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哀公为定公之子,名蒋,其母为定姒,哀公于公元前494年即位,在位二十八年。《春秋》止于哀公十四年,《春秋公羊传》解释经文也止于该年,《春秋穀梁传》亦如此,相传是孔子编订《春秋》作为教材时于该年“绝笔”。哀公十六年(前479),孔子去世,《左传》所载十四年到十六年《春秋》经文或为孔门弟子编订增添,因《左传》所载的哀公十六年《春秋》经文有“夏四月乙丑,孔子卒”,显然不可能是孔子本人亲自编订,《左传》在哀公十六年后虽无经文,仍记事至哀公二十七年,并附哀公之子鲁悼公四年至十四年事。后世儒者多认同《春秋公羊传》与《春秋穀梁传》确为解释经文而作,对《左传》是否为解释《春秋》之作则多存疑,在此纪年差异处可得到部分佐证,由此引发的义理考据与“经史”关系争论,也成为中国思想史上的重大命题。

哀公篇主要的义理有:二年“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三年“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条,见父子君臣之间的义理纠葛。六年“齐阳生入于齐”、“齐陈乞弑其君舍”条,见公子阳生、陈乞以谖弑君。十二年“孟子卒”条,见鲁昭公娶同姓之恶。十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条,见“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之义。十四年“西狩获麟”,见孔子作《春秋》之旨。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1]。

【注释】

[1]公即位:公,鲁哀公,鲁定公之妾子,母为定姒。

【译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君位。

【经】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2]。

【注释】

[2]许男:此处是许男戍,许男斯之子。案定公六年“春,王正月,癸亥,郑游遬帅师灭许,以许男斯归”,则许国已灭,此处围蔡有许男者,是许男戍自复其国。案《春秋》之例,诛君之子不立,许男斯不能死位,被《春秋》诛绝,其子不得立为国君。而许男戍复国无恶文,因为定公六年书“灭许,以许男斯归”,能推出这一点,不需再言。

【译文】

【经】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包围了蔡国都城。

【经】鼷鼠食郊牛,改卜牛。

【译文】

【经】鼷鼠咬了郊牛,改用卜牛作为郊牛。

【经】夏,四月,辛巳,郊。

【译文】

【经】夏,四月,辛巳,举行郊天之祭。

【经】秋,齐侯、卫侯伐晋。

【译文】

【经】秋,齐侯、卫侯伐击晋国。

【经】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娄。

【译文】

【经】冬,仲孙何忌帅师伐击邾娄国。

【经】二年,春,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娄,取漷东田及沂西田。癸巳,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及邾娄子盟于句绎。

【译文】

【经】二年,春,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击邾娄国,夺取了漷东田以及沂西田。癸巳,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与邾娄子在句绎结盟。

【经】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卒。

【译文】

【经】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去世了。

【经】滕子来朝。

【译文】

【经】滕子来鲁国朝见。

【经】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3]。

【传】戚者何?卫之邑也。曷为不言入于卫[4]?父有子,子不得有父也[5]。

【注释】

[3]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卫世子蒯聩,卫灵公之子。定公十四年,灵公驱逐蒯聩,立蒯聩之子辄为嗣。案何休之意,此处史实是晋国将蒯聩纳入卫国为君,卫出公辄出奔。漆,卫国靠近都城之邑。此处蒯聩事实上进入了卫都,经不书“于卫”,而书“于戚”者,详下文。

[4]曷为不言入于卫:案《春秋》书“纳”之例,若纳成,当书“纳某人于某国”,如僖公二十五年“楚子围陈,纳顿子于顿”;若纳而未成,则不书“于某国”,如庄公九年“公伐齐,纳纠”。此处晋人成功纳蒯聩,应书“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卫”,今却书“于戚”,故而发问。

[5]父有子,子不得有父也:父,指卫灵公。子,指蒯聩。父有子,子不得有父,何休云:“明父得有子而废之,子不得有父之所有。”即卫灵公可以将蒯聩逐出,然而蒯聩被逐,则丧失了即位的资格,不得享有父亲的国家。故《春秋》不书“于卫”,而书“于戚”,夺其国文。另一方面,案嗣君名例,君存称世子,君公称子某,此处卫灵公新卒,蒯聩不称“子蒯聩”,而称“世子蒯聩”,也表明他没有继嗣的资格。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将卫世子蒯聩拥纳在戚邑。

【传】戚是什么地方?是卫国的城邑。此处成功拥纳蒯聩为君,为何不言入于卫?父得有子而废之,子不得有父之所有。

【经】秋,八月,甲戌,晋赵鞅帅师及郑轩达帅师战于栗,郑师败绩。

【译文】

【经】秋,八月,甲戌,晋赵鞅帅师与郑轩达帅师,在栗地合战,郑师败绩。

【经】冬,十月,葬卫灵公。

【译文】

【经】冬,十月,安葬卫灵公。

【经】十有一月,蔡迁于州来[6]。

【注释】

[6]蔡迁于州来:州来,本为国名,昭公十三年,被吴所灭,而成了吴国的城邑。此处蔡国畏惧楚国,故将都城迁至州来。

【译文】

【经】十一月,蔡国将都城迁至州来。

【经】蔡杀其大夫公子驷。

【译文】

【经】蔡国杀了他的大夫公子驷。

【经】三年,春,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7]。

【传】齐国夏曷为与卫石曼姑帅师围戚?伯讨也[8]。此其为伯讨奈何?曼姑受命乎灵公,而立辄,以曼姑之义,为固可以距之也。辄者,曷为者也?蒯聩之子也。然则曷为不立蒯聩,而立辄?蒯聩为无道,灵公逐蒯聩,而立辄。然则辄之义,可以立乎?曰:可。其可奈何?不以父命辞王父命[9],以王父命辞父命,是父之行乎子也。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10],是上之行乎下也。

【注释】

[7]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上年蒯聩篡位,此处齐国夏、卫石曼姑讨伐蒯聩。据何休之意,上文蒯聩已经进入了卫国都城,因“父有子,子不得有父”之义,故不书入于卫,而书入于戚。此处书“围戚”,是顺着上文讲的,实际上包围的是卫国都城。

[8]伯讨也:即蒯聩当被王法所讨。经书“齐国夏”,是托齐国行伯讨之事。此处蒯聩与辄,父子争国之事,涉及到尊尊与亲亲两条义理。从尊尊之义讲,卫灵公驱逐蒯聩,立辄为君,那么石曼姑依灵公之命,可以拒蒯聩。从亲亲之恩讲,蒯聩是辄的父亲,子不得拒父,故辄不能命令石曼姑拒蒯聩。石曼姑只可以托于齐国之伯讨,方可拒之,故使齐国夏首兵。

[9]不以父命辞王父命:父,指蒯聩。王父,即祖父,指卫灵公。不以父命辞王父命,即不以蒯聩之命辞灵公之命,即辄不可让国于父。

[10]以王事辞家事:王事,指辄听从灵公之命,即位为君。家事,指辄念及蒯聩被废,不从灵公之命。从王法的角度讲,辄当即君位。值得注意的是,以王事辞家事,仅针对辄是否得立,以及石曼姑依灵公之命拒蒯聩二事。至于辄拒蒯聩,则另当别论。刘逢禄以为,辄依王法,当即君位,但不可传位于父;依父子之恩,则不当拒父;辄应该另立嗣君,再将蒯聩迎回奉养,如此则恩义两全。

【译文】

【经】三年,春,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包围戚邑。

【传】齐国夏、卫石曼姑为何要帅师包围戚邑?这是伯讨。此处是伯讨,是怎么回事?曼姑受卫灵公之命,拥立辄为君,以曼姑的道义,固然可以拒绝蒯聩。辄是什么人?是蒯聩的儿子。然则为何不立蒯聩,而立辄为君?蒯聩所行无道,灵公驱逐蒯聩而立辄。然则按照道义,辄能够立为国君吗?回答说,可以。为何可以?不可因父命而推辞祖父之命,以祖父之命而推辞父命,是父命行乎子。不可以家事推辞王事,以王事推辞家事,是上命行乎下。

【经】夏,四月,甲午,地震。

【译文】

【经】夏,四月,甲午,发生了地震。

【经】五月,辛卯,桓宫、僖宫灾。

【传】此皆毁庙也[11],其言灾何?复立也。曷为不言其复立?《春秋》见者不复见也[12]。何以不言及?敌也[13]。何以书?记灾也[14]。

【注释】

[11]此皆毁庙也:何休云:“据礼:亲过高祖,则毁其庙。”

[12]《春秋》见者不复见也:此指桓公庙、僖公庙,是哀公复立的,又在哀公篇受灾,则善恶独在哀公,故不需记录复立之事,即可见哀公之失礼。

[13]敌也:相等。何休云:“亲过高祖,亲疏适等。”

[14]记灾也:桓宫、僖宫不宜复立,故天降火灾。

【译文】

【经】五月,辛卯,桓宫、僖宫发生了火灾。这都是当毁之庙,经言有灾,是为何?复立了。为何不提及复立之事?《春秋》此处可见哀公失礼宗庙之罪,故不用提及复立之事。为何不言“及”字?因为桓公、僖公亲疏相等。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灾害。

【经】季孙斯、叔孙州仇帅师城开阳。

【译文】

【经】季孙斯、叔孙州仇帅师修筑开阳。

【经】宋乐髡帅师伐曹。

【译文】

【经】宋乐髡帅师伐击曹国。

【经】秋,七月,丙子,季孙斯卒。

【译文】

【经】秋,七月,丙子,季孙斯去世了。

【经】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15]。

【注释】

[15]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案《春秋》之例,国君流放大夫称国,此处称“蔡人”,则是大夫相放。案名例,大夫称名氏,此处称人者,何休云:“恶大夫骄蹇作威相放,当诛,故贬。”

【译文】

【经】蔡人将他们的大夫公孙猎流放到了吴国。

【经】冬,十月,癸卯,秦伯卒。

【译文】

【经】冬,十月,癸卯,秦伯去世了。

【经】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邾娄。

【译文】

【经】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包围了邾娄国都城。

【经】四年,春,王三月,庚戌,盗弑蔡侯申。

【传】弑君贱者穷诸人[16],此其称盗以弑何?贱乎贱者也[17]。贱乎贱者孰谓?谓罪人也。

【注释】

[16]弑君贱者穷诸人:参见文公十六年“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处臼”条。

[17]贱乎贱者也:贱者指士,贱乎贱者,即比士地位更低的人,此处指罪人。何休云:“罪人者,未加刑也。蔡侯近罪人,卒逢其祸,故以为人君深戒。”

【译文】

【经】四年,春,王三月,庚戌,盗弑杀了蔡侯申。

【传】弑杀君王,低贱的人(士)称人,这里称盗以弑,是为何?是比贱者还要低贱的人。比贱者还要低贱的人指谁?指罪人。

【经】蔡公孙辰出奔吴。

【译文】

【经】蔡公孙辰出奔到了吴国。

【经】葬秦惠公。

【译文】

【经】安葬秦惠公。

【经】宋人执小邾娄子。

【译文】

【经】宋人拘捕了小邾娄子。

【经】夏,蔡杀其大夫公孙归姓、公孙霍。

【译文】

【经】夏,蔡国杀了他的大夫公孙归姓、公孙霍。

【经】晋人执戎曼子赤归于楚。

【传】赤者何?戎曼子之名也。其言归于楚何?子北宫子曰:“辟伯晋而京师楚也[18]。”

【注释】

[18]辟伯晋而京师楚也:伯晋,即以晋国为伯讨。京师楚,即以楚国为京师。辟伯晋而京师楚,是避免以晋国为伯讨,避免以楚国为京师。案《春秋》之例,诸侯有罪,则方伯讨之,将其带至京师,由天子定罪,如成公二十五年“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不书诸侯之名。此处晋侯拘捕了戎曼子,交与楚国问罪,若书“晋侯执戎曼子归于楚”,则与伯讨归于京师之文相似,是明言晋国背叛天子,附从夷狄,不可为训。故《春秋》书“晋侯执戎曼子赤归于楚”,好像是分成了两段,第一是“晋人执戎曼子”,第二是“赤归于楚”,好像是晋人拘捕了戎曼子,非伯执,又有个名叫赤的微者,回到了楚国,以此避免“伯晋而京师楚”的文辞。另一方面,讳文不没实,得知赤为戎曼子之名,又有“归于楚”之文,还是能够看出晋国背叛天子,当被诛绝。

【译文】

【经】晋人拘捕了戎曼子赤归于楚国。

【传】赤是什么人?是戎曼子的名。经言赤归于楚是为何?子北宫子说:“是为了避免以晋国为伯讨,以楚国为京师的文辞。”

【经】城西郛。

【译文】

【经】修筑国都西部的外城。

【经】六月,辛丑,蒲社灾。

【传】蒲社者何?亡国之社也[19]。社者,封也[20]。其言灾何?亡国之社盖揜之,揜其上而柴其下[21]。蒲社灾,何以书?记灾也[22]。

【注释】

[19]亡国之社也:据何休与徐彦之意,蒲为古国名,在鲁国境内。天子灭蒲国,将其土地封给鲁国。蒲社即蒲国之社,故云“亡国之社”。

[20]社者,封也:即封土为社,象征土地神。

[21]揜(yǎn)其上而柴其下:遮盖封土的上部,在下部铺设柴木,使得蒲社不得与天地交通。

[22]记灾也:案礼制,天子以亡国之社赐予诸侯,是起警戒的作用,意在诸侯若不从王命,则会被灭。此处蒲社灾,表明诸侯背叛天子,王教灭绝了。

【译文】

【经】六月,辛丑,蒲社发生了火灾。

【传】蒲社是什么?是亡国之社。社,是封土以象土地神。经言蒲社发生火灾,是为何?亡国之社,大概是被遮掩的,掩盖封土的上部,在下部铺设木柴,所以会发生火灾。蒲社发生火灾,为何记录?是记录灾害。

【经】秋,八月,甲寅,滕子结卒。

【译文】

【经】秋,八月,甲寅,滕子结去世了。

【经】冬,十有二月,葬蔡昭公[23]。

【注释】

[23]葬蔡昭公:蔡昭公即蔡侯申。蔡侯申被罪人所杀,贼人得讨,故此处书葬。何休云:“不书讨贼者,明诸侯得专讨士以下也。”

【译文】

【经】冬,十二月,安葬蔡昭公。

【经】葬滕顷公。

【译文】

【经】安葬滕顷公。

【经】五年,春,城比。

【译文】

【经】五年,春,修筑比邑。

【经】夏,齐侯伐宋。

【译文】

【经】夏,齐侯伐击宋国。

【经】晋赵鞅帅师伐卫。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伐击卫国。

【经】秋,九月,癸酉,齐侯处臼卒。

【译文】

【经】秋,九月,癸酉,齐侯处臼去世了。

【经】冬,叔还如齐。

【经】闰月[24],葬齐景公。

【传】闰不书[25],此何以书?丧以闰数也[26]。丧曷为以闰数[27]?丧数略也[28]。

【注释】

[24]闰月:此为闰十二月。

[25]闰不书:《春秋》以闰月非常月,故例不书“闰月”,参见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月,犹朝于庙”条。

[26]丧以闰数也:丧事中计算月份,将闰月算在其中。案礼制,诸侯五月而葬,齐景公卒于九月,至此闰十二月,刚好满五个月,故而书“闰月”。然而这是非礼的。据何休之意,丧事用月份计算的(指大功九月以下之丧),可以数闰月;以年计算的(期年、三年之丧),不可以数闰月。此处齐国臣子,当为景公服斩衰三年,故不可以将闰月算在里面,充五月而葬之数。此处《公羊传》云“丧以闰数”者,是借齐国非礼之事,说明大功以下之丧,是可以数闰的。

[27]丧曷为以闰数:此处指大功以下之丧。

[28]丧数略也:略,犹杀也。即大功以下之丧,较期年、三年之丧,恩情减杀,故数闰月。

【译文】

【经】冬,叔还去了齐国。

【经】闰月,安葬齐景公。

【传】《春秋》常例,不书闰月,此处为何书?因为居丧是用月份计算的,将闰月计算在内。为何要将闰月计算在内?因为居丧是以月份计算的,恩情减杀。

【经】六年,春,城邾娄葭[29]。

【注释】

[29]城邾娄葭:葭为邾娄之邑。此处书“城邾娄葭”,并非是为邾娄国修筑葭邑,而是夺取了葭邑。何休云:“不言取者,鲁数围取邾娄邑,邾娄未曾加非于鲁,而侮夺之不知足,有夷狄之行,故讳之,明恶甚。”

【译文】

【经】六年,春,修筑邾娄葭邑。

【经】晋赵鞅帅师伐鲜虞。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伐击鲜虞。

【经】吴伐陈。

【译文】

【经】吴国伐击陈国。

【经】夏,齐国夏及高张来奔。

【译文】

【经】夏,齐国夏及高张来投奔鲁国。

【经】叔还会吴于柤。

【译文】

【经】叔还在柤地与吴国相会。

【经】秋,七月,庚寅,楚子轸卒。

【译文】

【经】秋,七月,庚寅,楚子轸去世了。

【经】齐阳生入于齐[30]。

【经】齐陈乞弑其君舍。

【传】弑而立者,不以当国之辞言之[31],此其以当国之辞言之何?谖也[32]。此其为谖奈何?景公谓陈乞曰:“吾欲立舍,何如?”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欲立之则立之,不欲立则不立。君如欲立之,则臣请立之[33]。”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欲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主,将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者,所以生子者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34]。景公死而舍立,陈乞使人迎阳生于诸其家[35]。除景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陈乞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36],愿诸大夫之化我也[37]。”诸大夫皆曰:“诺。”于是皆之陈乞之家。坐,陈乞曰:“吾有所为甲,请以示焉。”诸大夫皆曰:“诺。”于是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38]。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开之,则闯然公子阳生也[39]。陈乞曰:“此君也已。”诸大夫不得已,皆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而君之尔。自是往弑舍。

【注释】

[30]齐阳生入于齐:阳生,即公子阳生,为齐景公之子。景公还有一子,名舍。依礼制,公子阳生当立为嗣,景公却立舍为君。此处阳生进入齐国,篡夺了君位,故以当国之辞“齐阳生”称之。

[31]弑而立者,不以当国之辞言之:弑而立,即弑君自立。当国之辞,即“齐阳生”之文。依《春秋》之例,弑君自立者,称名氏以弑,如文公十四年“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此处本应书“公子阳生”,却书“齐阳生”,故而下文发问。

[32]谖:诈也。

[33]臣请立之:何休云:“陈乞欲拒言不可,恐景公杀阳生。”

[34]与之玉节而走之:玉节,信物。何休云:“析玉与阳生,留其半,为后当迎之,合以为信,防称矫也。”

[35]于诸:置也,齐人语。

[36]常之母有鱼、菽之祭:常,陈乞之子。常之母,即陈乞的妻子,齐地以妇人主持祭祀,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妻子,而说常之母。菽,大豆。案礼制,鱼、菽为庶人之祭品。陈乞言鱼、菽之祭,是谦逊,表示薄陋无所有。

[37]化我:行不以宾主之礼曰化。陈乞言化我,亦是谦逊,表示“欲以薄陋余福共宴饮”。

[38]中霤(liù):屋室正中处。远古穴居,在穴顶开洞取明,雨水从洞口滴下,故称中霤。

[39]闯然:出头貌。

【译文】

【经】齐阳生进入了齐国。

【经】齐陈乞弑杀了他的国君舍。

【传】弑君自立者,《春秋》不以当国之辞称之,此处为何以当国之辞称阳生?因为阳生使诈。此处阳生使诈是怎么回事?齐景公对陈乞说:“我想立舍为君,怎么样?”陈乞说:“作君王快乐的地方,就是想立谁为国君就立谁,不想立谁就不立。您如果想立舍,请允许臣拥立他。”阳生对陈乞说:“听说你大概是不想拥立我当国君了。”陈乞说:“千乘之主,将要废正立不正,必先杀死正嗣。我不拥立你,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快逃吧。”把玉节交给了阳生,而使之逃离。齐景公去世,舍立为国君,陈乞派人找回阳生,安置在家中。除去景公之丧,诸大夫都在朝堂之上,陈乞说:“常的母亲有鱼、菽之祭,愿诸大夫赏光至我家宴饮。”诸大夫都说:“允诺。”于是都到了陈乞家里。坐下后,陈乞说:“我打制了一副铠甲,请展示给大家。”诸大夫都说:“允诺。”于是派力士扛了一个巨囊,带到中霤。诸大夫见了,都面有惊骇之色。打开,则公子阳生钻了出来。陈乞说:“这才是国君。”诸大夫不得已,都向后退却,朝北再拜稽首,而以阳生为君。于是前去弑杀舍。

【经】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娄。

【译文】

【经】冬,仲孙何忌帅师伐击邾娄国。

【经】宋向巢帅师伐曹。

【译文】

【经】宋向巢帅师伐击曹国。

【经】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郑。

【译文】

【经】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责郑国。

【经】晋魏曼多帅师侵卫。

【译文】

【经】晋魏曼多帅师侵责卫国。

【经】夏,公会吴于鄫。

【译文】

【经】夏,公在鄫邑与吴国相见。

【经】秋,公伐邾娄。八月,己酉,入邾娄,以邾娄子益来。

【传】入不言伐[40],此其言伐何?内辞也,若使他人然[41]。邾娄子益何以名?绝[42]。曷为绝之?获也。曷为不言其获?内大恶讳也。

【注释】

[40]入不言伐:案《春秋》之例,书“入”,表明攻入国都但不占有;书“伐”,表明进入国境伐击之。用兵之意,“入”深于“伐”,《春秋》常例,举重者言之,故云“入不言伐”。依此例,则可竟书“秋,八月,己酉,公入邾娄,以邾娄子益来”,不需言“公伐邾娄”。

[41]若使他人然:案擅获诸侯是大恶,故《春秋》为鲁哀公避讳。经书“伐”又书“入”,好像哀公仅是伐击邾娄国,而“入邾娄,以邾娄子益来”非哀公所为,而是另有他人。然则《春秋》讳文不没实,若真是他人所为,当书“以邾娄子益归”,今书“以来”,则实为哀公所为。

[42]绝:诛绝。案礼制,国君当死社稷,被生擒,则当诛绝。

【译文】

【经】秋,公伐击邾娄国。八月,己酉,攻入邾娄国都城,将邾娄子益带来。

【传】《春秋》之例,言“入”则不言“伐”,此处言“伐”是为何?是为鲁国避讳的文辞,好像“入邾娄,以邾娄子益来”是他人所为。邾娄子益为何称名?是诛绝他。为何诛绝他?因为他被生擒。为何不书俘获(邾娄子)?是为鲁国避讳擅获诸侯之恶。

【经】宋人围曹。

【译文】

【经】宋人包围了曹国都城。

【经】冬,郑驷弘帅师救曹。

【译文】

【经】冬,郑驷弘帅师救援曹国。

【经】八年,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

【传】曹伯阳何以名?绝。曷为绝之?灭也[43]。曷为不言其灭?讳同姓之灭也[44]。何讳乎同姓之灭?力能救之而不救也[45]。

【注释】

[43]灭也:案《春秋》之义,国灭君死之,正也。此处曹国被灭,曹伯不能死位,故诛绝之,书其名。

[44]讳同姓之灭也:曹与鲁,皆为姬姓之国。同姓之国,皆为先祖支体,见死不救,则有大恶,故《春秋》为鲁国避讳。

[45]力能救之而不救也:何休云:“力能获邾娄,而不救曹,故责之。”

【译文】

【经】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攻入曹国都城,将曹伯阳俘虏了回去。

【传】为何书曹伯阳之名?是诛绝他。为何诛绝他?因为曹国被灭了。为何不言曹国被灭?是避讳同姓之国被灭。为何避讳同姓之国被灭?鲁国有力量救援曹国,却不救援。

【经】吴伐我[46]。

【注释】

[46]吴伐我:案《春秋》之例,外国伐击鲁国,当言所伐之鄙疆,如文公十七年“齐侯伐我西鄙”。此处未言鄙疆,实际是包围了鲁国都城。

【译文】

【经】吴国伐击我国。

【经】夏,齐人取讙及僤。

【传】外取邑不书[47],此何以书?所以赂齐也。曷为赂齐?为以邾娄子益来也[48]。

【经】归邾娄子益于邾娄[49]。

【注释】

[47]外取邑不书:案《春秋》之例,外国夺取鲁国城邑,不书“取”字,而是书伐又书围,如襄公十七年“齐侯伐我北鄙,围洮”。

[48]为以邾娄子益来也:即上文俘获邾娄子益。案邾娄为齐之与国,鲁国恐齐国震怒,故贿赂齐国。若直书其事,则鲁国有畏齐之耻,故避讳而言齐国夺取二邑。

[49]归邾娄子益于邾娄:何休云:“获归不书,此书者,善鲁能悔过归之。嫌解邾娄子益无罪,书故复名之。”

【译文】

【经】夏,齐人夺取了讙及僤。

【传】外国夺取鲁国城邑,例不书“取”?此处为何书?讙及僤是用来贿赂齐国的。为何贿赂齐国?是因为之前鲁国俘获了邾娄子益,并将其带回国内。

【经】将邾娄子益放回邾娄国。

【经】秋,七月。

【译文】

【经】秋,七月。

【经】冬,十有二月,癸亥,杞伯过卒。

【译文】

【经】冬,十有二月,癸亥,杞伯过去世了。

【经】齐人归讙及僤[50]。

【注释】

[50]齐人归讙及僤:鲁国释放了邾娄子益,故齐国归还了讙及僤。《春秋》书此,善鲁国能悔过。

【译文】

【经】齐人来归还讙及僤。

【经】九年,春,王二月,葬杞僖公。

【译文】

【经】九年,春,王二月,安葬杞僖公。

【经】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

【传】其言取之何?易也。其易奈何?诈之也[51]。

【注释】

[51]诈之也:何休云:“诈谓陷阱奇伏之类。兵者,为征不义,不为苟胜而已。”

【译文】

【经】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

【传】经言“取郑师”是为何?表明容易。容易是为何?是使诈得胜。

【经】夏,楚人伐陈。

【译文】

【经】夏,楚人伐击陈国。

【经】秋,宋公伐郑。

【译文】

【经】秋,宋公伐击郑国。

【经】冬,十月。

【译文】

【经】冬,十月。

【经】十年,春,王二月,邾娄子益来奔。

【译文】

【经】十年,春,王二月,邾娄子益来投奔鲁国。

【经】公会吴伐齐。

【译文】

【经】公会同吴国伐击齐国。

【经】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卒。

【译文】

【经】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去世了。

【经】夏,宋人伐郑。

【译文】

【经】夏,宋人伐击郑国。

【经】晋赵鞅帅师侵齐。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侵责齐国。

【经】五月,公至自伐齐。

【译文】

【经】五月,公从伐齐之役归国。

【经】葬齐悼公。

【译文】

【经】安葬齐悼公。

【经】卫公孟自齐归于卫。

【译文】

【经】卫公孟彄从齐国回归到卫国。

【经】薛伯寅卒。

【经】秋,葬薛惠公。

【译文】

【经】薛伯寅去世了。

【经】秋,安葬薛惠公。

【经】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吴救陈。

【译文】

【经】冬,楚公子结帅师伐击陈国。吴国救援陈国。

【经】十有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

【译文】

【经】十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击我国。

【经】夏,陈袁颇出奔郑。

【译文】

【经】夏,陈袁颇出奔到郑国。

【经】五月,公会吴伐齐。

【经】甲戌,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齐国书。

【译文】

【经】五月,公会同吴国伐击齐国。

【经】甲戌,齐国书帅师,与吴国在艾陵合战,齐师败绩,齐国书被俘。

【经】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母卒。

【经】冬,十有一月,葬滕隐公。

【译文】

【经】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母去世了。

【经】冬,十有一月,安葬滕隐公。

【经】卫世叔齐出奔宋。

【译文】

【经】卫世叔齐出奔到了宋国。

【经】十有二年,春,用田赋。

【传】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用田赋也[52]。

【注释】

[52]讥始用田赋也:田,井田。田赋,是以一井为单位,收取军赋。案古制,民众所负担的,有田税与军赋。共耕公田,以公田所出为田税。若有武事,则另行收取军赋。此处用田赋,是在没有武事时,照样收取军赋,使之成为常制,加重了民众的负担,故为《春秋》所讥。

【译文】

【经】十二年,春,用田赋。

【传】为何记录此事?是讥刺。讥刺什么?讥刺开始收取田赋作为常制。

【经】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传】孟子者何?昭公之夫人也。其称孟子何[53]?讳娶同姓[54],盖吴女也。

【注释】

[53]其称孟子何:案《春秋》之例,夫人去世,当书“夫人某氏卒”,此处却书“孟子卒”,故而发问。

[54]讳娶同姓:案礼制,同姓不婚,同姓为婚,是乱人伦,与禽兽无别,是为大恶。孟子为吴女,吴为姬姓之国。若案夫人之例书卒,当书“夫人姬氏卒”,如此则显言昭公之大恶,故《春秋》避讳而书“孟子卒”。何休云:“不称夫人,不言薨,不书葬者,深讳之。”

【译文】

【经】夏,五月,甲辰,孟子去世了。

【传】孟子是什么人?是鲁昭公的夫人。称她为孟子,是为何?是避讳娶同姓之女为夫人,孟子大概是吴女。

【经】公会吴于橐皋。

【译文】

【经】公与吴国在橐皋相会。

【经】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运。

【译文】

【经】秋,公与卫侯、宋皇瑗在运地相会。

【经】宋向巢帅师伐郑。

【译文】

【经】宋向巢帅师伐击郑国。

【经】冬,十有二月,。

【传】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不时也。

【译文】

【经】冬,十二月,发生了蝗灾。

【传】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异象。有何奇异之处?不合时令。

【经】十有三年,春,郑轩达帅师,取宋师于嵒。

【传】其言取之何?易也。其易奈何?诈反也[55]。

【注释】

[55]诈反也:反,犹报也。哀公九年“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是行诈取胜。此处郑轩达亦行诈胜宋师,故云“诈反也”。

【译文】

【经】十三年,春,郑轩达帅师,取宋师于嵒。

【传】经言取宋师是为何?表明容易。容易是为何?是行诈报复。

【经】夏[56],许男戌卒。

【注释】

[56]夏:案时月日例,小国国君卒书月,此处书时者,因许男戌私自复国(参见哀公元年“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条注释),故略之。

【译文】

【经】夏,许男戌去世了。

【经】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传】吴何以称子?吴主会也[57]。吴主会,则曷为先言晋侯?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也[58]。其言及吴子何?会两伯之辞也[59]。不与夷狄之主中国,则曷为以会两伯之辞言之?重吴也。曷为重吴?吴在是,则天下诸侯莫敢不至也[60]。

【注释】

[57]吴主会也:案《春秋》之例,书“及”有汲汲之意。经书“公会晋侯及吴子”,表明鲁哀公、晋侯汲汲与吴子相会,则吴子为实际主会之人。何休云:“时吴强而无道,败齐临菑,乘胜大会中国。齐、晋前驱,鲁、卫骖乘,滕、薛侠毂,而趋以诸夏之众冠带之国,反背天子而事夷狄,耻甚不可忍言,故深为讳辞,使若吴大以礼义会天下诸侯,以尊事天子,故进称子。”

[58]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也:不赞许夷狄作为中国的会主。案《春秋》托鲁国为王者,故凡是鲁君参加的会盟,均以鲁君居首,而居第二者为主会之人,此为《春秋》通例。此处经文书“公会晋侯及吴子”,从文辞上看,晋侯是会主。实际上吴子是会主,而使晋侯居上者,是不赞成夷狄强会诸侯,明夷夏之辨。

[59]会两伯之辞也:伯,霸主也。即表明此会好像是由两个霸主主持。具体来说,晋侯居上,表明他是会主;吴子在“及”字之后,表明诸侯汲汲与吴子相会,则吴子亦为会主。故云经书“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是公与两个霸主相会之辞。之所以有“两伯”,因《春秋》讳文不没实,晋侯居首,是不与夷狄主中国,而吴子是实际的主会者,也不能抹去。

[60]吴在是,则天下诸侯莫敢不至也:何休云:“以晋大国,尚犹汲汲于吴,则知诸侯莫敢不至也。不书诸侯者,为微辞,使若天下尽会之,而鲁侯蒙俗会之者,恶愈。”

【译文】

【经】公与晋侯及吴子,在黄池相会。

【传】吴为何称子?因为吴国主会。吴国主会,那么为何先言晋侯?不赞许夷狄主中国之会。经言“及吴子”是为何?这是与两个霸主相会的文辞。不赞许夷狄主中国之会,为何用与两个霸主相会的文辞言之?是重视吴国。为何重视吴国?吴国在这里,那么天下诸侯没有敢不来的。

【经】楚公子申帅师伐陈。

【译文】

【经】楚公子申帅师伐击陈国。

【经】於越入吴。

【译文】

【经】於越攻入了吴国都城。

【经】秋,公至自会[61]。

【注释】

[61]公至自会:案《春秋》之例,公出与二国以上会盟,得意致会,不得意不致。上黄池之会,是吴国强会诸侯,鲁君与会,则有耻辱,不得意可知。此处致会者,因上文以天下诸侯尽被吴子所会,来减轻鲁哀公的罪恶,故此处顺遂讳文,作得意之辞。

【译文】

【经】秋,公从黄池之会归国。

【经】晋魏多帅师侵卫。

【传】此晋魏曼多也,曷为谓之晋魏多?讥二名[62],二名,非礼也。

【注释】

[62]讥二名:参见定公六年冬“仲孙忌帅师围运”条。彼处是讥鲁国之二名,此处是讥外诸侯之二名,何休云:“复就晋见者,明先自正,而后正人,正人当先正大,以帅小。”

【译文】

【经】晋魏多帅师侵责卫国。

【传】这里是晋魏曼多,为何称之为魏多?是讥刺二字为名。二字为名,是非礼的。

【经】葬许元公。

【译文】

【经】安葬许元公。

【经】九月,。

【译文】

【经】九月,发生了蝗灾。

【经】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

【传】孛者何?彗星也。其言于东方何?见于旦也[63]。何以书?记异也。

【注释】

[63]见于旦也:何休云:“旦者,日方出时,宿不复见,故言东方,知为旦。”

【译文】

【经】冬,十一月,有星孛出现在东方。

【传】孛是什么?是彗星。经言“于东方”是为何?表明彗星在日出时出现。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异象。

【经】盗杀陈夏夫。

【译文】

【经】盗杀了陈夏夫。

【经】十有二月,。

【译文】

【经】十二月,发生了蝗灾。

【经】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

【传】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非中国之兽也。然则孰狩之?薪采者也[64]。薪采者,则微者也,曷为以狩言之[65]?大之也。曷为大之?为获麟大之也。曷为为获麟大之?麟者,仁兽也[66]。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67]!”反袂拭面,涕沾袍[68]。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69]。”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70]。”《春秋》何以始乎隐[71]?祖之所逮闻也[72]。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73]。何以终乎哀十四年[74]?曰:备矣[75]。君子曷为为《春秋》?拨乱世[76],反诸正,莫近诸《春秋》。则未知其为是与?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77]?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78]。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

【注释】

[64]薪采者也:庶人打柴者。

[65]曷为以狩言之:案礼制,天子、诸侯方能言“狩”。

[66]仁兽也:何休云:“(麟)状如麕,一角而戴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所以为仁也。”

[67]孰为来哉:麟本当在太平盛世出现,而春秋时代,天下散乱,麟不当至,故孔子云:“孰为来哉!”

[68]反袂(mèi)拭面,涕沾袍:袂,袖子。袍,衣前襟。

[69]天祝予:祝,断也。何休云:“天生颜渊、子路,为夫子辅佐,皆死者,天将亡夫子之证。”

[70]吾道穷矣:何休云:“麟者,太平之符,圣人之类。时得麟而死,此亦天告夫子将没之征,故云尔。”

[71]《春秋》何以始乎隐:西狩获麟,孔子知“吾道穷矣”,故作《春秋》,寄托王道理想,供后王取法。此处问《春秋》为何以鲁隐公作为开端?

[72]祖之所逮闻也:鲁隐公当孔子高祖之时代,期间的事情,孔子祖父能听闻到,孔子能听祖父转述其事,故以隐公作为开端。

[73]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参见隐公元年“冬,十有二月,公子益师卒”条。

[74]何以终乎哀十四年:鲁哀公在位不止十四年,故问为何《春秋》止于哀公十四年?

[75]备矣:王法已备。何休云:“人道浃,王道备。必止于麟者,欲见拨乱功成于麟,犹尧、舜之隆,凤皇来仪。”

[76]拨:治也。

[77]则未知其为是与?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为,作也。此处是猜测孔子作《春秋》的本意,是为了拨乱世反诸正,还是乐述尧舜之道。

[78]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末不亦乐乎后世有德如尧舜之圣王,知孔子制作之意。末,徐彦疏以为指孔子。

【译文】

【经】十四年,春,在西边狩猎,猎获了麒麟。

【传】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异象。有何奇异之处?麒麟不是中国的兽类。那么是谁猎获了麒麟?是打柴的人。打柴的人,是卑微之人,为何用“狩”字?是张大此事。为何张大此事?因为捕获了麒麟,所以张大此事。为何因获麟而张大此事?麒麟是仁德之兽,有王者才出现,没有王者就不出现。有人告诉孔子:“猎获了像麕而有角的动物。”孔子说:“为何要来啊!为何要来!”翻起衣袖拭面,泪水濡湿了衣襟。颜渊死的时候,孔子说:“哎!上天丧灭我啊!”子路死的时候,孔子说:“哎!上天断绝我啊!”西边狩猎,猎获麒麟,孔子说:“我的道穷尽了!”《春秋》为何从鲁隐公开始?因为这是孔子的祖父能够听闻的时代。孔子作《春秋》,对于自己亲身经历的时代、听闻的时代、辗转听闻的时代,用的文辞是不一样的。《春秋》为何终止于鲁哀公十四年?说:完备了。君子为何要作《春秋》?治理乱世,使之回归正道,没有比作《春秋》更近便的了。不知孔子制作《春秋》是为了治理乱世,回归正道?还是因为乐意申述尧舜之道?莫非夫子也乐意看到后世有尧舜之德的王者,知孔子制作之意?孔子制作《春秋》之大义,等代后世之圣王用之。孔子所以作《春秋》,亦乐此《春秋》之道,可以永远被后世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