事变之意义及党对此应有之策略。
列宁指导第四届国会中多数派代表之工作。
住加里西亚。
八月二十六日,多数派名单在五金工会选举通过时五金工人致贺电与列宁,以之为工人阶级之真正领袖。
九月二十五——十月一日,在加里西亚之都纳乡村,多数派开谈话会,讨论民族自决问题,公开组织问题,罢工运动问题,对于民粹派态度问题……列宁为指导人。
一九一四年
六月十八日,俄社会民主党在布留赛开联合大会,此会为第二国际所召集。列宁领袖多数派要求承认中央执行委员会为唯一指导党的机关,取消少数派之组织委员会。
世界帝国主义战争开始,列宁极力攻击社会主义爱国派。意大利政府将列宁逮捕,后列宁逃至瑞士。
列宁提出《关于战争之意见》,交意大利瑞士社会民主党临时联合大会讨论。列宁主张以国内战争制止帝国主义战争,并以为沙皇政府若战败,则对于俄人民为小罪恶。当时深信德社会民主党不致可决政府对于战争之军费案。及得德社会民主党可决军费案时,乃云,“第二国际死矣!”
十月,列宁赴蒲列哈诺夫在拉桑所开宣传保护祖国主义之演讲会。
一九一五年
列宁极力攻击社会爱国派及帝国主义战争。
二月十四日,列宁委立特温诺夫赴协约国社会主义者在伦敦所开之大会,并发表宣言:“大家必须断绝与国帝国主义政府任何种关系,应与奥德革命社会民主派亲善合作。”
二月二十日——三月三日,多数派国外支部在倍恩开临时大会,列宁为指导者,报告多数派最近之职任。
列宁在瑞士工作。
极力进行国际革命社会民主派之联合。
九月五日——八日,列宁为奇穆瓦德会议左派之代表,主张号召交战国无产阶级进行国内战争,因之与列德波尔冲突。列德波尔讥其远离祖国而高呼国内战争。列宁自谓现所处之地位与马克思草定《共产党宣言》时同,终有亲身指挥国内战争之一日,而不畏任何之艰辛。
一九一六年
二月五日——八日,列宁参加倍恩会议,议决召集第二次奇穆瓦德会议,讨论取消战争之方法。
列宁与拉柯夫斯基在倍恩社会主义者大会,指出进行社会革命之必要:战争后,无产革命为不免之现象。
四月二十四日——三十日,秦泰尔会议开幕,列宁为左派之首领,开大会建议应适用消灭战争之最激烈方法:总同盟罢工、怠工、武装暴动。
列宁在倍恩及秋立黑报告:一、俄国社会民主党之农民问题党纲应重行改正,将自治化改为国有;二、社会民主党在俄国之最近职任(工民加入军事工业委员会为一大错误)。
著《帝国主义为资本主义最后新阶段》一书。
极力在瑞士工人中宣传革命的国际主义。
一九一七年
俄国第二次革命发生。
三月,列宁领导旅外俄国国际主义者商量返俄。
四月三日,列宁回俄至彼得格勒。第一次向民众声呼:“世界社会革命万岁!”。出席全俄苏维埃代表会议。
四月四日,列宁提出草案:一、抛去社会民主派之片段政策,改着共产主义之革命衣装;二、在革命运动中,俄国应当放弃资产阶级议案制度之管理形式,将一切政权交与劳农代表议会。
三月二十四日——二十九日,列宁指导开全俄社会民主党多数派大会,议决案为:一、即速宣布不割地赔款之和平;号召战线上军士互相亲善;二、农民为有组织地占领地主之土地;在旧地主土地上面建设大规模的经济;三、俄国社会民主党之根本职任为建设第三国际。
五月二十二日,列宁在农民代表第一次大会演说:一、占据土地;二、贫农有组织之必要;三、组织模范的集体经济。
六月,在少数派与社会革命党指导之下,第一次全俄劳兵农苏维埃大会开幕。列宁有演说。
七月三日——五日,《真理报》被抄,政府下通缉列宁令,列宁被迫复过秘密之生活。在秘密情状之下,仍指导党的进行,为党的各机关报选文。
列宁企图推翻克伦斯基政府,将政权交于有组织的劳农群众之手。曾向同志云:“即速抓政权,否则迟矣!”
八月——九月,列宁住芬兰,此时完成《国家与革命》一书。
九月——十月,列宁函社会民主党多数派中央执行委员会,谓时机已至,应即速推翻临时政府,将政权交于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不赞成,列宁遂冒险至彼得格勒组织暴动。
十月十日,中央执行委员会开会,列宁出席,议决在第二次苏维埃大会时夺取政权。
十月二十五日,彼得格勒起武装暴动。政权转于苏维埃之手。第二次苏维埃大会在列宁指导之下开会。
十月二十六日,发表土地与和平之命令。人民委员苏维埃成立,列宁为委员长。无产阶级胜利。
一九一八年
八月三十日(新历,下仿此),社会革命党暗杀列宁,列宁受伤。
一九一九年
三月三日——七日,第三国际第一次大会开幕,列宁出席。
一九二二年
列宁病势沉重。
一九二四年
一月二十一日,列宁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