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本是文化较低的游牧民族,他们根本不懂得所谓政治。[蒙古人不懂政治]当窝阔台初灭金国的时候,他的侍臣别迭等都劝他把汉人[1]杀尽,他们以为:“虽得汉人亦无所用,不若尽去之,使草木畅茂,以为牧地”。幸耶律楚材竭力阻止,未成事实。元世祖统一中国时,已经懂得农业的重要,再没有人主张杀尽汉人,变农田为牧场了。
《元史·食货志》说:“世祖即位之初,首诏天下:国以民为本,民以衣食为本,衣以农桑为本。于是颁《农桑辑要》之书于民,俾民崇本抑末。……中统元年[2],命各路宣抚使,择通晓农事者,充随事劝农官。……至元七年[3],立司农司。……是年又颁农桑之制一十四条。……二十五年[4],立行大司农及营田司于江南。二十八年[5],颁农桑杂令。……故终世祖之世家给人足”。
但蒙古人究竟是游牧民族,像中国儒家所提倡的“礼治主义”,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战胜的民族,其他都是被征服者。[元初分人民为四等]当时他们把人民分为四等:第一等当然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蒙古以外的各部族人,叫做“色目人”;第三等是“汉人”;第四等是“南人”[6]。凡各种行政机关,其行政长官必用蒙古人或色目人,汉人与南人只能做到副贰。元仁宗时,参酌中国旧制,仿行科举,但汉人、南人只能列名左榜。
元仁宗延祐二年[7],始行科举,分进士为左右榜:蒙古人,色目人为右,汉人、南人为左。蒙古人、色目人只考两场,汉人、南人要考三场;倘蒙古人、色目人愿意应试汉人、南人的科目,中试之后,得加一等注授。
其用意是限制汉人、南人在政治方面的活动。[元初分职业为十等]又分职业为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故意违反中国尊儒的传统习惯,降低士大夫在社会上的地位。又禁止江南人民藏挟兵器,每十家设一甲长监视一切,这辈甲长便可以任意作威作福,侮虐百姓。加以政府的横征暴敛;
元朝一代政治,关于财政方面完全是一种聚敛政策。原来蒙古人理财观念素极缺乏,最初用西域人理财[8],世祖时犹重用阿合马、卢世荣、桑哥等聚敛之臣。所以元朝官制,关于财政的官署,比前朝为详密,特立十路宣课司,为各地方征收机关。其后为战乱、崇佛及赐与的冒滥,国库益加匮乏,人民负担年年加重。且太宗以来,仿宋金印造纸币(交钞),后即以此为统一财政经济的方针。结果纸币成为不兑现的废纸,伪纸币又常常发见,民间对于纸币的信用日薄,经济状况日益混乱,物价日益提高,使人民受到莫大的苦痛。
官吏将帅的贪污骚扰;
元代主财政的官吏大都贪污。成宗时,赃污官吏发觉的达一万八千人。将帅常虏役人民,如阿里海牙掠降民为家奴,先后数达千万。
豪强的兼并侵占,百姓在这种高压、暴虐政策底下,除挺身而起反抗蒙古人的统治外,再没有其他的出路了。[高压政策的结果]
元代的所谓豪强特权阶级,约可分为三类:(一)皇家的亲戚或直接效忠于国君者,如王公、公主、驸马、官吏、将帅等;(二)受朝廷特别尊信之僧道等;(三)前官吏之家、豪商及大中小地主等。这些豪强阶级,互相勾结,侵占民田,役使农奴,在《元史》及《元典章》等书上记载得很多,几于例不胜举。《文献通考》载至元末年,赵天麟上书说:“又江南豪家占农地,驱使佃户,无爵邑,而有封君之贵;无印节,而有官府之权;姿纵妄为,靡所不至。贫家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荆、楚之域,至有雇妻鬻子者,衣食不足,豪富兼并故也。”
和政治关系最密切的便是宗教。宗教一向做了征服者统治被征服者、支配阶级欺骗被支配阶级的武器。在这里,我得先举一个例:四千年前,阿利安[9]人越喜马拉雅山而至印度,他们统治印度的土人,创立了四个阶级[10],并带来了一种婆罗门教,婆罗门教的僧侣处于最高地位,可以任意压迫平民,蒙古人也是这样,他们带来的是喇嘛教。[对喇嘛教的尊崇]
喇嘛教本为唐朝的真言宗,为佛教的一支派,盛行于吐蕃,为元朝帝室所崇拜。按蒙古大帝国领土阔大,民族复杂,所以崇奉的宗教亦不一致。大约西方各分国则崇奉回教及耶教,东方大汗本国则崇拜喇嘛教与中国之道教。但喇嘛教与元朝帝室的关系最密切。其他如道教等,虽表面上尚受元朝的崇奉,不过一种羁縻汉族的政策而已。
元世祖曾尊嘛喇僧八思巴为帝师,其后帝师成为一种常设的爵位。每逢帝师死后归葬,必命百官出京祭送。新帝师将至中国,必派大臣去迎候。迎到京师,必排法驾命百官郊迎,皇帝、后妃、公主等一律要向他膜拜。朝会班列,帝师独占一席。帝师所发的命令,与皇帝的诏书并行。又特设宣政院,掌管喇嘛教的寺院僧徒。后来政教之权混合,宣政院竟一变而为统辖军民的很有权力的机关。喇嘛教在当时既成为国教,又有像宣政院这样的机关做喇嘛教徒的护符,于是喇嘛教徒便放纵恣肆,无所不为。当时喇嘛教徒专横凶虐的事实,史不绝书。[喇嘛教徒的横暴]最著名的,如世祖时命番僧杨琏真做江南释教总统,他就发掘宋代帝王大臣的坟墓,掠夺民间美女珍宝,籍民为佃户达五十万人。这种情形,真是黑暗到了极点。但这时候的中国民族究非四千年前的印度土人可比,民族间的不平,终于使蒙古人不能立足,把统治权交还了汉族。
元代的政治设施有一点很值得注意的。[元代引用色目人的影响]当时因为不信任中国人,而蒙古的政治人才太感缺乏,不得不用些色目人。回回人在元朝做官的最多,欧洲人也不少。意大利人马可波罗(Marco Polo)便是其中的一个。
马可波罗(Marco Polo)于幼年跟他的父亲及叔父来中国,在元朝前后近二十年,官至枢密副使。详可参考《汉译世界史纲》(页六〇六至六一二)。其所著《马可波罗游记》(The Travels of Marco Polo),相传由马氏口述,著作家罗斯梯谢奴(Rusticiano)笔录。
他久在元朝做官,本其经历,撰著《马可波罗游记》一书,盛称中国的富庶。此书盛行于欧洲,便引起欧洲人东来的动机。又因欧洲人到元朝做官,便带了一些西洋学术来。例如,回回历的推行,浑天仪的制造,等等,都大有影响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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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金亡以后中原的居民。
[2]公元一二六〇年。
[3]公元一二七〇年。
[4]公元一二八八年。
[5]公元一二九一年。
[6]指宋亡以后江南的居民。
[7]公元一三一五年。
[8]窝阔台死后,后乃蛮真氏当国,信任西域商人奥鲁剌合蛮,命他专掌财赋。
[9]Aren
[10]一、婆罗门,即僧侣;二、刹帝利,即武士;三、吠舍,即地主、工、商及农民;四、首陀,即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