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商业情况,最近李文海写了一篇《唐代的商业与商品生产》,(一九五六年《历史教学》四期)此一问题我尚未全盘深入研究,不敢轻易提出意见,只有一点可以说,即安史乱前与乱后因政治、税制、交通等种种影响,其发展情况显有大大转变,吾人应分别处理,不能将二百九十年间之变化,混括于一个概论之内也。

甲、市虚

唐初,三辅及四大都督(扬、益、并、荆)并冲要当路或四万户以上州均设市令。大中五年制,中县户满三千以上者亦得置之。此是各地贸易逐渐展开之现象。

墨子·杂守篇》,“富人在虚”,岭南呼市为虚,六朝之初已如此;宋[215]沈怀远《南越志》云:“越之市为虚,多在村场,先期招集各商或歌舞以来之,荆南、岭表皆然。”亦见于柳宗元之诗文(《童区寄传》:“之虚所卖之”,又《柳州峒氓》诗:“绿荷包饭趁虚人”)。《北户录》一崔龟图注:“南人呼市为虚,今三里(应作“日”)一虚。”宋仁宗时吴处厚青箱杂记》以为市之所在,有人则满,无人则虚,故谓之虚,非也;丘、虚连言,虚犹丘之谓(如殷虚),盖虚地必择场所之稍为高广者,今吾乡之虚都如此。

韦述《两京新记》:“东都丰都市,东西南北,居二坊之地,四面各开三门,邸凡三百一十二区,资货一百行。”又长安利人市,“市署前有大衣行,杂糅货卖之所”。又《长安志》八称,东市,隋曰都会市,“东西南北各六百步,四面各开一门,定四面街各广百步,北街当皇城南之大街,东出春明门,广狭不易于旧;东面及南面三街向内开,壮广于旧街,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

商市综海陆之要者莫如扬州,谚称“扬一益二”,又“广陵当南北大冲,百货所集”,(《会要》八六)商胡麕聚其间,上元元年(七六〇)田神功入扬州,大掠居民资产,大食、波斯等商旅死者数千人,(《旧书》一一〇)晚唐说部记扬州事,往往与贾胡相联系。扬州又为唐代对日本之直航港,可于天宝十二(七五三)僧鉴真赴日(《唐大和上东征传》)及日本仁明朝(开成、会昌间)来华海船(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两事见之。江湖语曰,水不载万,言大船不过八九千石,大历、贞元间有俞大娘航船最大,开巷为圃,操驾之工数百,南至江西,北至淮南,岁一往来,其利甚大(《语林》八引《国史补》下);刘禹锡诗:“大艑高船一百尺,……扬州市里商人女,来占西河明月天。”(《梦得外集》八)王建诗:“夜市千灯照碧云。”又张祜诗:“十里长街市井连。”皆咏当时扬地盛况。惟自毕师铎、秦彦之后,孙儒、杨行密继踵相攻,四五年间连兵不息(起光启三年,八八七),庐舍焚荡,民户丧亡,广陵之雄富扫地矣。(《旧书》一八二)

九世纪中(宣、懿时),大食地理家伊本考尔大贝(lbn Khordadhbeh)记中国商港,如从南向北顺序记之,则为(一)比景(al-Wakin,即义净书之匕景)。(二)广府(Khanfu)。(三)泉州(Janju)。(四)江都(Kantu,即扬州)。

(一)考尔大贝言,自Sanb(占婆)至alWakin即中国第一个港口,无论水程、陆程,均为一百法尔桑(farsang,一百法尔桑约当于一千三百里),其地有极佳之华产铁、磁及米,一大埠也。此alWakin之名,经余还原为“比景”(al系大食语介词)[216];比景县设自西汉,《水经注》引《林邑记》,“渡比景至朱吾,朱吾县浦,今之封界”(林邑即后来之占婆),隋刘方征林邑,引舟师趣比景(见《隋史》一二节),《南海寄归内法传》一:“驩州正南步行可余半月,若乘船才五六潮即匕景,南至占婆,即是临邑”(《旧书》四一讹“北景”,云“北字或单作匕”),《求法高僧传》记趁船亦三著匕景(引见下文)。其地应在今富春(即顺化)稍东南,位于灵江之口,外舶北来,先抵此处,故列为第一个口岸。贞元八年岭南节度奏:“近日舶船多往安南市易,进奉事大,实惧阙供,臣今欲差判官就安南收市,望定一中使与臣使司同勾当。”(《宣公集》一八)或即畏广州苛征而移往比景。吾人从奏疏看,知唐代外洋进口货如属珍贵希奇之品,必先进奉若干,并由官中收市若干,宋之博买,完全承用唐制。

(二)考尔大贝又言,由alWakin至Khanfu水程四日,或陆程廿日,地产果实、菜疏、小麦、大麦、米及蔗。考唐时都督府所在地常称曰某府(如荆府、益府、扬府等),广州为中都督府,故《南诏德化碑》称“广府节度何履光”,今犹盛产果实,若杭州则非府,且非著名产蔗地,Khanfu为“广府”音译,毫无可疑。更从他方面征之,印度俗呼广府为支那,长安为摩诃支那;(《续高僧传》二《般剌蜜谛传》)可见广府为中古时外人最注目之地,远非杭州可比,考尔大贝不应漏记。

(三)考尔大贝又言,由Khanfu八日可达Janfu,其出产相同。按末一名荷人译本作Janju,应即泉州之音译,故与广州物产相同。唐时泉州通商,史无明据,惟文宗大和八年(八三四)诏:“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来往通流,不得重加率税。”(《全唐文》七五)泉州在福建开埠较早[217],可以大食地理书为证[218]。

(四)考尔大贝又言,自Janju至Kantu,计程廿日(或作六日,当误)。Kantu之不同解释,约有九个,从对音及地位观之,应以桑原隲藏江都说为定案。隋炀幸江都,其名屡著于史,故通俗以江都为称。

乙、陆路商务

大食未兴之前,我国对外贸易,以陆路为最大宗,且几全操于伊兰族之手,晚至清朝,仍占极大势力。安集延(Andijan)人:“率居权子母积,载货行贾,冒雪霜,犯危险,经年累岁,不获利不归,内地皆呼之为安集延回。”(《西域闻见录》)据我考证,安集延为西汉之大宛,婼羌西有小宛,即其商业殖民地。(可与下文康艳典比观)“宛”为音译,“大”、“小”则汉人所加之区别也。自是之后,中亚胡人东来贸迁者往往假贡献为名[219],(见《隋史》附录一;又《三国志·仓慈传》:“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献,而诸豪族多逆断绝,既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胡常怨望,慈皆劳之,欲诣洛者为封过所。”过所犹近世之护照或通行证)有时更留居内地(如宇文泰遣酒泉胡使突厥,见《隋史》四节),因之,阳关外之交通,亦常赖以维持。中和三年(八八三)写本《沙州图经》(斯坦因本)云:“石城镇……隋置鄯善镇,隋乱,其城遂废。贞观中,康国大首领康艳典东来居此城,胡人随之,因成聚落,亦曰典合城,其城四面皆是沙碛。”又云:“新城东去石城镇二百四十里,康艳典之居鄯善,先修此城,因名新城,汉为弩支城。”由此可见国际贸易与交通、徙民是互相联系之事。

丙、南海商务

东北起幽、营,西南尽安南都护,皆外滨重洋,海舶所出入,依于地理环境,故中古海上贸易,南方特盛。

南洋贸易有明确记载者始于汉武,《汉书·地理志》云:

番禺者一都会也。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船行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厓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壁流离(印度俗语‘Prakrit’:verulya,梵文vaidurya,犹云“青色宝”)、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住。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又苦逢风波溺死,不者数年来还。大珠至围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欲燿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

志文之黄支,为Kancˇi,即今印度半岛之Conjeeveram[220],“已程不”余拟为Chingleput[221],中、印间海洋交通,于是渐辟。

三国鼎立,吴偏处南方,促成其向海洋发展之势,因而三世纪中有康泰、朱应出使扶南。泰著《吴时外国传》云:“从加那调州乘大舶船,张七帆,时风一月余日,乃入大秦国也。”(《太平御览》七七一)同时,丹阳太守万震《南州异物志》云:“外域人名船曰,大者长二十余丈,高去水三四丈,望之如阁,载六七百人、物万觔。”[222]又云:“外徼人随舟大小,或作四帆,前后沓载之,有卢头木[223]叶如牖形,长丈余,织以为帆。其四帆不正前向,皆使邪移相聚,以取风吹,风后者激而相射,亦并得风力。若急则随宜增减之,邪张相取风气而无高危之虑,故行不避迅风激波,所以能疾。”(《御览》七七一)此必南人目击进口外舶之形状。《广州记》[224]称,“广州市司用银米”,又见岭南经济已进一步受通商之影响。东晋末(五世纪初)法显由印度赴师子国(师子系Simhala之义译,即今锡兰),在其寺内见有晋制白绢扇,自此乘商人大船,船上载二百余人,约行九十日抵耶婆提(Yavadvipa)。再转乘他船,亦载二百许人,趣广州(约五十日程),中途遇暴风,约经九十日,飘至青州长广郡牢山南岸(今青岛附近),盖其时航术粗疏,船入大海,“不识东西,唯望日月、星宿而进”,故海洋交通之发展,非常迟缓。南海舶来之品,旧时州郡率以半价就市,外商不胜侵刻,每年舶至不过三数,梁武时萧励为广州刺史,纤毫不犯,岁十余至(参《梁书》三三《王僧孺传》及《南史》五一《萧励传》)。

开元前后,“海外诸国,日以通商”,(《曲江集》一一)文明元年(六八四)七月,昆仑舶以广州都督路元叡冒取其货,舶商不胜忿,杀之。(《新·纪》及一一六《王传》)开元二年(七一四)柳泽劾广州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进奇器技巧,(《元龟》五四六)是前此广州市舶已设专官管理[225]。(其后改由宦寺充任,税入以供进奉,故广德元年有宦官广州市舶使吕太一作乱之事)四年冬,特命张九龄广凿大庾岭路,应与南北通运有关。乾元元年(七五八)九月,大食波斯寇广州,焚仓库庐舍而去,(旧、新《纪》及《新·波斯传》)亦无疑是舶商所为。凡遇舶至,则本道奏报,郡邑为之喧阗,有蕃长为主领,市舶使籍其名物,纳舶脚,禁珍异(《国史补》、《新书》一六三所称下碇税,殆即舶脚)。又有阅货宴,所饷犀琲,下及仆隶(同上引《新书》)。《苏莱曼游记》言税率约百分之三十[226]。相传开天间,万安州(今万宁)首领冯若芳每年常劫取波斯舶二三艘,取物为己货,掠人为奴婢,奴婢居处,南北三日行,东西五日行(元开《唐大和上东征传》),贸易之盛,可见一斑。

天宝以后,情形又一变,陇右河西,相继沦陷,向来中西交通之陆路,已被吐蕃隔断,在西方则大食阿拔斯(Abbs)王朝于七四九(天宝八)年迁都缚达(或报达,Bardad),哈里发曼苏尔(alMansur)积极提倡文化,商业益鼎盛,西自摩洛哥,东至朝鲜、日本,皆为其势力范围,约言之,自八世纪初(中宗)至十五世纪末欧人东航以前之八百年间,大食族实执世界通商之牛耳。石国之役,杜环被俘“至西海,宝应初因贾商船舶,自广州而回,著《经行记》”(《通典》一九一);李勉节度岭南之先,帅臣贪婪,舶至者岁才四五,及大历四年(七六九)勉涖任,廉洁而不暴征,翌年至者乃四十(原讹千)余柁[227];(《旧书》及《新书》同一三一)又《国史补》下:“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安南、广州。”广州固唐代最大之吐纳口也。

广州既为南中国对外贸易之中心,故与本国沿海各地,亦有船只来往;可知者,每岁常发铜船过安南货易,(刘恂岭表录异》下)又咸通三年(八六二)南蛮陷交趾,诸道援军屯广州,乏食,润州人陈磻石上言,家人曾随海船至福建往来,大船一只,可致千石,因令从扬子院运粮至广州,军得不匮。

中古对外贸易之盛,有时可从外国考古获知之,如亚美尼亚首都德维纳(五至七世纪)曾发见对华商业关系[228],印度之勃拉名纳巴特废址(七世纪时最繁荣,废于一〇二〇年)发见邢瓷、越瓷,波斯沙麻拉废址(筑于八三八即开成三年,废于八八三即中和二年)及开罗南郊之福司脱特(九世纪时非常繁荣,十三纪初废)均发见越瓷碎片[229]。

南方接触之外族,较特殊者曰崑,其语源尚未确知。宋孝武宠一崑奴,是五世纪中叶事,唐说部又有《崑奴传》,似以南海黑人为主(据桑原说),被外族掠卖于我国者。余近思之,崑可能是karan(→kan lan)之音写,即“黑”也。

大食人故事之可记者,据《苏莱曼东游记》,八七〇年(咸通十一)大食人伊本瓦哈伯(lbn Wahab)自施拉夫(Siraf)经海道来广府,后入长安觐见唐皇。按大食人李彦昇擢大中进士第(《全唐文》七六七,《陈黯华心说》:“大中初年,大梁连帅范阳公卢钧得大食国人李彦昇,荐于阙下,……二年以进士第名显”),珣兄弟仕唐及五代《鉴诫录》四:“宾贡李珣,字德润,本蜀中土生波斯也。”蜀故言珣仕王衍,又宋黄休复茅亭客话》二:“李四郎名璮,……其先波斯国人,随僖宗入蜀,授率府率;兄珣,有诗名,预宾贡焉。璮……以鬻香药为业。”(珣曾著《海药本草》)[230],则苏莱曼之记,或非纯属子虚。

丁、输入之物品

除珍宝及象牙、犀角、紫檀木等之外,输入者多香、药二类,今举其较著之品种[231]:

1.乳香或熏陆香(Boswellia sp.) 《唐本草》:“形似白胶,出天竺单于国。”冯若芳会客,常用ru头香,一烧一百余斤(《大和上东征传》)。

2.苏方木(苏木,Casalpinia Sappan) 《唐本草》:“自南海崑来,交州、爱州亦有。”冯若芳宅后苏方木露积如山(同前《东征传》)。英文称为Sappan wood,多产于爪哇东边之Sumbawa岛。

3.龙脑香(Dragobalanops aromatica) 《唐本草》:“出于婆律国。”《酉阳杂俎》一八:“树出婆利国,婆利呼为固不婆律。”此树产马来群岛,成分与樟脑同,商场上称为Baroos(婆律)或Borneo(渤泥)樟脑(Camphor),华俗谓之“冰片”。

4.安息香(Styrax benzoin) 《杂俎》一八:“树出波斯国,波斯呼为辟邪,树长三丈,刻其树皮,其胶如饴,名安息香。”近世自渤泥(婆罗洲)及苏门答腊输入。

5.青木香(?) 《唐本草》:“此有二种,当以崑来者为佳。”

6.苏合香(Liquidambar altingiana) 《唐本草》:“此香从西域及崑来。”树产爪哇,马来语呼为rassamala。

7.无石子,没石子 《唐本草》:“出西戎。”《杂俎》一八:“出波斯国,波斯呼为摩贼,……子大如指,长三寸。”系一种树瘤,前人误以为果实,汉名疑是波斯语mazu之音写。

8.胡椒(Piper nigrum) 《唐本草》:“生西戎。”“出摩伽陁国,呼为昧履支,其苗蔓生,子六月采。”现时自印度尼西亚输入。

9.荜拨(Piper longum) 《杂俎》又云:“出摩伽陁国,呼为荜拨梨,拂林国呼为阿梨诃咃。”荜拨梨为梵文pippala之音写。

10.白豆蔻(Amomum cardamomum) 《杂俎》又云:“出伽古罗国,呼为多骨,形如芭蕉。”此种原产印度尼西亚。

11.阿月浑(Pistacia vera) 《本草拾遗》:“生西国诸蕃,云与胡榛子同树。”

12.无漏子,海枣(Phoenix dactilifera) 《本草拾遗》:“生波斯国,如枣,一云波斯枣。”

13.骐竭(Calamus draco) 《唐本草》以为与紫(见下)大同小异。又称血竭,今此树多产苏门答腊、爪哇等地,商场上称曰“龙血”(Dragons blood)。

14.紫 亦见前节(丙)一,《杂俎》一八:“出真腊国,真腊国呼为勒佉[232],亦出波斯国,……崑国者善,波斯者次之。”据外人言,乃一种虫(Coccus lacca)寄生于Erythrina树上而成,即《唐本草》所谓蚁于海畔树藤皮中为之,《吴录》谓之赤胶者。

15.诃黎勒(?Terminalia chebula) 《唐本草》:“生交、爱州。”《广异记》云:“高仙芝在大食得诃梨勒[233],长五寸。”又《国史补》:“三勒浆法出波斯,谓菴摩勒、毘黎勒、诃黎勒。”按《唐本草》亦言毗黎勒“出西域及岭南交、爱等州,戎人谓之三果”。

16.没药(Balsamodendron myrrha) 徐表《南州记》云:生波斯国。“没”即myr之音写。

亦有蔬菜、花、果本自西方输入者,并类记之。

17.波棱菜(Spinacia oleracia) 《会要》一百,贞观二十一年“泥婆罗国献波棱菜,类红蓝花,实似蒺藜,火熟之,能益食味”。《宾客嘉话录》云:“菠薐生西国中,有自彼将其子来。”今已遍植各地,俗称菠菜。

18.无花果(Ficus carica) 《杂俎》云:“‘阿驵出波斯,拂林人呼为底珍。”

19.耶悉弭,素馨(Jasminum officinale) 亦作耶悉茗,乃大食文ysmin或波斯文ysmin之音译。《北户录》三:“耶悉弭花、白末利花(红者不香),皆波斯移植中夏,……大同二年始来中土,今番禺士女多以彩缕贯花卖之。”《杂俎》作野悉密,云西域人常采其花,压以为油。

20.白末利(Jasminum Sambac)见上条。

戊、东北水陆商务

齐景公言:“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孟子·梁惠王篇》)近人比较山东、辽东两半岛出土古器,相信其间交通早在有史以前[234]。厥后汉武元封二年(元前一〇九),杨仆从齐浮渤海击朝鲜,更开海上用兵之先路。隋、唐累征高丽、百济,皆恃舟师(开皇十八年周罗睺为水军总管,自莱泛海趣平壤,大业八年诏:“沧海道军舟舻千里,高帆电逝,巨舰云飞,横断沮江,径造平壤。”贞观十八年张亮为平壤道行军总管,以舟师出莱州,显庆五年征百济,苏定方“自城山济海至熊津江口。”及百济复叛,又遣孙仁师浮海赴援。登州司马王庆志云:“万岁通天元年白虏趦趄,诏薛讷绝海长驱,掩其巢穴”),此后平卢军食,率资海运(《旧书》三七,开元十四年七月,沧州大风,海运船没者十一二,失平卢军粮五千余石。《会要》七八,开元廿七年,除李适之范阳节度、加河北海运使;同时李偃为景城郡太守、兼河北海运副使,见《李秀碑》。又杜甫诗:“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幽燕盛用武,供给亦劳哉,吴门持粟布,泛海凌蓬莱。”皆指其事),天宝二年(七四三)鉴真初拟赴日,适遇海贼大动,洋路闭塞,正反映东海运输之盛。

东北海上贸易,主要是对渤海靺鞨及新罗,已见八节。新罗、百济之往还,常经黄县(今同名)北廿里大人故城(《元和志》一一)。圆仁曾见新罗船载炭由密州往楚州,(《求法巡礼行记》一及四)是外舶在我国经营沿海贸易。若陆上贸易,则开元五年营州都督曾招辑商胡,为立店肆,(《旧书》一八五下)故安禄山以解六蕃语得为互市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