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四十二岁以阴历计。任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文学院教授,授历史社会学系史学组明清史及清史研究;本任国立北京大学教授兼秘书长、文科研究所导师。住昆明市北门内青云街靛花巷三号国立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内,与研究生十人暨导师陈寅恪、汤锡予、罗莘田、姚从吾、助教郁泰然、邓恭三同居;儿辈随三弟居北平西城小酱坊胡同二十三院前院,后院为王三权表甥宅。

〔联大常务委员:蒋孟邻师、梅月涵、张伯苓。梅兼主席。文学院长冯芝生,历史社会系主任刘寿民。

北大校长蒋孟邻师,文学院长胡适之师请假,杨今甫代;史学系主任姚从吾。

北大文科研究所主任胡适之师假,傅孟真代;并推余为副主任,辞未就,但仍理所事。〕

一月

一月一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住龙泉镇

八时起。偕锡予登宝台山,至观音殿别存书库。方张书欲读,而丁梧梓至,谓傅孟真候余等早餐,乃复下山。余与锡予以前日下乡住孟真家[1],以主人太殷勤,又拟多读数卷,故盥漱毕,不别而出,不意更多一番上下也。早餐毕,再登山已十时。读《明太祖实录》至十一时半。后闻飞机声甚烈,又闻试枪声三响,余谓锡予其有警报乎,而不能决。语毕,而那廉君至,谓飞机四起,城内必有警报。未几,警钟响,未数分钟警钟又响,知确有警矣。乡间以庙中大钟为警报,初响为警报,再响为紧急警报,三响则解除。乡间得讯迟,故钟声在飞机起飞之后也。十二时一刻下山至孟真许,金龙荪、林徽音来,孟真以炸酱面款客,美甚。饭后登山至观音殿,门扃不得入,与锡予散步田畎中。三时复至观音殿,遇傅乐焕,为启户,复读《太祖实录》。五时下山,散步归。曾叔伟昭抡自城中扶柩来,明日为其太夫人安厝。闻今日飞机炸滇越路桥梁,车已断。龙泉镇虽乡间,而往来人多,消息甚速,较吾辈城居者所闻知尤敏。晚与孟真、叔伟、锡予谈。十时就寝。

二日 星期二 晴 入城

六时半醒,七时始起。早餐后至响应寺查阅西文书籍。九时登山,至弥陀殿,更至观音殿,张政烺、王崇武导阅善本书籍。有关明代者不少,惜不暇详读。十二时下山,李方桂约午饭,谈久之。同往观棕皮营张姓茶花,传百四十馀年前所植也,甚大,但似尚不及西山茶花之伟也。二时半辞别孟真夫妇。与王崇武及莘田侄女步行入城,锡予乘人力车别道行。三时五十五分至筠庄营,俗称金刀营。就茶馆小憩二十分钟,饮茶二盂。更进,五时十分抵小东门,五时半抵所,凡历三小时而达,闻仅十公里耳,尚不觉倦。晚饭后章矛尘来,知唐立庵上月三十日自安南归,更迟二日则铁路断矣。矛尘明日往昆阳。与莘田谈至十二时。在乡住三夜,均十时就寝,昼寝亦废。入城,故态复萌矣。

三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四日 晴

八时起。检阅案头未了诸事。十时半唐立庵来谈沿途失物事,同人往来越南者多矣,未尝如立庵也。然其书籍自香港运来,一无损滞,亦幸也。立庵此行,凡遗失:金表一;伞一;新帽一;皮包一,内储越币八十馀,系友人物;什物无数。午饭后二时至三时午睡。读祁彪佳《忠敏公日记》。四时半偕寅恪、锡予外出。余意在谒蒋孟邻师,先往才盛巷公舍,不觉与张佛泉谈过久,佛泉劝余作一《明末之内政与外交》以提示世人。五时半,复偕寅恪归。晚饭后李晓宇来谈。九时许,与晓宇、锡予同出,意仍在谒孟邻师,而行至夜市,一一巡视,遂逾十时矣,步行归。预备功课,一时就寝。

四日 星期四 晴

少子昜儿似是昨日或今日生日,不复记忆。前令旻女来信,久未到。昨日就榻后复读《祁忠敏公日记》至二时始寝。今晨八时起。梁思永来。十一时至校授清史,述入关之议,辨清之入关不因吴三桂请兵。十二时下课,归闻预行警报白旗。已出,遂检重要文件,未毕而警报鸣,时十二时十五分。急用饭,饭毕偕锡予、莘田出北门,遇逵羽,同至田间席地而坐,距城凡半小时路,不知其何地也。飞机久不至,我机亦未升。锡予携有《魏晋之清谈》,假读之,未竟而解除警报。时一时半,乃步归。昨晚睡少,倦甚,拥被而卧,四时半醒,读《祁忠敏日记》。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与蒋夫人谈家常甚久。九时半归。阅街间壁报,知今日飞机三十九架分三批来袭,于蒙自投弹。读《祁忠敏日记》。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六日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时半至昆中东北院晤少榆、廉澄、思亮。十一时上课,授明史土木之败。十二时下课,归所。午饭后小憩,一时作午睡,一时半忽醒。未两分钟空袭警报作,急披衣起,提布袋偕锡予、莘田出北门,仍就昨日所避处席地而坐。其地为小溪水闸,水已涸而闸毁,惟馀石槽,正可掩蔽流弹。一时五十分,紧急警报作,余等尚未达,急飞步而前。二时半,闻飞机声甚高,有巨响,轰然似炸弹,但无机枪声。少顷渐远。二时四十分、二时五十分两次机声复近,并有巨响,仍无机枪声,不知其轰炸何处、我方有无迎击也。锡予携有《剑侠传》,读之。三时三刻解除警报,徐步归。渴甚,倦甚,饮水后已五时,欲入校治事,已不及矣。晚饭后携锡予至才盛巷公舍,晤立庵、华炽、介泉、正之、佛泉、濯生,或谓今日炸呈贡,或谓乌家坝,或开远北铁桥,均无确讯。但以声响度之,似不能甚远,恐非呈贡,尤非开远。各报号外均无消息,大都以开远北为言。九时谒孟邻师,不值,归。书致漱溟表兄。书致三弟。书致魏幼安。十二时就寝。

六日 星期六 晴

九时始起。入办公处治事。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近以屡有空袭警报,深恐万一来炸昆明。下午将不常用之书收检,共装两柳条箱,欲明日送之岗头村。守和来,子水来,正装书,谈数语而去。晚八时装好,以绳索系之。欲谒孟邻师,恐不值,乃取《祁忠敏日记》,录可资考订者数条。自龙泉镇归已四日,仅翻阅书卷,未尝摘记,岂心不宁静欤?今日得三弟一信,雯女一信,昌儿一信,滇越路似未断也。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八日 晴

七时半起。八时梁光甫来,前日约今日导余至岗头村也。雇人力车一两,载书箱,余与光甫步行随之。八时三刻自靛花巷动身,十时抵岗头村学校新舍。校中以预避空袭,计于龙头村建屋六间,岗头村建屋二十三间。余前将衣服、被褥、稿本存之龙头村,今日复将书籍存之岗头村。以龙头村书籍甚富而岗头村距校较近,如此则任居何许均无书荒之害矣。十时半,孟邻师亦至,知城中又有预行警报,复知前日警报盖轰炸小龙潭铁桥,桥已毁。法人云两周内可修复,且已提出抗议矣。午饭后至舍外散步,其北有庙有坟,其西有山涧水,极清。归舍。读刘仕义《新知录摘钞》一卷。沈肃文亦来。三时同缓步入城,四时一刻抵靛花巷。李迈先来谈。孟真自龙头村来。读《东华录》。晚闻今日敌机百驾轰炸河口开远间铁路。路苟停驶,则物价更昂矣。近日米价五十四元一石,炭价十九元百斤,猪肉一元二角一斤,煤油七十元一箱。上月所中火食已增至三十八元九角。如价涨不已,则更不得了。上海美金日落,“闻近已落至美金一元折国币八元馀”,孟邻师云。而昆明物价日增,何哉?倦甚。十一时就寝。

八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与孟真略谈。至办公处。十一时至昆中北院授课,述明史英宗复辟。十二时归。下午小睡。读《祁忠敏公日记》。章矛尘来。晚饭后同谒孟邻师,乡居未返。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濯生、物华,谈时局消息甚多,九时半归。与锡予谈。近日校中仍欲以余继任总务长,余虽示辞意,其事未止,且未经提出会议发表,余亦不能固辞。今日锡予以余之态度相询,具告之。锡予徐曰:“吾亦不以就斯职为然。今日校中学术首长皆属之他人,而行政首长北大均任之,外人将以北大不足以谈学术也。且行政首长招怨而学术首长归誉,若怨归北大而誉归他人,将来学校地位不堪设想矣。”此语确有远见,佩服之至。此老,余向钦其德其学,今日始识其才。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十二月初一日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时至办公处。十一时上课,授清史流寇之剿灭。十二时下课,归。今日校中总务处同人三十馀为沈茀斋饯行,邀余作陪。余以不愿继任,辞谢未往。三时再至校,以闻今日开常务委员会,将以余继总务长事提出会议也。作一函致主席梅月涵,请勿以余提出。大意谓闻沈总务长辞职,荐余自代,余绝不就。先以函稿陈孟邻师,然后投之。至昆中北院晤黄少榆、钱思亮。归。读《祁忠敏日记》[2]。十二时就寝。

十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晓宇来书劝余就总务长,并谓郑华炽愿助余管事务,意甚可感。然余之不就之故不在此也。莘田谓余曰:“君欲为事务专家乎?为明清史专家乎?”余曰:“此语最诱人。”沈茀斋来,谓常务委员会一致通过余继总务长,特来劝驾,并谓今后经费人事均无问题,劝余稍牺牲,稍鼓勇气,为之婉谢之。十一时至校上课,授明清史,述明代之府州县学。十二时归。昼寝。读《祁忠敏公日记》[3]。六时半,偕锡予至聚丰园,公饯沈茀斋,主人十五人,请月涵、正之、光旦、企孙作陪。企孙未到。九时席散。至孟邻师寓,小坐。人多,未细谈。十时半归。读祁日记。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初三日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一时至校,上课授清史,述南明之恢复运动。十二时归。小睡。昨日席间月涵述同人盛意,并约日内来详谈。余虽婉谢,恐其果至。二时出,彷徨无所之。由云南大学穿出城,徘徊田野中。遇少榆、介泉,同至新校舍图书馆,无所得。出遇邵心恒。再至期刊室,亦无得。偕心恒至办公处,再至教授宿舍,晤朱佩弦。诣叶公超,小谈。诣雪屏,不值。更诣少榆,亦不值。晤思亮、泽涵、秉璧、晋年谈,久之,晓宇归。同赴逵羽晚饭之约。十时半归。读《太平清话》以消遣。晓宇劝余就总务长之意甚切,言之再三。今甫初亦不以余不就为然。详谈之后,甚同余意。公超亦劝余就。十二时归寝。

十二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茀斋约今日九时同往校中交代,出避之。谒孟邻师,陈余不就总务长之意,并陈北大不宜再长总务之意,兼述今甫欲推陈序经,以便让出法学院长,及雪屏诸人欲逵羽改总务让出教务之意。师深谅余意,亦不以总务教务全由北大担任为然,并谓逵羽改总务亦曾提过,月涵未置可否。序经改总务,恐非其所愿。此事姑缓缓,待其演变。十一时至校授课,述明之国子监。十二时归。饭后方作小睡,而梅月涵来,挽劝甚殷。余谓余之不就并未谦让,亦非规避,尤非鸣高,不过欲乘此多士云际稍读书耳,并微露逵羽改总务意。谈半小时馀。虽无结果,而余如释重负,心甚安帖矣。拟俟正式通知到,作函坚辞以作结束,不复更谈此事矣。读《祁忠敏公日记》,摘录其甲申后南都诸事。晚与锡予、从吾谈文科研究所及北大前途诸事,约两小时,甚畅。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初五日 晴

九时始起。连日觉火盛,购菊花、金银花、连翘作茶。饮之,未煎。读《祁忠敏日记》。下午小睡。至办公处。六时晓宇约往食馅饼,已允之。归寓置物,遇雪屏,谓吴大猷约余晚饭。大猷约余两次,均以事不得往,不能再却。于是谢晓宇,偕莘田、雪屏诣大猷,馔肴甚美。十时归。读《祁忠敏日记》,摘录卡片六叶。今日得西南联合大学总务长聘书。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星期日 晴

九时未起而矛尘来,扣房门。少顷,少榆、晓宇继至。昨约今日同往岗头村也。十时动身,缓步而行。十一时二十分抵村。孟邻师适亦自城乘车来,逵羽偕。一时同进午餐。餐后余偕晓宇登山,倚崖曝暄,不觉睡去。二时半下山,至孟邻师寓。余今日忘未携书,仅《祁忠敏日记》一册,读数叶。四时半偕逵羽、晓宇、矛尘,步行归。六时抵寓,小憩。同至聚丰园,北大职员聚餐也。到十五人,共饮黄酒十六斤、白酒二瓶半。极欢畅,然而皆醉矣。当席呕者郁泰然,席后呕者赵觐侯[4]。余本不能饮,今日倦甚,更不敢饮,仅进黄酒两三杯,坐观诸人醉态,甚有趣。席将终,诸人醉喧尚未已,余先退。至才盛巷公舍,仅晤贺自昭。少顷,矛尘归。余亦归寓。读《祁忠敏日记》,摘录卡片五叶。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十二月初七日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一时至校上课,授明史,述明代考试制度。晤张熙若、陈福田,询余就职事,皆劝余勿辞谢之。十二时归饭。饭后小睡。作书致梅月涵及常务委员会辞总务长如次:

前以本校总务长沈茀斋先生荐〇〇自代[5],经奉书请辞。顷承月涵先生枉顾,知方寸之诚,未邀曲谅,不胜惶愧。区区不就之意,并非谦让,亦非规避,更非鸣高。诚以学殖日荒,思自补益。是以南来之初,即请之孟邻先生许以专事学问。本校素以扶持学术为任,想必亦昭其悃愊,惠予同情也。谨璧上总务长聘书,诸维鉴照。

三时入校投之。六时偕矛尘、晓宇至易调隆食馅饼,以前日晓宇约余往而未果,今日余补请之也。饭后偕晓宇至云南服务社理发。归。读《祁忠敏公日记》,录卡片八纸。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授清史,述明之复兴运动。十二时归饭。饭后小睡。读《祁忠敏日记》。晚今甫来谈今日开常务委员会提出余辞总务长事,众主挽留并定明日下午四时来寓敦劝,闻之惭怅。读《祁忠敏日记》,录卡片八叶。十二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十二月初九日 晴

八时起。至校。以昨闻同人欲来相劝,先入校以辞之。候至十一时,月涵未至,晤光旦,请其转达余下午来晤,不烦枉驾之意。入昆中北院上课一小时,述明之任官制度。十二时归饭。二时复入校,候诸人,久未至,读《祁忠敏日记》。五时后,查勉仲、沈茀斋来,谓诸人在寓相候已一时馀。推二人各处相寻,茀斋坚邀交代,婉谢之,并告两公余在校任课五小时,明清史一课选者一百十八人,在联大所负之责不下于人,而更有北大办事处文科研究所之事,实无馀晷再任此职。茀斋强劝再三,告以俟见月涵后再说。偕晓宇、汇臣、矛尘、雪屏至聚丰园晚饭。饭后归。见黄子坚、查勉仲、杨今甫、施嘉炀、冯芝生留条,有“斯人不出,如苍生何”之句。读《祁忠敏日记》毕,今日凡录片七。作书告诸儿。作书致三弟。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吴正之来,亦为劝驾也,谈久之。黄少榆来。至邮局汇款发信。诣梅月涵,不值,遇潘光旦,作深久之谈。请其转达余事,实上不能兼顾之状,并愿为校中奔走解决此事:第一,更觅总务长如清华之王明之、李辑祥、刘仙洲、叶企孙、李继侗、冯芝生,南开之黄子坚、杨石先皆属其选;第二,以逵羽改总务长,另觅教务长。十二时归。午饭。小睡。逵羽来,亦劝余就总务长,告以北大同任总、教两长,必有訾议者,吾辈不应不慎之于始。刘云浦来。周枚荪来,不以余就总务长为然,谓无可作为也,亦不主逵羽转任。孟真自乡间来,反对余任总务长尤力。雪屏来,述树人、泽涵、大猷及理院诸人意,均不愿余为此无代价之牺牲,其意盖谓事务组不改组决不可任也。雪屏又云清华大学同人莫不深厌痛恶于事务组,谓其弊窦甚多。余得此为之辞意益坚。由孟真借得《纪录汇编》,《平汉录》题宋濂撰,而书中称太祖伪托者也。得晏女书,寄来画松一纸,尚佳,作书勉之。先祖妣甘太夫人号绣佛老人,以画名当时,晏女其能继武乎?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十一日 晴

八时起。读《纪录汇编》。午后小睡。至办事处,偕矛尘诣逵羽。更至孟邻师寓。师以明日值生辰,以丁艰不称觞。矛尘、逵羽意约同出便饭,肃文、廉澄加入。主人以不愿人知故,未多约。七时至聚丰园便饭,饭后归师寓。雪屏、少榆、晓宇继至。九时半又同至陶陶居,各进米酒一碗,步月而归。与莘田、孟真谈。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星期六 晴

今日上午七时至九时考试明清史。惟恐有误,夜眠为之不安,警醒者屡。六时起。工友尚未升火,以水瓶温水,揩拭而入校。校中钟果较快十分钟,幸未致误。以下列诸题试诸生:

甲、在下列两题中选作一题:

一、明初边防最称完固,然建国八十年而有土木之变,其故何欤?

二、靖难之师,谈者多咎明初分封太侈,试检史实以定其说。

乙、解释下列名词:

一、八法,二、三千营,三、三途并用,四、三边,五、同进士出身,六、庚申君,七、革除,八、恩生,九、曹石,十、夺门,十一、拨历,十二、蕲黄妖贼。选作六个。

丙、试述个人对明清史之兴趣所在。

九时一刻考毕,归寓。偕孟真至家庭食社进点心。谒孟邻师,遇莘田。午间同至聚丰园便饭。莘、孟两君同为孟邻师祝寿也。饭后归。四时再入校考试清史。命题如下:

一、满洲名称之来源,其说有几,以何说为较长?试略述之。

二、近人或以八旗为政制,其说当否?

三、试述明末与建州之款议。

四、满洲入关,说者多咎吴三桂之请兵,征之史籍,亦有足议者否?

六时考毕,归。晨起过早,殊倦。十时半就寝。孟真以今日三时下乡。行前谓与今甫谈,恐余若不就总务长伤及清华、北大两校情感,颇劝余不妨先就。

二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十三日 晴

八时起。八时半诣梅月涵,再与详谈总务长事,九时半归。晓宇、少榆、汇臣来,同步出北门至岗头村。晓宇诸人自携肴馔,假孟邻师寓居公宴也。主人李晓宇、包尹辅、郁泰然、梁光甫、张宜兴五君,皆善调味者也。客孟邻师伉俪、逵羽夫妇、杨今甫、周枚荪、查勉仲、罗莘田、赵廉澄、章矛尘、陈雪屏、黄少榆、沈肃文、朱汇臣。肴十簋,食饺子,皆市肆间不易得之家常风味也。午饭后与勉仲、今甫、枚荪、逵羽、晓宇、莘田、廉澄、雪屏登山,藉草而卧。四时下山,共为升官图之戏。六时进点心后诸公归,余与逵羽、矛尘、雪屏、少榆留宿乡间,廉澄则作久居计矣。枚荪、勉仲、今甫皆劝余就总务长,以免引起校际间之磨擦,影响合作局面。枚荪言尤切,以为处今日而言,大有为必不能;在合作局面下而求大改革,亦必不能;止好牺牲个人,维持合作。诸公之意甚可感,但余已向月涵提议改逵羽为总务,另觅校务矣。步月。

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许为舍外人声所觉。昨眠殊佳,乡居固胜于城市也。坐台上读《许鲁斋集》,竟之。阳光空气均佳。午饭后偕少榆、雪屏步归。入城,始得报,读之,知高宗武、陶希圣有宣布《中日密约草案》之事,另存之。晚与寅恪、锡予、莘田至翠湖步月,并各进米酒一盂。月色清朗,树影在地,悄步其间,深得静趣。然吾辈外,堤上行人或未足以语此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十二月十五日 阴

七时半起。天阴觉寒。读《续后汉书》郝氏。立庵来。午放晴。饭后小睡。至办公处。五时归。晚饭后偕莘田至翠湖步月,余便道至商务印书馆及夜市,无所得。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矛尘、元胎、自昭、华炽,谈久之。锡予亦来,九时偕归研究所。读郝氏《续后汉书》。得三弟书,知北平电灯公司改官办,股本加半退还。如是,家中可有六千元之入款,际兹困窘,可谓大补。然先人之遗产日少矣。年已四十馀,不惟不能自立,且先考之业亦不能守。奈何!奈何!十二时半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三 晴

八时半起。至办公处,孟邻师谈及总务长事,已与梅月涵商妥。俟钱端升自美归,以逵羽为总务长,以端升为教务长,此时可暂悬也。随往晤月涵,谢其允余不就总务长之盛意,并愿随时供奔走。月涵劝余先就,俟端升归再离去,恳谢之。十二时归饭。一时至四时作昼寝。至汇局汇款至家。诣逵羽,晚饭。十一时归。读《爱日斋丛钞》,守山阁本从武英殿本出,盖辑自《永乐大典》者也,不题撰人姓氏,据陶宗仪《说郛》谓宋叶某撰而不著其名。《四库提要》据书中“论先儒从祀”一条有咸淳年号,定为宋末人所作。案温公从祀在咸淳三年正月《宋史》四十六,书中及其事,则书成必在三年以后,时去宋之亡仅十三年耳。书中“香兽”一条有“宋朝殿上大宴”字卷一,六页,“陈文惠书”一条有“宋法帖”字卷一,二十一页,“六言诗”一条有“后村刘氏选唐宋以来绝句”字卷三,一一四页”,“骆驼”一条有“宋建隆初”字卷五,一九六页,皆明标宋字,不曰国朝、本朝,疑其书成之时已入元矣。又“梅花百咏”一条有“林子真子常兄弟”卷三,九八页,其人为宋亡殉难者亦可证也。又,书中多闽人事:林子真同林子常合卷三,九八页福清人或莆田人,真德秀《钞》中数称真希元即西山先生也。卷四,一七四页一六八页蒲城人,刘克庄潜夫莆田人,黄景说卷二,八十五页,岩老闽人三山人,黄裳卷二,八十二页,冕仲延平人,陈□□[6]卷二,七七页,福公莆田人。疑著者亦闽人也。于此两事求之,或可得其姓名。灯下检此,不觉夜二时矣。

二十五日 阴历十二月十七日 晴

八时半起。十时至办事处。十二时归。小睡。二时丁梧梓、李光涛自龙头村来,偕之至昆中东北院视试场,明日将考书记也。复检《爱日斋丛钞》。六时许方将晚饭,而雪屏、矛尘来,知孟邻师约往家中食牛肉,偕往。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至昆中东北院视招考书记。九时归。偕李方桂、陶云奎、罗莘田至家庭食社进点心。至邮局汇款。至办事处。午膺中约食葱油饼。二时归。小睡。矛尘来,偕至昆中东北院访少榆、晓宇。诣逵羽,不值。偕晓宇、少榆在先春园食羊肚,在福兴居食米酒。归。读《爱日斋杂钞》。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十二月十九日 晴

八时起。九时诣枚荪,谈至十时。诣孟邻师,留饭。晚孟邻师宴同人于松鹤楼。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九时起。梁光甫来。郑华炽来。章矛尘来。午刘云浦约便饭。下午学生吴乾就来。刘熊祥来。今甫来,值在三楼与寅恪、锡予谈,不晤,去。今日与莘田、今甫、矛尘、晓宇、雪屏、汇臣公宴逵羽于邱家巷,祝其生日也。十时归。读笔记数种。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一日 晴

八时起。十时至办事处。十二时归寓午饭。小睡。读笔记。未出。夜十二时半,方欲就睡以录札记,馀数行未竟,而才盛巷公舍工友至,谓有要事,请余即往,而不能道其详。余意必同人有大病者,否则不当深夜来。随之至公舍,晤矛尘、华炽、建功、佛泉,始知孟邻师移居乡间后,所留之守门人今日下午四时因事往工学院,与职员孟某言语不恰,为孟某拘禁于空室中。晚十时馀,梁光甫往保,不准,并施殴打。诸人无策,故请余往设法。但工友来请余后,适蔡枢衡归,大为义愤,乃以妨害自由向地方法院代诉。余既至,以枢衡已往,惟静候其归。候至夜二时半,枢衡归,代诉已成,偕法警二人至,传孟某去,并以传票释守门人出。余乃归,已三时馀矣。闻殴责工友事,校中已屡见,拘禁尤多。似此情形,总务长将何以作哉!

三十日 星期二 晴

九时起。同人为昨日职员殴禁工友联名函常务委员会,请查禁。余虽签名,而不主即发。草论文,前作《隋书附国考》尚有未尽,修正补益之。晚饭后偕雪屏、晓宇、莘田至才盛巷公舍,商联函事。余等四人咸主明日不提出常会[7]。同人又有起草《人权保障宣言》者,亦主缓发,以事涉孟邻师家人,由我辈发起,稍不便也。归。草论文。十二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 晴

八时起。草论文。至办公处。十二时归。小睡。草论文。晚谒孟邻师。归。草论文。十二时就寝。

【剪报】二十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昆明《中央日报》

▲中央社香港廿一日电(文略)

▲中央社香港廿一日路透电(文略)

▲中央社香港廿二日电(文略)

“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全文(文略)

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附件(文略)

二月

一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四日 晴 风

八时起。草《附国考》修正增补文稿。上午未出门。午饭后小睡。二时五十分空袭报警,以风大不出避,欲俟紧急报作,入防空壕。坐检《一统志》及《西藏考》《西藏记》诸书。三时五十分解除警报。至孟邻师寓,师招待北大同人作茶会也。以警报故,到者仅五十馀人,不足其半。食甚饱,不复进晚餐。闻栗成之今晚有戏,与王树萱合演《胭脂褶》,偕孟邻师、今甫、莘田、廉澄往观之。十二时归。即寝。

二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入办公处。十一时归寓。午饭后小睡。四时至孟邻师寓,师与月涵为学校成立党部事招待重要职员茶会,到芝生、今甫、枚荪、逵羽、从吾、正之、嘉炀、石先、勉仲、子坚,颇能各尽所欲言,亦难得也。六时散会,偕从吾至商务印书馆购书,得字典两种,书价已增至照定价加一倍半,定价一元者实售二元五角。不惟寒士不能得书,即我辈月有所入者亦不敢购书矣。奈何!自商务出,至易调隆食馅饼。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华炽、立庵。十时归。检行装,明日将与锡予同往岗头村小住。草论文。十二时寝。

三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六日 晴 大风 住岗头村

八时半起。九时锡予乘车随行李先往岗头村,余以论文中尚有待查之书暂留,拟俟下午再往。方午饭,工友以预行警报告。甫毕,而警号作,乃携囊步向岗头村。行途遇崔书琴夫妇,且谈且行。一时五十分顷警报又作,以为解除矣。至岗头村,布置床位,与锡予同住一室。室西向,光线极佳。四时许警报又作,始知前次所闻乃紧急警报,非解除也。头痛,九时即寝。

四日 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日 风 晴 住岗头村

八时起。昨夜酣眠,头痛为愈。读《雍正东华录》,以《西藏记》诸书均谓布鲁克巴于雍正十一年后入贡,并由中国赐给敕印,而《清史稿》不载,故详查之,亦不得。布鲁克巴,即今日所谓不丹也。午饭后小睡。草论文。何鹏毓来。十时就寝。此间有电灯,晚间读书甚便,龙泉镇不如也。龙泉镇书多,亦非此处可及。

五日 星期一 晴 大风 住城内

七时半起。草论文。下午三时入城。至办公处。诣陈雪屏。购物。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立庵、华炽。归。查应考诸事书籍。十二时就寝。雪屏、莘田明日下乡。

六日 星期二 晴 住岗头村

八时起。查书。购物。诣许季茀于欧美同学会,不值,归。下午二时偕莘田乘车至岗头村,雪屏已先至。查佛经及西域地名,欲求一以合口字对开口字者,迄夜十时始得“悉居半”一条。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乙卯年除夕 晴 大风 住岗头村

七时半起。草论文。查对音。午饭后方欲小睡,而警报作,时十二时四十五分。以乡间较安全,仍就枕卧。读卷余馀,而警报解除,时一时四十分。小睡。三时起。就舍后涧泉洗砚。晚饭后掷升官图。蒋太太招待极优,平时在家过年无此周到也。一时半就寝。

八日 阴历庚辰元旦 晴 住岗头村

八时起。进莲枣粥,又进年糕面,主妇云无锡俗也。草论文,并缮正连日所作。作牌戏。掷升官图。包尹辅来贺岁,作一书告儿辈,托其入城发之。晚一时就寝。

九日 星期五 晴 住岗头村

八时起。九时半附乘孟邻师车入城,先至靛花巷察视并检书。诣梅月涵小谈,月涵近日屡向孟邻师言,并托人致意促余就总务长职,今甫、枚荪、孟真亦劝余暂就。余三日来乡间,孟邻师即命余任至本年暑假,以免发生误会。余当时心虽不愿,但师命又不便违,故踌躇未对,今日月涵又面言之。余以三点为答:一、候端升;二、万一端升不就,余只能担任至暑假;三、余在职时如有适当人选如张子高诸人,余决让之,不俟期满。月涵皆许之。归寓,学生吴乾就来谈作论文事。郁泰然自作饺子,畀余食之。至办公处。孟邻师云,今晨今甫晤月涵,仍促余速就职,并疑余之不就或为孟邻师守门人被殴,此真不知从何说起也。此职绝不可作,绝不能作,绝不宜作,余审之熟矣。然为免除校中纠纷、两校误会,不能不作一牺牲。实则万一将来不欢而散,其误会、其纠纷,不将更深且密耶?十二时附孟邻师车之岗头村。小睡。草论文。博簺。晚与锡予谈,锡予谓余就职之先应先定政策,或全不管,或则雷厉风行,万不可依违两可,但仍以不就为上。可谓洞明之至。此事发生始终以余不就为然者,惟锡予耳。其他诸友初主余不就,其后牵于他故亦有以余之坚辞为不然者,然亦惟锡予谓余为明也。夜二时就寝。

十日 阴历正月初三日 晴

七时半起。八时何鹏毓来,日前约今日同往龙泉镇也。光甫、晓宇、宜兴继至。九时一刻动身,出门时凡十四人。光甫等四人循大路,余等循小路。近白龙潭,晓宇、宜兴、廉澄等循别道往黑龙潭。至白龙潭者七人,潭甚浅,满布白沙,水清,可数浮苔数丛,色鲜碧可爱。自白龙潭出,偕莘田、鹏毓循田埂小道往龙泉镇。十一时半抵响应寺,晤思永、彦堂、济之。至孟真家,复至各家候谒并贺年,复归孟真家午饭。月涵、今甫、枚荪自城来。饭后至响应寺查书,更上山至弥陀殿查书。晤学生三人。四时下山至济之家饮茶。四时半偕步归。六时抵岗头村。十二时寝。

十一日 星期日 晴 大风 住岗头村

八时起。与锡予同读窗下。锡予拟魏晋玄学计划以相示,甚佩。草论文。月涵、今甫下乡。下午小睡。草论文。掷升官图。草论文。十二时半就寝。

十二日 阴历正月初五日 晴 住岗头村

七时起。草论文。锡予、莘田移入城。晚饭后掷升官图三匝。十二时就寝。今日论文进步较多。

十三日 星期二 晴 住岗头村

七时起。九时附孟邻师车入城至靛花巷,知林冠一以今日回四川,意欲留之而不可,为之怅然。十二时附孟邻师车归岗头[8]。一时馀警报,又闻紧急警报,独登山欲观空战,未见,下山昼寝。草论文。晚掷升官图两匝。草论文至夜一时。明日为亡室周稚眉夫人三周年忌辰,怃然不欢。欲住城不归,未果。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阴历正月初七日 晴 入城

今日为亡室周稚眉夫人三周年忌,万里客居无从营奠,惟默祝早登极乐,稍赎疚愆。然余之悲悔庸有极耶!七时起。草论文,完成此文本以祝北大四十周年纪念,适于今日成,兼以纪念吾稚眉也。午饭后小睡。二时半附车入城,至靛花巷理所务。偕莘田往美生理发。至办事处理北大事务。六时归。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少榆、晓宇来。包尹辅、梁光甫[9]、张宜兴来请加薪。告以校中早有此意,以恐牵及联大,未办,当再与校长商之。检《唐书》,补论文。一时半就寝。

十五日 星期四 晴 风 自城返村居

七时起。八时沈肃文来商职员加薪事。检书。十时少榆来。十一时偕少榆、莘田下乡至岗头村,与孟邻师商职员加薪事。以恐牵动他校,决定借予。检《唐书》。一时半就寝。

十六日 阴历正月初九日 晴 村居

七时起。九时随孟邻师登山,至虚凝庵移竹。庵在村北,山巅道观也。观后有亭,可望昆明梅花甚盛,绿萼尤艳,不禁有亡室之思。亡室字稚眉,一字梅,又善艺梅也。移竹四十五竿以归,时闻警报,正一时半也,未几解除。饭后小睡。晚饭后掷升官图。一时就寝。天较寒。

十七日 星期六 晴 村居

七时起。补论文。梁光甫自城来商同仁购米请学校垫款事,允之。午孟邻师入城,莘田附车往。一时许,方午饭而警报作。少顷,孟邻师亦归。二时馀解除警报,孟邻师复入城[10]。草论文。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正月十一日 晴 村居

七时起。补论文。午饭后小睡。补论文。闻今日城内有豫行警报,以飞机未入境,未鸣警号。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星期一 晴 入城

七时起。今日决入城收检应用物件。午饭后小睡。四时偕少榆、雪屏步入城。晚饭后同往洗澡。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阴历正月十三日 晴 城居

八时起。补草论文。午后小睡。三时至办公处。六时归。雪屏来偕往月涵处晚饭。十一时归。一时就寝。

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补草论文。十时至才盛巷公舍,晤建功。知其夫人于昨日下乡取物,仓卒间生一女,未足月。建功未在旁,乡间又无新式助产士及设备,为之焦念,急促之归乡。余亦归所午饭。小睡。刘熊祥来送论文纲要。立庵来。矛尘来。孟邻师来。晚饭后诣膺中,畅谈,知石君及罗老太太居诸暨甚安。十时归。缮论文。十二时就寝。

二十二日 阴历正月十五日 晴 有云

八时起。至校。诣枚荪。午归饭。饭后小睡。五时至邱家巷,余偕莘田、今甫、树人、廉澄、雪屏、锡予、少榆请孟邻师伉俪、逵羽夫妇、月涵夫妇、矛尘夫妇、膺中夫妇、枚荪夫妇暨晓宇、尹辅、汇臣、宜兴、泰然、光甫庆元宵。掷升官图,膺中并有诗谜。十二时归。

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至办公处。自余乡居,孟邻师劝余就联大总务长,心虽知其不能作、不可作而不便坚辞,遂允月涵假期满后就职。月涵乃扬言余于今日就职,实则余尚未与月涵商定也。今日至校,今甫劝余即到处办公,余意晤月涵后再定,而月涵以招待美国大使詹森未至校,又得浮生半日闲也。缮论文。午归饭。小睡。入校。五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与晓宇购物。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正月十七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与月涵约定后日就职。十二时归饭。小睡。缮论文。学生来谈论文。晚高亚伟来谈,谈至伤心处,涕泣随之。为之黯然,好言鼓励之。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缮论文。九时四十五分步往岗头村取授课札记,凡行六十五分钟而达。留饭。饭后附孟邻师车归。小睡。缮论文。与莘田谈,余谓就职后拟先作两事:一、调整低薪薪额;二、设法代学生及教职员购办食米,近日市中米价已涨至每石百零五元矣。诣今甫。诣芝生。晚饭后偕莘田往新滇戏院观剧。莘田谓今后恐无此馀暇也。十二时归。

二十六日 阴历正月十九日 晴

八时起。十时至校。月涵校务主席约总务处各主任略谈,以为介绍。余随至总务处办公,约事务主任毕正宣商购米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建功来谈,欲往重庆就教育部特约编辑。六时偕归饭。饭后至华山南路购物。归。缮论文毕,忽思再从《全唐文》中刺取材料以为修改之助。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星期二 阴 晴 雨

八时起。入校。十时偕毕正宣至工学院晤李辑祥,导观全院工厂,前途未可量也。午至辑祥家便饭,辑祥夫人傅氏,其祖母吾家祖姑也。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物华、立庵。入校,四时开常务委员会,余出席,芝生、子坚、勉仲、今甫鼓掌相迎,殊惭愧也。七时散会。孟邻师约往聚丰园便饭。九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正月二十一日 阴 雨

八时半起。入校治事。十一时上课一小时,归饭。三时复入校。五时半归。闻膺中之太夫人仙去。民国十八年正月,膺中因家事托余奉太夫人往浙,遂留于杭州者十年。前年战争起,移居诸暨,依石君以避。近日浙东警急,尚闻移避唐厦山中,不意遽尔仙逝。与建功、矛尘在先春园晚饭毕,往唁之。膺中幼孤,母氏抚育长成,哀毁异常,意欲奔丧。余与莘田颇劝其审慎将事,道路修阻又有战争,膺中身体复弱,恐有意外。且膺中长子倚侧,又有石君主持,必能尽礼也。商谈久之,决由膺中先去一电。归。倦甚,不能读书。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大风

八时起。诣端升,不值。闻其昨日乘飞机归,欲一询国外情势。值其方出,不禁怅惘。入校,严文郁来谈图书馆职员加薪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知端升上午来访。孟真自乡间来。小睡。三时入校。月涵告以出纳主任王君辞职,明后日需发学生贷金及教职员薪津,出纳万不能停顿,遂招出纳组同人剀切劝慰,务必先贷金薪俸发放。舌敝唇焦,温言厚礼。诸人幸而感奋,明日照常办公矣。虽然,此事固何与于我哉?徒自误自扰耳。偕汇臣、矛尘食馅饼。归家。检《全唐文》两册,不能细读也。十二时就寝。

隋书西域附国传考[11]

(文略)

此稿起草于二十七年六月,时居蒙自东门外歌胪士洋行楼上;二十八年二月改作于昆明柿花巷;二十八年八月又改作于才盛巷;今年一月三十日又改作于靛花巷。携之来乡,于今日始成。今日为亡室三周年忌日,不禁悽然。此文本以祝北京大学四十周年纪念日,兹更以纪念吾稚眉也。

庚辰人日,天挺识于昆明北郊岗头村之狮子山房。

三月

一日 阴历正月二十三日 雨

七时半起。八时半入校。与黄子坚商谈出纳主任及出纳组人员事,与毕正宣商谈事务组人员加薪事。十一时举行精神月会,由月涵主席报告,孟真讲演汪精卫之罪行,全体决议通电致讨。十二时半归。小睡。入校与孟邻师商谈出纳组事,与月涵、逵羽、勉仲、正宣商谈裁汰校警事,商谈同人米贴事。余力主在政府未拨款以前由各校垫发,凡二百元以下者,各给二十元以维生活。六时往逵羽处晚饭。十一时归。检《全唐文》,阅《酉阳杂俎》。十二时就寝。

二日 星期六 阴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出纳主任王某决意明日起不到校,一时觅替人不得。初意令光甫与出纳组同人共同接手,而诸人苦其责任过重,意殊踌躇。不得已,商之月涵,暂令包尹辅权代。复商由校代垫米贴事。归家已十二时半,午饭将撒矣。约光甫来,嘱其转告尹辅接出纳组事。二时诣膺中,扣奠罗伯母。三时入校。尹辅来谈,甚畏其难,再三慰勉之,始允往接。商谈久之,已将五时,办理不及矣,乃改后日移交。总务处书记余某,自开学以来十六日间请假十一日,决意停其职,已请之月涵矣。下午来,恳谓新有丧明之痛,请宽宥查看,允之。学生穆广文来,谈论文事。穆,回族也,意欲作云南回乱事,而此题吴乾就亦从余研究。两人同时同地作一题,恐多重复。余劝其另议题目,意殊不愿。命其先觅材料,然后定其取舍。六时归。建功来。与杨志玖谈研究题目,杨欲作《元史》补。余意作《元史》补,必以《元史》纪传表志为纲,非博征群籍不能着手,短期间不易成也。如必欲作此题,当先作长编[12],以书为纲,先就一书录其《元史》未收史实,以备采择。一书毕,然后更读一书。两年中若能读十部,亦足矣。翻阅《全唐文》以当休息。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正月二十五日 晴 阴 雨

八时起。九时至海心亭参加北大史学系茶话会,十一时散会,归。饭后小睡。三时往膺中处祭奠罗太夫人首七也。四时诣逵羽。六时在松鹤楼晚饭,遇雨,再往逵羽家。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四日 星期一 阴

八时起。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授明史。饭后小睡。入校治事。六时归。吴肖园召饮松鹤楼。饭后至才盛巷公舍,晤建功。十时归。前晚闻信差云,工友将于今日罢工,而今日到校一无朕兆。晚间在松鹤楼始知散值后张贴罢工标语矣,意在增加工资而未明言,但云向事务组要饭吃。归后翻阅《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正月二十七日 阴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授清史。全校校工果于今日罢工。下午入校治事,知校工并未向学校请求加工资,亦未派人接洽,不知其意向所在。四时开校务会议。六时会散,至孟邻师家食面。饭毕,方闲谈而端升荒遽至,谓适听无线电广播,谓蔡先生逝世,晴天霹雳,惊震几不敢信。先生与先考庚寅进士同年似亦己丑举人,惟朝考在后,故壬辰始选庶吉士。余入北京大学以迄毕业,皆先生为校长。十三年任教北大预科,亦先生所聘。余以年家子,得厕门墙,受恩深重,于先生之丧,尤为伤恸。九时归。建功、子水、从吾、锡予、莘田来谈吊唁追悼之事。以年谊言,宜称年伯;以学校言,宜称师;今称先生者,从公称也。当代称姓而即知其人者,惟蔡、蒋二人耳。十二时就寝。

六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授清史。饭后复入校商谈工友罢工事,工友代表与学生均至四时复工矣。六时归。孟真、济之、方桂自乡间来,约之至翠湖食堂便饭。蔡先生逝世,中央研究院院长人选遂成问题,或拟孟邻师,余则恐师去而北大校长亦成问题,甚且影响于学校之存废,孟真亦以余意为然。除师外则胡适之师最相宜,次则翁咏霓、朱骝先、王雪艇。但诸人均任中央要职,能否兼任亦一疑问。若中央以闲曹视之,畀其任于三数元老,则学术前途不堪问矣。十二时半就寝。

七日 阴历正月二十九日 阴

八时半起。入校治事。十一时授课。下午再入校。四时偕今甫至孟邻师寓,参与招待端升茶话会。端升云赴美之始,政府希望四事:一、请美国以全力压迫日本;二、请美国阻英法妥协;三、阻挠汪政权成立;四、借款。今三四已作成,二英法亦无与日本妥协意,一则美人并不能若吾人所希望之大也。七时与矛尘宴孟邻师伉俪、月涵、端升、今甫、逵羽夫妇、雪屏、莘田于翠湖食堂。九时归。翻阅《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八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饭后小睡。二时入校治事。四时开教授会讨论食米问题,六时散会,归。翻阅《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二月初一日 晴

八时起。入校治事。与勉仲、逵羽、正宣、绍诚诸人商新校舍电灯管理诸事。批阅文件。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至孟邻师寓,今甫招待北大文学院教授茶会。遇建功,出立庵所作蔡先生祭文相商,六时散会。孟邻师留今甫、莘田、雪屏及余晚饭。十时归。检阅《全唐文》。一时就寝。

十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至新校舍。今日北大师生公祭蔡先生。孟邻师主祭,立庵读祭文,晓宇赞礼。孟邻师、月涵、迪之、枚荪并有演说。十一时散会。附孟邻师汽车下乡至岗头村,与廉澄望山色。廉澄曰:“君非山林中人矣。”为之惘然。晚饭后附车入城。读《全唐文》及《唐会要》,偶见《会要》“有可跋海,东南流入蛮”,疑《隋书》所谓“附国水”即此,遂欲详考以证吾文,不觉夜深。

十一日 阴历二月初三日 晴

八时起。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小睡。济之自乡间来。君义自乡来。入校治事,六时归。孟真自乡间来。晚与孟真、济之谈甚久,颇以中央研究院院长选举为念,有树倒胡孙散之惧。呜呼!孟真、济之均当代第一流学者,而国家不能使之安心学术,亦可慨矣。十二时半就寝。

十二日 星期二 晴

六时起。送济之、君义至今甫家,同进加非,然后送其登车。三君均以今日乘汽车往重庆。闻枚荪亦偕行。阅《御览》《通志》《通典》。九时偕莘田、孟真至湖滨旅馆进早点。孟真今日乘飞机往重庆。归。检诸书。十一时乘人力车至岗头村。孟邻师坚属下乡休息,而今日殊倦,乃乘车往。午后大睡,真可谓休息矣。本欲今日归城,以乡景佳,留居一夜。十时半即就寝矣。

十三日 阴历二月初五日 晴

六时起。进早点。七时半偕树人、矛尘步入城。九时抵寓。豫备功课,忘未入校,已十一时矣。急往昆中北院上课。午饭后小睡。入校。杂事猬集。五时半归。遂不出。检阅群书,自就行政职务,读书甚少。此虽昔所料及而不意少至此也。家书友书亦久不作,谁之过欤?自讼无及矣。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星期四 阴 雨 晴

八时起。九时步至拓东路工学院校中,重要职员例于每周至工学院一次。余以月涵、逵羽、勉仲均于星期四往,遂将清史研究改至星期一下午七时半至九时半授课。拓东路距靛花巷较远,疾步四十五分钟乃至。一无事务,读《全唐文》一册,作书告诸儿。晤施嘉旸。诣杨壮飞,小坐,归。遇雨。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晚饭后理发。归。检《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二月初七日 晴 有云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下午三时再入校治事。六时赴月涵、勉仲晚饭之约,九时散。往昆明戏院观剧。晓宇所约观《战宛城》一剧,而归已十一时半矣。向在北平尝观此剧,杨小楼饰典韦,余叔岩饰张绣,郝寿臣饰曹操,小翠花饰邹氏,王长林饰胡车,皆一时上选,与今日所观不啻天壤,然今日诸脚色尚不失矩矱,亦难得也。惜不知其名。

十六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下午三时再入校。四时诣邵心恒,不值,归。晚饭后偕晓宇同访壮飞。再至才盛巷公舍[13],晤介泉、物华、立庵。十时归。检《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二月初九日 晴

八时起。检《全唐文》等。十时步至岗头村,遇逵羽、泽涵。下午四时偕逵羽步归。晚未出。改正论文,颇有增益。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小睡。四时至省党部,开蔡先生追悼会筹会。五时半会毕。至才盛巷公舍,晤立庵、佛泉、元胎。至孟邻师寓晚饭,师于明晨飞往重庆,故请假二小时往谈。月涵、迪之、逵羽、勉仲、端升均来并晤。陈翰笙多年不见矣。十时归。检《全唐文》。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阴历二月十一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事务主任毕正宣函请辞职,召之面谈,告以为公为私不应言去之意,述及日人入平与之共守两校之事,毕为清华保管主任。毕为泪下,余亦泫然。平心论之,事务组在全校最不理于众口,弊窦有无固不敢定,然不能积极工作与同人和协,自是大病,但毕个人则一可用之人。如善用之。十二时归所午饭。下午三时复至校开常务委员会,谈及毕正宣辞职事,众口纷拏,词多指摘。余急引论他事。余非有爱于毕,想继任难选,反致偾事也。万一毕去,自以华炽为宜。六时会散,归。读《政学录》。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途遇勉仲,谈事务组事甚久,亦以顾全三校,慎重处理为言。与月涵谈,请其与毕正宣一谈,述学校慰留之意。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小睡。三时再入校,与尹辅商出纳组事甚久。六时归。晚饭后至邱家巷,遇月涵、逵羽、矛尘。更至才盛巷公舍,晤立庵、物华。十时归。读《政学录》。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二月十三日 阴 雨 春分

八时起。九时步至工学院。表甥力伯法来见,舒东表姊丈子也。现在土木系读书。知工院女生于前晚失窃千三百馀元学生膳费也。其事甚怪,偕勉仲先至男生宿舍,更至女生宿舍查视失窃处所,四围高墙,且在楼上。查其入处,在窗不在门,则非善于腾越者不易入。楼中住两人,他物未失惟失储款一箱,其后于墙外别楼屋顶发见此箱,惟失现款及衣料两件。其人若专为此款而来,且于储款之地、置箱之处,知之甚审者,似内贼非外贼也,然殊不能得线索。与月涵、勉仲商。一面缉访,一面借予学生饭费,以免停火。十二时步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晚少榆、晓宇来。与从吾、锡予谈至深夜。二时就寝。

二十二日 星期五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再入校。与勉仲、月涵商公米事、同人加薪事。富滇新银行经理缪云台主办越南米运销事,欲勉仲主持储销部分。此事最繁细、最困难,绝非他省人所能胜任。勉仲就商于余,余劝阻之,以为设计顾问之事可作,执行之事不可作也,且兼职亦非学校所许也。六时归。八时至邱家巷,得见孟邻师来信已谒奉化,仍以学校种菜养猪为念。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二月十五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立庵来,以各界祭蔡先生文相商。二时作昼寝。四时建功来,以北大学生祭蔡先生文相商。子水示以挽蔡先生联,有“历历二千年,如公自在丘轲列”之语,丘轲连文,余与锡予疑之,子水谓六朝碑志多有之,或是也。晚晓宇、雪屏来,谈久之。以月色佳,同至翠湖步月,并约锡予、莘田往。十一时归,随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今日各界追悼蔡先生于省党部,赴之。由月涵报告事略,仲钧演说,龙志舟主祭。十时半散会,归。检《全唐文》竟,殊无所得。下午至中华书局欲觅字帖,无佳者。至邱家巷公宴蒋仁宇。九时归。略检《全唐诗》送金城公主适蕃诗,大抵用和戎旧典者多,能道西蕃风土者少。颇思改检唐人笔记,苦于无书。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二月十七日 晴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后小睡。预备功课。晚饭后再至昆中东北院,七时半至九时半授清史两小时,述南明之乞兵日本。下课与晓宇谈。十时半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二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途遇勉仲,且步且谈,关于校事意多相同。到校,尹辅、光甫来谈。尹辅接出纳之始,清华、南开各派一人帮忙,昨日均调回。事务骤停,不免有怨言,亦思辞,切慰之,多方喻解,始各欣然而去。午归饭。三时至校。开常务委员会,商谈职员薪俸调整事,佥主暑假时再定。会后与月涵谈少顷。晚饭后李晓宇、刘晋年来,偕至三牌坊才盛巷。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二月十九日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北院上课。十二时归。下午三时召集会计、出纳两部分职员及肃文,商谈会计帐目事。余提出四点:一、现金出纳必有日报;二、各项支出情况必有旬报分类报告;三、各系用款情况必有旬报分系报告;四、本年度以前各项专款从速清结。并属两处密切合作。六时散会,归。检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为楼下电机声惊醒,以历史语言研究所第二组灌音也。八时勉仲来谈同人购公米事,订办法数条。九时步往工学院,女生以前次失窃,请另觅宿处,告以无屋,并不便,请求于男生相邻之楼上暂叚,事大不妥,拒之。允其在防范上切实设法。学生饭团请学校津贴其失窃损失,告以不可及不能之原因。十二时偕壮飞、君浩同往美光食锅贴。偕壮飞至文古堂购小爨拓片一,价二元五角。归家小睡。入校与月涵、勉仲、逵羽商谈校务并报告。昨日开会情形与月涵商由清华、北大各借四万元备发本月薪水。六时半至松鹤楼,晓宇于阴历二月十七日五十初度,同人祝之,故今日还席也。饭毕,至逵羽家。十二时归寝。

二十九日 阴历二月二十一日 晴

今日学校放假。八时起。检群书,改旧文。作书告诸儿。连日大忙,家书甚少,亦不自知何以忙至此。寅恪昨日自重庆归,午饭时谈政局、时势甚详。饭后小睡。五时诣佩弦,至邱家巷晚饭后归。改旧文。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昆华师范视察教员宿舍,晤福田、继侗、桐孙、雨秋、心恒、子卿诸人。于宿舍事,各有建议,不胜拜嘉。六时归。饭后与锡予小谈。八时至昆明戏院,君浩今日演《双狮图》,约余往观。到时已演过,仅观《悦来店》一出、《汾水湾》半出,怅然而归。今日为妇女会义务戏,均票友串演。十时半抵家。检杂书。十二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二月二十三日 晴

七时起。检《说文》《玉篇》诸书,改旧文成。十时诣云浦。十二时至昆中东北院午饭。下午再至云浦家。六时复至昆中东北院晚饭。云浦约戏番人叶子也,有雪屏、少榆、思亮、承谔、晋年诸人。晚饭后偕晓宇诣逵羽。十一时归。

四月

一日 阴历二月二十四日 晴

六时半起。八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在新校舍图书馆前举行精神月会,请何淬廉演说。十二时月涵约淬廉诸人午饭。座中有新自天津来者,谈平津情形甚详,谓日人气焰日馁,大非前二年比,但国共问题较严重。饭后与淬廉商米粮消费合作事,淬廉主各校组消费合作社,调查每月需米数量以便与政府商洽,但米价不主与市价相差太远,其意甚善。三时入校治事。四时半再至月涵处,招待司徒雷登茶会。五时半归。饭后倦甚,九时半就寝。

二日 星期一 阴 风

近日稚眉夫人入梦者二,皆恸哭而觉。昨夜又梦雯、晏两女,果何故欤?七时而起。作函致思永,告以米粮合作事。九时诣月涵,尚未起,乃至校。十时半再诣月涵。月涵今午飞往河内,转香港,有数事须请其于行前解决也。十一时半返校,校中常务委员三人均不在昆明,秘书主任杨今甫亦往渝。月涵命余代行,力辞未获,乃告汇臣,不可公布,以免闲事纷来。十二时至云南大学招待医学会年会来滇会员,二时散会。归家小睡。四时入校治事。六时归。饭后欲至邱家巷,出门觉风大,寒甚,复归。昨日在月涵家着衬绒衣,汗出不已。今日天寒,若不胜,天气之变幻莫测为此。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二月二十六日 阴 晴

昨夜就枕,读祝允明《野记》至二时始入梦。《野记》所志,若仁孝徐后喜椎人,仁宗为郭妃所酖之类,多异闻,不知当时何以能刊行也。昨夜睡不佳,多乱梦。七时即醒,一睡仅五时。天气不适欤?身体不适欤?事繁而精神不振欤?所闻杂乱而有感欤?何近来之多梦也。昨梦殉国,尤异。起读《明史》,预备上课。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午饭后小睡。再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至汇通旅馆访季谷,不值。至邱家巷。至才盛巷。闻孟邻师在渝请救济昆明同人,奉化允拨百万元。十时归。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今日郁泰然于公园外见苏州柳,购以为赠,北平惟松公府北京大学研究所有一株,见之不胜今昔之感。此树不知本名云何,“苏州柳”俗称也,实非柳也。

四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至新校舍图书馆候华侨回国参观团,久不至。入书库读张文襄奏稿、电稿,知陈弢盦、郑海藏经其保奏者数四。十一时半参观者始至,匆匆一观图书馆、学生饭厅、学生宿舍而去。同之乘车同济大学医院,亦匆匆一转而至云南大学招待会。主人为中央研究院、北平研究院、云南大学、西南联合大学、同济大学中正医学院、上海医学院。熊迪之有演说,华侨副团长某君答词甚妥。席散,归所。小睡。复入校。六时归。翻阅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二月二十八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至东北院上课一小时。午饭后小睡。三时再入校治事。六时归。七时仁宇约在松鹤楼饮馔,席散至邱家巷。十时归。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六日 星期六 晴

六时半腹泻而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下午三时复入校,四时半归。六时许腹泻一次,扶疾至正丰饭馆事务组公宴。余略有勉励语数分钟。席散,匆匆归,大泻两次。十时许泻一次,随就寝。

七日 阴历二月三十日 晴 阴

昨夜夜起五次,不得眠,今晨又泻两次,疲惫不堪,未进食,下午差止。陈勋仲来,谈甚久。胡子安来,未坐而去。晚进米汤、稀饭,身热,或有烧,未试体温。

八日 阴历三月初一日 晴

昨眠甚安,亦未泻,人仍倦。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授课一小时。气结腰弱,倚扶而立,颇不能支,午仍进粥。下午小睡。预备功课。晚进饭。七时半至校授课,本意请假休息,然以清史改钟点后与学生约间周一授,今日请假则须俟两周后矣。乃勉强往,述清初之圈地与逃人。自觉较上午上课时强健多矣。下课后与晓宇略谈而归,随寝。

九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下午小睡。三时至地坛开史学系教授会,六时散会,归。十一时就寝。今日身体仍倦,反不如昨夜上课时。

十日 阴历三月初三日 晴 阴 晚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下午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晚假邱家巷蒋宅公宴胡子安、毛玉昆两家伉俪。天雨。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步至工学院。与王明之、毕正宣商谈工程处移交事务组事。此事经常委会议决已三月馀,迄未接收。校中工程事甚多,实不容再迁延。连日与两君分别谈话,商妥于今日移交,双方将移交清单看过,由余监交。下星期一,将全部案卷移至总办公处,此问题可告一结束矣。十二时诣壮飞、君浩,日前勋仲来,值余卧疾,乃约今日在壮飞处会齐,同出午饭。及余至,而勋仲以有事先行矣,乃与壮飞、君浩同往六华春午饭。饭后归所,随即入校。六时归。读《清史稿》《明史》等书。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三月初五日 晴 阴 大风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天极燠热。至金碧餐馆,约昆华工业职业学校校长毕近斗及逵羽、子坚、勉仲、正之、正宣午饭,并商谈校舍问题。联大校舍中之总办公处、女生宿舍、物理实验室、晋修班、高中补习班所用之房屋均借之工校。连日催腾让甚急,与之商请续借未成。今日约各关系方面再商,决定先将晋修班、高中补习班腾让,惟请保留五间至十间为晋修班宿舍之用,其馀各部俟暑假再议。余等原请其自暑假后续租一年,毕校长不允,只允至本年暑假止。故未确定,尚须续议也。席散已二时馀,偕勉仲至欧亚公司交涉飞机票位,勉仲与子坚于二十五日须往重庆开高级师范会议。入校已四时。五时暴风骤起,飞沙蔽天,继之以雨。五时半天复开朗。至师范学院开会。六时半归所晚饭。饭后本欲诣子安,天又阴雨乃止。今日一日间天气之变化如此。电线为风所断,燃烛而读,目疲心厌。与莘田、锡予作闲谈,至十一时而寝。

十三日 星期六 阴

八时起。至邱家巷,诣逵羽。十一时入校,知今甫归。十二时归。小睡。二时入校,四时半归。诣崔书琴。汤锡予今日往海防接眷,托其购皮鞋一双,备三年计画之用,战事非三年不能止,不能不计及也。晚饭偕莘田同出理发,并至南屏戏院看滑稽影片,票价每人三元五角,天乎!十二时归寝。

十四日 阴历三月初七日 阴

八时起。写日记。翻讲稿。十一时许欲往岗头村而枚荪至,谈久之。午饭后小睡。三时半欲下乡而学生刘熊祥来谈论文,又久之,遂不果往。五时至膺中寓,罗太夫人七七也。叩奠而归。晚读《耶稣会士传》。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星期一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下午三时再入校,六时归。八时偕莘田至翠湖,余往才盛巷,晤立庵、物华、介泉、端升、建功于端升许,见孟真、今甫、努生、钧任、端升五人。在参政会所提询问案,及孔祥熙答复书,均关财务人员失检。辱国之事凡四:一、财次徐堪夫人携贵重物品用外交护照赴美,与美关员兹生争执;二、盐务署总办朱庭祺在署设佛堂扶乩,并约美大使参观;三、税务署长某私往上海为人帮票,索赎乙百万元;四、孔长子令侃,在港以行为失检为英人驱逐,乃偕盛颐之妾往美国。孔祥熙答复或承或否,此类事亦太不堪也。归。读《东华录》。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阴历三月初九日 晴

七时起。八时步往岗头村取讲稿,与廉澄谈学校事甚久。十时三刻仍步归,去时行六十五分钟,归时凡六十分钟差。以时计之,每一公里行十分钟,归来尚不甚倦。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晚梁光甫来。今甫来。读《东华录》,查投充及逃人事,不觉至夜深一时半。

十七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往昆中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复入校。开常务委员会讨论校舍事,因昆工、昆师均在索还校舍,本校不得不另行设法。正之主自造一部分,今甫移校入川,否则赁屋。今甫意将新校舍地产售之西南运输处,以其价为迁移费,正之亦赞之。序经谓西南运输处未必以重价易地产。余意恐政府未必允,而地方当局未必愿,且理工两院亦难移。但物价长此飞腾,不惟同人无以赡生,有星散之虞,即学校出过于入,亦无以维持也。六时归。读《东华录》。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三月十一日 晴

八时起。九时步至工学院。与明之、嘉炀接洽校务。学生请在工院发贷金,允之。读《东华录》。十一时半步归午饭。得总务处急信,谓昆华工校索校舍甚急,欲三时到校会商划分房屋诸事。三时入校,工校校长未至,而昆华师范校长偕学生代表三人先来,欲索还所借学生宿舍及教员宿舍。余告以不能即迁之,故谈一时馀始去。此时,虽可暂时无事,暑假后绝难续租矣。师校去而工校校长及教员三人已候多时。复经商定以晋修班所用之新楼全部拨还,工厂还两间,其馀借至暑假。五时始去。六时归。道遇勋仲,约后日同访壮飞。晚饭文藻来,雪屏、晓宇继至,遂约同莘田同往邱家巷,谈至十时半归。略检杂书而寝。

十九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复入校,为校舍大忙。五时偕矛尘、少榆诣逵羽。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阴历三月十三日 晴 谷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工校教员二人来催腾让房屋,以后日将上课也。允其今明两日必迁毕。吴正之来,以物理实验室退还工校两间,仅馀三间,不敷用,欲在新校舍另觅屋四所,其所属意者即晋修班所欲迁往者也。校舍不敷,今日已感困难,暑假后更可知矣。午勋仲约在光美便饭。归。小睡。改定文稿。五时至三牌坊购物。六时至逵羽家晚饭。十一时归寝。

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陈隆来,询购公米事。十一时诣公超,请其设法租赁两粤会馆为本校校舍之用。在公超处晤胡步曾、吴雨僧、刘德荣、邵可侣。十二时归饭。小睡。改定文稿。晚饭后莘田约往看滇戏,栗成之、李文明演《捉放曹》,刘海清演《单刀会》,并妙。十一时归。略检明清人笔记而寝。

二十二日 阴历三月十五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杨石先来谈,知何淬廉已归,公米可源源而来,同人及学生购用绝无问题。何意嘱余往晤缪云台,请其帮忙,盖欲归功于缪也。乃约今甫、逵羽、勉仲下午三时往。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饭后小睡。三时访勉仲。同至逵羽处,今甫已先至。同访缪云台,值其自外归来,谈少顷,极表协赞意。随访淬廉,据云自越南购来公米,成本须国币五十八元,教育界购用或可减至五十元,如是则食粮问题或可暂告解决矣。既而谈及其他物价,淬廉亦无善策,惟云服用品或可设法平价耳。五时归。七时半至九时半复至昆中东北院上课,授清史。下课后诣晓宇、少榆,谈久之。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勉仲、子坚今日飞渝,入校前绕道师范学院往别之。应洽之事甚多,不能尽也。下午三时再入校,无要事,写信数封。六时归。雪屏、晓宇来,同往才盛巷公舍,晤端升、物华、立庵、建功、矛尘。矛尘病足。九时绕道劝业场,各进米酒一盂而归。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三月十七日 晴

八时起。预备功课。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警署前树预行警报旗,十二时下课归,已撤矣。下午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得锡予电,今夜旋昆。晚饭后至昆中东北院访秉璧,请其准备一切。晤晓宇,留谈甚久。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步往工学院。先访锡予于湖滨旅馆。一晤而出,行至马市口,当街树有预行警报白旗,时九时二十分,乃缓步沿环城马路而行,十时抵工院。未五分钟警报作,遂往工学院后乡村胡节寓所暂避。十一时五分警报解除。诣李辑祥,探其病,热已退,但胃旁有癌,须开刀也。十二时诣壮飞、君浩,同往华北饭店午饭,食炸酱面。甫毕,而警察骑车插预行警报旗,时一时。又纷纷往来街市矣,乃缓步归。所不敢急行者,恐过乏不能及远,且在饭后也。二时抵家。三时复入校。六时归。往逵羽家晚饭。十时归。读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三月十九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又见预行警报旗。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入校,六时归。与孟真、子水谈。七时至邱家巷晚饭。十时归。检明人笔记。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下午小睡。三时暖甚,方欲入校,得雪屏书,约往逵羽家食饺子。七时诣邱家巷。昨日闻孟邻师今日可归,遂往探,果于今晨乘飞机归,谈至九时。诣逵羽,天忽雨,寒甚。十二时归寝。今日详检《张文襄书翰墨宝》,见“燕斋”之名,其人即孟心史先生询之许溯伊,而许以为即瑞璋者。翻检再三,疑其误,其人当姓蒋,非旗下人,当详考之。

二十八日 阴历三月二十一日 阴

八时起。九时半诣月涵,未起,归。考“燕斋”之名,检光绪《东华录》,虽未得,然检得瑞璋于光绪十一年十月己丑,简放江西按察使(案十二年二月丙子张之洞奏内有“据署按察使瑞璋”之语。又丙戌张之洞奏内有“据广东按察使于荫霖”之语,则瑞璋曾署粤臬也),则不能在粤为盐运使可断言也。午饭后小睡。三时至云南大学参加清华大学二十九周年纪念会。四时归。仍读《东华录》。晚饭后晓宇、少榆来。九时偕孟真谒孟邻师,不值。至才盛巷公舍,晤建功、端升、佛泉。十二时归。

膺中于三月二十六日以《地藏菩萨本愿经》为赠,附书曰:“如能依经诵读,于先亡眷属有大利益。”余尚未及行,今日膺中告莘田,谓近发弘愿超度亡灵,其赠经之日即为亡室周稚眉夫人超度之始。而本月十四日,余往奠罗太夫人之前三小时即亡室往生之时。又云亡室必欲一见余面,膺中遂用密宗法摄余魂往会先室,所怀念在昌、晟两儿云云。鬼神之事本难言之,余则宁认其有,惟此事窃有疑者。余五子皆亡室所爱,而昜儿实为最,今何以遗之?既摄余魂往会,何以余一无所觉,且未形诸梦寐?近顷以来,余以儿辈久未来书,时时怀想,可谓最不放心之时,何以余有一切放心之言?膺述余告亡室之言。余每梦亡室,多一恸而觉。魂苟相值,何无深罄之语?幽明虽隔,鬼神洞鉴家中之事,何劳更问?亡室没于正月初七日,诸友多来相伴。正月十五日诸友皆归,儿辈已寝,余睹物心伤,悲悼无主。偶取《金刚经》书之,忽然宁帖,百念俱寂。余之感宗教力之伟大以此,余之感人生不能不有精神寄托以此,故为亡室诵《金刚经》不下数百遍,而在北平陷落后尤多,此均无人知者。然欲余顶礼凡僧,膜拜受戒,绝不为也。

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十一时至十二时授明清史一堂,归。午饭后小睡。三时至南开经济研究所,石先约茶会,商谈英国购书问题。四时半至西仓坡润章、月涵及孟邻师招待翁咏霓茶会。七时所中同人约锡予夫妇便饭。八时研究所委员会开会,十时半散会。今日一日为会忙。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三月二十三日 晴

七时起。八时半入校。十二时归。三时再入校开常务委员会,商谈同人救济及校舍问题,无决定。七时至孟邻师寓,借地、借厨,为师及月涵接风也。十时半归。十二时就寝。

五月

一日 阴历三月廿四日 晴 雨

七时起。预备功课。徐森玉来。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昆中东北院授课。十二时归。三时再入校治事。与尹辅商催款事,与晓宇商出版购纸事,与正宣商五四纪念事,工校职员来商操场事。匆匆一日去矣。六时始归。李迈先来,谈编《唐太宗武功及名将传略》小册子方法。检《东华录》。十二时就寝。

二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欲谒孟邻师,闻有预行警报,不果行。九时半闻解除,乃步至工学院,无要事。十一时半步行归。小睡。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至才盛巷公舍,晤建功、端升。九时归。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三月二十六日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与孟邻师商谈校务久之。六时归。七时至西仓坡,孟邻师偕月涵约饮馔,晤岳霖、岱孙、公超诸人,商租赁两粤会馆为校舍事,约明日往观。九时半归。天气甚暖。十二时就寝。

四日 星期六 雨

今日为五四纪念日,校中放假一日,并举行精神月会。晨兴,闻雨声,疑不能举行矣。八时半雨止,急入校,孟邻师已先至,方督工役扫水渍。今甫与余先后至,序经、芝生、公超、月涵继至。九时雨又作,草场不能立,乃商移第二食堂内开会。月涵报告,孟邻师讲演,十时半散会。与今甫偕归。经理化工作室门前,遂入参观,颇能利用废物自造简单仪器,甚有趣。诣雪屏小谈。归所午饭。小睡。三时诣公超。三时半同访月涵,再至孟邻师寓。偕往农工银行,晤广东同乡会主事人,商租赁两粤会馆为联大校舍。天大雨,冒雨往观房舍,先东寺街,次龙井街,凡为房百四十馀间,粗计之可容千三百馀人,但稍破旧,修理须费耳。视毕已六时半,归饭不及,同往穆士林清真饭馆食馅饼。七时半归。途遇学生游行,火炬甚盛,惜雨大不能驻观。归。读《明史》。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三月二十八日 阴 雨

七时起。读《明史》。十时诣君亮,小坐,闻其有疾也。午饭后小睡。三时诣逵羽于新居,在小东城脚十六号,芝生寓楼下。五时归。读《明史》。七时谒孟邻师,不值。理发而归。十二时就寝。

六日 星期一 阴 立夏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下午小睡。预备功课。七时半至九时半再至东北院上课,授清史,述世祖、圣祖两朝之政事。归。与莘田谈。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四月初一日 晴 阴

七时起。八时谒孟邻师,谈校务。九时半闻有预行警报,乃步行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开校务会议,商谈同人救济及校舍问题,谈论虽多而无所决定,五时半散会。诣公超,询问两广会馆事,即归。孟真自乡间入城,明日将飞往重庆开学术审议会。谈至十二时乃寝。

八日 星期三 晴 阴

八时起。与孟真谈。十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小睡。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与蒋太太谈甚久,谈及物价日高,师家食指多,月入不敷。此诚今日一大问题,几于人人亏乏,长此以往,更不知如何得了。屡得家书,平寓非二百元不足用,房金尚不在内,益以房租须二百六十元,更益以汇水须二百八十五元矣,而余之所入不过三百十二元耳,今在此包饭非五十元不办,日常洗衣、剃头、零用又非二十元不办,酬应尚不与焉,月亏已四十元矣。幸先人所遗电灯公司股票退还本金五千元,得以济家用,否则不堪设想矣。归遇矛尘,约往孙承谔寓。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四月初三日 晴

七时起。九时步至工学院治事。十一时四十分复步行归。途间见天气清朗,窃思何以今日无预行警报。抵寓已十二时一刻。坐甫定,忽传预行警报旗出矣。食饭进,一盂未尽而警报作,时十二时三十五分。余以往返工学院倦甚,决不出避。至十二时五十五分,紧急警报又作,乃与寅恪、莘田、恭三诸人坐防空壕侧闲话,欲待其至而入壕。候至二时,敌机未至,以为必不来矣,上楼而寝。二时四十分醒。以四时与人约在办公室会晤,遂不再睡。三时下楼询泰然警报已否解除,泰然方怪久不解除,而机声远远而至,继闻枪声一响,急避入壕。寅恪、莘田均自睡梦中惊醒,苍皇下楼避。迄四时半警报解除,传言纷纷。晚饭后学生王栻来,谓航空场侧某村被炸,今日敌机来二十七架,经过市空未投弹,吾辈之昼寝亦太大意矣。与王栻谈清史,不觉至十一时。十二时就寝。

十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往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三时复入校,六时归。七时逵羽约晚饭,偕矛尘、汇臣、莘田同往。饭后作西洋叶子戏,竟夜,可谓荒唐之至。

十一日 阴历四月初五日 晴

八时归。李迈先来,告前日敌机至,幸风势大,所投诸弹为风所引,误落邻村,否则机场二十一机必遭摧毁,我机初闻敌机将至,全数飞腾以待,既久之,油量乏,乃下落添油,油未添毕,敌机猝至,竟不及复升,盖有奸人为之通讯云。机场及周近凡落七十五弹,无大损。惟迈先居处为弹所震,玻璃及磁器均毁。迈先前年毕业史学系,现任空军军官学校政治教官。九时半入校。与月涵谈校务,至十二时半始归。饭后大睡,自二时迄六时半未醒。晚饭后与寅恪、锡予、恭三、子水谈至十一时而寝。

十二日 星期日 阴

七时半起。写日记。少榆、晓宇来。翻阅清人笔记。饭后欲昼寝,为人声所扰,竟不能入梦。五时访张伯苓先生于南开经济研究所,昨日自重庆飞来也,略谈而出。至商务印书馆,报载冯承钧《诸蕃志》出版,求之未得。遇汤锡予,同往中华书局,亦无所获。六时往聚丰园,公饯魏建功夫妇。席散,谒孟邻师,知今日往路南观石林,汽车覆,幸未伤人。归。访孙承谔。十时半归。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四月初七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下午小睡。三时再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日前闻清华大学自八月起教职员各加薪二级,北大同人不无生望。今日与师商之,亦拟照之实行也。归遇矛尘,同诣承谔。十一时归即寝。

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昨夜得儿辈来信,谓家中诸花盛开,而余尤念念于庭前手植之苹果两株也。枕上思句未得。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授明清史,毕,归饭。下午三时再入校开常务委员会,讨论星期日学生为演剧发生私息电灯扰乱秩序事,咸主严惩,而不得其主名,决于后日召集学生训话。散会已逾七时,归寓。晚饭已过,偕雪屏、矛尘往西域楼食饺子,并在翠湖散步而归。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阴历四月初九日 晴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孟邻师暨月涵为租赁两粤会馆事公宴两粤同乡会理事,九时席散。与公超同往才盛巷,知欧战甚激,荷兰已降,比军亦败,于是知我国抗战三年真不易也,只此已足睥睨当世。与公超同步归,抵家已十一时。翻检张文襄奏稿、电稿,今日自校中图书馆所借也。一时就寝。

十六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七时半至师范学院。八时召集学生训话,由月涵、伯苓两常委训话,月涵词短而严肃,伯苓词甚长,杂以诙谐,亦颇感人,凡一小时半而毕。十时偕月涵同往工学院治事。十二时步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孟真自重庆还,谓中央研究院院长,政府决以适之先生继任,盖政府中有人不愿其久居美大使任也。八时谒孟邻师。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四月十一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赴东北院上课,课毕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五时半归。至承谔家晚饭,十时半归。阅张文襄奏稿,证明所谓燕斋者,蒋泽春也,当别为文。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六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与月涵商校舍、加薪诸问题。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至农工银行与两广同乡商租赁两粤会馆事,大体决定,惟租金房主欲月二千五百元,而校中初意千二百元,继增至千五百元,尚未决,须待下星期三各回商后另议也。会毕,至商务印书馆购《诸蕃志校注》,归。晚饭后与寅恪、从吾谈欧局。赵俊来。八时偕锡予、从吾至才盛巷公舍,晤佛泉、建功、自昭。十一时归。翻阅《诸蕃志》而寝。

十九日 阴历四月十三日 雨

六时半起。八时北大学生会开欢送毕业同学会于新校舍,冒雨往参加,孟邻师、逵羽、枚荪、召亭、叔伟并有演说。十一时散会,归。午饭后小睡。检《东华录》。六时步至巡津街商务酒店,孟邻师招待当地要人也。九时半席散。便道至才盛巷公舍,与矛尘谈少顷。归途遇雨。复检《东华录》。十二时归。

二十日 阴历四月十四日 晴 雨

先妣陆太夫人七十二岁冥寿。客中不能设供者,今三年矣。七时起。八时半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授明清史一小时。下午在寓预备功课。晚七时半至九时半授清史两小时。天大雨,衣履沾湿,想及学生之苦,甚悔改上课时间之非也。归。与莘田谈。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四月十五日 晴 小满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三时复入校。三时半开常务委员会,六时散会。七时月涵约晚饭,九时散。月色极佳,步翠湖半匝。及归寓中,电灯损坏,然烛读《清史稿》数页,目涨神劳,不得已而就寝,尚未十一时也。

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商订明年概算。十一时至十二时授课一小时。午归饭。饭后小睡。三时至农工银行商租赁两粤会馆事,以年租二万元成议。五时会散。天雨,往壮飞处避。六时至孟邻师寓报告。晚饭后归。读《东华录》。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四月十七日 晴

今日以商预算事不至工学院。九时入校,大体决定全年经费二百七万元,每月十七万二千五百元,计较今年增百分之五十。十二时归。方就餐,而总务处干事胡兆焕来,告会计室全体职员下午请假,意在要挟调整薪俸也。四时入校,途遇勉仲商购公米事,又遇子坚谈校舍事。入校与月涵商薪俸事、预算事,对于会计室请假事,令主任沈展拔查复。六时归。晚饭后诣承谔。十一时归。十二时半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阴 雨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治事。为预算事召会计室助理,面示应增改之数,其人均在,以为请假事可告一段落矣。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知会计室于明日起仍请假三日,召主任沈展拔询之,亦莫如何,据云盖欲示其主任以难堪,当仍令劝止不准假。六时归。教育系学生邓君送论文《同文馆沿革》来。清华研究生王栻来谈,以孟心史、陈援庵关于清史著述假之。与寅老谈。本欲往才盛巷公舍,以雨不果往。与锡予作深谈,对于北大之前途、同人之趋向、维系之中枢,此老均有深切明快之论,不胜佩慰,不胜忧虑。大意谓北大离北平前之数年间,赖胡适之师为之中心,校誉、校力为之增进。蒋孟邻师于学术方面关切较疏,三年来因抗战,故幸得无事,长此以往,恐人人引去,将有瓦解之虞矣。言间颇以公正相奖许,谓此或许尚是一点维系力。闻之不胜惶愧,同人以此而维系不去,实不敢望,且不愿也。但得常以公正以事学校,以事师长,以事同人,吾意足矣,然深盼其言之不验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四月十九日 阴 雨

八时起。九时诣勉仲,商学校购办公米事。十时入校。与孟邻师谈久之,师谓上月在港时,闻日人欲借孔祥熙之儿为介以言和。孔儿必欲板垣亲笔函以为证,板垣书至,孔儿以寄其父,奉化不知也。港中作政治工作者多秘以闻,奉化大怒,命孔儿立即离港,此孔儿所以去港之故也。又云在港晤陶希圣,言日人求和休战之念甚切,板垣亲向希圣言之。与沈展拔谈会计室同人请假事,展拔劝阻反被辱[14],此非报部不可也。十二时归。下午小睡。头闷、鼻塞,恐有伤风之势,饮水以杀之。肃文约晚饭,其孙满月也,即归。晚间预备讲稿,明晨有讲演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日 雨

六时半起。八时往新校舍为晋修班讲《明史》之教学与研究,凡二小时半而毕。便道访雪屏,小坐,归。十二时诣逵羽,假其地饯肃文,二时归。小睡。检《东华录》张文襄奏稿。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四月二十一日 雨

八时起。一日雨未休。九时入校治事。途遇肃文,知其今日未能成行,或曰昨日重庆敌机肆虐,机场为毁也。十一时至十二时至东北院授课一小时。午饭后小睡。预备功课。晚七时半至九时半再至东北院上课,清史研究于本日结束。下课后诣晓宇,晤思亮、又枨、秉璧诸人。十时半归。倦,不复读。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星期二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与勉仲商公米事。十二时归所午饭。小睡。三时入校。三时半开常务委员会,六时散会。孟邻师约晚饭,为离昆诸同人祖饯,邀作陪。赴檀香山者陈福田,赴上海者钱思亮、朱物华、黄少榆,赴北平者张佛泉,赴重庆者魏建功,赴墨斯科者刘绍周。建功往国立编译馆任职,绍周往中国大使馆任职,馀均归家省视,暑后即归也。席散诣承谔、晓梦。十一时归。

二十九日 阴历四月二十三日 阴

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至东北院授明清史,课毕归。今午本与逵羽、矛尘、汇臣假逵羽寓为物华、佛泉、建功、少榆、思亮、光甫饯行,以下午有考试,未克往。在寓饭毕,欲稍想口试题目,倚枕不觉睡去。二时半醒。三时至清华大学办事处,举行研究生王栻初试。其研究题为《清代汉大臣之出身与家世》,故初试以清史为范围。委员到者,余及芝生、光旦、伯伦、葛邦福俄人、心恒、寿民、荫麟依发问先后为序八人,寅恪、孟真未到,除余及孟真而外,皆校内委员也。余所问以清代典制为多,尤注意于八旗制。考试成绩平均分数为八十二分半,余所拟为八十分。六时一刻会毕。归。饭后偕寅恪、锡予、从吾、莘田、恭三、泰然至昆明戏院,观京戏《一捧雪》,剧本甚佳,十二时归。为寅恪饯行,兼请泰然也。

三十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步往农工银行晤李晓生,商两粤会馆租约事,全部妥协,明日可签字矣。至工学院治事。十一时半步行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所。八时诣晓梦。十一时归。与莘田谈至十二时半乃寝。

三十一日 阴历四月二十五日 雨 阴

昨夜复雨,今晨尤甚。八时起。九时冒雨入校。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衣履尽湿。十二时归饭小睡。雨止。三时半至孟邻师寓开党部筹备会,定下月十四日成立。六时半会散。至太华饭店与两广同乡会签两粤会馆租约,凡四条,租金年二万。校中由蒋、梅两常委签字,会中由颜会长及何、陈等常委签字,中人为李晓生、叶公超。签字毕,会中设馔,甚精。九时偕子坚步归,谈学生论文甚详。归所,建功来谈,至十二时半乃去。近日闻北大同人谈话间颇有不谅解于当局之意,疑源于建功、介泉,今日以言试之建功,果有主北大单独移川之意。为之剖解万不可能之情形,万不宜分家之原因,及当局关心学校远胜于我辈之实情。建功去,就寝。

六月

一日 阴历四月二十六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途遇雪屏,知二十九日逵羽寓中之会,矛尘与建功语言冲突。勉仲来谈购公米事,与月涵商调整薪俸事、职员惩戒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复入校。六时归。晚饭后往才盛巷公舍,晤立厂、介泉、物华,立厂以铁观音相飨,不觉久坐。锡予继至,十一时同归。十二时就寝。与介泉谈补习英文,余颇欲乘此暑假用功英文,余于此太差,不得不努力也。

二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补写前数日日记。因念暑假将至,当乘时稍事学问。去年暑假匆匆过去,一无所成。今年万不可再蹈此失,拟以读英文为主,有暇则将年来搜集之材料草成论文:一、《明末流贼十三家考》;二、《明初之正统议》;三、《张文襄书牍跋》。此外拟读明清笔记。九时半至广学会购英文《新约》,值礼拜日未得。归。检杂书。孟邻师来。学生刘熊祥来。午饭后小睡。四时诣晓梦,晚饭后归。十二时就寝。守和致书孟真、莘田,以江建霞标《笘誃日记》二十册请托人审阅,莘田以嘱余。

三日 阴历四月二十八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东北院上课。十二时归。饭后略检《笘誃日记》,虽为二十册,但其中一册为名录,非日记也。细检之,盖缺第九册光绪十三年丁亥五月、六月日记一册,不知何以失之也。小睡。建功来辞行,明晨必行矣。三时入校。晓宇约往蓉园晚饭。六时往。雪屏、少榆、思亮已先至。雪屏、晓宇为少榆、思亮饯行也。饭后至南屏戏院看电影。九时半至才盛巷,别建功,未值。十时半归。遇诸途,珍重而别。随至劝业场前,进白酒一盂而归。十二时就寝。

四日 星期二 晴 风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半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开校务会议。七时散会。同往月涵处便饭,九时归。日间极热,着单衫。晚九时大风起,或谓明日将雨矣。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四月三十日 阴 雨 晴

八时起。天阴。九时入校治事。十时半天大雨。往东北院上课,课毕而雨止天晴矣。午饭后小睡。四时半天阴毛雨。往劝业场理发,行至翠湖,天大雨。理发毕,雨未止,待其稍小,冒雨归。沿街水溜如湍,衣履全湿。六时雨止。电灯复熄,饭后不能读。端升来,同出步谈。诣承谔、晓梦。十时半归。仍无灯,就寝。未睡,电灯忽明,起而作日记。十二时就寝。窗外又微露星光矣。

六日 阴历五月初一日 阴 雨 芒种

八时起。忽雨忽止,间露日光。九时步至工学院治事。十二时诣壮飞、君浩,同至云南服务社午饭。饭毕归。小睡。四时至邱家巷,树人招待茶会。五时半会散,归食汤面饺。晓宇来。

晨间致书守和,询《笘誃日记》阙卷之故。晚守和嘱觉明来告,谓其家人云盖建霞所自毁,其详则不得闻矣。灯下读《笘誃日记》首册,履见郋亭之名,不知谁氏。核其事,盖甲申时督学山东者。检《清史稿》亦未得,偶于日记十五册末见残稿,有“甲申春标游汪柳门先生山左学幕”之语,则郋亭为汪鸣銮也,为之大喜。十二时就寝。

七日 星期五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一时至十二时至东北院上课,明清史作一结束,实讲至清初三藩之平定而已。午饭后小睡。三时再入校。五时半归。电灯线毁,不燃,不得读。与莘田约至邱家巷,行至青云街,大雨,购花生米一斤而归价二元二角。与寅恪谈。十时就寝。

八日 阴历五月初三日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胡子安自澄江来,与汇臣、晓宇、矛尘、少榆公宴之于西南食堂。一时归。小睡。何鹏毓来谈。自龙泉镇假来《越缦日记》读之。晚饭后谒孟邻师,谈书法,师近于旧作又多改增矣。十时归。十二时就寝,尚无电灯。

九日 星期日 阴 雨

八时起。九时诣少榆、思亮,后日往海防转沪矣,光甫、物华偕行。诣公超,遇诸途,谈两粤会馆住户迁徙事。归。检《越缦堂日记》。午饭后小睡。四时诣晓梦、承谔,晚饭后归。天大雨。电灯已明。十二时就寝。

十日 阴历五月初五日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同人以今日端阳,向例,下午同人有半日休息,陈于常委,允之。十二时归。小睡。孟邻师约往过节,四时往,谈书法及欧洲战,甚畅。十时分道归。同座为雪屏、莘田、端升、矛尘、子安及逵羽夫妇。检《越缦堂日记》。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星期二 阴 雨

云积而雨,雨过而晴,此土人所谓雨季也欤?吾侪每以连雨为雨季,故以为今年早入雨季矣。而土人则以为未也,必见云而雨乃谓雨季,两三日来差有此象。六时而起。七时半入校。八时至十时考试明清史,以下列为问:一、满洲强大之由来及其对明之政策;二、“大礼议”所争者何礼,其影响若何;三、试述万历时之封贡议;四、满洲入关,论者多归咎吴三桂请兵,其真象若何;五、明末流贼亘十馀年不能灭,其故安在;六、史书系明亡年月共有几说,以何说为长。六题选四,试毕归。下午三时入校治事,并开常务委员会,六时散会。至月涵家便饭,谈甚久。十时归。检《越缦日记》。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阴历五月初七日 阴 雨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与孟邻师谈甚久。十二时归。午饭后寅老坚邀观京戏,偕锡予、恭三、泰然同往昆明戏院。四时四十分戏散,往南屏加非室饮加非,遇树人、大猷诸人。候至六时往芝生许,天大雨,食薄饼甚美。谈至十时归。阅《越缦日记》。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星期四 阴 晴

八时起。九时步至工学院。十二时搭月涵汽车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偕矛尘、汇臣、雪屏诣逵羽家便饭。十时归。检《东华录》,不觉夜深,乃寝。

十四日 阴历五月初九日 晴 雨

八时起。九时偕锡予往广学会购中英文《新约全书》一册,备自修英文之用。随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小睡。四时至西仓坡五号清华大学办事处,开国民党联合大学直属区分部成立大会。举周枚荪、黄子坚、冯芝生为执行委员,查勉仲为候补委员。自今日始,余列名党籍矣。六时归。端升偕来作长谈。端升以法律、经济、政治诸系各有困难,欲辞北大法学院长,嘱余以陈孟邻师。告以孟邻师决不能允之故,再三慰之。今日本晴,八时忽大雨。雨后晓宇来,同至才盛巷送佛泉行,明日将经海防、香港归北平也,未值而归。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星期六 阴 晴有云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开会商谈防空事宜。连日重庆飞机肆炸安南,又有不靖之讯,不能不预为之计也。六时归。孟真来。草《张文襄书翰墨宝跋》。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阴历五月十一日 阴

七时起。草论文。午饭后小睡。明日研究生考试,汪篯本由寅恪为主任导师,余辅之,寅老明日往香港,以试事嘱余。下午拟四题:一、述李唐族姓之所自;二、沈东甫《唐书宰相世系表订讹》,其体例若何,其得失若何,试详论之;三、《新书·世系表》名位显著之人往往下无子姓,即有亦不过一二传,或谓五季散乱之后,人多假托华胄,欧公意在谨严,故存其父祖删其子孙,其说果足据乎?试举证以明之此李莼客说,见光绪十年九月十九日日记;四、有唐氏族长孙窦武裴萧崔卢诸家先后显晦之故,能略述之欤?头闷甚,偕莘田步翠湖半匝而归。晚饭后子水来。草论文。一时就寝。

十七日 星期一 阴

寅恪以今晨偕桐孙往海防,同寓皆往送。余七时始兴,不及到站矣,适研究生考试,遂留所督视。九时半入校治事。十时半至海心亭北大史学系欢送会。十二时归。饭后至巷口外近湖旅社洗澡,距寓不过十步,以其近往试之,尚佳。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孟邻师约往谈,知法国有与德国停战之意,候无线电广播至十一时乃归。法以贝当组阁,与德进行停战,但前方仍在战争中,英国则继续作战,又日本有取安南意。归。与锡予、孟真长谈。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五月十三日 阴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开常务委员会,六时散会。孟邻师约往晚饭。饭后始知为师结婚纪念日,因定明日与逵羽、矛尘公宴以贺。十一时归。与孟真谈。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星期三 阴 雨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修订职员薪俸调整表。六时至孟邻师寓,雪屏、莘田均至。十二时归。香港海防间航船已停。略检《越缦日记》而寝。

二十日 阴历五月十五日 阴 雨 晴

八时起。检《东华录》。下午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闻介泉家眷归昆,往视之。文藻来寓晚饭,谈甚久。晓宇来。廉澄来。九时许谒孟邻师,谈法学院教授事。随访端升,不值而归。一时就寝。闻连日地震,而余均不觉。

二十一日 星期五 晴 热 夏至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雪屏来。今日盛传日人在海防登陆,谣诼甚多。偕雪屏谒孟邻师探询真象,知虚构无据也。遇今甫,不觉谈至十二时始归。随即就寝。月色尚佳,但远不如昨夜。

二十二日 阴历五月十七日 晴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归。晚饭后草《张文襄书翰墨宝跋》,迄夜半而成。此文在辨许同莘致孟心史书以“燕斋”为瑞璋之误,而定为蒋泽春。此事本无关宏旨,然其方法或可为初学考证者之一助也。去岁草《孟心史先生晚年著述述略》一文时并不知“燕斋”之非瑞璋,今春偶得《文襄书翰》,见“燕斋”之名,遂欲详考之。文襄自通籍,扬历中外,垂五十年,同治二年探花,至宣统元年卒于位,凡四十七年。年七十而卒。故首就《书翰》内容考订为督粤时所作;再就《书翰》所述之事与奏稿参证,知其为光绪十一、十二年所作;再就《书翰》内容与称谓,知“燕斋”之姓氏为蒋,曾署盐运使,于是就其时察其官、审其姓,遂得蒋泽春之名。一时就寝。

二十三日 星期日 晴 阴

八时起。缮正文稿。壮飞来。雪屏来。午饭后小睡。三时半诣承谔、晓梦。六时谒孟邻师,十一时归。缮正文稿,至一时始竣。略检明人笔记而寝。

二十四日 阴历五月十九日 晴 热

今日天色清明,晴无片云,热甚,似觉去年未至此。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偕雪屏、矛尘附孟邻师汽车至邱家巷,今晚假地以宴罗炳之也。炳之不日返赣,任中正大学教务长。十二时归即寝。

二十五日 星期二 晴

八时起。校中自今日始,星期二、四、六三日不办。在寓整理北大发聘、加薪册簿。十一时诣晓梦,午饭。饭后作番叶子戏。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五月二十一日 晴 热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饭毕至师范学院会子坚等,偕至两粤会馆视房屋。天晴极热,余偕伞自随,或以为笑。视毕,至总办公处开常务委员会,五时半天忽大雨,七时散会。携伞者,十三人中仅三人,皆衣履淋漓,狼狈不堪。余与孟邻师共一伞,亦各濡一袖。七时半至松鹤楼公饯晓梦。归。读《前闻录》。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星期四 阴 雨

八时起。天雨,欲往图书馆不果。近读《越缦堂日记》,觉余之日记大可废。时事不书,个人之胸臆感想不尽书,读书所得又别书,每日徒记起居行止,大无味也,况余之生活又无风趣逸韵足述乎?然莼客以日记为学问,自不可及,亦不必及。苟能于起居外略有论述,以矫己弊,庶几可矣。检旧作,平质无文,虽略得简练之法,殊无跌荡藻绘之观,年逾四十,文行未著。奈何!奈何!午饭后小睡。五时谒孟邻师。饭后归。在师寓闻西人广播,谓法人之败其故有三:一为机械化部队数量太差,二为政治腐败,三为人民逃避塞途,致碍军队进行。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五月二十三日 晴 热

八时起。九时至学校图书馆,始知本周清理书籍不开馆,怅然而出。天下事不主持者不知其困难,不深入者不周知其内容,此类是也。因一己之怅惘,进而责难之,攻击之,大不可也。入校治事。前日常委会嘱余与子坚、芝生审议同人加薪事,本定今日下午举行,昨得史学系通知今日下午开教授会,因临时改期。午归饭。小睡。四时诣寿民,开史学系教授会,定下年度课程,余仍教明清史,如总务长能辞,则加授史部目录学或传记学。六时归。晓宇来,同出购物理发。九时归。检箱栊,明日将托泰然以一箱存之乡间。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星期六 晴 热

八时起。阅《越缦堂日记》。矛尘来。十时芝生来,子坚来商薪俸调整事,议定三原则:一、教授、副教授、专任讲师参照清华办法,由各校斟酌本校情形自行办理,但应互相通知以为参考;二、助教、教员照前定调整办法办理,但政府津贴之米贴仍照给;三、职员薪俸迭经调整,仍照上次决定办理。日前清华大学少壮教授以待遇不平为言,请学校加薪,遂各加四十或五十,全校皆然,而北大、南开亦继之,于是少壮教授复以各校皆加其不平仍在,于是又加于薪俸较低者三十或四十。国事至此,而仍以一己收入是争,可谓毫无心肝。余故力主他校不再加,以愧之且免其再争也,今日第一原则即是此意。午饭后小睡。锡予、从吾自宜良来。七时尹辅来报告经费事。改前作《隋书西域传》文稿。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五月二十五日 晴

八时起。十时诣介泉。诣勉仲,视其病。归。改《隋书西域附国传》文稿毕。前举对音诸例,如都赖之类,古音上开合尚有异议,昨与莘田谈,改正之,今日始毕。午饭后小睡。守和来。学生三数人来。晚饭后偕莘田翠湖闲步,约同谒孟邻师,途遇某君,莘田不果往。余与师谈至十时归。读《越缦堂日记》。十二时半就寝。

张文襄书翰墨宝跋[15]

(文略)

二十九年六月十六日始草,二十二日夜成,二十三日夜缮定于昆明青云街靛花巷三院北大文科研究所。此文惟辨燕斋之为蒋泽春,本无关宏旨,但可为初学考证方法者之楷模。天挺自识。

七月

一日 阴历五月二十六日 晴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间日办公遂觉事繁,来晤者塞满一室。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复入校。五时归。晚饭后何鹏毓来。陈伯容来。偕莘田出门。余本欲谒孟邻师,以天有雨意,改诣晓梦送行,明晨飞往重庆矣。莘田往访张君。昨日莘田语余,与张过从加密加深始于去年七月,今将一年,意欲渐疏之,故数日未晤矣,不意昨晚偕出,竟遇诸途,遂随之往,今日又访之。莘田与其人往还,最为侪辈所讥诽,然未有面语之者,以莘田性刚故也。惟余深知莘田与其人友谊,而外无更深之关系,且能服善,每微言以感之,婉言以规之,危言以耸之。莘田亦喻余意,每曰君为吾画一善策,然余更有何善策哉?故与莘田约五十岁时为之作寿序,以述其三年来不迷不惑之勇。大雨。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日 星期二 雨

昨夜枕上读《越缦堂日记》二册,不觉二时,始睡,今晨九时乃起。余夜读之习最坏,然数十年不能改,往时稚眉夫人深规之,近数月尤甚,往往十二时就寝,一二时乃睡。夜眠或不足六小时,而昼寝遂不可少,锡予尝曰此太不卫生,笃哉此说,愿勉改之。读《越缦堂日记》。午饭后小睡。雪屏来。孟邻师来片,约食鲫鱼,今日自成都飞机携来者也。偕雪屏、莘田同往,逵羽亦至,十一时归。读《越缦堂日记》。十二时就寝。

三日 阴历五月二十八日 晴 雨

昨夜在孟邻师寓进加非,归后又饮茶数盂,竟不能寐,三时犹展转反侧也。八时半起。学生来。肃文来,昨日始乘机自渝归,谈一时馀。其所述消息有至堪诧异者,谓主和者甚多,孔、何皆不免,惟奉化能坚持不变,李、白或可随之也。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二时再入校。五时归。天极燠热,晚饭后欲外出,以天阴稍候,未几而大雨倾盆,深幸未出也。读《越缦堂日记》。十二时就寝。

四日 星期四 晴 阴

九时半始起。至才盛巷公舍,晤蔡枢衡。校中职员孟繁桂殴打校外工人刘长泰一案,孟已辞职,而诉讼未已,施嘉旸日前来函,嘱余调停,而月涵亦再三言之,并指明嘱向蔡一言。余谓蔡在法律立场及保障人权立场,主张此事由法律解决,似不便以私谊托其斡旋。余意盖以前此雪屏闻之辑祥,谓此案传北大某某主使,故不愿承认枢衡在后面也。昨日月涵又言之,谓如此下去必至学校被告、常委被传,必使余向蔡一谈,今日往晤之。据云在法律上可以调解,但调解事必先向矛尘言之,得其同意方好。于是又将责任加于矛尘。此语若为外人所闻,更可证由北大主使之言矣,为之闷损。十二时归。二时半吴定良来。三时北大文科研究所请定良讲演,往听之,五时半散会。归所。请定良便饭。九时偕锡予、恭三、莘田至南屏戏院看电影。十二时归。从吾以王永兴论文及参政会报告相示。即寝。

五日 阴历六月初一日 晴 阴 夜雨

八时半起。十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二时半再入校。三时开校舍委员会,商校舍重新分配事。五时赴月涵招待德人茶会,其人谓八月廿六日前英德战事必可结束,英人必败,可谓勇于自信也。六时归。文藻来,饭后谈久之,去。读《越缦堂日记》。三日未昼寝,殊倦。十二时就寝。

六日 星期六 雨 晴

昨夜雨,以迄今晨,下午放晴,既而复阴。晨八时起。评阅学生试卷,迄午未竟。午饭后小睡。今日为昌儿生日,不禁有归思。检旧箧得去岁未完诗稿,意尤惆怅,幸下午连得旻女、晏女、昌儿及三弟来书,为之稍快。晚饭后作书告诸儿,并致三弟。九时往投邮箱,顺道步翠湖东堤。天阴路湿,暗不辨物,四无人踪。惟馀蛙声阁阁,遂废然而归。读《绥寇纪略》。十二时就寝。

七日 阴历六月初三日 阴 雨 小暑

今日为七七抗战三周年纪念日。九时校中开会,赴之,十时半散。诣雪屏。诣勉仲。归。读《笘誃日记》。午饭后小睡。四时孟邻师招待茶会并晚饭,纪念“七七”。吾侪自北而南也,又以欧西诸国以不战而亡,或战而不坚其志致败,惟吾国抗战三年而志不懈,巍然独存,此足贺也。同坐有枚荪、莘田、雪屏诸人。十一时归。

八日 星期一 晴

八时起。勉仲来,同诣逵羽,少坐,往谒缪云台,为同人购米事也,不值,约明日再来。偕逵羽、勉仲同来文科研究所,共商全校薪俸事。十二时散。二时入校治事。四时至师范学院,有华侨献剑团者约今日来参观,久候之不至。与雪屏、勉仲、子坚、佩弦、莘田谈至五时归。六时雪屏来,留饭,同谒孟邻师。九时归。读《崇正集》,觉明自法国移录者也。十二时就寝。

九日 阴历六月初五日 晴 雷 雨

八时起。十一时往省党部会逵羽、勉仲,同访缪云台。谈一时许,商定教职员仍照优待办法购公米,但须先送户籍证备审核。归。饭毕,得月涵函,为会计室同人停职事,有急电须即发,遂入校。四时诣肃文。五时归。今日天晴无云,热甚。四时半忽有风,未几,云布,归。携雨具谒孟邻师,行至华山南路而云合,大雨倾盆矣。在师寓晚饭后归。十二时就寝。

十日 星期三 雨

八时起。密雨。莘田送来《发羌之地望与对音》校样。此前年所作,付印两年矣。今日始排好,尚未能印,亦可伤矣。原稿已失,托杨志玖取所引诸书一一校之,并自校一过。今日本应至工学院,竟不果往。邵心恒来。下午三时入校,开常委会。六时归。得孟真书。读《崇正集》。十二时就寝。痔发,余本无此疾,但每年必因便秘出血,患二三次不等,此次未便秘未出血而刺痛,尤甚于前,岂真有痔矣乎?上午心恒云得陈之迈书,谓学校须他迁,正在计划中。下午以语月涵,月涵云前日得顾一樵书,谓此间当局致电奉化,谓文化机关来此者多,值安南多故,宜预为之所,奉化得电遂命主管机关讨论云。果尔,则又须一度迁徙矣。

十一日 阴历六月初七日 阴 晴

九时始起。本欲往岗头村,以天阴迟迟。雪屏来谈。十一时晴光渐出,乘车下乡。十二时抵岗头村。廉澄、今甫方在午饭,乃同进二盂。饭后略谈。一时乘原车入城。自乡间箧衍携来《十三家考》未完稿数纸,尚是去年七月十三日在才盛巷所作,忽忽一年矣,未增一字,可慨也!去年暑假之始尚有此数纸之稿,今年暑假已过一月,竟一无所就,尤可慨愧。四时至才盛巷访矛尘,谈刘长泰诉讼事。六时归。阅学生报告。十二时就寝。

十二日 星期五 晴

晨四时大雨,似有屋漏声,为之惊醒。读陈卧子著作数叶。再入梦,醒来已九时矣。急起入校,诣金龙荪、陈岱孙。自岱孙处借得新刻陈弢老《沧趣楼诗集》。十二时归。饭后卧读《沧趣楼集》。三时方欲入校,饶毓泰、吴大猷来,谈北大四十周年纪念刊印行事,为印刷寄递颇多责难,此事晓宇究有错误,余愿负全责。然欲余费学校公款以买好教授,则绝不为也。四时入校治事。六时归。饭后诣陈铨、王信忠。诣晓宇,值毓泰、大猷先在,更谈印刷事,与下午所定办法又有不同。下午仅谈定以二百部予大猷为著作费,其馀八百部由校全权支配。此书学校原定只印六百五十部,大猷力请印一千部,自愿任三百五十部印费约千馀元。及书成,乃反讦学校,既加任此三百五十部印费,乃决将其中五十部出售于美国,定价美金五元。今日下午商定学校自由出售,而晚间忽欲限制学校展缓再买矣。出尔反尔,此岂所谓西洋文明耶?与晓宇翠湖步月。十时归。与莘田谈。李济之老太爷来。十二时半就寝。

十三日 阴历六月初九日 晴

九时起。得晓宇书,对吴大猷书事大愤忿,请辞出版主任。有“当初误听人言,擅自允许作者加印三百五十本,及作事不谨,不能防患未然,未与作者订立契约,请开出版组职务,俾明责任而儆效尤”之语,并请再与作者交涉取消昨谈之事。此事将益趋纠纷,但余意则不愿将昨日已定之局由余反讦也。阅学生报告。午后小睡,不熟,意殊不快。读《熙朝崇正集》向觉明抄本[16]。子坚来。晚饭后诣晓宇,以余作事向不愿反讦之意告之。十时归。读《崇正集》。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读《崇正集》。自乡间借来《朝鲜仁祖实录》五册,读之。午饭后小睡。诣雪屏,小谈,同归。再约莘田,偕至邱家巷孟邻师茶话,并留饭。九时昆明戏院看义务戏。有啸天馆主者,吾乡林某之妇,不知何许人,饰《四郎探母》四郎,尚佳。归来已夜二时矣。

十五日 阴历六月十一日 晴

九时起。两日为印书事不得,即入梦,昨寝且四时矣。入校治事。与孟邻师商印书事,余意晓宇辞职慰留,印书出售由秘书处另议,师允之。所谓另议者,以此事交之余,免双方之直接冲突耳。至于出售,由大猷自主之,校中售多售少不复计较。盖事实上一千部之印价学校已出,望其人能践诺,出三百五十部之印价绝不可能,其人既惟利是视,则学校只好稍示宽大,作此一句空话而已。孟师是之。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再入校。六时归。七时半诣承谔。十一时归。与彦堂谈。一时就寝。

十六日 星期二 晴

正在雨季,而连日晴燠,旱象成矣,奈何奈何。八时起。读《崇正集》。十时入校监试报考会计助理。胡兆焕谓昨日部来密电,仍嘱查明需用校舍及车辆数目,为迁徙之备。至图书馆检书。十二时归。小睡。肃文来,不晤。四时诣之,谈。五时至邱家巷。十一时归。

十七日 阴历六月十三日 晴

八时起。九时至工学院。十二时归。道经壮飞办公处,入访之,知君浩于明后日旋重庆,同至光美饭馆为之饯行。饭后归所。三时入校,开常务委员会,商迁移校址事。月涵、子坚主不迁,今甫主先疏散同人眷属,余意暂时或可不迁,然不能不备,孟邻师谓应定先后步骤。商谈甚久,决定非万不得已不迁。六时散会。偕勉仲归。留勉仲饭后,余至月涵寓,宴广东同乡。九时归。读《朝鲜实录》。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晚阴

八时起。读《朝鲜仁祖实录》。午饭后小睡。六时偕莘田步行至拓东路江底巷,莫泮芹招饮。九时归。至邱家巷,小坐而返。孟真来,长谈。

十九日 阴历六月十五日 雨

八时起。今日与子坚、芝生约,来所商三校薪俸事,以闻校中派往夏令营学生今晨请常委训话,遂先入校。至校知子坚已来寓相访,又急归谈。至十二时而散,大体决定矣。午饭毕,与孟真、莘田、从吾开会,决定研究生报名审查论文事,二时半散。入校治事。六时至孟邻师寓,蒋作宾自重庆来,奉奉化嘱,与各校负责人商谈迁移事,故师与月涵备宴招待,各文化机关首长与之一面。十时归。与孟真、从吾、锡予商史学系务[17],至一时始散。从吾与孟真颇不欢。就寝已二时半矣。

二十日 星期六 雨

竟日未出。读《朝鲜仁祖实录》。晚饭后子水来,谓闻之郑华炽,吴大猷学校已将其解聘矣,意甚不快,多牢骚语。此绝无之事也,不知何人妄传。与孟真谈。今日下午蔡枢衡来,谈及刘、孟讼事,谓和解事可,告月涵,托矛尘或蒋太太办理。余意不以为可,果如是,则更证明此事为三数主使矣。枢衡又谓矛尘意再催法院以逼被告,余以月涵既以和解事嘱商,似不便背之,婉辞。告之枢衡,亦悟此关系人格者也。

二十一日 阴历六月十七日 雨

竟日未出。读《朝鲜仁祖实录》。作书告诸儿。下午小睡。晚与孟真、莘田作长谈。十二时就寝。

二十二日 星期一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午饭时莘田与从吾语不协,有割席之言,两解之而未得。中年以往,朋友难求,望能复归于好也。小睡。三时复入校。孟真下乡。晚饭后雪屏、汇臣来,同诣承谔。十一时归,随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六月十九日 雨 大暑

八时起。评阅学生试卷。午饭后小睡。四时谒孟邻师。六时归。阅试卷。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三 雨

八时起。九时至师范学院与勉仲商校务。十时至总办公处。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入校。偕子坚、勉仲、陈女士同视校舍,为迁居计也。前议以昆华中学南院为总办公处及女生宿舍,今日视之,宿舍有馀而办公处不足。六时归。诣雪屏小谈。归饭。饭后诣承谔。十一时归。阅试卷。十二时半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六月二十一日 雨

竟日未出。自八时起阅试卷,迄午而毕其半,尚馀其半,请恭三代阅。自兼总务,于授课遂不能多用心力,而班中人数增至一百五十人,督教尤难,深愧职守之未尽。从吾、莘田、今甫往日劝余求一助教,余愧谢不敢,近日莘田、晓宇又劝托人代阅试卷,亦踌蹰未行。今因校中催成绩,急不得已,遂请恭三代阅其半,终觉不安也。晚饭后雪屏、晓宇来,偕锡予、莘田共谈甚久。十时半客去,又与锡予、莘田谈至十一时半。写日记。至十二时半乃寝。

二十六日 星期五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与勉仲商办公室迁移事,月涵、逵羽、正宣将于明日往澄江看校舍,备一年级学生之用。午饭小睡。三时复入校。六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谈校务。九时师约往观电影《绝代佳人》,演陈圆圆事,既乖史实,复昧情势,举措大似西人,言谈不类华胄。十二时归即寝。

二十七日 阴历六月二十三日 阴

八时起。竟日翻检杂书,未读一叶。十一时雷伯伦来,以联大史学系主任见推,婉谢之,并促其早日就职。寿民下年休假,其清华史学主任由伯伦任之。联大主任则推从吾,从吾不就。常委会决定请伯伦兼,伯伦谦让尚未就。旬馀前孟真自乡间来书,劝余及从吾万勿任此职,余复书绝未作此想,今日辞谢亦是此意。余不知西洋史何敢轻易试此哉?前此孟真推余任北大史学系主任,余尚不就,况联大乎?所贵乎自知之明,此类是也。午后小睡。五时谒孟邻师谈校务。晚间师约今甫、树人、廉澄、莘田及余便饭。十一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晚雨

八时起。与今甫谈。十时诣景钺、伯伦。十二时归。午饭后小睡。得孟邻书,知雪屏被窃,往慰之,不值。遇从文,小谈。更诣晓宇,谈至六时归。壮飞来。矛尘来。晓宇来。出理发,即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六月二十五日 大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五时诣雪屏。六时归。晚饭后雪屏来谈,谓闻之仁宇,孟邻师夫人与燕华颇有口舌,心焉忧之。尝谓继室视前室子女之优渥,盖无逾蒋师母者,今亦有此不幸事。此余之所以不敢谈续娶也。读《稼轩词》。今年肃文六十,胡兆焕亦六十,晓宇五十,皆思填词祝之。力有不逮,将钞稼轩之作矣。十二时就寝。

今日午间有预行警报。

三十日 星期二 雨

昨夜至三时尚未入寐,今晨九时始起。近顷以来,每多饮茶或进加非,入夜辄不能与往时虽深夜饮浓茶而熟睡者不同矣,岂身体不如前耶?十时天大雨,冒雨至师范学院访子坚、勉仲。同诣月涵,询澄江校舍事。十二时归。小睡。三时谒孟邻师,偕莘田同往。月涵随至,谈澄江校舍事。如一年级各生在澄江上课,则课程大有问题,尚须详细讨论。余意或将文、法学院同迁澄江,以免教课之困难,但恐两院教授未必同意耳。十二时归。孟真、今甫各自乡间来,共谈至夜二时始寝。一日未进茶。

三十一日 阴历六月二十七日 晴

九时起。十时入校治事。昆华中学教导主任周杲来索还昆中北院校舍,其势汹汹,告以不能不续借之故。议未协允,下午再作书面答复。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会计主任、事务主任交相愬,勉以勿因私忿误公务。开常务委员会,商一年级迁澄江事,未能决,余意关于课程应由教务会议讨论之。七时散会,归。晓宇来。雪屏来。刘熊祥来。刘镇时会计主任来。与今甫、孟真、莘田谈甚迟,为史学系聘史语所人来任教事。孟真与从吾意见不一,余往返其间良苦。从吾与莘田已言归于好,此可喜也。一时就寝。

八月

一日 阴历六月二十八日 晴

九时半起。与孟真、今甫、莘田谈。十时半两君又下乡矣。上月火食费每人摊八十二元九角九分,此大可惊之数也。自去年十一月成立饭团,膳费日有增益。十一月计三十一元六角九分,十二月计三十八元九角,一月计四十三元一角四分,二月计四十五元四角六分,三月计五十一元二角三分,四月计四十八元五角九分,五月计五十九元一角二分,六月计六十四元八角五分。物价之涨于此可见。午饭后小睡。今日终日未出,而未读一叶,不自知所作何事也。晚饭后与莘田诣一多,不值,归遇诸途,立谈有顷。至华山南路买茶叶,遇矛尘。十时归。大雨。十二时就寝。

二日 星期五 晴 雨

八时起。今晚孟邻师约全体教授晚餐。雪屏前日云理学院同人将提议与联大分离,心甚忧之。又以孟真与从吾为史学系事议不谐,辞研究所主任,欲面劝之,遂派车下乡接其入城。九时入校治事。昆华师范校长张君来索校舍,坚执五日必须移让,允还其一部。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孟真来,以余之接其来而无重大之事也,以为骗之,意颇愠。入校治事。五时至邱家巷,孟邻师之宴,到四十馀人。天大雨。席散,与今甫、枚荪、廉澄、雪屏、莘田诸人留谈至十时归。孟真以雨大未往,有书辞研究所主任,并诋从吾。孟邻师命余持还之,明早亲来慰留。归所即寝。

三日 阴历六月三十日 雨

八时起。与孟真谈研究生考试事。九时诣勉仲。与事务组训导处诸商校舍事[18],并至昆华师范,挨室告以明日必须迁至新校舍,大都遵照。有一室学生欲索迁移费,与勉仲争辩。余甚愤,十数年中未见此类无礼貌之学生也。十二时归。闻孟邻师来已去。午饭后小睡。读《稼轩词》。晚与孟真谈明清史,甚畅。十二时就寝。近日睡眠少,胃疾发,腹部左下偶隐痛,按之又不觉痛,不知何疾也。

四日 阴历七月初一日 雨

八时起。九时诣胡蒙子。闻其今年七月六十生日,坚不肯以实日告,故以今日初一往祝之,小谈。出往视逵羽,疾差痊矣。十二时归饭。小睡。四时半谒孟邻师,留饭。十时半归。

五日 星期一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三时再入校。五时离办公室。连日所忙为移校,而事务组与会计室又有摩擦,益感烦厌。谒孟邻师,途中值大雨,虽依豪门暂避,衣履半湿。今日为蒋夫人生日,到有莘田、雪屏、矛尘、廉澄、肃文及逵羽夫人、今甫女公子,月涵饭后来。十二时归。

六日 星期二 阴 雨

八时起。九时方欲入校,有学生来谈研究所招考事,十时始去。入校,勉仲、子坚、正宣及训导处同人已久候矣,商校舍事。十二时诣雪屏,小谈归。饭后小睡。四时诣孙承谔,六时同至太华饭店便餐。凡晋年、雪屏等四人,三菜一汤共十二元八角。饭后再至承谔家,矛尘继至,作番叶之戏。十一时归。

七日 阴历七月初四日 晴

今日为余四十二岁生日,不能上供祀祖,惟默祷而已。前数次告诸儿祀祖日期,想不能忘也。晨起,为研究生入学试题密封缄寄。十一时始入校治事。今日本约事务、出纳、会计各主任谈话,并为诸人调停。午间与胡蒙子谈,开会或嫌严重,乃改后日便饭矣。十二时半归。泰然为作面,以寿余及莘田。往日稚眉夫人在室,尝笑余重视生日。二十六年春夫人逝世,其年夏北平陷,敌缇密布,亲友皆为余危,董季友姑丈于余生日来视,留笺云:“敬祝遐龄,千祈弢晦。”是日余在欧美同学会与公超、企孙诸人会谈,散后遂与莘田共饭于福生餐室,两人同日生也。一时家变国仇,交萦心绪,凄然不能下咽。其冬南来,盖生日不祭祖已四年矣。前年、去年两年,生日均无人知,而今年矛尘泄之于汇臣,汇臣以告叔范,乃闻之泰然,遂有作寿面之举,甚愧于心。明日邱家巷蒋家尚有一餐,亦矛尘所泄也。稚眉若在,不将又笑我耶?午饭后小睡。四时偕莘田入校,开校务会议。六时归。孟邻师来。晓宇、汇臣、尹辅、今甫、雪屏来,十时客去。与觉明谈。十二时半记日记毕。天雨乃寝。今日下午育伦为余摄二影。五时壮飞来祝,不值。填词祝胡蒙子寿,未完。

八日 星期四 阴 立秋

八时起。十时至农工银行谈两粤会馆屋舍事,晤李晓生。诣壮飞,不值。至商务印书馆,见《袁忠节公手札》二册,景印,非精品也。其中有致张香涛、张野樵札数通,大都录示中枢密闻、密件,于此可知当时京外交通之状。此在今日为渎职,而当时比比皆是也。当日私人函札多托摺差代递,故不虞泄漏。十二时至太华饭店,候仁宇、雪屏不至,与莘田、今甫便饭而归。小睡。五时至邱家巷,孟邻师为余及莘田设馔,愧甚。十一时归,即寝。

九日 阴历七月初六日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昆华中学催北院校舍甚急,限今日腾交。同人住其间者尚有多人。午间往与磋商,允下午迁至北门街新租宿舍,同人之顾全,盛意可感,而余则滋愧矣。归饭。小睡。三时半入校。五时半归。七时至西仓坡,月涵与孟邻师宴昆师、昆工、昆中三校长,皆为校舍事。十时半始归。十二时就寝。

十日 星期六 晴 阴 雨

九时始起。至昆中南院与同人相看房屋,备办公室迁移,大体决定。随至月涵寓商手绪,至一时尚未毕,而余先已约会计、出纳、事务诸同人在太华饭店午饭,乃先辞往。同人已久候矣。今日之宴,在为会计、事务两处调停,谈至四时终为释然,当别作处理。中央新制,会计独立,不受他人指挥。主任新来,未谙旧时习惯,又自衒聪明,未商之他人,新定章则,强人办理。事务方面遂采不合作态度,而诸事棘手矣。饭毕,诣矛尘,值大雨。雨住,诣壮飞,不值,归。守和来,谓日人在安南登陆,何敬之已来昆明。昨日校中得部密电,谓奉委座密令,将货物即刻移至昆明以东,并急切实行。今守和所云或正相关合。饭后急谒孟邻师,询究竟,知何来属实,安南登陆则未也。师方欲往观剧,强同往,至东寺街剧院,无票,复归师寓,谈至十时半归。今日一日未停足,倦甚。即寝。

十一日 星期日 阴 晴

八时起。九时诣雪屏。至总务处。诣昆华工校毕校长,不值。诣昆师教授宿舍,晤陈省身、王宪钧、吴雨僧、邵心恒,告以校舍事。诣昆师张校长,不值,归。饭后小睡。五时谒孟邻师。六时至才盛巷公舍,应田伯苍、唐立厂之招,饭后大唱昆曲,十时归。检杂书数页而寝。近日可谓一字未读也。

十二日 阴历七月初九日 晴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入校。五时半归。一日遑遑,席不暇暖,均为校舍事也。雪屏近日加入靛花巷饭团,晚饭后同诣承谔。十时归。即寝。

十三日 星期二 晴 雨

八时起。九时诣月涵,商校舍事,遇徐茂先[19]。十二时归。小寝。三时彦堂来。反扃房门,作书,记日记,出试题。数日来惟今日得此半日闲,然而研究考试又逼来矣。三青团来函,嘱编《中国兵役史》。晚今甫、尹辅、晓宇、雪屏、逵羽、汇臣六人为东道,托尹辅、泰然主调馔,携肴来所共饮,极精美欢融,饭后谈尤畅,均爱校之士也。余饮几醉。客去,偕莘田至翠湖步月,谈甚深切。余可无愧于友道,莘田亦必无愧于夫妇、父子之间也。此均将来为之作五十寿序之资料,日后必有韪余言者。十时半归。誊正试题。十二时就寝。今日心怳怳若有亡。

研究生邓衍林试题:原提出之论文为《清同文馆考》。

一、同文馆未成立前,明清两代有无类似同文馆之设置?其名称若何?组织若何?隶属若何?兴废若何?贡献若何?试详述之。

二、有清一代,外交事务、外商贸易统之何官?试述其沿革。

三、作者谓“郭嵩焘对西洋之认识远在李鸿章之上”,试就郭氏言论行实,证以当时情势,以明其说。

四、鸦片之役,后世史家论议不同,试检当时史实,以证先后在事诸人——林则徐、琦善之功罪。

十四日 阴历七月十一日 晴 晚阴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工校催索女生宿舍甚急,限以今午。事务组交涉无效,亲往,访其负责人。商谈久之,始允延至后日。十二时归。饭后小睡未成。三时入校。与月涵谈会计室、事务组事。开常务委员会,六时散会。潘介泉召往晚饭,由其夫人主馔。九时归。步翠湖一匝,无月。十二时就寝。

十五日 星期四 晴 阴

七时起。七时半往师范学院阅览室,监视研究生考试,十一时半毕。归饭。小睡。下午三时再往监试。至昆中南院视察。孟真来。晨闻孟邻师伤风,晚饭后往谒,已稍痊矣。归。诣介泉,送研究生英文试卷。十时归。与孟真、觉明谈至夜深乃寝。

十六日 阴历七月十三日 晴 夜雨

七时半起。八时研究生口试,全体九委员出席,围坐一桌,史学部投考生邓衍林由余主问,皆就其论文试卷中隙漏矛盾浮浅处询之,欲以觇其实力如何。所答均不切实,几于十问九不知也。十时余以必须入校,乃先退席。诣勉仲,同至昆中南院巡视,女生已迁入,而男教职尚未移出,挨户访之,发现多有本人已移出而让之学生或友人者。随至工校视察,再至总办公处。十二时半归,口试已毕。偕往家庭食社午餐,餐后回所小睡。三时至昆中北院开教授会,月涵、逵羽及余各有报告,余报告校舍事,继由孟邻师报告与军政当局接洽情形,随由芝生提议分院讨论迁移问题,文学院决议不迁澄江,乃散,归。北大文科研究所同人往家庭食社晚餐。餐后回所,开委员会导师阅卷委员联席会议,审查昨今两日研究生考试成绩,纯采合议制,试卷公开评阅。录取王永兴、李埏、陈三苏、董庶四人,备取施子愉、王玉哲二人。十时半散会。又与孟真、锡予、觉明谈至夜一时。今日一日开会三次,殊倦。

十七日 星期六 阴

九时始起。读日本《史学杂志》,录其有关明代者。不作札记者将一月矣,终日遑遑,不知所作何事。午饭后小睡。下午仍未出。晚饭后偕锡予至三牌坊购物。九时归。十一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七月十五日 阴

皇考七十八岁冥寿,北望默祷。竟日未出。上午补日记。午小睡。下午读日本《史学杂志》,有万历二十五年朝鲜僧松云致日本书,斥其借道伐明及求割四道事,毕录之。子水来,与锡予同谈甚久。晚月色佳绝,偕莘田谒孟邻师,不值。在翠湖步月。此间中元祭祖之俗甚盛,几于家家插香化箔,哭声震耳,为之怆怀。十二时就寝。

十九日 星期一 晴 阴 雨

昨夜大雷雨,为之惊觉,电闪又畏,雨声沉急,大有楼圮之势。晨八时起。九时至师范学院访勉仲,不遇。诣徐茂先,亦不值。视察昆中南院工校。而至办公处,诸事纷集,意殊烦厌。十二时归。饭后小睡。既兴,闷甚,雅不愿入校,亦不自知其故。案上适有膺中前赠《地藏菩萨本愿经》,取读之,竟第一卷。乃复入校。五时与子坚、勉仲视察昆南女生宿舍一周而归。晚饭后读词,改作祝胡蒙子词如次:

水龙吟 用稼轩甲辰寿南涧韵

六千桃李亲栽,卅年久试春风手。苍髯绿鬓,松姿竹骨,康强如旧。大觉皈依,妙音响应,净心稽首。喜年年此日,十方俦侣,殷勤问,公安否。 堪羡文章山斗。对湖亭、漫吟晴昼。我惭诸葛,西来幸共,伟度奔走。满地干戈,劳形案牍,未遑歌酒。待他时扫荡,妖氛净后,祝千秋寿。

十二时就寝。十一时顷闻炮三声。

二十日 星期二 晴 雨

八时起。九时欲谒孟邻师,而徐茂先来,谈甚畅,为昆中校舍事,如无他方阻力,则可以解决矣。余谓如房间不减,房租不加,联大极愿续租,同时以双床二百(最多数)借之昆中,愿昆中以单床相假。茂先亦同意。茂先去,随往谒孟邻师商校务,并陈昆中校舍情形。师云此时昆中与云瑞艺师方争产权,如与昆中订约,云瑞另索房租,将益纠纷,最好与之言明此点,如另有纠葛,则须取销原约。此意甚善。留师寓午饭而归。小睡。得月涵晨间书,嘱往一谈。四时往,已外出,留言在孟邻师寓晤谈。急步往,正之先在,雪屏、月涵继至,逵羽最后至,谈龙志舟、何敬之星期五来校参观,招待茶会诸事。复留饭,食饺子,九时归。莘田言晨间华炽来谈,欲于常委下设校务长,以促进校中行政效率。此事余雅不谓然。如以为各长不称职,可以更换三长,如以为常委不负责,则凡事皆合议行之。不应专责一二人,且纵设校务长,行政效率未必能增进,徒留倒梅之嫌,大不可也。华炽意推枚荪为校务长,人选甚佳,于事则尚应考量也。天大雷雨,院垣为颓。深夜始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七月十八日 阴 雨

昨夜雷雨竟夕,晨间始住。〔玉龙堆一带,水漫半尺许,不能行,翠湖亦满,有溢出之处,雨大可知矣。〕八时起。膺中托学生致一函来。读之泫然,作一书复膺中,谓此时必不致有他,余愿负全责,来此固佳,但其母不应无人侍奉也。余全责之语似太过,但余愿负此全责,必竭全力以卫护此美满之家庭也。九时入校,决定迁办公室至昆中南院。十二时归。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开常务委员会。六时归。孟邻师、今甫来晚饭,饭后谈校事甚久。十一时就寝。

二十二日 星期四 阴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兼视迁移。十时诣月涵,谈校务甚久。月涵谓近日倦甚,欲小息一二星期,但休息后仍到校负责。余告以俟学校校舍问题解决后,余将辞去总务长,因就职之始,本约定以暑假为期,所以暑假未提出者,以校舍未解决耳,校舍解决,必不再留,但在其休息时暂不提出。再至校,有女助教三人,占住办公室不愿他迁,致会计室无处可移,往劝之,甚费口舌。平生不善交涉,尤畏与女子交谈,竟不知何以处之。闻翠湖南路有房出租,往观之,索价一千元。归饭。小睡。洗澡。读词。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归。与莘田久谈。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七月二十日 晴 处暑

八时起。谒孟邻师,不值。入校治事。今日总办公处全部移入昆华中学南院,北大办事处以房舍不敷,移入靛花巷三号文科研究所楼下客厅,即余所居屋下。十一时至新舍图书馆,视察下午茶会布置情形。十二时归所午饭。饭后小睡未成,读小说《创作》一卷。三时入校治事。少顷,至新舍图书馆茶会,校内外到者五十馀人,何敬之及省府诸人以事未至,五时半散。至邱家巷,逵羽、雪屏同往。十时归。读小说《前夜》毕。十二时就寝。

二十四日 阴历七月二十一日 晴 雨

八时起。森玉来,偕莘田下乡。十时诣北门街宿舍,晤申又枨[20]、赵廉澄,少谈。复同廉澄归所畅谈,雪屏继至。饭后小睡[21]。晓宇来,同至翠湖南路看房子,共五十二三间,尚合用。房主居正义路,复往访之。索价千元,予以八百,不租也。道遇容元胎,明晨往香港就岭南大学之聘矣。闻其向人云此间同学多侮之,故愤而他去。云昨日曾来辞行,未值。与晓宇在太华便饭,二菜二汤,共价九元,昂哉!所谓二菜者,仅一炒牛肉、一炒猪肉而已。至夜市,见一蓝花磁香炉,予以二元,不售,且曰虽五六倍于二元,亦不售也。近日物价牵涉之大可知矣。在夜市见一捡烂纸者,衣污破不能蔽体,背一烂纸筐,状极可悯,以破锁等求售,仅得价三角。及付款,购者以五角钞券命补,忽自带中出钞券一卷,不下廿馀元,检二角予购者而去,深可诧异。余意其必日不得一饱者,而不知其囊富至此,亦他处所无也。至武成路理发。十时归。作书致孟真,致从吾,为苑峰事。十二时寝。

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微阴

八时起。十时诣枚荪。未几,雪屏亦至。畅谈,不觉及午,遂留饭。一时半归。小睡。读《笘誃日记》。晚饭后偕雪屏诣晓宇。九时半归。闻教部又有密电来促迁校,云南大学已决定迁会泽。得陈寅恪函,将就香港大学之聘,闻之怅然。矛尘自昆阳来书,其夫人患伤寒,一时尚不能归。作书复之。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七月二十三日 晴

晨起。雪屏来告文藻、冰心夫妇来昆明,约在太华饭店食点心,余与雪屏为东道,即分道往。十时餐毕。谒孟邻师。昨日盛传各校均得部电,催移校入川,而本校无之,因以时局询之师。师云何敬之得密电,顾少川报告政府,法国已与日本妥协,北圻自海防达老街允日本自由利用,形势益紧,但一时未必能入滇也。十二时师约文藻夫妇及余等至聚丰园畅谈饱饫。二时始归。三时入校,途遇吴正之,以为连日谣言甚炽,最好明日约三校负责人作一非正式谈话,以觇同人对于迁移学校之意向,余甚以为然。五时月涵到校,嘱即发通知,明日在月涵寓茶会。六时归。孟真自乡间来,亦不以联大不作远迁为得计,意主入川。晚树人、华炽、泽涵、雪屏诸人来,与孟真谈校事甚久。客去,复与孟真、锡予谈至深夜一时,乃寝。

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

八时将起床,而陈省身、邵心恒、吴雨僧、赵雨秋、王宪钧来谈,昆华师范催一字楼教员移居甚急,嘱为设法,允其九月一日移至玉龙堆二十五号。九时诣勉仲,不值。谒孟邻师,遇于门首,匆谈数语,陈下午开会事。诣唐立厂、叶企荪、田伯苍。十一时归。壮飞来,同至奎光饭店食烧鸭。一时半归。三时至西仓坡五号,企荪、逵羽、光旦、石先、序经先至,月涵及孟邻师赴何应钦茶会之约,留条嘱同人稍候,奚若、树人、今甫、正之、勉仲、子坚、葆楷、枚荪、芝生继至,未到者孟真、端升。四时半,主人归,进茶点后开始会谈。孟邻师报告与军政负责人谈话情形,及近日同人间之虑念情形,子坚、石先、企荪并有陈述,枚荪主入川,奚若继之,主立即停课迁川,于是渐多积极之言论。大抵以奚若、树人、序经最积极,石先、企荪、枚荪次之,子坚不甚主入川之议,芝生、正之亦较缓和。余仅报告近日调查之驮运情形,略计之,校中图书仪器等约四百吨,每吨运费约千八百元自昆明至叙府,总计需七十馀万也,随经一致主张请孟邻师至重庆请款。最后举行测验,以“在此局面下学校应否积极入川”为题,结果反对者一人,馀均赞成,但不作正式决议也。七时归。九时孟邻师伉俪来,余意师如至重庆,最好偕清华负责人如正之、企荪等一人同行,师以为然。与孟真、锡予、觉明谈至夜深而寝。

二十八日 阴历七月二十五日 晴

今日为亡室周稚眉夫人四十四岁生日,数日前即拟为之诵《本愿经》一卷,而今日自晨至暮竟无暇晷,俗务累人如此。晨起,孟真往重庆,与之商研究生招考事。云瑞中学校长来谈昆中校舍,谓产权已属之云瑞,催联大迁让。九时入校治事,昆中亦来催让东北院教育系办公室。十二时归饭。饭后思睡未成。吴雨僧、邵心恒来,谓昆师催房甚急,不能一日居,明日拟即迁入玉龙堆,允之。三时至清华办事处,开常务委员会,月涵谓昨日之会,诸人虽未明言,实有不满常委或个人之意,今日可将常委决议重作检讨,遂历述月来之经过,并诸人指摘之词且为解释最奇者。其所述,表面以昨日之会为言,而其实皆非昨日诸人所谈,而为前数日华炽家中,石先、序经、树人、莘田诸人会中指摘之语,疑有人以其事告之月涵,故今日借题以发牢骚。最后表示辞常委会主席,并请加强行政机构,暗射校务长之事。孟邻师力慰之,于是会中空气较之昨日缓和多矣。遂决议推枚荪、企荪、石先至四川查勘校址,此间一切照旧进行。六时半散会,即在其地设宴招待郭任远等。九时始归。王信忠、陈大铨已坐候消息[22]。锡予、雪屏、觉明等共谈至十二时,始寝。

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至玉龙堆二十五号视察教授宿舍。诣膺中,彭啸咸新自黔来寓膺中许,十一年不见矣,快谈半日,留食素面。膺中自丁艰茹素讽经,迄今未一日辍,真孝子也。二时归。小睡。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归。十二时就寝。

三十日 阴历七月二十七日 晴 雨

八时起。云瑞中学校长来,请其到校会谈。九时入校,诸事丛集,十二时未毕,匆匆归饭。二时复入校。四时孟邻师暨月涵来校,商复教育部电,约略计之,自昆明至叙府,图书、仪器运费需七十二万,教职员、学生行李运费需四十万,教职员、学生步行食宿费需七十五万,更益以杂费,非二百万不办也。五时半师偕来研究所,约往晚饭。饭后谈清代考试制甚详。八时偕访今甫,不值,各散,归。十二时半就寝。

三十一日 星期六 雨

八时起。九时入校,因逵羽将于明日往澄江筹备,预与勉仲、正宣、晓宇诸人商谈一切。十一时归。十二时至云南大学公宴中国哲学会年会同人[23]。一时半开席,三时始毕。归所小憩。月涵有信来,明日往呈贡,并谓已辞常委会主席。此事甚怪。前日之会,孟邻师极劝慰之,月涵亦无坚决之表示,今日忽言已辞,岂又有人拨弄其间耶?晚饭后诣月涵,欲一谈,未值。谒孟邻师,亦未值。遇雨,候稍止,乃归。莘田告我,或以两事指摘于余,一晨起迟,二无魄力。前者当切实深省,后者亦不必深辨,所谓得失寸心知也。当二十六年,敌陷北平,全校负责人均逃,余一人绾校长、教务长、文理法三学院院长、注册主任、会计主任、仪器委员长之印。临离北平,解雇全校职员、兼任教员及工友,不知所谓有魄力者,亦能如此否也?今日他校职员之纷纷而来,多所请求,而北大独无之者,岂非当时个人蹈万险换得者哉!今日以此相责,非所心服也。窗外雨甚大。读觉明自巴黎所抄《熙朝定案》。十二时就寝。

九月

一日 阴历七月二十九日 晴 阴

七时起。思及月涵果辞常委会主席职,则必由孟邻师继,如仍以余为总务长,逵羽为教务长,今甫为秘书主任,则等于以北大治三校,此事之万万不可者。拟建议于师,非清华、南开各任一长,切无就职。先商之于锡予,深以为然。且主余明日往呈贡一行,或先作函表示同去就之意,如孟邻师能往尤佳。九时谒孟邻师,余以明日须到校治事,遂先以作函及请清华、南开分任两长之意陈之,与师意正相合。十二时归。饭后小睡。读《熙朝定案》及清初诸名人集,以《定案》中有杨光先事,故检诸集以证之。作一函致月涵,有“前辱盛谊,忝主总务,本以暑假为期,日前并以请辞之意面陈,尚祈先赐批准”之语,锡予不以为然。乃改为“先生若去,天挺亦当同退”,莘田、雪屏又不谓然。复改为“先生若去,则天挺当立即离去也”一语。锡予仍劝余亲往呈贡一行,余拟后日往,并约莘田、雪屏同行。晚至孟邻师寓食饺子,将致月涵函及后日往呈贡事并陈之,师嘱兼为代表。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日 阴历八月初一日 浓云未雨

昨夜方欲眠,而彦堂、晋年来谈,至一时始去。今晨六时半即起。八时至校。诸负责人或公出,或未至,惟余一人耳。十二时归。饭后小睡。复入校。五时归。今日公文财务,余虽未奉命,皆代行,恐其停顿也。下午校中得部密电三十一日急电,续拨迁移费卅万,仰速迁移,并将迁移地点电复查核,未审又何故也?晚饭后谒孟邻师。九时归。十一时就寝。

三日 星期二 阴 夜雨

晨五时三刻,为莘田唤起,盥洗毕,步至华山南路,乘车至大车站。七时十分之车已开,改乘七时五十分快车,坐客皆满,幸遇学生一人,与莘田藉其行囊为茵,坐车板上。八时二十分车抵呈贡。下车就小店进豆花一盂,炸鸡蛋二。豆花一盂三角,蛋二角五一个。乘马入城,凡行五十分钟抵东门,马老人胖,宜其慢也。入城步行,登三台山,至文藻寓,晤文藻夫妇、梅太太、杨小姐及李文初,知月涵、今甫昨夜住龙街。欲往访,文藻相阻,谓本欲往请其登山,午饭坚留余。候之十二时,月涵、今甫上山,余陈孟邻师挽劝意,在三校合作局面下,一人去留,关系甚大,请不再言辞。月涵谓近日倦甚,提不起精神,余谓或小憩数日即恢复矣。其意不甚坚决,可望不言辞,但亦不敢逼之。午饭文初设馔,有海参、鲍鱼、干贝、烧鸡,乱世穷乡,竟得此馔,可谓口福矣。诸人坚留明日回昆,余念校中无人,遂于四时半下山,文藻、莘田送至东门,余乘马至车站,五时五十分登车独归。六时二十分抵昆明,即谒孟邻师报告,谈至九时归。十时半就寝。

四日 阴历八月初三日 雨

今日为晟儿十岁生日,意甚念之,日前有信,命其照一像来,不知何时可到也。七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孟邻师谓昨日由龙太太处得来消息,中央有急电来,法国已拒绝日本所请,将与中国合作共抗日本,日本已致最后通牒,限五日即明日答复,否则自龙州出兵,局势甚为紧张,省府有西迁议。师意前日部中催迁之电,或亦为此因。发一电致部,述将迁意。又作书致月涵,盼其即归。十二时归饭。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读申随叔涵盼《忠裕堂集》、王昆绳源《居业堂文集》,王集多明亡诸忠传记,甚可采。十二时半就寝。

五日 星期四 雨

锡予今日葬其子一雄于金殿,意欲偕往慰之,而未向之言。闻其将以七时往,五时半而兴,既觉其早,复睡醒已八时,又不详其处所,竟不果往,意殊惆怅。天一日数雨,雨必激。竟日扃户,读《熙朝定案》,毕之。晚饭后谒孟邻师,知日本对安南撤回最后通牒,情势稍缓。九时归。十时就寝。

六日 阴历八月初五日 晴

七时起。八时诣子坚。九时入校。偕子坚、雪屏、正宣至二我轩看房,已租之西南运输处。再与正宣谒孟邻师,正宣报告在澄江接洽校舍情形。月涵将于今日归昆明,嘱借车往接,向吴肖园借得。十一时再入校。十二时归。小睡。三时复入校。五时归。晚饭后谒孟邻师。九时至才盛巷公舍,矛尘自昆阳接眷归。十时归所。向觉明自乡间来,谈至十二时就寝。

七日 星期六 晴

六时半起。七时雪屏来,同谒孟邻师。昨晚约今晨请师全家至太华食点心,莘田后至,九时半归。十时开研究所委员会。前日闻锡予明日返宜良,遂定今日开会,用口头通知。三日来独未见锡予,今晨余出门早,归来锡予已外出,竟未出席。本为其开会,而适未到,殊以为歉。决定研究生在川应试者取二人。午饭后小睡。作书致孟真。四时月涵来,谈至六时去。与研究生李埏谈话。与莘田谈至夜深,莘田宅心忠厚,爱家深切,惟吾可以证之也。一时就寝。

八日 阴历八月初七日 晴 白露

八时起。九时枚荪来,谈至十一时。肃文来,以枚荪在座,未尽言而去。午饭后得月涵书,嘱下午四时往访徐茂先,商校舍事,并约晚饭。作复,四时可访徐,辞晚饭。小睡。雪屏来。四时访徐茂先,余坦率以三事为问:一、不请示教育厅两校能谈商否?二、昆中究能以若干房舍归联大用?三、昆中所需要者为房屋乎,为金钱乎?茂先答以不经教厅,昆中不能与联大商谈,无论如何昆中东北院必须自用,且不愿另觅校舍,如此则联大若向教厅进行,不过为昆中确定产权。联大所能利用者除事实上已利用者外别无一间,未免太不值得。余遂不作深谈而出,然亦费去一小时矣。五时谒孟邻师报告,留食饺子。十时归。十一时就寝。

九日 星期一 晴 雷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诣师范学院,与勉仲、子坚谈校舍。复归总办公处。十二时归饭。小睡。三时诣月涵寓,开常务委员会,决议遵令迁移,地点在川西、川南一带。一年级新生改在四川上课,不必来滇。各院迁移以理、工、文、法、师为序。未迁者照常上课。今日所以又有此决定者,以昨日教育部派人来查看各校迁移情形,传语奉化视此事甚重,必欲各校速迁。其意不可得窥也,岂在萧墙乎?七时半散会。与今甫、矛尘同往孟邻师寓晚饭。十二时归。与觉明小谈而寝。

十日 阴历八月初九日 阴 雨 晴

八时起。肃文来,有入川之意,欲辞北大职务,劝之勿辞。日前读《熙朝定案》,见康熙时议政大臣之多,昨日遂思根据《东华录》作一补《清史稿》议政大臣年表,并注其兼职,今日遂取纸簿始为之。午饭后小睡。四时今甫来。刘镇时来。竟日未出。晚读顺治《东华录》,补旧稿。十二时就寝。

十一日 星期三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所午饭。饭后小睡。三时至西仓坡五号开常务委员会,前日本决定令法学院迁至澄江上课,今日萧蘧致书陈序经,谓不平、不智、不必需,同人遂主不迁。余颇不然之。前日出席表决者十二人,今日以一人反对而罢,未免近乎儿戏。主张命总务处在昆明另觅校舍,并设法保留澄江校舍,如成,则法学院可缓迁。今日推枚荪、逵羽至川看校址,推今甫、华炽筹备一年级,又拟推树人、安才筹备理学院。六人皆北大之人也,他校无参加者,此大不妥。余谓一年级筹备人可由今甫自行选择,理学院筹备人可由理院自推,意在阻止由北大包办迁移之嫌。散会,逵羽约往晚饭,其夫人生日也。余述迁校人选悉出北大之危,逵羽亦悟。少顷,廉澄至,亦大不谓然,并谓枚荪亦忧之。十一时归。与莘田谈之,亦韪余说。济之自乡间来,谈久之。十二时就寝。今日闻茀斋有返校之意,余提议请其回任总务长,未付表决,然余之脱离苦海或有期矣。

十二日 阴历八月十一日 晴

昨夜过兴奋,二时半钟声敲后犹未入睡。八时起。谒孟邻师,谈迁校事最好由三校共任之,今委员皆出自北大,大有包办之嫌,且留他时无穷之指摘纠纷。师意亦以为然。九时半诣枚荪,谈话相同。枚荪绝不入川筹备,且以分院独立制度为忧,恐渐分化,易为外力所侵,亦有见也。诣树人,未值。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三时入校。偕勉仲视察宿舍,有生物系助教毛女士,掣得房间为男职员所据,寄居女生宿舍又被拒,连日求余设法,竟无以应,不胜自愧,与勉仲巡视一周,亦苦无善策。纲纪不立,何从改进?伤心之至。六时归。饭后烦闷甚,偕雪屏诣承谔,诣伯苍,诣今甫。在今甫处遇端升、枚荪,谈至十一时乃归。十二时就寝。日前以所作《附国之地望与对音》一文就商于张苑峰,今日得复,有“敬读三过,获益实多。辞义周密,不能更赞一词。附国吐蕃,隋唐异称,容有部族消长、种姓更代之事。要之附国之当为发羌,当在康藏,今后自可无疑义矣”之语。赞许逾实,甚以为愧,其所谓“部族消长、种姓更代”,甚有见。

毅生先生函丈:

承示大文,敬读三过,获益实多。辞义周密,不能更赞一词。附国吐蕃,隋唐异称,容有部族消长、种姓更代之事。要之附国之当为发羌,当在康藏,今后自可无疑义矣。兹谨将原稿奉还。日前曾托恭三兄转上新印方志目壹册,想已送呈。

尚乞

诲正!耑肃,敬请

道安!

学生张政烺敬上

十三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至南开研究所,开迁校委员会,决议分途接洽汽油及汽车。三时入校。今日孟邻师得陈立夫限即刻到之电报,嘱即入川商迁校事。师拟日内有飞机即行,不知有无另外之事。五时半归。心烦而倦,幸雪屏、子水、啸咸、维诚、恭三、济之先后来谈。十二时就寝。

十四日 阴历八月十三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半归。午饭后小睡。读《清太祖实录》。傅懋勣来谈大理之民族、宗教诸事,余疑所谓民家者,并非如僰夷、苗人之类,否则其文化必不能如是之高。五时谒孟邻师,师已定妥十八日之飞机入川,约往一谈,并留饭。座间晤邹秉文,偶谈及迁校用车事,慨允由中国运输公司借百两,但须自备汽油。十时归。月色极佳。余于民国十年八月十三日与稚眉夫人结婚,今日适二十周年,而人既云亡,居地复非,竟日为之不快。晚间得晤秉文,借车有着,心为一慰,核算用费,迄十二时乃寝。

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杨业治来,谓有汽油二千五百加仑,求售价三十三元一加仑,此较市价微高一元,告以须会议后定。晓宇来谓有急电到校。十时入校,译读之,部令师范学院留滇,馀院仍速迁。诣月涵,不值。午饭后小睡。三时至三牌坊,谒孟邻师,遇孟和先生,谈及近有英人宣布前王爱德华八世退位之故,盖为倾向独裁,违反宪法,非专为爱情也。历举多证,其说甚新奇,然逊王健在,必非捏造可知。诣郑华炽。六时归饭。饭后偕雪屏、莘田至翠湖步月,遇张君,余偕雪屏先归。立庵来。彦堂来。得大宝八月七日、九月五日两书,知平寓已移至西四牌楼北前毛家湾一号。作书告诸儿。作书致三姊。十二时就寝。

十六日 阴历八月十五日 晴 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决议改请枚荪、子坚、岱孙入川,午间会餐而归。下午不至校,以今日中秋,校中循俗,非正式放假半日。在楼下北大办事处治事。晚泰然作肴馔数盂,过节。饭后同所诸公及学生皆外出,全楼惟余一人。读王半山诗,不觉凄然泪下,二十年来无此孤寂之中秋也。十一时就寝。十时以前无月。自今日始试悬腕作字,今日日记是也。

十七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肃文来商校事。八时半入校治事。十一时半谒孟邻师。十二时至曲园,宴此间银行界。饭后诣壮飞,不值。入校治事。五时归。雷伯伦来。陈勋仲来。晚饭后偕雪屏至才盛巷,遇查勉仲与田伯苍,谈久之。九时半谒孟邻师,不值,少候,归。师明晨飞渝。得漱溟表兄书,知王平叔以戒烟不起,友好中才华、识见、词辨无出其右者,既不遇,复不寿。天乎!天乎!得孟真书,谓书贻骝先,颇主乘此迁移学校之际,谋北大之独立。十二时就寝。

十八日 阴历八月十七日 晴

七时半起。八时至校开“九一八”九周年纪念会。会毕,入校治事。十二时诣陈勋仲,杨壮飞已先至,同出午饭。饭后回所。三时复入校。五时半子坚、勉仲同来访,偕诣月涵,商校舍事。六时归。八时偕雪屏诣承谔送别,日内且入川矣。十一时归。与莘田谈至夜。一时半就寝。

十九日 星期四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连日睡眠甚少,殊困,今得小睡,快极。二时半入校。六时归。晚出理发。思永、方桂自乡间来,谈至十二时就寝。

二十日 阴历八月十九日 雨

八时起。八时半入校。事丛集。至一时始得出所,中午饭久过矣。值济之来,遂同往家庭食社午餐。饭毕入校。四时半诣序经,商购汽车事,原谈有新车二在昆明,实则非也。五时半至邱家巷,蒋师母补请节酒。十时归。与济之、方桂、思永作长谈。孟真以今日自重庆飞来,尚未晤面。十二时就寝。

二十一日 星期六 阴 雨

七时半起。得月涵昨夜书,约今晨八时半往谈,如期往。盖为介绍杨君售汽油付现事。杨君昨日由月涵介绍,代大众贸易行售汽油,共两千加仑,先交一千,昨经签发支票三万馀元一纸,据谈,银行不允,立刻全部付现钞,以故亦不允交货。今与月涵商,由月涵函孔祥勉设法。诣子坚、勉仲。九时入校。十二时半归。饭后小睡。三时至登华街开迁校委员会,五时散会。诣光旦,商派人入川。归所午饭。八时半诣枚荪,劝其代表学校入川,勘察校址,允再考虑,今甫亦在座,同以为言。十一时归。孟真、济之、方桂、思成、思永谈正欢,同谈半小时乃归寝,不及待其散也。连日悬腕作字,笔画不能匀,字亦不成形。奈何!

二十二日 阴历八月二十一日 晴 有云

七时半起。蒋师母送来孟邻师致月涵书,嘱阅后转去。知移川之议,部中并不坚令必行,但能稍东移已足。师范学院,部意决留滇,工学院亦可留,视校意而定,四年级亦可不迁。又罗志希前在中央全会提议,以清华基金一百万拨助各校。检阅十年前所选国文,尚觉有一二处可改。午饭后小睡。三时至云南大学,参加梅月涵先生任教清华大学二十五周年纪念公祝会。五时半会毕,归。枚荪、树人来谈。七时至邱家巷晚饭。十时归。十二时就寝。

二十三日 星期一 阴 秋分

七时半起。八时半入校治事。九时归。开研究所委员会,决议录取四川投考生四人。十二时会散。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六时归。七时诣逵羽家,进西式餐,其夫人所烹,甚精美。十时归。近日所忙,惟在迁校、购车、购油,然余绝不经手,但使主管组主任主持之,余惟督察决定而已。前日月涵所介绍之汽油,以校中支票未能全部兑付现钞作罢。此今日最大之困难,亦最大之危机。市面钞票不足,每张支票仅能付千元现钞,馀给本票分期兑付,以故市上竟有贴水行情,每千元须贴水二百九十元,是则以七折付款也。闻钞票不足之故,由于来源不足,且富滇新银行月须提千馀万元为军政之费也。

二十四日 阴历八月二十三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治事。子坚、枚荪来谈。十时半同诣月涵。十一时半复入校。十二时归。饭后会计主任刘镇时来谈,有欲求去之意。客去,小睡。三时入校。六时今甫、矛尘同来食饺子。诣逵羽。十一时归,即寝。今闻雪屏云,云大闻部令联大、师范学院留滇,遂有移花接木之计,有中央大学袁某者奔走甚力,并结部中主者为援。拟推雪屏长院,胡小石主国文,林文铮主英文,向觉明主史地云。

二十五日 星期三 晴

七时半起。八时半入校。十二时归饭。壮飞来。小睡。三时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见孟邻师二十二日来函,知于是日谒奉化,并无必令联大迁移之意,一切仍令孟邻师斟酌。今日会中谈迁移事,正之甚不以政策屡变为然,窥其意似主迁移。而归来与锡予谈,谓昨日晤正之,正之不以迁移为然,仍主不动,是又何故耶?又今日芝生主张师范学院交南开同人主持,不必他迁,仍留昆明,其事亦甚怪,闻之愕然,众议未有和者,遂未讨论。时至今日,似不应更生支节也。六时散会,大体仍照前议进行,俟孟邻师归,再定更张与否。晚闻孟真云,叔永得骝先电,亦谓奉化言不必必迁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六日 阴历八月二十五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传有预行警报。十时诣月涵。近日会计与事务又有摩擦,就商之。值今甫、逵羽、光旦、子坚来,别谈甚久。十一时半入校。十二时子坚再约诣月涵,商开学事。十二时半归饭。饭后小睡。三时入校。六时归。八时偕莘田、雪屏至邱家巷。十时半归。午间孟和先生来谈罗隆基事,主张北大应辞退之。此事须待孟邻师归来决定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八时起。知有预警。九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张苑峰来书,谓鲜于枢《困学杂录》有记附国者,录以见示,其文略同《隋书》,因检《历代名画记》《图画见闻志》《宣和画谱》《图绘宝鉴》诸书,补作注文。三时入校。五时半归。六时至邱家巷晚饭。十时归。检《画录》及两《唐书》。十二时就寝。

二十八日 阴历八月二十七日 晴

七时半起。市间预警旗已张矣。检两《唐书》。九时入校,治事之馀,作“附国考补注”一条。十二时归饭。二时半至登华街,开迁校委员会。四时诣月涵。五时入校。闻孟邻师已归,今晨询之蒋师母,谓无飞机,忽传已归,心虽疑之,而冀其确,乃偕勉仲往,至则果误传也。月涵继至,亦空跑一次。六时归。七时月涵约晚饭。座有邹秉文、沈士华、孔祥勉、吴肖园。闻昨有敌机至宜良侦查,今日则至市空矣。九时归。与孟真谈。今日报载昨日德、意、日三国同盟签字,又美国贷我美金二千五百万元,国际局面显成两大壁垒,不知苏联将孰从也。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

八时起。逵羽公子来。晓宇来。西孟、大铨来。子安来。孟邻师以今晨归,以客至竟不果往。写寿胡蒙子词。午饭后小睡。四时至太和酒店,贺徐锡良结婚,新娘陈玉英,亦同事。四时半谒孟邻师,同谈者月涵、正之、芝生、枚荪、逵羽十馀人。知二十二日谒奉化后得布雷书,谓奉化仍命准备迁移,则入川之计不能更缓矣。二十四日谒孔庸之,于移费未允更加,故师意逐步迁移。客去,惟月涵、莘田、逵羽、雪屏留饭。饭后师复召余一人,告曰迁移费所以不能加者,以部院皆谓清华有钱也,立夫表示最好由清华基金中拨若干,但此事校外人均不便主张,而师之地位尤难也。十时归。与孟真谈。十二时寝。

三十日 阴历八月二十九日 晴

七时半起。八时半入校治事。十时四十分得孟邻师电话,谓有预警。语未竟而警报作,收拾文件,偕逵羽穿昆中北院出城。人极多,肩踵相比,北向而行,越小山。十一时紧急警报作,复北行,见有深坑,与逵羽、耘夫伏,久之,忽有人来,告坑旁为高射炮阵地,乃起而北行下山,旁山脚而坐。十二时十分,闻敌机至,急伏地,一时机枪声与炸弹声齐作,枪声一阵而稀,弹声数起亦止,觉甚近,凡三分钟而去。候久之,无复声响。有工友相告,谓来机二十七架,在金碧路马市口及城北公路各投数弹,心斥其妄,以为想当然耳。一时五十分警报解除,归入城。复闻有预警,市民奔复出,余倦甚,不顾而归。抵寓,大门深闭,久叩无应者。乃至近湖食堂午饭,遇锡予、雪屏、晓宇,亦不得归而就食者也。闻东门确有炸弹,建设厅被毁。四时入校取文件,至西仓坡开会,以到会者少,改明晨十时。闻武之家被炸,遂往师范学院约雪屏同往视之,经圆通街见红旗,盖落弹未炸者。至小东门,栅塞不通,知亦被炸。转小东城脚,遇月涵、芝生、枚荪亦在察看。芝生导观武之家,被炸地坑深丈许,墙瓦皆圮,惟馀木架、椽柱倾颓,伤心惨目。晤武之夫人,慰之,无语,但以未伤人为幸为言。随至双塔寺视矛尘夫人,至兴华街视膺中夫妇,其左右皆有落弹,幸未恙及。复至才盛巷公舍,对宇一院已中弹颓圮。时已八时,乃至聚丰园晚饭,一菜一汤,共国币八元。饭后谒孟邻师,不值。闻金碧路被炸尤惨,南屏街亦落弹。倦甚,不复往观。归。与孟真、锡予久谈。十二时乃寝。

十月

一日 阴历九月初一日 晴

今日校中举行开学式。七时起。欲候八时入校。八时方欲出门,闻有预警,以为未必能如是之早,乃决入校。扃户未竟,警报作时八时十分,遂与莘田出北门,沿小路并公路至岗头村,凡五十分钟而达。从来无此速度,岂心理为之欤?抵岗头村,孟邻师汽车适至;未几,霖之至;未几,孟和夫人至;久之,孟和、孟真、荔生沈昌、乐焕、恭三至;廉澄、濯生至;雪屏、毓棠、今甫、蒋太太至;最后枢衡至。济济一堂,谈笑风生,似非有警报者然。午饭煮粥为食,佐以咸菜,围桌群立,大有逃乱景象矣。二时后始分别归。余与莘田、雪屏三时起程,四时半始抵寓。在乡间未闻紧急警报,亦未闻解除,十一时三刻有飞机声,重且密,以为敌机来矣,入城始知其不然,十一时放紧急警报,一时半解除[24],敌机在开远轰炸云。六时食面三盂。谒孟邻师,谈至十时而归。十二时就寝。

二日 星期三 雨 阴

七时半起。八时偕莘田食牛肉粥,余年来非偕友外出不进早餐,惟生食鸡蛋二枚,连日警报频传,餐馔无时,故与莘田预为饱腹之计。八时半入校治事。十二时归。饭后小睡。蔡枢衡来。四时入校。六时至西仓坡五号开常务委员会。十时散会。决议学校仍入川,但其次第改为一年级理、文、师、法、工,迁费百万,不敷甚钜,事实上不能同时迁移,拟俟文、理、师三院迁后,再请政府加拨,月涵亦云清华可拨联大二十馀万。办公时间改上午七时至十时,下午三时至六时,上课自下周起。归所。华炽、秉璧、觉明、子水来谈,十一时客去乃寝。

三日 阴历九月初三日 阴 晴

七时起。八时入校治事。十二时归。毕正宣近日托病,以与刘镇时不恰也。事务组事由余兼领,以故益忙,而胡蒙子佐余,为之尤苦,此老精神殊可佩。三时复至校。五时半诣月涵,进加非一盂而归。杨西孟来。陈伯容来。李埏来问作业。读《东华录》。十二时就寝。

四日 星期五 晴

七时起。急入校,校中以今日始改办公时间为晨七至十时,下午三至六时。至师范学院询,知子坚、逵羽今晨已成行,为之大慰。归办公室未久而逵羽来,始知已登车,复被迫而下。十时与之同诣月涵,不值,归。检杂书。午饭后小睡。三时复入校。六时诣逵羽。上午与雪屏、矛尘约定在逵羽寓会齐,同往鸿兴楼晚饭,候久之,不至,逵羽夫妇又不肯往鸿兴楼,乃往富春酒楼食面。九时许,诸人来,始知其径赴鸿兴楼也。在逵羽家谈至十一时,归即寝。

五日 阴历九月初五日 晴 有云

六时起。杨西孟来。七时入校治事。八时黄中孚来,告逵羽、子坚今晨已成行。晤杨石先,知丁佶昨日在大铺基泅水灭顶,尸身未获,闻之凄然。丁,福州人,前年在蒙自,与之比室而居,同桌而食者半年。其人勤和,尚未婚,亦吾乡后起之俊也。佶无字,前年尝问于余曰:“分名为二,字曰吉人,可乎?”余曰:“古人多有之,不惟可,抑甚佳也。”然未见其用。十一时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孟邻师来。四时入校治事。五时至登华街开会,遇石先,知已散,乃归。晚饭后谒孟邻师,不值。同至南屏看电影,并视日前落弹之处,深广逾二三丈。十一时归寝。

六日 星期日 晴

七时半起。读《东华录》《清史稿》诸书。同住诸公皆外出,余独以休假,得半日闲读书,大快事也。顺治《东华录》二十六,十三年六月:“癸卯,谕礼部:奉圣母皇太后谕,定南武壮王女孔氏,忠勋嫡裔,淑顺端庄,堪翊壸范,宜立为东宫皇妃,尔部即照例备办仪物,候旨行册封礼。”册封事其后未见《清史稿·后妃传》,《孔有德传》亦失载。案东宫皇妃之称,康熙以后所无,明代亦无其制,惟顺治十年九月废后之议,诸臣有皇后正位中宫,选立东西两宫之请,亦未见诸实行,此既立为东宫皇妃,当即承十年诸臣之议而来,其位孔尊,何以史书不载?窃疑事经中变,遂尔缺如。史称桂林破,有德令其孥以火殉,遂自经,妻白氏、李氏皆死于火。十一年六月,有德女四贞以其丧还京师,有德子廷训为李定国所掠杀《清史稿》本传,不言复有子女。〔《东华录》顺治十一年六月癸亥(初六日):“遣礼部侍郎恩格德赍银万两赐孔有德女,令充日用之费,有德女跪受讫,随奏曰:‘臣父骸骨,原命归葬东京,但臣兄既陷贼营,臣又身居于此,若将父体送往东京,孝思莫展,请改于此地营葬,便于守视。’”是有德仅有四贞一女可知。〕然四贞归有德将孙龙子延龄,不应有立妃事,《清史稿·孙延龄传》传二百六十一附《吴三桂传》称“有德以女四贞字延龄,及有德死事,龙亦战死……四贞尚幼,还京师。孝庄皇后育之宫中,赐白金万,岁俸视郡主。长,命仍适延龄”。又《东华录》康熙十六年:“三月戊寅,传宏烈遗吏部侍郎觉罗舒恕书曰:孔王女孔四贞曾向宏烈言,无刻不以太皇太后孝庄后为念。”是四贞幼育宫中,为孝庄所宠爱,可知立妃谕称“淑顺端庄,堪翊壸范”,如非久居宫禁,何由知之?窃疑立为东宫皇妃者,即四贞其人,继闻其许字孙氏,册封之礼遂不行,《史稿》所谓“长,命仍适延龄”者,必有所见,惜不得史料以证之。竟日未出。上午晓宇来,小谈。王永兴来,询作业。晚饭后与雪屏、莘田谈。倦甚,十时就寝。

七日 阴历九月初七日 晴

六时半起。七时半入校治事。十一时归。矛尘来,谈至十一时五十分忽闻空袭警报声,短而微,颇不似。余急换鞋,以近日左足生鸡眼,痛甚,非厚底鞋不易行也。既换鞋而警报声息,方以为异,哄传有预报矣。急进餐,未毕,警报作,时十二时五分。餐毕而出北门,行至铁道近旁,紧急警报作,时十二时二十五分。乃循田塍向岗头村而进,达小马村,登松堤而行。十二时五十五分闻机枪声,知敌机至,急下堤。西濠内下有积水,又近公路,复转而下堤之东,仰卧田埂。余首西向,莘田首东向,两首相接。恭三卧余之北,足南向,矛尘卧恭三之西,足东向。方卧毕仰视,而二十五架飞机经余身向东北进,行如雁列,白若鸽翔。忽一白圈自机身而下,若片云一朵,徐徐冉冉,若行若止。余谓炸弹下,恭三谓非也,乃云耳。未几,巨响数声,不知所至,疑为高射炮,而敌机已东北去甚远。晚间始知,果炸弹投北教场,未中者也。机既东北行,又转而东南。炸弹声大作,似在乌家坝飞机也。少顷,机声渐远。余等登堤北行,为一军人所阻。以为敌机未远,或更有来者,不宜起行,其言甚是。复择地而下,立堤旁,距公路益近矣。见城内火起,先为黄灰烟雾,继为浓黑烟,又继则白烟。或谓在城西南,不能确辨其方位。少顷,复登堤北行,至岗头村,将近二时矣。三时后归。五时许抵校。知城西南纺织厂被毁,城内无恙。七时归。今日行路不加于平时,而足疲甚,卧地避机时殊匆遽,而心境甚安泰,无丝毫畏惧意。十时就寝。

八日 星期二 晴 阴 雨

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九时偕勉仲、晓宇至新校舍视察,为上课教室也。遇燕召亭,于校事多所讥讪,不觉与之争执。事后深悔之,其人本不明白,又何必与之争哉?十时半偕晓宇穿云大而归。遇其总务长,谓有预行警报,宜外出疏散。余等遂随其出城,北行至小山。山后行人如织,语声噪聒,或云已发警报,或云未发。复北行至山峡处,席地而卧。候至二时半,一无消息。既而天雨,乃入城至校,始知并无警报,而避者纷纷,乱世自扰,大都如此。今日出城时见避者尤过于昨日。三时半到校,欲饭不能,枵腹至六时归。晚饭后偕雪屏至才盛巷,并购物。十时归。十一时就寝。

九日 阴历九月初九日 阴 晴

昨日孟邻师入城,约今日下乡小息。七时起。少顷,枚荪、雪屏先后来。九时偕同缓步下乡。十时一刻至岗头村。检书箱,备上课之需。上山巅,与诸友杂谈,遂消磨一日。〔今日云南光复纪念日,校中放假一日。〕十二时半就寝。现住岗头村校舍中者,孟邻师外,有枚荪、今甫、树人、廉澄、大猷、铁仙、矛尘诸家。不日,君亮亦将移住,除树人、廉澄而外,并有眷属。

十日 星期四 阴 晴

国庆。余在北平,此日必携诸儿游宴,欲诸儿知爱国也。虽二十六年北平陷落,日人入城后犹然。七时起。登山。改文稿。午饭后小睡。四时缓步归。晚饭后诣逵羽夫人,不值,归。十时就寝。

十一日 阴历九月十一日 晴

今日为先妣弃养三十四周年忌辰,竟忘之,写日记时始忆及,真不孝之至矣。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十时归。在北大办事处治事。十一时五分,闻有预行警报,乃上楼。警报随作,遂与恭三步出北门,经小马村至松堤上。倚松树而坐,藉其阴读《笘誃日记》,竟半册。袋中有面包四,与恭三分食之。一时四十分,闻军士言,得电话,警报已解除,乃缓步归。一时五十分解除号作,抵寓已二时半矣。饭后入校。五时诣月涵,商会计与事务磨擦事。六时归。七时半至昆中南食堂开教授会,月涵及孟邻师报告校务,并选举校务会议代表。九时散会。余与光旦、勉仲同至月涵寓所开票,并进加非,遇毕正宣,劝其销假。十一时事毕,归即寝。一日之间已无馀晷,而警报复废三时许。可恨!可恨!

十二日 星期六 晴

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九时三刻方与蒙子、尹辅商付款事,而警报作。连日均晨阴有云,十时许放晴,警报随作,可疑也。偕矛尘北出城缺,循地坛石路北行。遇雪屏、毓棠,同至红山山峡,席地而坐。十二时警报解除,归。一时抵寓,无饭可食,饮茶数盂。同至昆华食堂进餐。餐毕,入校。三时归。数欲小睡不得。晚七时觉明在校讲演“敦煌学导论”,往听之。十时半归。闻十时许孟邻师来,不值。十二时就寝。

十三日 阴历九月十三日 晴

今日为先君弃养三十五周年忌辰,念及遗集未刻,惶恐无地自容。八时起。天阴密云。本意欲往龙头村,与孟真商文科研究所事,以阴,遂不往。十时放晴。以上晨间所记。作书致孟真,有“此时云散,静候警报”之戏语。十一时十五分警报果作,偕恭三出北门,向岗头村而进,皆循田塍以行,将近小马村遇泰然、育伦,谓警报后即继以紧急警报。泰然二人仍往岗头村。余与恭三遂投荒至河边树下,席地而坐。恭三携有《史通》,借读之。坐两时许,一无消息,复思至岗头村饮水,起而北行,近公路,见行人纷逃,复移至田塍而行。未数步,短声警报作,急觅一土堤旁而卧,时一时五十五分。约十分钟后,闻机枪声及飞机声。随见飞机数架后闻共八架,自东北方鱼贯向昆明而进,未列队形。〔事后闻未至东北角时已在西南方轰炸。〕未几,二十七架成一字形自东北来。由余顶上飞过,〔有一作哨声,必甚近。〕甫过,即闻炸弹声若雷鸣。其尤响者三。炸弹声既过,即见灰沙大起。少间,立而观之,在城北,或曰北教场也。余辈谓敌机已去,渴甚,复往岗头村。行未五步,机枪声又作,急伏于稻田中,幸已无水。见二机飞极低,掠余侧而过,状甚仓皇。枪声随之,意其被击受伤者也。机声既远,乃缓步至岗头村,道闻联大被炸。抵孟邻师寓,师谓自山头以远境望之,联大新舍无恙,似在其西南。在师寓进炒饭二盂,小憩。四时偕恭三、铁仙入城,行至公路,遇汽车,有军官挥手相阻,谓复发警报,乃相偕归岗头村。有汽车自城内来,谓南菁、云大皆被炸。询以联大,则不知。少顷,又有传敌机自北门入,大西门出,所经均被炸,是联大校舍、同人居庐及余之所寓皆在其间也,心甚悬悬。七时随孟邻师借汽车,一入城,先至新校舍,见同学方聚大门,募捐煮粥以振被难贫民。询知新舍无恙,师范学院被炸,月涵寓亦毁。遂入城,岔至师范学院,见雪屏所居之楼尚存,登之,已洞见星宿。遇啸咸,知其室未毁。转至前院,办公室全毁,惟馀椽柱。男生宿舍及勉仲所居,虽椽柱亦倾折不存,惟瓦砾一堆而已。由学生一人导余等,自瓦砾中而出,门户已不见。自师院至西仓坡遇枚荪,先余入城者也,告以月涵已外出。遂至西仓坡巷口一视,巷北之屋已毁,有深坑,宽广二丈馀,警察阻,不得进。忽闻钟声,见五华山灯作红色,或曰火警,或曰警报。乃出城,同归岗头村。入城后,恭三先归靛花巷,余竟未往。南菁在吾居之北,云大在吾之西,不知损失若何也。十时寄宿村中廉澄室内。

十四日 星期一 晴

五时半为廉澄唤起。六时入城。七时抵师范学院,断瓦圮垣,伤心惨目。晤雪屏,随至昆中南院总办公处。及门,遇严绍诚谓余之办公室亦毁,急入视室内,后檐、椽瓦洞穿,沙石满地。余之桌幸无恙。胡蒙子桌在余前,全毁。孟邻师桌,一木自面穿三屉而下,竖立不可微动。余桌前屋梁之上,一红面棉被被其上,不知何处飞来。巨石三数,逾尺,亦落室内。触目伤心,不觉泫然。学生多人悲戚相诉。余遂不待商之常委,立时宣布下午发贷金一月,并设法救济被难学生。将学生衣物设法移之郊外图书馆。书箱即刻装车,送之龙头村。作书致孟真,求其借屋。会计室移至城外地坛。八时勉仲、雪屏来,同诣月涵,见其房舍亦多洞露,幸无大碍,惟屋后中弹,防空壕毁,死工友二。在月涵处进早膳。复至办公处,除出纳组外,均以屋毁不能办公,到者甚少。乾坤正气殿中,惟余及蒙子设二桌于廊下。少顷矛尘来,始知靛花巷无恙,惟余卧室为鼠窃所破,不知损失如何,劝余先归。余谓家毁人伤者多矣,失窃又何足道哉!十时始散,值归道中,念及鼠窃何能乘警报破户而入,必炸弹所震开者也。于是又不无希冀之心。归所,晤泰然、恭三、觉明,知果失窃。余室门锁果破,所失则不详。共辅登楼视之,一无所失。又不觉惊异,不能知其故也。一时心理变化万状。室内已由泰然扫除清净,凡破玻璃二。卧床休息。端升来。下午三时入校治事。被灾学生各贷予二十元。六时归所,所中电灯已毁。十时就寝。今日时时作敌机来袭之想,不如昨日之宁静。

十五日 阴历九月十五日 晴 阴

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月涵到校,其他诸人仍极零落。十时归。三时至新校舍弟二教室,授明清史一课。四时至办公处。六时归。倦甚。九时就寝。

十六日 星期三 阴

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办公者稍稍整齐矣。蒙子与毕正宣冲突,力慰之。十时归。午饭后偕矛尘至云南大学,会泽楼中弹未毁。至公堂正中中弹,惟馀四壁。农学院中弹,屋倒甚多。出云大,至文化巷,诸屋均毁,南端尤甚,一穴较西仓坡为大。更南行至钱局街,造币厂一带并毁。更转至翠湖南路,亦有弹裂处,在师范学院操场中有弹穴最大,或曰在千五百嗙也。呜呼惨矣!闻裕滇纱厂尤烈,惜未往视。入校治事。六时归。晚饭后至西仓坡开本年度弟一次校务会议,无要案,惟报告而已。九时散,归。十时就寝。

十七日 阴历九月十七日 阴 晴

昨夜以腹痛起,见天色沉阴。今晨六时半起,犹然。七时半偕恭三至龙头村,与孟真商北大文科研究所事,并为联大学生借存储衣物之处。先至家庭食社进早膳,八时二十分启行。出小东门,沿石板驿路北行一小时,达筠庄乡,所谓金刀营者是也,藉茶馆小息二十分钟。复前进,未久,闻警报声,时九点五十分。天渐晴朗。又行一时半,抵龙头村,先至响应寺,再诣孟真,留午饭。饭后闻钟声甚急,知为紧急警报。二时有飞机声,炸弹声似在东北方,一巨响转而至西南方,响声纷起,有若挝鼓,知落弹匪鲜。西南方,昆明城也,不知被难者又属何处。未见机形,架数莫详。三时登山,视诸研究生。四时下山诣孟真,遇余建勋,约同乘人力车入城。至村口,见天主教汽车,为建勋所素识,登之。五时警钟缓鸣,知警报解除。开车归,至小东门穿心鼓楼,下车步归寓。知马街子工厂被炸,城内文庙街亦落弹,商务印书馆后被毁。九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五 晴

五时半起。连日晨间浓云四布,至十时左右乃晴。今日独否,晨起已清朗,惟白云三五朵散布于蔚蓝天空,状极丽。七时入校治事。八时半闻有预行警报,同事纷纷离去,惟馀李晓宇、朱汇臣、章耘夫、陈玉英、包尹辅、鲍文杰诸人而已。九时四十分,空袭警报作,余与晓宇、耘夫、汇臣出城。岔向北山而行,逃避者若陈列。越山北行至前数次避处,已为兵士所据。遇勉仲,同北行登山,汇臣已落后不可见。余与晓宇、耘夫同卧一山洼中,至一时有机声,盘桓天空者十馀,并无枪声,亦无炸声。亘一小时半而止,飞绝高。余未见,惟耘夫曾见一次,为上三下二,一次仅一架,亦不辨为敌机为我机。烈日当空,饥渴甚,不能得饮食。耘夫有大饼,嚼其半,益渴,不复食。至三时一刻,闻警报解除,徐步下山。未半,忽见行人反,奔甚急,谓又有警报,将信将疑,乃坐于大坟之侧。待之四时一刻无消息,行人又多入城者,亦随之而行。四时四十分,始又闻解除声。入城至校。全校来办公者,惟余三人而已。少顷,勉仲至于女生处,得水两瓶。各进数盂,若琼浆甘露也。六时归。八时始得食。闻今日敌机轰炸滇缅路保山一带。三时解除警报,忽又见其回航,疑其复来,遂重鸣警报。继知出境,乃于四时再度解除。莘田、雪屏今日至岗头村,据谈盘旋天空者皆我机,盖新来之新式机也,为之一快。晨间在校,闻学生奚家瑜昨日以汉奸嫌疑为壮丁所羁,一兵开枪中腿,流血过多,死于昆明县政府。伤哉!冤哉!九时就寝。连日恐敌机夜袭,就寝甚早,同时亦以倦,且无电灯也。

十九日 阴历九月十九日 晴

六时半起。七时入校治事。十时归所,矛尘、晓宇偕来,闲谈兼候警报也,幸无事。三时同入校,余至新舍上课。四时至办公处,孟邻师到校,约晚间下乡休息。五时半归所携衣物。六时晚饭。七时至邱家巷,同登汽车至岗头村,与今甫、廉澄、枚荪诸人闲谈。十时半就寝。宿于南房客厅中,矛尘相伴。连日所中无电灯,见之若获至宝。

二十日 星期日 晴

晨五时半为工友唤醒,本欲藉此为连日之补偿,竟不可得,岂非天欤?昨夜闻远山似有钟声,月光尤朗,起而观之。见别室有电灯,知非警报,乃复寝于此,可觇近日之心境矣。晨在孟邻师家早膳。枚荪夫人来,谈甚久。廉澄亦来,谈。其后蒋太太亦别有所述。大抵女眷聚居,易生口舌。竭力分解之,希望不生他事也。往时稚眉夫人最不喜与人同住,盖深有见也。整理讲稿,闻有警报,不详其时间。莘田、雪屏、月涵先后下乡,且闻有紧急警报。午在孟邻师处便饭,复在矛尘处食汤面饺。小睡。补日记。闻警报于下午三时许解除,诸人多归。余偕莘田、雪屏、矛尘仍留,下塌于客厅。九时半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九月二十一日 晴

六时半起。本欲早间入城,到校治事,诸人皆以警报为虑,遂偷闲半日。整理讲述札记。早食于孟邻师处,午食于孟邻师、矛尘、枚荪三处。午饭后小睡。或云有预行警报,或云无之。下午入城,知其确无也。四时步行入城,直入校,先至西仓坡,久候迁校委员会,无至者,入校始知在晚间。六时归所。七时半再至西仓坡,候至九时,仅勉仲、绍诚、正宣及余四人,乃散会,归。所中仍无电灯,即寝。所中于昨日警报时,又为窃贼破三门而入,泰然、莘田各失棉被一床,余房门亦开,无所失,惟付洗之衣裤二件不见,亦幸矣。

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有云

六时半起。七时半入校治事。十时归。二时半入校,至新校舍授课一小时,转至总办公处。六时归。至才盛巷公舍,晤端升。七时约莘田、矛尘、雪屏、泰然,便饭于鸿兴楼,慰诸公近日之损失也。九时归。就寝。

二十三日 阴历九月二十三日 雨 霜降

六时半起。七时半入校治事。十时归。十一时半午饭,闻有预行警报,饭毕偕锡予、矛尘缓步往岗头村,甫出北门而警报作,时十二时,天忽雨,抵岗头村。未闻紧急警报,或云有之,亦不知何时解除。四时缓步归,六时许抵所,知无紧急警报,敌机轰炸蒙自,或因天气恶劣之故。至西仓坡晚饭,并开常委会。九时散会。子坚、逵羽来电,无适宜之校舍,自建亦不易迁移,前途殊可悲。十一时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四 雨

七时起。天气沉阴寒甚,着衬绒复加羊毛背心。八时入校治事。十时归。二时半复入校,授课一小时。四时至办公处。六时归。电灯已明,为之大喜。自十三日被炸且十二日矣。枚荪夫人明日往重庆,诣其宅,明日不能走送也。天雨。八时归。读书至十二时就寝。以天阴雨,明日当无警报,且有电灯也。

二十五日 阴历九月二十五日 晴

昨夜雨,今晨七时已晴,无片云,急起。八时入校治事。十时半归。行近靛花巷,忽见预行警报旗,入所欲告之同人。同人已知之,且开饭矣。即进食。食毕,偕锡予、矛尘、莘田、立庵缓步出城。十一时空袭警报发,余等已过铁道而北矣。十一时四十五分抵岗头村。四时缓步入城,知十二时十五分有紧急警报。四时解除,敌机未至,或在迤西也。五时半抵校,六时半归。饭后欲往探消息,以倦不果。十时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六时醒,闻飞机声杂且高,心异之,即起,见天色清朗无他异,复卧而读。七时乃起,洗面甫毕,忽闻警报,急呼恭三、锡予下楼,与李忠诚出后门。至北门未十分钟,而紧急警报作,余等尚未越铁路线。忠诚急奔,余随之,力实不胜,勉强越公路线,喘甚,乃缓步行。忽闻枪声,余谓试枪耳,既而续作,知敌机至,急仰卧于田中。稻已割而馀梗犹在,污且湿,不暇顾,见一机冒白烟向东遁,四五机自北来俯而逐之,一时枪声杂作,但无炸弹声。约五分钟而远而微。乃起,偻伛而行,复闻复卧,如是者四。知其声息远去,始沿田塍北行。自逃避警报以来,无如今日之狼狈者,亦无如今日之仓迫者。警报未十分钟而紧急警报发,又未五分钟而敌机已在顶上,此侦伺者之咎也。行至松堤北端,复与锡予、莘田遇,各相庆幸,各诉危险。八时三刻抵岗头村,闻路人言欧亚邮航机一架被击落,又闻敌机在北门、东门均有扫射。噫危矣!下午与莘田、锡予同至山坡小坐。三时十五分闻解除警报号,遂下山。四时随孟邻师汽车入城,至校办公。六时归所一视。六时半复随汽车下乡,路中见疏散之人,有方归者,扶老携幼,不绝于途。伤哉!伤哉!九时半与锡予、莘田同下塌于南屋客厅。报载昨日敌机三十六架扰迤西。

二十七日 阴历九月二十七日 晴 有云 村居

六时半起。七时三刻闻有警报。读《明史纪事本末》及瞿宣颖辑《中国社会史料》。闻枪声三响。下午一时半闻解除。三时半偕枚荪步行入城。七时半晚饭。饭后至大街购面包不得。十时就寝。或曰今日有扫射,恭三云晨间闻紧急警报两次,又有学生云昨夜西门见棺材数具,盖扫射而死者云。

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六时起。六时半出门,往青云街警察局,视有无预行警报旗帜。既见无之,乃购饼一,归。食之,未尽一口而警报作,六时五十分也。急与恭三出所中后门,至北门街北行,出北门东北行,穿小道,越铁道、公路后乃循田塍滇语曰“坝埂”而进,遇王霖之父子。七时十分紧急警报作,登松堤,循堤而行。以堤高,其旁有沟,深八尺许,可以下避也。七时五十分抵岗头村,幸未遇机来。昨日锡予、雪屏、莘田皆留住村中,余独归,诸人强留,以为今日必有警报,余以晨间须入校治事,乡居不便,未应,今晨果仓遽复来,甚为所笑。十二时闻有飞机声,偕雪屏、莘田出后门山脚观之,忽闻枪声,急伏地。飞机数架,自山后向东北进。每闻一轰炸巨响,则见一机来,渐升而高,知其俯冲投弹也。由东北复折而西北,越山而去,望之若在余辈头上而转者,余辈所卧,一无隐蔽,目标至显。飞机越山后,复有枪声,或曰扫射不知其所向。事后思之,今日之险不下于前日也。四时附孟邻师汽车入城,经小东门外,见菜园中有弹穴三,一甚大,有棺两具。入校后知在东北角外投弹八,死五十馀人。或云其地有火药库,或云专为逃避者而投。其很毒如此!六时归饭。饭后至西仓坡五号,开吴可读先生追悼会,英人,清华大学教授也,简单哀肃。十时归。闻今日西山亦投弹扫射。今日追悼会孟邻师有演词,以放翁“临危”诗为题,甚佳。十二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九月二十九日 晴

六时起。七时二十五分闻空袭警报,偕恭三出北门,沿小路而行至小马村,尚无紧急警报。恭三往河边,余独循松堤往岗头村,急步而前,未闻声响。将及岗头村边闻飞机声,或云已有紧急警报,乃避于树下,既而远去。复进,不敢从大道入村,沿河堤进山峡,机声大作,乃对潺流而息。地极隐蔽,旁亦无人。久之声息,始入村。读《笘誃日记》。一时许复闻飞机声,至山峡避之良久,无事乃还。四时偕雪屏、矛尘入城。六时至易调隆食馅饼。至才盛巷公舍。孟真入城,九时开文科研究所委员会,决定加推李方桂、向达为委员,孟真不在所时,请锡予代其职务。十二时就寝。闻今日有紧急警报二次,敌机至昆明未投弹,亦未扫射。惟在沾益击毁中国航空公司客邮机一架,死八人,令人悲忿。

三十日 星期三 晴

六时起。与锡予谈,两人忽动疏散之念。乃于七时缓步至岗头村,小睡,并读《笘誃日记》,在菁社食面。迄下午一时半,并无警报,复缓步入城,可谓庸人自扰者矣。自有警报以来,余与锡予未尝预为逃避,归来不禁自笑。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决议理学院暂迁晋宁,文、法、师三学院暂迁澄江,以避空袭。由余及芝生、正之、序经、勉仲、雪屏、正宣、孟嘉并率办事人先往勘察,日内即往。十时归,即寝。

三十一日 阴历十月初一日 晴

六时起。预备功课。九时至新校舍授课。十时归。下午三时入校。六时归。孟真来,将以明日飞重庆。八时半得正宣函,知赴澄江汽车已雇妥,明晨六时半在近日楼开行。今晚在乐群社招待所暂憩,遂收检行李往。雪屏、勉仲已先到,同居一室。室仅二榻,勉仲竟卧于地板,馀人则住大中旅社。十一时半就寝。

十一月

一日 阴历十月初二日 晴

五时起。盥漱毕,自乐群社至大中旅社与其他同人会齐,至近日楼候车。正之、芝生、孟嘉已前至。时六时十分,车尚未至,立街头食饫蛋三枚。七时车至,同行凡十六人。余偕序经与司机同座,正之、芝生、雪屏、孟嘉坐司机后,馀人则居车后与行李俱,心甚不安。行一小时半而达晋宁,凡四十一公里。在城门小憩。复开车登,凡十馀华里,达山麓,下车步行,林树邃密,风景甚丽。回望滇池,有若玉盂满水,闲陈几案。山有万松、盘龙、玉皇阁诸寺,房屋颇新。盘龙寺外题“和衲山”,或其名也。见元碑一,有至正二十九年之文,此惟云南可见耳。十时下山,十一时入城。午饭价昂,不下于昆明。今日值其街期逢二逢七,繁盛远不及蒙自,城亦小,无大厦。十二时送正之别车还昆明,留四人筹备。余等乘原车往澄江,道经归化,未下车。归化以下道路极劣,一段已半圮。余等下车,随车沿路旁小道以行。又一段,近姑娘桥,路较高,路面为雨所冲,窄不胜轨。乃全体运石,补宽尺许乃得过。又一段,坎坷不平,亦下车步行。一时五十分,车行至华石坎。右为岩石,左为数十丈深谷,路狭仅容两轮,复下车步行。前轮过后,后轮左侧忽陷,幸三轮着地,车轴复扼于土,得不覆,否则车成齑粉矣!然车不复能行,距澄江约二十馀里,同人缓步而进,余与雪屏、勉仲最迟。渴甚,有田,种莱菔,以一角得其一分,食之复进。至阜民村,请保长为雇夫携械往救汽车,并乞水饮毕。步入城已四时半矣,径往中大办事处。六时车亦来,幸无损。至某饭馆,晚饭尚可口,较晋宁差廉。饭后至农民银行,晤其主任周世澄,湖州人。九时归中大办事处下榻。与勉仲、雪屏共据三室而寝。

二日 星期六 晴

五时半起。昨闻中山大学允让联合大学之校舍,其中农学院、法商学院两地已为昆华中学所占。其理学院,育侨中学亦来商借。所馀者惟城内之文学院、师范学院及城外医学院而已。芝生主学生住城内,在城外上课,众皆赞同。七时诣吴敬轩,小谈。往坊间早餐毕,视察城内各地。原议芝生、序经、勉仲再视城外西南,余偕正宣、雪屏视城外东北。继以诸人皆尝来澄江,情形已悉,遂不往。随访新、旧县长及诸绅,皆未起,惟晤一段新吾,时已十时半矣。再往东门、南门一视。至坊间午饭。饭毕,检行李。下午一时登车归昆明。今晨已雇壮夫七人往华石坎修补道路,经保公所又雇十人偕往。至华石坎,大体已毕,凡十五分钟而车过。给先雇者以十七元,仍率后雇者随车。行至姑娘桥,运石补路,工较久,车过后复携而前,掘土加宽,遣之归,给以二十元。昨日汽车达澄江,居民惊叹聚观。盖自雨季路毁,未尝有卡车得达。今日率工修之,不惟自便,且以便来者。五时抵呈贡。入城访文藻、冰心夫妇。五时二十五分,复登车北行。车号忽毁,不敢疾驰。六时二十五分,抵火车站。挑行李归靛花巷,洗脸后随至西仓坡便饭,并开常务委员会。同人有不主迁晋宁、澄江者,讨论甚久。至十一时半,始决定仍维持星期三之决议而散。雪屏、勉仲下榻于靛花巷。十二时乃寝。今昨两日昆明均无警报,合计已四日矣,居民情绪稍弛。

三日 阴历十月初四日 晴

五时半起。城居无事。七时半,偕雪屏、莘田缓步至岗头村休息。连日睡眠不足,欲作较长之昼寝也。下午孟邻师得中国银行消息:宜昌大火,日兵已退。日来,敌人连弃要城,不知其意何居。或云集中兵力南进,或云北上防苏联,或云欲以攻滇。以私意度之,其欲集中兵力以应付国际变化,似无可疑。但于我利害若何,尚待事实之证明也。四时偕枚荪、雪屏、莘田缓步归。六时抵城,至西仓坡进点心,并开校务会议。今日不主迁晋宁、澄江者尤多。迄十一时半无结果,乃以国际局面莫测更观察一周再定为解,遂散。今日余未发一言,同人中词锋相对者甚多,非好现象也。勉仲、雪屏仍下榻靛花巷。一时乃寝。

四日 星期一 晴

六时起。校中自本月一日改办公时间为下午三时至五时半,晚间七时至九时半。上午在寓所读书,然心虑警报之来,不能甚宁静也。连日颇倦,欲睡亦未能。三时入校治事。六时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半归。心恒、雪屏来,谈时局甚久,终不能窥其玄奥。闻武汉、广州、南昌敌军亦有撤退说。异哉!异哉!十二时就寝。

五日 阴历十月初六日 晴

六时半起。无事。检《明史》《明书》,考太祖初起二十四将之事迹,以不能作深湛之思,仅用机械工作以度此永昼而已。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晚饭后访中山大学总务长柳金田商澄江校舍,不值,步归。经武成路理发而回。与同寓诸公谈时局,至十二时乃寝。

六日 星期三 晴

六时半起。检《明史》。九时步往岗头村取讲稿,在孟邻师处午饭。饭后小睡。四时附师车入城,至校治事。五时至西仓坡开会。昨奉部令拨车五十辆备迁移之用,今日约各院校共商分配,依物资吨数为准。联大共分得十六辆。六时归。七时半入校治事,九时半归。十一时就寝。

七日 阴历十月初八日 晴

六时起。预备功课。九时至新校舍授课,十时归。午饭小睡。此为一月以来在城内午睡之第一次,仍未去大衣也。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半归。连日谣言大炽:或曰日人宣称休息十日,十日后更来轰炸;或曰小鼓浪修密宗人士扶乩,宣示十月二十八日后必无轰炸;或曰五日内有不可思议之惊人时局消息宣布而不能略示其方向;或曰德义斡旋和议日本,将黄河以南军队全撤。种种不一,乱世人心,喜作不根之谈,大都如此,不可以理喻之也。十一时就寝。

八日 星期五 阴 雨

六时半起。九时入校上课。十时课毕,至总办公处与勉仲及青年会陆、吴两君商学生救济事,并至师范学院炸毁处视察。十一时半归。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至昌生园贺戴君亮女公子于归湘中张氏,送喜敬十元。证婚孟邻师暨罗钧任,介绍人章矛尘、沈从文。喜筵散后,便道看樊逵羽夫人,不遇,归。与锡予、莘田、从吾、觉明商研究生入川事。所中原定随历史语言研究所迁川,锡予、觉明携学生往,近联大入川之议未决,锡予恐学生入川无人指导,遂有展缓之主张,故今日共商之。余不甚以展缓为然,然此中各个人皆有其困难,不敢以一己之见强人必从也。未决而散。就寝已十二时矣。

九日 阴历十月初十日 阴 雨

七时起。九时入校授课。十时诣雪屏,孟真昨来电嘱转雪屏任中央研究院秘书主任,往告之。孟真行时曾以此事相商,余推雪屏而疑其未必就,今日雪屏果辞。约雪屏来午饭。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偕矛尘来所晚饭,饭后同入校。九时半归。十一时就寝。

十日 星期日 阴 雨

七时起。八时矛尘来。八时半同步往岗头村,十时乃达。读《笘誃日记》。午饭后大睡,四时乃兴。晚饭后与枚荪、景钺、大猷、树人、廉澄、君亮畅谈。八时孟邻师参加[25],告以所闻国际消息:张伯伦、毕德门死,莫洛托夫至柏林。因共论时局,终莫能推其静动所向。至十时乃散。复与君亮、矛尘、铁仙、云浦作西人叶子戏,乃寝,已十二时馀矣。

十一日 阴历十月十二日 阴 雨

连日阴雨,天气骤寒,有着棉之势。七时起。读《笘誃日记》。至院后山峡视孟邻师所凿防空洞,已洞丈许,尚未穿也。二时附师车入城。虞福春来。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归。十一时半就寝。

十二日 星期二 阴

天阴。八时始起。久无警报,遂尔偷惰。大丈夫乃为外力所移,可鄙也。雪屏来,九时同出北门,往岗头村。途遇矛尘,偕行。十时半始达。读《笘誃日记》。午后畅睡,三时半乃醒。仍读《笘誃日记》。晚就食于矛尘许,杂谈。十二时就寝。与雪屏、铁仙、云浦同居南屋,所谓统舱者也。今日国父诞辰,校中放假一日。寒,着棉衣。

十三日 阴历十月十四日 晴

六时半起。连日阴,忽晴,皆有戒心。八时许,有我机五架北飞,不成行列,后先相越。或疑其仓皇,或谓练习。群伫以望,谓如其不回飞则必有警报矣。久之,不还。八时二十三分,孟邻师首闻警报,既而汽车纷至,城内友好亦多来者,然讫未闻机声。读《笘誃日记》。午饭后小睡。四时偕枚荪、雪屏步入城。归所饮茶一盂,复至西仓坡食牛肉锅。并开常务委员会,决议一年级设叙永,称分校,以今甫为分校主任。十时散,归。文藻来谈。与觉明谈至十二时半,乃就寝。闻今日九时十分发紧急警报,下午二时半解除,来侦察机一架、驱逐机六架。文藻云,十一时许在呈贡见其北飞,则来昆明市空当在十一时半前也。

十四日 星期四 晴

六时半起。天气清朗。以为必有警报,市民纷纷出城。九时穿云南大学至新校舍授课,学生一切如常,与经云大时所见不同。此真可爱,足以自慰,且应自勉者也。十时下课,归。十一时午饭。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晚饭后七时再至校,九时半归。与从吾谈,至十一时一刻乃寝。三青团请余编《中国兵役史》,已辞之。

十五日 阴历十月十六日 阴 雨

今日为三弟生日,年三十七矣,尚未婚,甚忧之。六时半起。候盥漱用水不至,乃记日记。七时三十五分方洗脸,而警报作急,与锡予同出。锡予欲往北山,余意往岗头村,锡予乃从余行。时阴云密布,众皆疑其不来。八时五分,行过大麻村,登松堤,闻有紧急警报,遂下堤,循田塍以行。约七八分钟,闻机关枪声,急卧于田中,枪声杂起,忽远忽近,机声亦闻之而不能见。卧处四无隐避,颇思改移,又不敢。八时二十五分,闻短音警报报机又至也,知其复有来者。而其时机声适息,遂与锡予起而前进,避于上月十三日与恭三所卧处,以其后有田界,高丈馀,可为屏障也。急遽而行,过桥时锡予几落水。桥狭,仅容一足也。卧甫定,机声已近头上,有炸弹声,但较远,云厚,不能见其踪迹,其方向似在东南。八时五十分,机声渐远,始起而复行。炸声初停之时,余见一机自北而南,一机自东南向西北,然询之他,或见三架,或见四架,或见五架,或见其俯冲投弹,余辈均未见。九时一刻达岗头村。天雨。读《笘誃日记》。四时附孟邻师车入城,至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大雨。九时归。方桂来,闻今日马街子、乌家坝被炸[26]。报载昨日敌机轰炸蒙自,并有侦察机一架至昆明市空,竟未发警报。异哉!异哉!十二时就寝。大雨仍未止。

十六日 星期六 阴 雨

六时半起。大雨未止。预备功课。九时入校,授课一小时归。方桂、子水来谈。午饭后昼寝。三时入校治事。孟邻师约下乡晚饭,藉作休息。五时半偕月涵、矛尘至西仓坡。蒋太太乘车来接,遂同行。车至丁字坡,泥滑不能上,遂回所嘱工友雇人往推。晤锡予、泰然,以莘田在呈贡未归,今夜觉明讲演须余主持,遂决意不下乡。至丁字坡,视诸人推车上坡后,附车至工业学校。推车者七人,每人予以五角,不可,各予一元,乃去。七时觉明讲“敦煌学导论”第二讲,十时半乃毕。归来已十一时,倦甚,即就寝。竟日阴雨。

十七日 阴历十月十八日 雨

八时乃起。竟日大雨,未出户。晨间全所仅余一人,读The Present State of China,新向向觉明借得者,一七三七英文译本也。其书尚有十七世纪英译本,觉明亦有之。午后尝小睡。晚与觉明谈甚久。十时许,泰然以粥相飨。十二时乃寝。余于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偕莘田、建功离平,迄今三周岁矣。

十八日 星期一 阴 雨

六时半起。雨止而天气沉阴,九时又大雨矣。读冯承钧译《来华耶稣会士列传》。与觉明谈。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莘田自呈贡归。五时半归所晚饭。七时再入校,九时半归。与莘田、雪屏谈。文藻来,复共谈。迄夜深,文藻去,雪屏留宿所中。就寝已一时矣。

十九日 阴历十月二十日 阴

沉阴未雨。七时起。与雪屏谈。雪屏言闻之北大某君:孟邻师寓中一切均由北大公款开支。此真诬蔑之甚者也!师之廉洁,人所共知,岂能如此?余虽不肖,又岂肯为此阿悖之行哉?读《清史稿》。下午开檀香山贷金委员会。余误以为在一时,及至西仓坡,始知在二时,乃复归。地滑泥厚,竟尔扑踣,幸无伤损。二时再往,决议一切规则悉仍旧贯。三时入校治事。自坐定,来商谈者相继,迄五时半未停一瞬,而归来尚有坐候者二人。今日抑何多也。七时半再至校,九时半归。十一时就寝。

二十日 星期三 阴 晴 风

六时半起。沉阴如昨,九时半放晴。杂阅明代史籍,不能作精密之思。下午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至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六时而饭,七时而开会,八时而散。自有常务委员会以来,无若是之速者。诣工校。视勉仲疾。勉仲自十五日跑警报伤足,迄今已六日,尚未起床。九时归。十一时就寝。

二十一日 阴历十月二十二日 雨 晴 风

六时醒,天大雨,复睡,七时半乃起。日出,无片云矣。九时入校授课。道路极干,连日天雨,地滑,寸步难移。此前星期六,觉明自乡间入城所亲历,谓古人所称寸步难移,今日始得其解。心惴惴于警报之来,乃与莘田约:警报作,入防空壕,不外出。不意一日之晴,道路已干燥如此。十时归。莘田示以王般在路南所采山歌三百馀首,以情歌为多,读竟之。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至曲园,与莘田、雪屏公宴吴文藻、谢冰心夫妇、孟邻师伉俪、今甫父女,以文藻伉俪后日飞渝也。十时归。诣王公弢,小坐。十一时就寝。

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风

六时半起。预备功课。九时至新校舍授课,十时归。午饭后小睡。霖之来。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至南屏,应李文初晚饭之约,亦为文藻夫妇祖饯,馔极精。九时半归。十一时半就寝。敌机不来已七日,今日天气清和,人人疑其必来,亦未来。然每日候其来,不能潜心读作,亦苦事也。

二十三日 阴历十月二十四日 晴 雨 风

天晴而有时飞雨,昼有风。六时半起。九时至新校舍授课,十时归。十一时半午饭。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至登华街开迁校委员会,并晚饭。八时归。与莘田谈,久之。莘田明晨欲往岗头村取讲义,余亦欲往取讲稿,约明晨七时往。倦甚,十时半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日 雨

昨夜归,觉胃不适,服苏达片一,且倦甚,乃早睡。至四时,腹痛而起,大泻一次,复睡。六时半起,水泻一次。本与莘田约今晨下乡,莘田以欲过录《经典释文》,辞不往。少顷,他出矣。八时方拟独往而雨作。读《明史》及《纪事本末》。作书致孟真。致肃文。告诸儿。腹泻两次。午后读郑晓《今言》,往日仅翻阅,未暇细读也。晚饭后与方桂、莘田至南屏看电影。十一时半归,即寝。

二十五日 阴历十月二十六日 阴

天微阴。本欲下乡取讲稿,以六时半起,即水泻一次,八时又泻一次,遂扃户不出。昨日下午本已止泻,今晨又泻,不知何故。服苏达片一枚。读《今言》。下午三时入校,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半归。矛尘偕来,快谈甚久,乃去。十时半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二 雨 阴

六时半起,又作水泻。三日均晨泻而午止,不知何故。水不熟乎?新米不易消化乎?食不洁乎?不可知矣。近日饮食甚检点,惟星期六在登华街晚饭较冷,然不应三日不愈也。食苏达片一。上午读《今言》,下午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肠胃微涨,进饭一盂,进苏达片一。七时半入校,腹涨且闷,八时半即归,复食苏达片一,登厕未泻而腹仍不舒,放屁甚多。十时半即寝。今晚雪屏来谈,知昨日为其四十生日。

二十七日 阴历十月二十八日 阴

昨夜卧后,十一时起大泻一次,虽畅甚而腹胀未减。今晨六时起,又水泻一次。昨与子坚约今晨下乡谒孟邻师。八时子坚来,同进油条、稀粥。后步往岗头村,子坚向师报告在川勘察校舍情形甚详。留饭,饭后小睡。三时附汽车入城,至西仓坡开迁校委员会。四时举行茶会,招待赴川教职员。月涵、子坚、孟邻师、今甫各有演说。腹涨满异常,不敢进食。七时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会。其间大泻两次。九时一刻归。开文科研究所委员会,讨论迁川问题,考虑甚久,不无辩难。至夜十二时三刻,始决定仍迁李庄。余泻者又两次。今日病且倦,下午开会四次,亘十小时未停,困惫极矣,饮焦山楂水而寝。下午晤徐行敏大夫,请其代开方剂,拟明日食之。

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有云

七时起。小泻,不敢进食。九时入校授课,临下课时,闻汽车声不绝。下课见校舍后山上行人如织,晤正之、福田,知有预行警报,意欲归,又恐途遇警报,遂同至正之办公室。闲谈至十二时,无警报,意其不来,乃出至校门。饥甚,见青年合作社有牛乳,进两盂,复进蛋糕三,藉其地读《笘誃日记》。一时一刻,缓步归。见有飞机甚低,不知其为敌机否也。归寓小息。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知今日有敌机一架入境,未达市空。七时半再入校,九时半归。读《今言类编》。十一时就寝。

二十九日 阴历十一月初一日 雨 阴 雪

晨大雨,一阵而止。六时半起。自昨日晨起小泻后,不复再泻,腹渐舒畅,仍饮焦山楂水,今晨已入正常状态。九时至校授课,十时归。天气加寒,窗外微飞雪屑。午饭后小睡。济之来。绍诚来。三时入校治事,学生多以入川车辆为询,殊费口舌。六时归。昨约今日为雪屏祝生日,值今甫入城,并为之祖饯。主人为矛尘、汇臣及莘田与余,至曲园,无座。改至厚德福,菜且罄,惟馀涮羊肉而已。虽不逮北平远甚,尚具规模。二十六年离平之前,几于日日偕雪屏在西来顺食此。当时危城坐困,忧心如焚,惟藉饮食以消愁。今日思之,尚馀凄苦。然而离家三年矣,天南对此,又不胜惆怅也。十时半归,即寝。今日食不敢饱,以腹疾初愈之故。

三十日 星期六 雨 阴 晴

晨雨甚大。六时半起,雨已止。九时入校授课,十时归。少息,方记日记。工友来告有预行警报,时十一时五十分。偕锡予同下楼,泰然谓饭已备齐,乃进膳。膳毕饮茶,仍无警报,遂于十二时半偕锡予缓步出城,至北山后茶桌坐饮。其地为吴氏墓,有树多株,颇大,置桌林木间,大似北平中央公园。坐谈久之,始知锡予清末亦在顺天高等学堂,固老同学也。但班次高于余。与漱溟表兄及郭小峰仁林、雷人百国能均甚熟。余当时与人百同寝室,小峰则与漱兄同寝室,然于锡予则不记忆矣。三时入校。路遇勉仲,不知何时解除预警,亦不知有无敌机来扰。五时半归。晚间未读书,亦未入校治事。十时半就寝。

十二月

一日 阴历十一月初三日 阴

昨日新置棉被一床,絮价十八元,尚未加表里。覆盖于上,暖甚,不觉酣睡,醒已八时矣,闻有预行警报。此近日新制,凡敌机一二架来侦察,与预行警报同悬一红灯,悬白旗,不鸣号,名曰单机警报。上月二十八日,其首次也。今日矛尘本约午饭,遂于九时二十五分偕汇臣、泰然缓步出北门,方过铁道,警报作,时九时四十六分。遇霖之,乃急步而进。十时四十分抵岗头村,尚无紧急警报。天沉阴有雨,意午后与矛尘诸人作西洋叶子戏。五时复偕泰然、汇臣急步归。晚饭后往登华街南开经济研究所,参加丁佶追悼会。月涵、同济、岱孙、序经有演说,凡五十分钟而毕。八时理发而归,价一元五角矣。本欲早睡,读《笘誃日记》,不觉逾十二时。

十四年旧历七月,余随张镕西表兄视察司法,过大同,闻朱竹垞在大同尝咏初二月,谓天下惟大同初二日能见月,馀地初三日始见之,此疑蓄之十五年未得其实。昨夜偶忆之,仰观果不见,今夜则灿然一湾高悬碧穹矣。朱氏之说果信矣,记之以待验,并质之天文家。

【剪报】二十九年十二月一日《昆明朝报》

国府悬赏格拾万元重申通缉汪逆令(文略)

汪逆丧心病狂与敌签卖国条约(文略)

卖国条约全文(文略)

王外长发表声明:“伪约”非法无效,誓与全世界人士共弃之(文略)

二日 星期一 晴

六时半起。八时半闻有预行单机警报。今甫本约今午至乡,预其女公子回门之宴,遂携莘田缓步往岗头村检讲稿。闻十时十五分有空袭警报。午饭后偕莘田诣膺中。三时步行入城至新校舍,四时半开国民月会,五时半散会。归寓晚饭。七时入校治事,九时半归。闻今日十二时三刻警报解除,敌机八架复炸蒙自,一架跌毁。十一时就寝。

三日 阴历十一月初五日 晴

六时半起。早餐后闻有单机进袭警报,遂于八时二十五分出北门。时锡予、莘田均上课,泰然、宜兴拟不避,余乃独往岗头村。九时半抵村,先诣膺中。膺中每晨十时必为太夫人讽经,余意先期一谈而出,膺中夫妇坚留午饭,不觉长谈至十一时半。饭毕,传有紧急警报,与膺中出岗头村北口,西行入山峡,两峰不峻,而状颇严奇。与膺中席地坐谈,若有枪声,三数发而止,以为敌机来,久之不至。一时顷有飞机一架甚低,似是我机,意其解除,归孟邻师寓。二时半随师车入城,知今日十时十五分放空袭警报,一时五分解除,并无紧急警报。三时入校治事。四时至地坛开史学教授会。五时半散会。六时至西仓坡,蒋、梅两先生招饮,主客今甫父女与新婿也。九时乃归。与从吾、锡予谈。十一时半就寝。晚饭时,闻孟邻师云今日敌机六架炸芷村车站,新有军队往也。

四日 星期三 阴 晴

六时半起。读《笘誃日记》。端升来。下午三时入校治事。雪屏自岗头村来,谓昨晚今甫、枚荪于蒋太太又有指摘,并欲开会,今日雪屏以开会事言之孟邻师。星期六请各主任、各长茶会。五时半归。六时诣西仓坡开常务委员会,九时散,归。莘田来,长谈,吾二人意相同,以为不可因细碎家务而连及校长个人,更不可累及学校。吾曹出身于斯,服务于斯,望其蒸蒸日上,绝不下于他人,抑且过之。然因细碎累及学校前途,非所望也。日内当约诸人深谈之。一时乃寝。

五日 阴历十一月初七日 晴

六时半起。九时至校授课,十时归。倦甚,卧而读报,不觉睡去。午饭后又小睡[27]。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归。读《清史稿》以对《笘誃日记》。十一时就寝。

六日 星期五 晴 有云

七时起。昨夜读《清史稿》未竟,晨起续读之。忽传有预行警报时,莘田未起,急往促之。归室,洗脸巾方入盆而空袭警报作,七时四十分也。莘田衣履未齐,意不外出,余亦以为然。七时五十分,紧急警报作,果外出者未必能达铁道也。与莘田同入防空壕。泰然以不耐久坐,且事多,入而复出,少顷,以水饺一盂馈余辈于壕中。又顷,复以茶至。自避空袭以来大都远奔十数里,饥渴交加,未有如今日之舒适者也。〔出避空袭俗称跑警报,警报作俗称拉警报,又曰警报响,紧急警报俗称拉紧急,此滇中俗语也。〕候至九时二十分,敌机未至。泰然劝余辈出壕坐候,从之。余忽动念一觇街中景象,乃悄步出大门。至靛花巷口,见青云街上无一行人,岗位亦不见,静可闻针声。归。读《今言类编》。十二时五十分解除警报。凡鸣汽笛十分钟,往时所未知也。〔闻今日有敌机三架入境,至呈贡西窜,未至市空。〕今日虽免五小时之跋涉,终不足为训也。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偕毕正宣往叙昆局接洽车辆,须十五日以后。归所,晚饭已过,食粥三盂。八时再入校,九时半归。读《清史稿》列传。十一时就寝。

七日 阴历十一月初九日 晴 大雪

六时半起。九时入校授课,穿云南大学而过,见五华山上水塔并未悬红灯球。十时授课,循去道归,红球已高悬矣。归所,同人意不外出,乃就楼下北大办事处读郑晓《今言类编》。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四时半回文科研究所。孟邻师于此招待北大各院长、主任茶话,决议恢复校务会议。校务会议之制创于十八年,当时教育部鉴于以往大学评议会之胁持校长,故以校务会议救济之。以校长、总务长、教务长、图书馆长、各院长、各系主任为当然会员,另由教授代表若干人共组之。当然会员多于教授代表本不能谓之民意机关。人数过多,不易运用,且往往流于客气,不能有坚强之决议。二十年,孟邻师长北大,遂济之以行政会议,校务乃能切实进行。本年春,北大同人见清华评议会之热闹,亦思恢复校务会。余尝言之孟邻师,师以无会议之作用,意不谓然,余亦有另设一代替机关之意。前年,余在沪曾上书孟邻师,主加强干部不专以负行政责任者为限。去年,尽力使各院召集院务会议,并多开茶会、宴会,意亦即在此。近顷,同人有误会孟邻师不恢复校务会议为不愿有民意机关者,实不知师之意在有一能发挥实际功用之民意机关,而不在虚名也。本月三日,复有人言及雪屏,遂告之师,乃召集此会。师以恢复或另设为询,众议咸主恢复,乃决定,余未发言。六时至留德同学会,贺郑华炽结婚。十时半席散乃归。十一时就寝。

八日 星期日 阴 夜住村中

六时半起。昨晚廉澄宿所中,晨起谈久之。知日前岗头村中又有无味之争与孟邻师伉俪无涉,聚居制度最多口舌,况地丑德齐,别无维系者哉。余自始不愿为同人眷属设宿舍,盖即为此。七时半廉澄去,莘田亦外出。八时闻有预警,余决意不出。读《今言类编》。九时五十分,泰然、宜兴欲往大观楼,来嘱警报外出须锁大门、楼门,余苦之,乃往岗头村,道遇廉澄。在孟邻师家午饭,君亮家晚饭。读《笘誃日记》。十一时就寝,住南屋。

九日 阴历十一月十一日 晴

六时起。读《笘誃日记》,光绪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记云:“见芍农师久谭,云藏明代野史甚多,皆手抄本。”又十一月二十五日记云:“庚寅举人浙江蔡元培,文字学龚定庵场作三艺,如先秦故书,出王芾卿前辈房,非王不能阅此卷也。”芍农为顺德李文田,不知所藏今归何许。芾卿为长洲王颂蔚字。孑师年伯为庚寅进士,与先考同年,非举人也。庚寅会试为恩科,其年无乡试,江氏或因孑师未朝考授官而误记也。会试补朝考者甚多,如庚寅之沈□□年伯卫及孑师年伯于壬辰补朝考,己丑之董绶金康于庚寅补朝考皆是也。下午三时偕铁仙、云浦、矛尘步行归城。余先至文科研究所,后入校治事[28]。五时半归。晚饭后诣铁仙。今日早餐于枚荪处,午餐于云浦处。往叙永之车,官车二十日有,商车十二日有,两者每车价差五千四百五十元。余意不如迟而省也五车几于三万元矣。读《笘誃日记》,至十二时半乃寝。

十日 星期二 晴

七时乃起。读《笘誃日记》。雪屏、友松来,友松夫人垂危,欲借千元,而联大实无此例,先由北大借其五百元,馀由联大设法。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偕勉仲至新校舍,相看总办公处地点。上周子坚意移事务注册各组至新舍,众意局部移不如全部移,故今日往视之。遇君亮,约来便饭。七时半入校治事。九时半归。由觉明处假得Letters Édifiantes of Curieuses第九册,皆有关中国者,用字典翻读之,甚善,欲查康熙初年教士与亲贵之往还也。十一时半就寝。

十一日 阴历十一月十三日 晴

七时起。天晴有云。读《清史稿》《西北论衡》八卷十七、十八期合刊,有赵天骥《四川都江堰水利述要》,谓“传李冰筑都江堰,本其所得经验,定为‘深淘滩’‘低作堰’六字治水要诀,历来俱奉为圭臬。后人师其遗意,续十八句于后,所谓治水三字经是也。此外尚有‘逢正抽心’‘遇湾至此警报作,以下补写截角’八字诀,亦系治水名言[29]。”其治水三字经全文如次:“深淘滩,低作堰。六字旨,千秋鉴。挖河沙,堆堤岸。砌鱼嘴,安羊圈。立湃阙[30],留漏罐[31]。笼编密,石装健。分四六,平潦暵[32]。水画符,铁桩见。岁勤修[33],预防患[34]。遵旧制,勿擅变。”今日屡从窗际望五华山水塔,并无红球。十时四十五分,忽见红球,急下楼告同人。余意不出,上楼录都江堰水利治水三字经,未竟而空袭警报作。全所惟泰然、宜兴及余在,两君欲往闵家地,乃随之出门。行人皇遽不复。至西门而由丁字坡出北门,西折偱山麓至苏家村,道经英国花园。紧急警报作,时十一时二十分,仍前进,见一坟,其后尚有掩蔽,席地而坐。少顷未闻机声,又进,见陈省身坐一坟侧,其地三面皆有掩蔽,剧佳,遂止不行。十一时三十五分见敌机三架,二前一后,自南而北,复折而东,飞甚高,未投弹。十一时五十分又闻机声甚重,在东南方,炸弹声若倾筐而下,未见机形。十二时又有机声,见二架自东而西,未投弹。候久之,未再来。闻泰然云月涵在苏家村,遂往谈并饮茶。二时五十分解除警报,入城至学校,无人而归。进炒饭一盂。四时半至西仓坡开校务会议,六时半归。晚饭后再至校,九时半归。据闻今日敌机二十七架,分四批来袭,乌家坝飞机场被炸。十一时就寝。

十二日 星期四 晴 有云

七时起。九时入校授课,望红灯未见。下课,归。望北门亦不见红灯。至巷口,见三分署有预行警报旗,急入告同人,启钥未毕而警报作,时十时二十分。偕莘田、泰然、宜兴复出,穿云大至昨日所避之墓地。读《笘誃日记》。三时警报解除,入城归寓,食面一盂,而后入校治事。六时半假西仓坡,请叙昆路局蒋文富科长饮馔。知卡车已有,定十六日晨动身,十五日装车。数日愁怀为之一解。席散。入校,办入川筹备诸事。闻今日敌机十八架,分二批轰炸滇缅路桥。十时归,随就寝。

十三日 阴历十一月十五日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授课,知有预行警报。十时毕,以昨日甫归即遇警报,惫甚,不敢即归。少顷忽思至岗头村,遂东行。遇方国瑜,谓预报已两小时馀,必不来矣。别行数步而警报作,时十时二十分,乃折而西至北山。遇雪屏,同至东峡之中洞。北山有二道,东为山峡,有沟,深而狭,凡三层,同人遂以上、中、下洞呼之,下洞又曰一线天,状其狭也。其地叫卖食物者甚多,但无茶耳。或云北山山口之观音庙售物者尤多,不惟有茶,且有鸦片烟,亦奇闻也。与雪屏食茶鸡蛋各二枚。十二时五十分解除警报,入城至校。无人,复归所。三时入校,偕月涵视察女生宿舍及职员宿舍。六时归。晚饭后再入校,以校无空袭警报,入校授课。授课十五分钟,学生告以警报作,时九时三十分。相偕自新舍后门出。余意往北山,遇赵鸣岐要往岗头村,从之。沿铁道线而行,将及莲花池而紧急警报作,时九时五十分。急步越公路之东,循田塍北进至松堤,行十数丈,闻飞机声已近,乃下堤西沟中,伏石桥下。有敌机四架,自东而西,投弹声较远,约在市西,时十时十分。机声渐远,起而沿堤复行。少顷机声又作,乃下堤东田间,卧于两埂之间。〔今日敌机二十二架,分四批来袭。余所闻见盖第二三两批也。第三批八架炸石龙坝,发电厂被毁。第四批九架炸滇缅路西段。〕中同人遇事推诿,不觉盛怒,厉色严斥之,此为平生所未有也。事后深悔之。八时半诣铁仙,作番叶子戏。十二时归。月色极佳。“人生几见月当头”,所谓月当头[35],盖十一月十五日也。时人误作形容语解,遂不可通。平常月色时时可见,何得称几见耶?归所即寝。闻今日敌机十八架,分三批,炸个旧、开远。

十四日 星期六 晴

七时起。八时十分知有预行警报。至四十五分并炸弹声,甚重而远,间有啸声。见三机自北而南。或云有八机,未之见也。时十时二十分,机去乃起。始知去余辈之北三十馀丈落一手榴弹[36],未炸。既未见,复未闻,故绝不知之。否则不知若何惊慌也。至岗头村,饭于矛尘家。二时偕廉澄入城,行未半,知未解除,复归。抵村口闻解除号,时二时四十五分。廉澄不复入城,余独归。行至马村,遇一车,乘之入北门,价一元五角。四时入校。六时归所。约济之、莘田、矛尘在光美食锅贴。九时半,矛尘约往汇臣处作番叶子戏。天明始归,荒唐之至。

十五日 阴历十一月十七日 晴

六时归家小睡,七时即起。与石璋如商研究所家具移让联大事。请济之、子坚食点心。八时四十五分闻有预行警报,与莘田步往岗头村,诣膺中谈。十时半传有警报,遂同出村北口,入山峡,于向阳处小睡半小时。十一时回膺中寓,蔬食甚甘。余思素食迄未能,今后或从少肉食着手也。十二时半诣公舍,与诸君杂谈。二时偕云浦乘人力车入城,以今日三时为明晨入川同人称量行李,故不待解除警报而入。三时抵新校舍,既无人,复无车,大为焦急。乃至办公处,促办事人员速来。遇总务处王君,请其往寻。余复至新校舍,胡蒙子从至。三时二十分叙昆局长车来五辆,为之大慰。少顷勉仲、屏藩来嘱,蒙子、屏藩分头往催并准备一切,四时许始齐。而同人送行李者纷纷早至矣。联大事务组之腐败于此可见,余真愧死矣。然其中无北大之人也,联大行政效率之不增进,全由于各个人皆有其本校惩赏,与联大不相干之故。六时称量毕。约今甫、啸咸同往东兴楼食饼。八时归。九时半就寝。闻今日十时五分放空袭警报,十时十八分放紧急警报,二时十八分解除警报。敌机九架,分二批入境,在滇缅路西段投弹。

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五时半起。至新校舍送同人入川。原定六时半上车,七时开行。但六时半到者惟蒋女士一人而已,七时十分余点名,正宣始至,于大夫尚未至。十五分始齐,而司机未至,多方设法均不得其消息。八时半始到。八时五十分开车。心始放。与子坚、勉仲同食豆浆。询之学生,无预行警报,缓步归至云大后门,见北门有红灯,归所午饭。饭后小睡半小时。十二时十分空袭警报作,偕宜兴外出,仍至前数日所避之坟。读《笘誃日记》。遇郑秉璧。三时四十分解除警报。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半复入校,九时半归。十一时就寝。闻今日有敌机十架,分二批,在保山滇缅路西段投弹。又闻昨夜曾悬红灯,敌人有夜袭企图,少顷即解除。

十七日 阴历十一月十九日 晴

七时起。读《笘誃日记》竟,全部已毕,须覆检作提要矣。晨间即闻有预行警报,迄下午二时许,望五华山尚有红球。二时半始闻解除。至巷口观之,警察分署门前果插绿旗矣。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归,提前用饭。六时至工校师范学院附设学校筹备北大纪念会场。今日为北大成立四十二周年纪念日,到者甚踊跃。余意百人之座,百份果点足矣,不意到者乃有百三十许人,遂先以果点分之同学。孟邻师、勉仲、钧任、昭抡、召亭、枚荪各有演说,张清常奏口琴,莘田唱昆曲。九时半乃散。同人以余之备果点不足也,强余请食元宵。同至嚼芬坞,凡十人各进一盂,费五元五角。食毕归。十一时就寝。

十八日 星期三 晴 有云 风

七时乃起。九时二十五分传有预行警报,九时三十分而空袭警报作,偕莘田、思永、张女士同出北门西北行,转山后,至苏家村北之某氏坟,日来所常往避者也。未达而紧急警报作,九时五十五分也。十时十五分有机声,云厚,未见其形,亦未投弹而去。候两时许皆不耐,仍候之,行人归者甚多。一时十分忽又警报作,行人往奔。一时二十分闻机声、炸弹声,重而远,似在南方,亦未见机形。一时半始渐远去。二时半缓步前移,二时四十八分解除警报,乃归。孟邻师偕今甫来与锡予商至叙永事。四时半入校。五时至西仓坡与月涵商经费事。六时开常务委员会,九时半散会,归。十二时就寝。今日避警报时见一军士殴云大学生,往询之,军士已为路人劝走,与学生谈数语,并喻勉之。闻今日敌机在昆明南郊轰炸,其地未详。

十九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一日 有云

八时始起。九时入校授课,课毕归。读《今言》。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四时至新校舍视察工程,并与月涵、勉仲巡视新校舍,备办公室迁移。归昆中北院复查教职员宿舍。六时归所。八时入校治事。九时半诣月涵。十时至才盛巷,晤今甫,明晨乘飞机往重庆转叙永,谈至十一时半,偕莘田同回。一时乃寝。今日无警报,亦无预报。

二十日 星期五 晴

晨醒已八时。起后盥漱并早餐毕,即入校授课。十时课毕归。读《清史稿》列传。读《今言类编》。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半复入校,九时半归。十二时乃寝。午间与锡予谈,锡予主以祝适之先生五十寿为名,请在美诸友向国外捐款五万至十万美金,为北大文科研究所基金设专任导师,凡不愿任课之学者,如寅恪、宾四、觉明诸公,皆延主指导。此意甚善,日内当与孟邻师详商之。孟邻师对于全校发展之计画,凡有进言罔不采纳,而余亦莫不力赞之。近反有以此责师者,岂不可笑可怪?不自求进,反以责于人,以求自解,可伤也。

昨日孟真致书孟邻师,谓王雪艇欲以国民参政会秘书长让之师,其事繁琐而易开罪于人,孟真意亦不主之,师意尤坚决。今日复一书,谓抗战期内不离联大,抗战后不离北大。

二十一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三日 晴

八时起。九时入校授课,课毕归。读《今言类编》,竟之。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明日冬至,泰然兴致甚高,今日备鸡、鱼、腊鸭为晚饭,并设酒,此战时客中强自为乐也。饭后思永约在南屏看电影。五彩画片也,名《白雪公主》。十二时归,即寝。

二十二日 星期日 晴 风

八时起。读《吾学编馀》竟。九时许闻有预行警报,盖三日未见矣。读宾四所著之《王守仁》。十时三十五分空袭警报作,偕莘田、思永穿云南大学至北山某氏墓园。十一时三十二分紧急警报作,敌机未至市空,日光甚强,不能读书,席地小睡。二时半意敌机不能来,乃至苏家塘饮茶,遇锡予[37],继遇月涵、福田,最后子坚至,始知警报已解除。穿新校舍而归。晚饭食饺子。饭后偕锡予至三牌坊,见壁报,知今日敌机三批入境,在个旧芷村投弹,并在保山盘旋,下午三时五分解除警报。归。读余继登《典故纪闻》。十时而寝。

二十三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五日 雨

今日为昜儿生日,年八岁,余之幼子也。昨日与锡予、莘田约今晨同往龙头村视察研究生。五时半醒,闻窗外雨声潺潺,知不能往就扰,复入梦。起已八时矣。读《典故纪闻》。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七时再入校,九时半归。日前卢吉忱来书,谓创刊《文史杂志》,索同人文稿,余辞之。今日来书复以为言,因拟以旧日未成之稿并成之,一为《汲冢周书谥法解》,即《古谥法说》,一为《南明之师日本辨》,但不识有此馀暇否。十一时就寝。

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七时起。读《全三国文》,欲草文稿也。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闻锡予以宜良家中失窃归视,昨记其为文科研究所草一计划,须俟来周矣。七时诣铁仙,小坐,归。十一时就寝。

二十五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七日 晴

七时起。偕莘田往圆通街食豆浆,毕。出小东门雇车至小坝,价二元,仅二公里耳。由小坝沿松堤步行往龙头村,行至半,遇端升自后追迹至,乃同行。十时一刻抵村。余与莘田先登山至文科研究所,与诸生会谈,并至观音殿视察借用之屋。十二时下山,诣端升处午饭,值其女佣请辞,一切均其夫人自任,深感不安。抗战以来,最进步、最能适应环境者莫一般太太若,男子不如远甚。饭后诣全汉昇、冯芝生,小坐。二时四十分步行归,四时抵筠庄,俗所谓金刀营也。就茶座饮茶,小息十五分钟复行,五时半抵所。今日虽乘车至小坝,但为路仅二公里,且纡回,与未乘车经金刀营路程相若。今日来回步行,向时所未尝试也。九时就寝。

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授课。十时课毕,出校,见行人纷纷登山,疑有预行警报。至云南大学,果见红球。归所,与思永、泰然相约警报不出,竟无之。十二时解除预警。进午饭。饭后至云南大学招待缅甸记者来华访问团。设宴二席,而馔肴甚迟,至二时仅登四簋,余以先食,且二时校中请其讲演,乃先往布置,学生已坐候矣。二时半开始。余偕序经归,道经玉龙三号序经新居,入视之。归。膺中来。四时入校,五时半归。矛尘来。八时入校,九时半归。十一时就寝。

二十七日 阴历十一月二十九日 晴

七时起。九时入校授课。十时归。读《逸周书》。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五时半归。全汉昇来告龙头村借用之屋又生周折,思永拟明日下乡交涉。一多来。晚饭后至三牌坊购物。至武成路理发,价七角。九时归。雪屏来。十一时就寝。

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风

七时半起。九时入校,先视察指定之办公地点,继上课。课毕归。读《国语》。午饭后小睡。三时入校治事。教务、训导两处及注册组今日移至新校舍,事务、会计、出纳各组明日移常务委员会总务处,文书组星期一移,自下周起总办公处改在新校舍办公。办公时间自明年始改为上午八时至十一时,下午三时至六时。五时半归。七时复入校。八时归。偕思永、莘田看电影。十一时归。十二时乃寝。

二十九日 阴历十二月初一日 阴

九时始起。阎文儒来。龙头村借用之屋,昨日思永下乡已说妥,先让四间。思永既入城,又中变。文儒来告,请思永再下乡。余意下乡徒失身分,不如写信与之。十时至岗头村与孟邻师谈。午在枚荪处便饭。下午三时校务会议代表选举开票,理学院郑华炽、吴大猷、朱物华、程毓淮当选,文学院贺麟、罗庸、毛准、潘家洵当选,法学院周炳琳、戴修瓒、罗文幹当选。五时附孟邻师车入城。思永明晨飞渝,移居旅馆,就近上机也。至佛教会吊徐绍穀太夫人之丧。至月涵处祝其阳历生日,留饭。九时归。读《明季裨史》。十时半就寝。

三十日 星期一 晴

昨夜睡而复醒,久之,始再入梦,此向所少有者也,岂饮酒之故欤?七时起。读《全文》,摘古谥法。十时五十分传有预行警报。十一时半进膳,坐以候之,而警报未发。端升来谈。一时闻预报解除,端升去,余亦昼寝。起,摘《典故纪闻》可资讲述者。四时至新校舍办公处,以今日迁入尚未就绪也。六时归。见新月一线现于半天,位西微南,仰若平盂,此初二日之月也,无意中竟见之,朱竹垞之言为不然矣。上月初二日,余觅之未见,或时间不合耳。晚阅《全文》。觉明自乡间来,小谈。十一时就寝。

三十一日 阴历十二月初三日 晴 风

七时起。读《全文》《国语》。十时一刻闻有预行警报,下午一时一刻解除预警,敌机未至。小睡。三时至新舍办公,六时归。岗头村同人本约今日下乡过年,余恐有博塞,辞之。晨间与莘田商请雪屏、介泉来食牛肉,而肉又不得。及晚,莘田外出,惟锡予与余在所晚饭。饭后欲与锡予同出大街一视,相谈甚欢,遂不复出。全所三楼惟余室与锡予室有灯光,而有人者仅余室耳。八时半各自读书,摘《典故纪闻》,检《十三经》。远处欢声沸鼎,盖送岁者也。今日虽岑寂,而以清静读书结束此二十九年,亦大快事。十一时就寝。

* * *

[1]住 原作“主”,据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日记改。

[2][3]敏 原作“宣”,据前后文改。

[4]觐 原作“覬”,据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九日日记改。

[5]按“〇〇”即“天挺”二字录附时之略写也。

[6]原于此处空阙二字。

[7]人 原脱。

[8]邻 原脱。

[9]甫 原作“辅”,本年三月二十六日同,据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日记改。

[10]邻 原脱。

[11]此为底稿,后经修改誊抄,题作《隋书西域传附国之地望与对音》,刊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六卷第四号。后收入《探微集》,中华书局一九八〇年版。

[12]编 原作“篇”。

[13]舍 原作“巷”,据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日记改。

[14]展拔 原作“拔展”,据前一句改。

[15]此为底稿,后经修改誊抄,刊《文史杂志》第一卷第六期,一九四一年。后收入《探微集》,中华书局一九八〇年版。

[16]明 原作“民”,据一九三九年八月十九日日记改。

[17]予 原作“余”,据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一日日记改。

[18]“诸”下似脱“人”字,或“诸”字为衍文。

[19]茂 原作“懋”,据本月十九日日记改。

[20]枨 原作“辰”,据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九日日记改。

[21]饭 原作“晚”。

[22]大 原作“达”,一九四〇年九月二十九日、一九四一年三月四日、一九四二年七月十七日同,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教职员卷》改。

[23]人 原脱。

[24]除 原作“放”。

[25]师 原脱。

[26]坝(垻) 原作“”,据一九四〇年一月五日日记改。

[27]饭 原作“晚”。

[28]事 原脱,依前后文例补。

[29]亦系治水名言“系”“水”二字原脱,据赵氏原文补。

[30]阙 原作“”,赵氏原文同,据清光绪三十二年知成都府事文焕所书刻石暨马叙伦《石屋馀渖·锦城行记》所作录文改。

[31]罐 原作“灌”,赵氏原文同,同上改。

[32]暵 原作“旱”,赵氏原文同,同上改。

[33]岁勤修 原作“勤岁修”,赵氏原文同,同上改。

[34]患 原作“旱”,赵氏原文同,同上改。

[35]头 原作“月”,据前文改。

[36]榴 原作“溜”。

[37]予 原作“余”,据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一日日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