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定公,为鲁昭公之子。昭公被季氏所逐,身死国外,定公受国于季氏,在位共十五年。
定公篇主要的义理有:“元年,春,王”条、“(六月)戊辰,公即位”条,见定公受国于季氏,当被诛绝,又见《春秋》“定哀多微辞”之旨。元年“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条,见“大夫不得专执”之义。四年“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伯莒,楚师败绩”条,见“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之义。六年“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围运”条,见《春秋》“讥二名”之旨。八年“盗窃宝玉大弓”条,见陪臣之执国政。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条,见孔子之“堕三都”。
【经】元年,春,王。
【传】定何以无正月[1]?正月者,正即位也[2]。定无正月者,即位后也[3]。即位何以后?昭公在外[4],得入不得入,未可知也。曷为未可知?在季氏也。定、哀多微辞[5],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焉尔[6]。
【注释】
[1]定何以无正月:定,鲁定公,昭公之子。无正月,即定公元年未书“正月”二字。
[2]正月者,正即位也:此处据“大一统”言“正月”之意义。案“大一统”之义,“正月”是王者政教的开端,《春秋》书“王正月,公即位”,是以王之“正月”正诸侯之“即位”。故元年之“正月”,是表示诸侯即位的合法性,与是否真的在正月行即位之礼无关。
[3]定无正月者,即位后也:即位后,指定公即位在六月。这是为定公避讳之辞。案《春秋》之义,“诛君之子不立”,鲁昭公失众出奔,则当诛绝,其子定公无即位之资格,故从《春秋》从“大一统”的角度,不书“正月”。此处为定公避讳,好像不书“正月”表面的意思,是因定公即位的时间在正月之后。
[4]昭公在外:鲁昭公薨于晋国的乾侯邑,灵柩尚在国外。季氏若不将昭公之丧迎回,则不以国君之礼葬昭公,而定公亦无即位之资格。
[5]微辞:孔广森云:“微辞者,意有所托,而辞不显,唯察其微者,乃能知之。”如此处不书“正月”,表面意思是即位时间在后,实际意思是诛君之子不立,惟有细察“正月”的含义,才能知道实际的意思。
[6]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焉尔:主人,微辞所指的对象,此处为定公。即假设主人看到微辞而询问,也仅知道表面的意思,不知道自己有罪。之所以如此,因为定、哀时期,是孔子自己生活的年代,多有微辞者,“上以讳尊隆恩,下以避祸容身”。
【译文】
【经】元年,春,王。
【传】定公为何没有“正月”?正月在“大一统”的意义上,是用来正即位的。定公没有正月,字面的意思是即位之礼在正月之后。为何在正月之后即位?昭公的灵柩尚在国外,能不能迎回国内,还不得而知。为何不得而知?因为决定权在季氏。定公、哀公之篇,多有微辞。假设主人阅读记录他们的经文,而询问解释,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有罪。
【经】三月,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
【传】仲几之罪何?不蓑城也[7]。其言于京师何?伯讨也[8]。伯讨则其称人何[9]?贬。曷为贬?不与大夫专执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大夫之义,不得专执也[10]。
【注释】
[7]不蓑城也:“蓑”,当作“衰”,依次递减之意。此处指案国力大小,依次承担修筑城池的任务。昭公三十二年“冬,仲孙何忌会晋韩不信、齐高张、宋仲几、卫世叔申、郑国参、曹人、莒人、邾娄人、薛人、杞人、小邾娄人,城成周”,是为天子修筑之事。宋仲几不愿承担任务,故被晋国大夫韩不信拘捕。
[8]伯讨也:案《春秋》之例,诸侯有罪,方伯讨之,归于京师,使天子治其罪。故书“于京师”,得伯讨之义。
[9]伯讨则其称人何:案《春秋》之例,诸侯行伯讨之事,称爵以执,如“晋侯执曹伯,归之于京师”;若非伯讨,则称人以执,如“晋人执莒子、邾娄子以归”。《公羊传》参照诸侯之例,嫌大夫执人,亦当区分伯讨、非伯讨,伯讨则书名氏,非伯讨则书人,故而发问。
[10]大夫之义,不得专执也:专执,指大夫行伯讨之事。案伯讨是诸侯之事,若大夫以王事执人,则是僭越诸侯之职,颠倒尊卑。此处韩不信虽因王事而执宋仲几,并由天子治罪,事件本身符合伯讨之义,然韩不信非行伯讨之人,因而《春秋》实际上赞许(书“于京师”),而在文辞上不赞许(将韩不信贬称人)。
【译文】
【经】三月,晋人在京师拘捕了宋仲几。
【传】仲几有什么罪行?没有完成应该承担的修筑成周城墙的任务。经言“于京师”是为何?表明得伯讨之义。是伯讨那么为何称晋韩不信为晋人?是贬抑他。为何贬抑?不赞同大夫专执。为何不赞许大夫专执?实际上赞许,而文辞上不赞许。文辞上为何不赞许?大夫的道义,不能专执,否则就僭越诸侯。
【经】夏,六月,癸亥,公之丧至自乾侯。
【译文】
【经】夏,六月,癸亥,昭公的灵柩从乾侯送回。
【经】戊辰,公即位。
【传】癸亥,公之丧至自乾侯,则曷为以戊辰之日,然后即位?正棺于两楹之间,然后即位[11]。子沈子曰:“定君乎国[12],然后即位。”即位不日,此何以日?录乎内也[13]。
【注释】
[11]正棺于两楹之间,然后即位:案丧礼,小敛时,将尸体穿好衣服,移到堂上的床笫上,床笫位于两根楹柱之间。此处“正棺于两楹之间”,是象小敛之后夷于堂之礼,此为癸亥日(六月二十三日)所行之事。之所以要“正棺于两楹间”,因鲁昭公之丧自外而至,臣子未行始死居丧之礼,故以“正棺于两楹间”,代替始死之时。“然后即位”,指戊辰日(六月二十八日)定公行即位之礼。案礼制,诸侯死后五日大敛,大敛之后成服(即穿上完整的丧服),嗣君方能即位。定公以“正棺于两楹间”,象始死之时,又过五日即位,象大敛后嗣君即位,得礼之变。
[12]定君乎国:何休云:“定昭公之丧礼于国。”
[13]录乎内也:何休云:“内事详录,善得五日变礼。或说:危不得以逾年正月即位,故日。”
【译文】
【经】六月戊辰日,定公即君位。
【传】癸亥日,昭公的灵柩从乾侯送回,那么为何定公以戊辰之日即君位?先将昭公灵柩移到堂上两根楹柱之间,然后定公即君位。子沈子说:“在国中安定好了昭公的丧礼,然后即君位。”即位不记录日期,此处为何记录日期?是详录鲁国之事。
【经】秋,七月,癸巳,葬我君昭公。
【译文】
【经】秋,七月,癸巳,安葬我们的国君昭公。
【经】九月,大雩。
【译文】
【经】九月,举行大雩祭。
【经】立炀宫[14]。
【传】炀宫者何?炀公之宫也。立者何?立者不宜立也,立炀宫,非礼也。
【注释】
[14]立炀宫:炀宫,鲁炀公之庙。炀公为春秋前的鲁国国君,属于毁庙之主,不宜复为之立庙。故下文云“立者不宜立也,立炀宫,非礼也。”值得注意的是,案时月日例,失礼宗庙例日,此处立炀宫不书日者,因此处是所见世,世愈近而讳愈深。
【译文】
【经】立炀宫。
【传】炀宫是什么?是炀公之庙。“立”是什么意思?书“立”表明不宜立。立炀宫,是非礼的。
【经】冬,十月,霣霜杀菽[15]。
【传】何以书?记异也[16]。此灾菽也,曷为以异书?异大乎灾也[17]。
【注释】
[15]菽:大豆。
[16]记异也:降霜独唯独杀菽,未杀他物,故为异象。何休云:“周十月,夏八月,微霜用事,未可杀菽。菽者,少类,为稼强,季氏象也。是时定公喜于得位,而不念父黜逐之耻,反为淫祀立炀宫,故天示以当早诛季氏。”
[17]异大乎灾也:何休云:“灾者,有害于人物,随事而至者。异者,非常可怪,先事而至者。”异大乎灾,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国家有失,则天先降灾以谴告之;谴告而不变,则降怪异之象以惊骇之。第二,灾有伤于物,异无伤于物,《春秋》重异不重灾,是贵教化,而贱刑罚。
【译文】
【经】冬,十月,下霜,冻死了大豆。
【传】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异象。此处只冻死了大豆,为何用异象记录?因为异象比灾害更严重。
【经】二年,春,王正月。
【译文】
【经】二年,春,王正月。
【经】夏,五月,壬辰,雉门及两观灾[18]。
【传】其言雉门及两观灾何?两观微也[19]。然则曷为不言雉门灾及两观?主灾者,两观也[20]。主灾者两观,则曷为后言之?不以微及大也[21]。何以书?记灾也[22]。
【注释】
[18]雉门及两观灾:案礼制,诸侯都城有三门,从外至内,分别是雉门、库门、路门;在雉门边上设有瞭望台,这就是观;诸侯只有一座观。此处鲁国雉门立两观,是僭越了天子的制度,未言设两观者,“僭天子不可言也”。
[19]两观微也:观是门旁的装饰,故云“两观微也”。案《春秋》之例,书“及”字区别尊卑,故经云“雉门及两观”。
[20]主灾者,两观也:何休云:“时灾从两观起。”若言“雉门灾及两观”,则是雉门先起火,再波及两观,与事实不符。
[21]不以微及大也:微,指两观。大,指雉门。“不以微及大也”,即不书“两观灾及雉门”。
[22]记灾也:案雉门设立两观,是僭越天子的制度。昭公二十五年,子家驹劝谏昭公,已提及此事,认为昭公当先自正,然后正人。昭公不听,反被季氏所逐,身死他国。定公作为昭公之子,当据前车之鉴,除去僭制,故上天降灾警示之。
【译文】
【经】夏,五月,壬辰,雉门以及两观发生了火灾。
【传】经言“雉门及两观灾”是为何?因为两观比雉门低微。然则为何不言“雉门灾及两观”?因为是火灾起自两观。火灾起自两观,那么为何后言两观?不以微者居“及”字之前,大者居“及”字之后。为何记录此事?是记录灾害。
【经】秋,楚人伐吴。
【译文】
【经】秋,楚人伐击吴国。
【经】冬,十月,新作雉门及两观。
【传】其言新作之何?修大也[23]。修旧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不务乎公室也[24]。
【注释】
[23]修大也:上文天降灾害,以为当恢复诸侯之制,雉门一观,此处仍按天子之制,修复雉门及两观,故言“修大”。
[24]不务乎公室也:务,勉也。公室,指鲁国国君。雉门之内,为鲁国外朝所在,五月遭火灾,至十月才修葺,故“不务公室”字面意思,是讥刺久不修。实际上,也可指三家专政,许久未行朝见公室之礼。此为微辞之实例。
【译文】
【经】冬,十月,新建雉门以及两观。
【传】经言“新作雉门及两观”是为何?重修仍超出了诸侯之制。修葺旧有建筑,例所不书,此处为何记录?是讥刺。讥刺什么?讥刺不勤勉于公室。
【经】三年,春,王正月,公如晋,至河乃复。
【译文】
【经】三年,春,王正月,公去晋国,行至黄河边,乃折返回国。
【经】三月,辛卯,邾娄子穿卒。
【译文】
【经】三月,辛卯,邾娄子穿去世了。
【经】夏,四月。
【译文】
【经】夏,四月。
【经】秋,葬邾娄庄公。
【译文】
【经】秋,安葬邾娄庄公。
【经】冬,仲孙何忌及邾娄子盟于枝[25]。
【注释】
[25]冬,仲孙何忌及邾娄子盟于枝:案时月日例,盟立日,小信月,大信时。此处邾娄子尚在丧中,未逾年,而鲁国强会之,是薄于父子之恩;又派遣大夫,尊卑不等。如此则鲁国有大恶,故《春秋》为之避讳,书时,好像枝之盟是“义结善事”,如此鲁国之恶就减轻了。
【译文】
【经】冬,仲孙何忌与邾娄子在枝地结盟。
【经】四年,春,王二月,癸巳,陈侯吴卒。
【译文】
【经】四年,春,王二月,癸巳,陈侯吴去世了。
【经】三月,公会刘子、晋侯、宋公、蔡侯、卫侯、陈子、郑伯、许男、曹伯、莒子、邾娄子、顿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娄子、齐国夏于召陵[26],侵楚。
【注释】
[26]召陵:先前蔡昭公去楚国,楚国大夫囊瓦向他索要一美裘,昭公不与。楚国为此将蔡昭公拘执了数年,然后才放他回国。此处诸侯会于召陵,即为此事侵责楚国。
【译文】
【经】三月,公与刘子、晋侯、宋公、蔡侯、卫侯、陈子、郑伯、许男、曹伯、莒子、邾娄子、顿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娄子、齐国夏在召陵相会,侵责楚国。
【经】夏,四月,庚辰,蔡公孙归姓帅师灭沈[27],以沈子嘉归,杀之。
【注释】
[27]灭沈:沈国因未参加召陵之会,故而被灭。
【译文】
【经】夏,四月,庚辰,蔡公孙归姓帅师灭亡了沈国,把沈子嘉俘获了回去,将其杀害。
【经】五月,公及诸侯盟于浩油。杞伯戊卒于会。
【译文】
【经】五月,公与诸侯在浩油结盟。杞伯戊在会上去世。
【经】六月,葬陈惠公[28]。
【注释】
[28]葬陈惠公:陈惠公,即陈侯吴。昭公十三年,“陈侯吴归于陈”,是接受楚国的专封,属于篡位。《春秋》之例,篡明则书其葬。
【译文】
【经】六月,安葬陈惠公。
【经】许迁于容城。
【译文】
【经】许国迁都到了容城。
【经】秋,七月[29],公至自会。
【经】刘卷卒[30]。
【传】刘卷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我主之也[31]。
【注释】
[29]七月:案时月日例,公致例时,此处之“七月”,是为下文“刘卷卒”而出。
[30]刘卷卒:刘卷,即上文召陵之会的“刘子”。案名例,诸侯入为天子大夫,以畿内封地为氏,称子。此处“卷”为刘子之名。
[31]我主之也:实际应作“主我”,即上文“公会刘子以下于召陵”,刘子是主会者。刘子主会,而言“我主之”者,因《春秋》托鲁国为王者,故变文。刘子主会,则对鲁国有恩礼,故书其卒。值得注意的是,天子大夫对鲁国有恩礼,而书其卒者,有几种情况:天子大夫有主会之恩者,在会后一年内去世,书其卒。鲁君奔丧天子,天子大夫主傧赞诸侯者,在葬后三年内去世,书其卒。鲁君薨没,天子大夫来会葬者,在葬后三年内去世,书其葬。
【译文】
【经】秋,七月,公从召陵之会归国。
【经】刘卷去世了。
【传】刘卷是什么人?是天子的大夫。鲁国之外的大夫,例不书卒,此处为何书刘卷之卒?因为他对鲁国有主会之恩。
【经】葬杞悼公。
【译文】
【经】安葬杞悼公。
【经】楚人围蔡[32]。
【注释】
[32]楚人围蔡:楚人,实为楚国大夫囊瓦。此处围蔡者,因蔡昭公被楚国拘禁数年,归去时云:“天下诸侯,苟有能伐楚者,寡人请为之前列。”囊瓦而称楚人者,是贬抑他。详参下伯莒之战条。
【译文】
【经】楚人包围了蔡国都城。
【经】晋士鞅、卫孔圄帅师伐鲜虞。
【译文】
【经】晋士鞅、卫孔圄帅师伐击鲜虞。
【经】葬刘文公[33]。
【传】外大夫不书葬,此何以书?录我主也。
【注释】
[33]葬刘文公:刘文公,即上文之刘卷。
【译文】
【经】安葬刘文公。
【传】鲁国之外的大夫,例不书葬,此处书刘文公之葬,是为何?因他对鲁国有主会之恩,故详录之。
【经】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伯莒,楚师败绩。
【传】吴何以称子?夷狄也,而忧中国。其忧中国奈何?伍子胥父诛乎楚,挟弓而去楚,以干阖庐[34]。阖庐曰:“士之甚,勇之甚。”将为之兴师,而复雠于楚。伍子胥复曰:“诸侯不为匹夫兴师,且臣闻之,事君犹事父也,亏君之义,复父之雠,臣不为也。”于是止。蔡昭公朝乎楚,有美裘焉,囊瓦求之,昭公不与,为是拘昭公于南郢,数年然后归之。于其归焉,用事乎河[35],曰:“天下诸侯,苟有能伐楚者,寡人请为之前列。”楚人闻之怒[36],为是兴师,使囊瓦将而伐蔡。蔡请救于吴,伍子胥复曰:“蔡非有罪也,楚人为无道,君如有忧中国之心,则若时可矣。”于是兴师而救蔡。曰事君犹事父也,此其为可以复雠奈何[37]?曰: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38]。父受诛,子复雠,推刃之道也[39]。复雠不除害[40]。朋友相卫,而不相迿[41]。古之道也。
【注释】
[34]以干阖庐:何休云:“不待礼见曰干,欲因阖庐以复雠。”
[35]用事乎河:河,黄河。用事,祭祀。蔡昭公前往晋国请求讨伐楚国,故经过黄河,因祭祀而发誓。上文召陵之会,即是晋侯应蔡昭公之请,侵责楚国。
[36]楚人闻之怒:诸侯侵责楚国之后,楚国方听闻蔡昭公之誓言,怒而发兵,即上文之“楚人围蔡”。
[37]曰事君犹事父也,此其为可以复雠奈何:以下就伍子胥复雠之事,广论复雠的义理。事君犹事父,古人以事父之敬推及事君,故父为子之至尊,君为臣之至尊。此处问,君、父都是至尊,为何可以向君王报杀父之仇?
[38]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不受诛,罪不当诛也。父亲无罪,而被国君诛杀,则君臣之义已绝,故可以向国君复雠。值得注意的是,此处国君指诸侯,因当时可以出仕他国,故君臣之义可绝;若是天子,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臣之义不可绝,不可向天子复雠。
[39]推刃之道也:何休云:“子复雠非,当复讨其子,一往一来曰推刃。”
[40]复雠不除害:除害,即斩草除根,将仇人的子女等人一并杀害。《春秋》以为,复雠只能针对本人,否则无道义可言。
[41]朋友相卫,而不相迿(xùn):何休云:“同门曰朋,同志曰友。相卫,不使为雠所胜。”迿,先也。即不得先于朋友出手,所以伸孝子之恩。
【译文】
【经】冬,十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在伯莒与楚人合战,楚师败绩。
【传】吴为何称“子”?吴是夷狄,但有担忧中国之心。吴国担忧中国是怎么回事?伍子胥的父亲被楚王诛杀,伍子胥挟着弓箭离开了楚国,直接求见阖闾。阖闾说:“士之大贤!勇敢至极!”将要兴师为他向楚国报仇。伍子胥回答说:“诸侯不为匹夫兴师。况且微臣听闻,侍奉国君如同侍奉父亲。亏损国君的道义,以报父亲之仇,微臣不干这种事。”于是作罢。蔡昭公去楚国朝见,有一件美裘,囊瓦向昭公索求,昭公不给。为此将昭公拘禁在南郢,几年之后才释放他。蔡昭公回去(向晋请兵),在黄河边祭祀,发誓道:“天下诸侯如有能讨伐楚国的,我愿为先锋。”楚人听闻此语,大怒,为此兴师,使囊瓦为将,而讨伐蔡国。蔡国向吴国求救,伍子胥说:“蔡国没有罪过,楚人为无道之行,国君如果有担忧中国之心,那么此时可以出兵了。”于是兴师救援蔡国。说侍奉国君犹如侍奉父亲,此处为何可以向国君复仇?说,父无罪而被诛杀,儿子可以向国君复仇。父亲有罪被诛杀,儿子复仇,则往来相杀不止。复仇不能斩草除根。朋友帮忙复仇时,互相护卫,不能率先刺杀仇家。这是自古以来的道义。
【经】楚囊瓦出奔郑。
【译文】
【经】楚囊瓦出奔去了郑国。
【经】庚辰,吴入楚。
【传】吴何以不称子?反夷狄也。其反夷狄奈何?君舍于君室[42],大夫舍于大夫室,盖妻楚王之母也。
【注释】
[42]君舍于君室:何休云:“舍其室,因其妇人为妻。”此为吴国集体的一次禽兽之行,故由称子贬至称国。
【译文】
【经】庚辰,吴国攻入楚国都城。
【传】吴为何不称为“子”?因为返回了夷狄。吴国返回夷狄是怎么回事?国君住进楚君之室,大夫住进楚国大夫之室,大概是奸淫了楚王的母亲。
【经】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译文】
【经】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发生了日食。
【经】夏,归粟于蔡[43]。
【传】孰归之?诸侯归之。曷为不言诸侯归之?离至不可得而序,故言我也[44]。
【注释】
[43]归粟于蔡:归,馈也。何休云:“时为蔡新被强楚之兵,故归之粟。”
[44]离至不可得而序,故言我也:参见襄公五年“冬,戍陈”条。
【译文】
【经】夏,赠送粟米给蔡国。
【传】谁赠送的?是诸侯赠送的。为何不说是诸侯赠送?因为诸侯先后离散到来,没办法序列,所以姑且按鲁国的书法记录此事。
【经】於越入吴[45]。
【传】於越者何?越者何?於越者,未能以其名通也。越者,能以其名通也。
【注释】
[45]於越入吴:於越,即越国。依何休之意,越人自称其国为“於越”,中国称之为“越”。案《春秋》对于夷狄,有七等进退之法,即“州、国、氏、人、名、字、子”。此处越为夷狄,又在吴国新忧中国之时,攻入吴国都城,有大恶,故贬出七等之外,称其为“於越”。
【译文】
【经】於越攻入了吴国都城。
【传】於越是什么?越是什么?书“於越”,表明越国未能以其名通于中国。书“越”,表明越国能以其名通于中国。
【经】六月,丙申,季孙隐如卒。
【译文】
【经】六月,丙申,季孙隐如去世了。
【经】秋,七月,壬子,叔孙不敢卒。
【译文】
【经】秋,七月,壬子,叔孙不敢去世了。
【经】冬,晋士鞅帅师围鲜虞。
【译文】
【经】冬,晋士鞅帅师包围了鲜虞都城。
【经】六年,春,王正月,癸亥,郑游遫帅师灭许,以许男斯归。
【译文】
【经】六年,春,王正月,癸亥,郑游遫帅师灭亡了许国,将许男斯俘虏了回去。
【经】二月[46],公侵郑。
【经】公至自侵郑。
【注释】
[46]二月:案时月日例,侵例时,此处书月者,何休云:“月者,内有强臣之雠不能讨,而外结怨,故危之。”
【译文】
【经】二月,公侵责郑国。
【经】公从侵郑之役归国。
【经】夏,季孙斯、仲孙何忌如晋。
【译文】
【经】夏,季孙斯、仲孙何忌出使去了晋国。
【经】秋,晋人执宋行人乐祁犂。
【译文】
【经】秋,晋人拘捕了宋国的使者乐祁犂。
【经】冬,城中城。
【译文】
【经】冬,修筑中城。
【经】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围运。
【传】此仲孙何忌也,曷为谓之仲孙忌?讥二名[47]。二名,非礼也。
【注释】
[47]讥二名:二名,二字为名。仲孙何忌,即是二字为名。古代臣子需要避讳君父之名,若君父一字为名,则容易避讳,若二字为名,则不易避讳。讥二名是《春秋》独有的制度,依照三世理论,至太平世,已经没有大的罪恶,故只能讥刺二字为名这种小恶。值得注意的是,此处仅是“文致太平”,实则未能太平,《春秋》讥二名,是为太平世张法而已。
【译文】
【经】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包围运邑。
【传】这里是仲孙何忌,为何称之为仲孙忌?是讥刺二字为名。二字为名,是非礼的。
【经】七年,春,王正月。
【译文】
【经】七年,春,王正月。
【经】夏,四月。
【译文】
【经】夏,四月。
【经】秋,齐侯、郑伯盟于咸。
【译文】
【经】秋,齐侯、郑伯在咸地结盟。
【经】齐人执卫行人北宫结,以侵卫。
【译文】
【经】齐人拘捕了卫国的使者北宫结,继而侵责卫国。
【经】齐侯、卫侯盟于沙泽。
【译文】
【经】齐侯、卫侯在沙泽结盟。
【经】大雩。
【译文】
【经】举行大雩祭。
【经】齐国夏帅师伐我西鄙。
【译文】
【经】齐国夏帅师伐击我国西部边境。
【经】九月,大雩。
【译文】
【经】九月,举行大雩祭。
【经】冬,十月。
【译文】
【经】冬,十月。
【经】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齐。公至自侵齐。
【经】二月,公侵齐。三月,公至自侵齐。
【译文】
【经】八年,春,王正月,公侵责齐国。公从侵齐之役归国。
【经】二月,公侵责齐国。三月,公从侵齐之役归国。
【经】曹伯露卒。
【译文】
【经】曹伯露去世了。
【经】夏,齐国夏帅师伐我西鄙。
【译文】
【经】夏,齐国夏帅师伐击我国西部边境。
【经】公会晋师于瓦。公至自瓦。
【译文】
【经】公与晋师在瓦地相会。公从瓦地归来。
【经】秋,七月,戊辰,陈侯柳卒。
【译文】
【经】秋,七月,戊辰,陈侯柳去世了。
【经】晋赵鞅帅师侵郑,遂侵卫。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侵责郑国,于是侵责卫国。
【经】葬曹靖公。
【译文】
【经】安葬曹靖公。
【经】九月,葬陈怀公。
【译文】
【经】九月,安葬陈怀公。
【经】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侵卫。
【译文】
【经】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侵责卫国。
【经】冬,卫侯、郑伯盟于曲濮。
【译文】
【经】冬,卫侯、郑伯在曲濮结盟。
【经】从祀先公[48]。
【传】从祀者何?顺祀也。文公逆祀,去者三人[49]。定公顺祀,叛者五人[50]。
【注释】
[48]从祀先公:从祀,顺祀也。先公,指鲁闵公、鲁僖公。文公二年“八月、丁卯,大事于大庙,跻僖公”,将僖公神主置于闵公之前,此为逆祀。此处则纠正过来,故云“从祀先公”。
[49]去者三人:何休云:“谏不从而去之。”
[50]叛者五人:何休云:“谏不以礼而去,曰叛。”根据《左传》所载,此处实为阳虎借着从祀先公,想要除去三家。孔广森云:“季氏专鲁国,然后舍中军,阳虎专季氏,然后从祀先公,而《春秋》书之,壹若国之典制者,称其美不称其恶,臣子之义;重其礼不重其事,制作之意也。察于此,可以治《公羊》之学矣。”
【译文】
【经】从祀先公。
【传】从祀是什么意思?是在祭祀中捋顺先公的次序。文公在祭祀中颠倒闵公、僖公的次序,以礼劝谏而离去的有三人。定公在祭祀中捋顺闵公、僖公的次序,不以礼劝谏而离去的有五人。
【经】盗窃宝玉大弓。
【传】盗者孰谓?谓阳虎也。阳虎者,曷为者也?季氏之宰也[51]。季氏之宰,则微者也,恶乎得国宝而窃之?阳虎专季氏,季氏专鲁国。阳虎拘季孙[52],孟氏与叔孙氏迭而食之。睋而锓其板[53],曰:“某月某日,将杀我于蒲圃。力能救我,则于是。”至乎日,若时而出。临南者,阳虎之出也[54],御之。于其乘焉,季孙谓临南曰:“以季氏之世世有子[55],子可以不免我死乎?”临南曰:“有力不足,臣何敢不勉。”阳越者,阳虎之从弟也,为右[56]。诸阳之从者,车数十乘。至于孟衢[57],临南投策而坠之[58],阳越下取策,临南駷马[59],而由乎孟氏。阳虎从而射之,矢著于庄门[60]。然而甲起于琴如[61]。弑不成,却反舍于郊,皆说然息[62]。或曰:“弑千乘之主而不克,舍此可乎?”阳虎曰:“夫孺子得国而已,如丈夫何?”睋而曰:“彼哉!彼哉!趣驾[63]!”既驾,公敛处父帅师而至,慬然后得免[64],自是走之晋。宝者何?璋判白[65]。弓绣质[66]。龟青纯[67]。
【注释】
[51]季氏之宰也:阳虎为季氏的家宰。
[52]阳虎拘季孙:何休云:“季氏逐昭公之后,取其宝玉,藏于其家。阳虎拘季孙,夺其宝玉。”
[53]睋而锓(qīn)其板:“睋”,阮校以为当作“俄”。俄,须臾之间。锓其板,用指甲在食器板上刻字。
[54]阳虎之出也:姊妹之子曰出。临南为阳虎姊妹之子。
[55]以季氏之世世有子:何休云:“言我季氏累世有女以为臣。”
[56]为右:车右。此处阳虎的堂弟阳越作为车右,实为看管季孙。
[57]孟衢:孟孙氏庄园前四通八达的大道。
[58]策:马鞭。
[59]駷(sǒnɡ)马:挚动马爵子使马快跑。
[60]矢著于庄门:庄门,孟氏所入门名。即刚闭门,箭就射到门上,几乎射中了季氏。
[61]然而甲起于琴如:甲,甲士,此指下文公敛处父率领的军队,即孟孙氏、叔孙氏之救兵。
[62]说然:犹“脱然”,舒迟之意。
[63]趣驾:趣,因促。即赶紧驾驭马车速行。
[64]慬(jǐn):同“仅”,仅仅,只是。
[65]璋判白:判,半也。璋为玉器,半珪曰璋。案礼制,将珪分为两半,白色的部分藏于天子,青色的部分藏于诸侯。璋判白,即指白色的半珪。鲁国得用白璋者,因鲁国得用王礼,可以郊天,故天子赐以白璋。阳虎实窃取五玉(珪、璧、琮、璜、璋),此处独举璋者,因璋是郊天所用,最为尊贵。
[66]弓绣质:绣,五彩绘画。质,弓弣,即中央握手处。
[67]龟青纯:纯,边缘也。龟青纯,即裙边是青色的龟,古人认为千岁之龟,裙边是青色的,明于吉凶。
【译文】
【经】盗偷去了宝玉、大弓。
【传】盗指的是谁?是阳虎。阳虎是什么人?是季氏的家宰。季氏的家宰,则是地位卑贱的人,为何能够偷窃国宝?阳虎专季氏之政,季氏专鲁国之政。阳虎拘禁了季孙,孟孙、叔孙两家轮流给季孙送饭,不久,季孙在食器的板上刻道:“某月某日,将在蒲圃杀我,如有能力救我,当在那时。”到了那天那个时辰,他们出来了。临南,是阳虎姊妹之子,为季孙驾车。在上车的时候,季孙对临南说:“看在我季氏累世以你为家臣的恩情上,你可以不免我于死乎?”临南说:“力虽然不足,臣何敢不勉力为之?”阳越,是阳虎的堂弟,作为季氏的车右。诸多阳氏的随从们,车有十乘。行至孟衢,临南故意将马鞭掉在地上,阳越下车取马鞭。临南掣动马爵子,马飞驰而走,向孟孙家奔去。阳虎从后面追着射他,庄门刚关闭,箭便射到了门上。然而孟孙、叔孙的救兵,正从琴如杀来。阳虎弑杀季孙未成,退却舍止在郊外,军队都休息下来。有人说:“弑杀千乘之主而未能成功,在此地舍止无所依傍,这样可以吗?”阳虎说:“季孙小儿仅能把持国政,能把大丈夫怎样?”不一会儿,说:“那边!那边!赶快驾车!”刚刚起驾,公敛处父帅师赶到,阳虎仅仅身免于难,自此逃亡晋国。国宝是什么?是白色的璋玉,弣上绘有五色花纹的大弓,青色裙边的龟。
【经】九年,春,王正月。
【译文】
【经】九年,春,王正月。
【经】夏,四月,戊申,郑伯囆卒。
【译文】
【经】夏,四月,戊申,郑伯囆去世了。
【经】得宝玉、大弓。
【传】何以书?国宝也,丧之书,得之书[68]。
【注释】
[68]丧之书,得之书:此处是微辞,表面意思是,因为贵重的缘故,所以丧失国宝要记录,得到国宝要记录。实际意思是,国宝是周公初封时,天子赏赐之物,子孙当永保,遗失国宝是失信于天子,为大罪,当被诛绝;而得到国宝,则罪行可免。
【译文】
【经】得到宝玉、大弓。
【传】为何记录此事?因为这些是国宝。丧失国宝要记录,得到国宝要记录。
【经】六月,葬郑献公。
【译文】
【经】六月,安葬郑献公。
【经】秋,齐侯、卫侯次于五氏[69]。
【注释】
[69]齐侯、卫侯次于五氏:五氏,为鲁国之地。齐侯、卫侯欲伐击鲁国,驻扎在五氏,未能真正伐击鲁国,便被击退。《春秋》善鲁国能早退强敌,故书齐侯、卫侯之止次。可参庄公十年“夏,齐师、宋师次于郎。公败宋师于乘丘”条。
【译文】
【经】秋,齐侯、卫侯止次在五氏。
【经】秦伯卒。
【经】冬,葬秦哀公。
【译文】
【经】秦伯去世了。
【经】冬,安葬秦哀公。
【经】十年,春,王三月,及齐平。
【译文】
【经】十年,春,王三月,与齐国和解。
【经】夏,公会齐侯于颊谷。公至自颊谷[70]。
【注释】
[70]公至自颊谷:何休云:“颊谷之会,齐侯作侏儒之乐,欲以执定公。孔子曰:‘匹夫而荧惑于诸侯者,诛。’于是诛侏儒,侏儒首足异处。齐侯大惧,曲节从教。得意,故致也。”
【译文】
【经】夏,公于齐侯在颊谷相会。公从颊谷归国。
【经】晋赵鞅帅师围卫。
【译文】
【经】晋赵鞅帅师包围了卫国都城。
【经】齐人来归运、讙、龟、阴田[71]。
【传】齐人曷为来归运、讙、龟、阴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72],齐人为是来归之[73]。
【注释】
[71]运、讙、龟、阴田:桓公元年传云:“邑多田少称邑,田多邑少称田。”据何休之意,运田、讙田、龟田、阴田,本为鲁国之地,后被齐国侵夺,此处前来归还。
[72]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何休云:“孔子仕鲁,政事行乎季孙,三月之中,不见违,过是违之也。”此处鲁国失守先祖之封地,此四邑已与鲁国断绝,孔子不欲受,而定公贪利受之。此即三月之外有违之事。刘逢禄云:“反侵地者,正齐人欲沮挠鲁政,即归女乐之几,受女乐为大恶,不可言也。”
[73]齐人为是来归之:何休云:“齐侯自颊谷会归,谓晏子曰:‘寡人获过于鲁侯,如之何?’晏子曰:‘君子谢过以质,小人谢过以文。齐尝侵鲁四邑,请皆还之。’”
【译文】
【经】齐人来归还运田、讙田、龟田、阴田。
【传】齐人为何来归还运田、讙田、龟田、阴田?孔子在季孙政权下任职,三月没有违背孔子的政见,因此齐人来归还田地。
【经】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74]。
【经】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费[75]。
【注释】
[74]郈:郈为叔孙氏私邑。
[75]费:费为季孙氏私邑。此处围郈、围费者,因叔孙、季孙的家臣,据邑反叛。
【译文】
【经】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包围郈邑。
【经】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包围费邑。
【经】宋乐世心出奔曹。
【译文】
【经】宋乐世心出奔到了曹国。
【经】宋公子池出奔陈。
【译文】
【经】宋公子池出奔到了陈国。
【经】冬,齐侯、卫侯、郑游遬会于鞌。
【译文】
【经】冬,齐侯、卫侯、郑游遬在鞌地相会。
【经】叔孙州仇如齐。
【译文】
【经】叔孙州仇出使去了齐国。
【经】宋公之弟辰暨宋仲佗、石出奔陈[76]。
【注释】
[76]宋公之弟辰暨宋仲佗、石(kōu)出奔陈:宋公之弟辰,为宋公的同母弟。此处仲佗欲帅国人离去,而上文之乐世心、公子池及此处的石皆从之,危及国家,故言“宋仲佗”。又案《春秋》之例,书“暨”表示被动,则此处是仲佗胁迫辰出奔。
【译文】
【经】宋公同母弟臣暨宋仲佗、石出奔去了陈国。
【经】十有一年,春,宋公之弟辰及仲佗、石、公子池自陈入于萧以叛[77]。
【注释】
[77]宋公之弟辰及仲佗:案《春秋》之例,书“及”表示主动的意思。之前辰出奔,是受仲佗胁迫,此处盘据萧邑叛国,则是主动为之。母弟为至亲,至亲之人,汲汲于叛国,则辰有大恶。
【译文】
【经】十有一年,春,宋公之弟辰及仲佗、石、公子池从陈进入萧邑,反叛宋国。
【经】夏,四月。
【译文】
【经】夏,四月。
【经】秋,宋乐世心自曹入于萧。
【译文】
【经】秋,宋乐世心从曹国进入萧邑。
【经】冬,及郑平。
【译文】
【经】冬,与郑国和解。
【经】叔还如郑莅盟。
【译文】
【经】叔还去郑国结盟。
【经】十有二年,春,薛伯定卒。
【经】夏,葬薛襄公。
【译文】
【经】十二年,春,薛伯定去世了。
【经】夏,安葬薛襄公。
【经】叔孙州仇帅师堕郈。
【经】卫公孟帅师伐曹。
【经】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
【传】曷为帅师堕郈,帅师堕费?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78]。”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雉者何?五板而堵,五堵而雉,百雉而城。
【注释】
[78]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家,指大夫之家。邑,指大夫私邑。甲,兵甲。雉,计算城墙规模的单位,案下文,八尺曰板,五板曰堵,五堵曰雉,百雉之城,则有两万尺。何休云:“礼,天子千雉,盖受百雉之城十;伯七十雉,子、男五十雉。”此处叔孙、季孙两家的私邑却有百雉,又藏有兵甲,故郈、费两邑经常出现邑宰反叛的情况,如定公十年“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费”。孔子因势利导,提出恢复古制的主张,说服叔孙、季孙两家堕郈、费。
【译文】
【经】叔孙州仇帅师毁坏了郈邑城墙。
【经】卫公孟帅师伐击曹国。
【经】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毁坏了费邑城墙。
【传】为何帅师毁坏郈邑城墙?为何帅师毁坏费邑城墙?孔子在季孙政权下任职,三月没有违背孔子的政见,孔子说:“大夫之家不藏兵甲,不能有百雉规模的私邑。”于是帅师毁坏了郈邑城墙,帅师毁坏了费邑城墙。雉是什么?五板为一堵,五堵为一雉,百雉筑就一城。
【经】秋,大雩。
【译文】
【经】秋,举行大雩祭。
【经】冬,十月,癸亥,公会晋侯盟于黄。
【译文】
【经】冬,十月,癸亥,公与齐侯在黄地结盟。
【经】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译文】
【经】十一月,丙寅,朔日,发生了日食。
【经】公至自黄。
【译文】
【经】公从黄地归国。
【经】十有二月,公围成[79]。公至自围成[80]。
【注释】
[79]公围成:成为仲孙氏私邑。据《左传》,定公堕郈、费之后,欲堕成而仲孙氏不肯,故公率军围成。
[80]公至自围成:案公致之例,用于公出国会盟或用兵,言公从某地归国。包围成邑,是在境内用兵,本不应有致文。何休云:“天子不亲征下士,诸侯不亲征叛邑,公亲围成,不能服,不能以一国为家,甚危,若从他国来,故危录之。”
【译文】
【经】十二月,公包围成邑。公从围成之役归国。
【经】十有三年,春,齐侯、卫侯次于垂瑕。
【译文】
【经】十三年,春,齐侯、卫侯止次在垂瑕。
【经】夏,筑蛇渊囿。
【译文】
【经】夏,筑造蛇渊囿。
【经】大蒐于比蒲。
【译文】
【经】在比蒲行大蒐之礼。
【经】卫公孟帅师伐曹。
【译文】
【经】卫公孟帅师伐击曹国。
【经】秋,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81]。
【经】冬,晋荀寅及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82]。
【经】晋赵鞅归于晋。
【传】此叛也,其言归何[83]?以地正国也[84]。其以地正国奈何?晋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荀寅与士吉射。荀寅与士吉射者,曷为者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曷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85]。
【注释】
[81]晋阳:赵鞅的私邑。
[82]朝歌:荀寅、士吉射的私邑。
[83]此叛也,其言归何:案《春秋》之例,书“归”表明出入无恶。而上文言赵鞅叛国,则出入皆恶。两者矛盾,故而发问。
[84]以地正国也:地,指赵鞅的封地。国,晋国都城。此处指赵鞅用封地井田之兵,诛讨君侧的恶人。
[85]无君命也:何休云:“无君命者,操兵乡国,故初谓之叛;后知其意,欲逐君侧之恶人,故录其释兵,书归赦之,君子诛意不诛事。”之所以先书叛,是正君臣之大防。
【译文】
【经】秋,晋赵鞅进入晋阳反叛。
【经】冬,晋荀寅及士吉射进入朝歌反叛。
【经】晋赵鞅回归晋国。
【传】上文言赵鞅叛国,此处书“归”是为何?因为赵鞅是以地正国。赵鞅以地正国是怎么回事?晋赵鞅调集晋阳邑的甲士,来驱逐荀寅、士吉射。荀寅与士吉射是什么人?是国君身边的恶人。这里是驱逐国君身边的恶人,为先用叛国之辞言之?因为赵鞅未得君命。
【经】薛弑其君比。
【译文】
【经】薛国弑杀了他们的国君比。
【经】十有四年,春,卫公叔戍来奔。
【译文】
【经】十四年,春,卫公叔戍来投奔鲁国。
【经】晋赵阳出奔宋[86]。
【注释】
[86]晋赵阳:“晋”字,《穀梁》与《公羊》同,《左传》作“卫”。
【译文】
【经】晋赵阳出奔去了宋国。
【经】三月[87],辛巳,楚公子结、陈公子佗人帅师灭顿,以顿子牄归[88]。
【注释】
[87]三月:“三”,阮本误作“二”,今据余仁仲本《春秋公羊解诂》改正。
[88]以顿子牄(qiānɡ)归:此处未明言带回楚国还是陈国。之所以如此,是以灭国为重,以责顿子不死位为重。若言归楚,不足以轻陈国灭人之罪;若言归陈,亦不足以轻楚国之罪。
【译文】
【经】三月,辛巳,楚公子结、陈公子佗人帅师灭亡了顿国,将顿子牄俘虏了回去。
【经】夏,卫北宫结来奔。
【译文】
【经】夏,卫北宫结来投奔鲁国。
【经】五月[89],於越败吴于醉李。
【经】吴子光卒[90]。
【注释】
[89]五月:何休云:“月者,为下(吴子光)卒出。”
[90]吴子光:即吴王阖闾。
【译文】
【经】五月,於越在醉李击败了吴国。
【经】吴子光去世了。
【经】公会齐侯、卫侯于坚。公至自会。
【译文】
【经】公与齐侯、卫侯在坚地相会。公从坚之会归国。
【经】秋,齐侯、宋公会于洮。
【译文】
【经】秋,齐侯、宋公在洮地相会。
【经】天王使石尚来归脤。
【传】石尚者何?天子之士也[91]。脤者何?俎实也[92]。腥曰脤,熟曰燔。
【注释】
[91]天子之士也:案名例,天子上士称名氏,故知石尚是天子之士。
[92]俎实也:俎,载牲体之器,形似几。实,俎肉。生肉称脤,熟肉称燔。案礼制,诸侯朝见天子,在天子宗庙中助祭,然后天子馈赠俎实。此处鲁定公并未助祭,天子却遣石尚馈赠俎实,失礼,故书而讥之。
【译文】
【经】天王派遣石尚来馈赠脤。
【传】石尚是什么人?是天子的士。脤是什么?是用俎承载的祭肉。生肉称为脤,熟肉称为燔。
【经】卫世子蒯聩出奔宋[93]。
【注释】
[93]卫世子蒯聩出奔宋:此处卫世子蒯聩,因小小无道之事,被卫灵公驱逐,出奔宋国。何休以为:“子虽见逐,无去父之义。”徐彦以为,此处卫灵公与蒯聩都不对。卫灵公逐子,是无恩;蒯聩去国,失为子之义。
【译文】
【经】卫世子蒯聩出奔去了宋国。
【经】卫公孟出奔郑。
【译文】
【经】卫公孟出奔去了郑国。
【经】宋公之弟辰自萧来奔。
【译文】
【经】宋公同母弟辰从萧邑前来投奔鲁国。
【经】大蒐于比蒲[94]。
【注释】
[94]大蒐于比蒲:案礼制,大蒐礼五年举行一次,上次行大蒐礼在定公十一年,至此未满五年,过于频繁,故《春秋》书而讥之。
【译文】
【经】在比蒲行大蒐礼。
【经】邾娄子来会公[95]。
【注释】
[95]邾娄子来会公:此处是邾娄子在鲁国都城会见鲁定公,这是失礼的行为。案礼制,会礼是两国国君将要朝见天子,先在间隙之地相会。若在都城相见,当行朝礼,朝礼当受于庙。
【译文】
【经】邾娄子来会见公。
【经】城莒父及霄[96]。
【注释】
[96]城莒父及霄:案《春秋》编年,四时具然后为年,若一时无事,当书首时。此年未书“冬”。何休以为,是年冬,齐国见鲁国任用孔子,政化大行,故以女乐馈赠鲁国。鲁定公听从季桓子之言,接受了女乐,三日不朝,孔子便离开了鲁国。此处去“冬”,是为鲁国避讳受女乐之事。
【译文】
【经】修筑莒父邑以及霄邑。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邾娄子来朝。
【译文】
【经】十五年,春,王正月,邾娄子来鲁国朝见。
【经】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97]。
【传】曷为不言其所食?漫也[98]。
【注释】
[97]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鼷鼠,鼠名,小而有剧毒。郊牛、卜牛,参见宣公“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犹三望”条注释。
[98]漫也:漫,遍食其身。讥刺鲁国养牲不谨敬。
【译文】
【经】鼷鼠咬了郊牛,牛死了,改用卜牛(作为郊牛)。
【传】为何不说鼷鼠咬了哪个部位?因为郊牛被咬得遍体鳞伤。
【经】二月,辛丑,楚子灭胡,以胡子豹归。
【译文】
【经】二月,辛丑,楚子灭亡了胡国,将胡子豹俘虏了回去。
【经】夏,五月,辛亥,郊。
【传】曷为以夏五月郊[99]?三卜之运也[100]。
【注释】
[99]曷为以夏五月郊:案礼制,鲁国之郊祭当占卜周历的一月、二月、三月,此处在五月行郊祭,不合礼制,故而发问。
[100]三卜之运也:三卜,即案礼制占卜一、二、三月,是否可行郊祭。运,转也。即春季三个月份,占卜均不吉,转而占卜夏季三个月份。《春秋》书之者,因屡次占卜,是对神灵的亵渎。
【译文】
【经】夏,五月,辛亥,举行郊天之祭。
【传】为何在五月行郊祭?是因春三月占卜不吉,转而占卜夏三月。
【经】壬申,公薨于高寝。
【译文】
【经】壬申,公在高寝薨没。
【经】郑轩达帅师伐宋。
【译文】
【经】正轩达帅师伐击宋国。
【经】齐侯、卫侯次于籧篨[101]。
【注释】
[101]齐侯、卫侯次于籧篨(qú chú):籧篨,为鲁国之地。齐侯、卫侯欲伐击鲁国,驻扎在籧篨,未能真正伐击鲁国,便被击退。《春秋》善鲁国能早退强敌,故书齐侯、卫侯之止次。可参庄公十年“夏,齐师、宋师次于郎。公败宋师于乘丘”条。
【译文】
【经】齐侯、卫侯止次在籧篨。
【经】邾娄子来奔丧。
【传】其言来奔丧何?奔丧,非礼也[102]。
【注释】
[102]奔丧,非礼也:何休云:“礼:天子崩,诸侯奔丧会葬;诸侯薨,有服者奔丧,无服者会葬。邾娄与鲁无服,故以非礼书。”
【译文】
【经】邾娄子来奔丧。
【传】经言“来奔丧”是为何?邾娄子于鲁无服而来奔丧,是非礼的。
【经】秋,七月,壬申,姒氏卒[103]。
【传】姒氏者何?哀公之母也。何以不称夫人?哀未君也[104]。
【注释】
[103]姒(sì)氏:鲁定公之妾,杞女,鲁哀公之生母。
[104]哀未君也:案“一年不二君”之义,嗣君逾年即位。哀公未君,则姒氏不得援引“母以子贵”之例,卒不得书“夫人姒氏卒”,葬不得书“葬我小君定姒”。
【译文】
【经】秋,七月,壬申,姒氏去世了。
【传】姒氏是什么人?是鲁哀公的母亲。为何不称之为“夫人”?因为哀公此时未即君位。
【经】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译文】
【经】八月,庚辰,朔日,发生了日食。
【经】九月,滕子来会葬。
【译文】
【经】九月,滕子前来会葬。
【经】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105],乃克葬。
【注释】
[105]昃:日西也。
【译文】
【经】丁巳,安葬我们的国君定公,下雨,不能下葬。戊午,日落西斜时,才能下葬。
【经】辛巳,葬定姒。
【传】定姒何以书葬?未逾年之君也,有子则庙,庙则书葬[106]。
【注释】
[106]未逾年之君也,有子则庙,庙则书葬:参见庄公三十二年“冬,十月,乙未,子般卒”条。此处定姒之书葬,比照未逾年君书葬之例。因鲁哀公逾年便即位为君,能以子恩录之,故此时定姒虽未为夫人,仍旧书其葬,只是不用“小君”之称号。
【译文】
【经】辛巳,安葬定姒。
【传】定姒为何书葬?比照未逾年之君,有子则立庙,立庙则书葬。
【经】冬,城漆。
【译文】
【经】冬,修筑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