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貞[1]
何子貞太史（紹基）《東洲草堂集》，不見行世，惟《金陵雜事》詩，則曾見點石本，非佳搆也。海山仙館圖長卷有太史所題七律四首[2]，寫撰雙絕，兹錄入詩話。“桂子香餘菊正開，朋簪回首廿年杯。木奴坐看千頭熱，槎客誰期萬里來[3]。雲水空明入圖畫，海天清宴好樓臺。面痕未覺觀河皺[4]，一笑何曾歲月催。”“修梧密竹帶殘荷，燕子簾櫳翡翠窠。妙有江南煙水意，却添灣上荔支多。蕭齋舊闢惟藏硯[5]，吳舫新裁稱踏莎。萬綠茫茫最深處，引人幽思到巌阿。（池亭布置，畧似隨園、邢園，不徒以華妙勝也。小艇仿吳門蒲鞋頭樣。[6]）”“主客携尊共一癡，明窗讀畫且譚碑[7]。鏤成書苑千年玉[8]，籠得才人幾輩詩。欲使古賢依我活[9]，況論時事更誰推[10]。肯教白日堂堂過，跌宕還思幼好奇。（樓下壁間，嵌所摹勒古帖，碧紗櫳處，留過客詩[11]。《海山仙館叢書》采錄精博，增貢院號舍，修學政署，皆獨肩其勞。近年洋務，出力尤多。[12]）”“看山欲遍嶺南頭，送盡人間爛漫秋。花氣化雲成寶界，海光如鏡照飛樓。千林暮色生涼思，一髮中原感客游。風浪無聲天浩蕩，可能容易著閒鷗。（余每勸君出山，以羈身事多，未卽定也。[13]）”[14]按，太史題海山仙館聯云：“無奈荔支何，前度來遲今太早；又搖蘇舸去，主人不醉客常醺。”久為人所傳誦。若截“花氣化雲”二語書作聯，亦成良金美玉矣。
圖後，子貞先生復題一詞云：“嶺外名園[15]，海山仙館，好景無數包藏。主人耽古，蠹簡發奇光[16]。往歲飛樓寶界[17]，宴天上、持節星郎。今重到[18]，蓑衣弱笠[19]，漁父入鷗鄉[20]。 商量先占得，黎明盥漱[21]，消受晨涼[22]。看眉軒寫黛[23]，雪閣凝霜[24]。一片荷花漲晚[25]，有無限、綺麗悠揚[26]。重携酒，漫搖蘇舸[27]，休為荔支忙[28]。[29]”詞後題云：“癸亥杪春，重游羊城，德叟老弟寓我於海山仙館，出示舊題。彈指十五年矣，名園勝處，日得暢飲，漫填《滿庭芳》一闋請正。[30]”[31]
寄懷詩[32]
少時讀書村居，蕭伯瑤山人寄余詩云：“夢過珠江水，思君繫釣槎。遙聞歌玉笛，聲在碧桃花。悱惻怨紅雨，淒清悲暮笳。驚回一榻月，猶照茜窗紗。”中法之役，彭公玉麟屯兵河南，故有“暮笳”一語。及客香海，冒鶴亭郎中寄余詩云[33]：“問訊潘郎鬢，新來白幾何。著書愁寂寞，說劍悔蹉跎。羅襪珠娘步[34]，蠻箏鐵塞歌[35]。相思能寄否，一為託微波[36]。”時距伯瑤見懷時幾三十年矣，以余情況入良友詩歌，其不同如此。又，詹友石公子寄題《珠江顧曲圖》云：“廿年湖海思，流入酒杯中。金縷紉珍偶，珠盤錯惱儂。荔支一朶雪，楊柳五銖風。真個魂銷否，紅兒比豆紅。”三詩風調絕似飛卿，故彙錄之。
伯瑤潮州來書云：昨在友人座中，見客有持扇者，上寫一詩云：“吾愛潘騎省[37]，當年獨立君。家臨大江水，時入白鷗羣。詞曲人間愛，風情海外聞。定知班祭酒，高臥不從軍。”後寫錄友人贈蘭老詩，而不著作者之名，錄以示余。然余未嘗見友以此詩為贈者，辱愛甚摯，愧不克當，天涯知己，不啻貺我四十明珠也。旣錄入詩話，并刋播報章，以符隨園老人“天涯沿路訪斯人”之例[38]。
梅窩集外詩[39]
朗山先生自定《梅窩集》，嚴加芟汰，故集外詩多有極佳而未刋者。嘗鈔錄數首。《題譚荔仙參軍月夜過珠海圖》云：“衡湘才子離騷客，買櫂南來賦遠游。一樣三更珠海過，月明不似舊時秋。”“花田如雪素馨稠，底似梅花萬本幽。猶有美人相慰藉，勸君襥被入羅浮。”“我亦空江把釣竿，水寒魚不上高灘。何時共棹瓜皮艇，撑破江雲十里寬。”“兩載勞勞去住心，楚吟憔悴粵中吟。嶽雲一夕驚秋色，應信鄉愁感倍深。”《冬日同古樵拔湖岳緣晦若蘭史游半塘陳氏園林》云：“閉門不出動經旬，折柬來招發興新。就菊病拋前度醉，訪梅閒試一分春。”“禽魚漸狎生疏客，風日偏欣淡蕩人。取次鼕鼕聽臘鼓，筍輿往返未辭頻。”“潘園已過到彭園，更愛吾家粉本翻。難得樓臺皆近水，但隨楊柳自知門。”“檻邊蒼石移新主，枝上幽香返舊魂。回首前游真隔世，開尊同輩幾人存。”
禾原西游詩[40]
永井禾原寄示《西游續稿》三卷，著撰宏富，不減槐南、石埭。蓋禾原屢游禹域，於吾國名勝登臨殆徧，又與諸名士大夫傾襟結禮，宴飲無虛，故唱和之作逞奇鬥新，而禾原詩境幽遠高渾，格律又一變矣。采錄多首，以誌吾愛，幷報禾原。《過瓜洲》云：“三年重上大江舟，楓葉蘆花兩岸秋。一醉未醒京口酒，櫓枝摇夢過瓜洲[41]。”《夜泊潯陽江》云[42]：“荻花瑟瑟水泠泠，客裏閒愁酒乍醒[43]。一夜篷窗秋雨滴，琵琶亭下不堪聽。”《舟發漢口遇雨》云：“扶醉曉辭黄鶴樓[44]，賞心寄在洞庭秋[45]。滿江雲霧千帆雨[46]，多少行人向岳州。”《舟中望君山》云：“停橈何處問芳縱，遥髻依稀十二峰。照出鏡中眉月影[47]，烟波如夢恨千重[48]。”《秦淮雜詠》云[49]：“酒酣夜半未知寒，一葉蘭舟歌欲殘。憶得當年驢背句，秦淮曉色雪中看。”《將發金陵賈鑄秋設筵賦此留别》云[50]：“雁影簫聲思黯然[51]，江干相遇即離筵。無端愁與江潮滿，白下秋風送客船[52]。”《游虎邱》云：“江水東流感歲華，楓零菊瘦又天涯。來尋一片千人石，不見當年短簿家。古劍池荒秋雨積，殘碑字没老苔遮。逢僧欲問興亡事，日落空林噪暮鴉[53]。”《蘇臺畫舫答姚賦秋明府》云[54]：“聚散緣隨水上萍，游踪如夢兩年經。吳宮花草秋將老[55]，畫舫笙歌客再聽。古意蒼茫苔滿地[56]，新愁重疊酒無靈。白頭相對紅燈影，話别分離又涕零[57]。”《題潘蘭老江湖載酒圖》云[58]：“肯落人間第二流[59]，縱橫健筆壓王侯。朅來載酒無邊好[60]，不爲逃名也合游。煙水白鷗春若夢[61]，蘆花明月夜知秋[62]。風情千古難銷得，萬里江湖一葉舟。”
盛伯希[63]
長白承伯純吏部（承厚）與余相晤柏林，過從最密，嘗道寶竹坡侍郎（寶廷）、盛伯希祭酒（盛昱）才品之高。竹坡所著，自署曰《宗室八旗名士草》，僅記詠寒蝶二句云：“一寒敎至此，猶有戀花心。”伯希性介情和，愛才尚雅，人比之法梧門，而非竹坡放誕疏狂所及也。伯純出示詩册一本，云伯希自書其得意之作，五古尤佳。憶錄於此。《自南灘至王安鎭》云：“一水從東來，逆與拒馬會。山曲水曲間，炊煙生一帶。灌菜泉繞屋[64]，餘者為淺瀨。長松徧列岫，門前亦偃蓋。禾麻大野潤，楓槲遠山繪。懸知民俗厚，沿村無酒斾。白叟與黄童，羨我來山外。山外事正多，大道生塵壒[65]。”《四十里谷同徐梧生作》云[66]：“壁石積成峰[67]，連峰合成壁。人行萬峰底，天地惟一石[68]。石罅生矮松，楓葉雜丹碧[69]。拔地出石筍，矗立一千尺[70]。峰多皺瘦透，透者日穿隙。回旋左右顧，陰陽蕩精魄。客曾陽朔游，見此大唶嚄[71]。此同陽朔奇，陽朔遜此窄。”《小五臺》云[72]：“昨雨今日霽，不見南山綠。誰携昆吾刀，截此懸圃玉。平生冰雪心，重得山水福。跋馬登鐵林，擬上北臺宿。寺僧大摇手，樵夫不可足。欲待雪盡消，明年麥應熟。令我意悵然，草草歸鞍促。萬仞琉璃屛，百里猶在目。”奇峭警拔，雅似楊萬里記游諸詩[73]，沈鬱處，亦時近山谷。
盛祭酒以己亥冬卒於都中。晚歲盱衡朝局，心知變作，嘗有句云：“小哉洪南安，强分滿蒙漢。闤闠生齒繁，農獵本業斷。”又云：“興凱入彼界，鐵軌松花岸。北歸與南渡，故事皆虛願。”[74]可稱特識。又和友句云：“携手三生忘宿果，斷頭一死作完人。”[75]抑何言之悽激乃爾。
伯希近體，意味有極雋永者。如《和柯鳳孫韻》云[76]：“長安塵土馬如飛，兀坐敲詩我輩稀。幸有文章通性命，不緣離亂得因依。排除黨論粗聞道，報答君恩祗有歸。間架未興人税緩，杭盆松火樂柴扉[77]。”《題劉星岑侍讀梅抱庵讀書圖》云[78]：“羅浮空想鳳車魂，竹屋寒燈一穗昏。豈有江南萬株雪，小窗橫幅自溫存。”《同鄭東甫錫聘之游上方山》云：“金風瑟瑟酒波凉，挈榼攀雲出上方。料是人生難得再，黄花嶺上過重陽。（注：嶺上菊種甚蕃，五色備具，竹垞諸老皆未到此，憚險遠耳。）[79]”
輓曾襲侯詩[80]
陶榘林觀察曾以輓曾劼剛襲侯詩見示[81]，其中一首於中越畫界事極有關繋，因注記於册。今閱十七年，時局又大變，然此事恐知者尠也，憶錄於此。詩云：“南關一捷便言和，劃界通商鑄錯多。乘便爭回白龍尾，重臣機警本殊科。”榘林自注云[82]：“侯嘗言，中法之和倘稍緩旬日，華兵必拔北甯，法人必撤基隆之師回救宣光。彼時再與議和，必得公允之約。按，中越勘界至白龍尾，相持莫决。侯偶以他事詣德使巴蘭德，巴問：白龍尾之事若何？曰：是本中國地，法人無理取鬧耳。巴曰：有據乎？曰：無之，然由來久矣，君得毋有據乎？巴遂出光緒初年法人所繪安南地圖一幅[83]，實列白龍尾於華界。侯謝而出，亟持圖入譯署，電告粵督，據以與爭，而法始無詞。”余按，此事得力於巴使，而實則侯能聯絡西人之効也。
趙曰生[84]
余輩主筆行，洞達時務，兼工詞章，武林趙曰生（必振）為傑出。曰生在滬兩年，譯出之書四十餘種，綜為二百數十萬言，皆不脛而走。今春貽書訂交，余以《江湖載酒圖》請題，得詞三闋，芳馨悱惻，夢窻之遺也。[85]曰生舊有《壬癸之間夢詞》廿五首，乃仿定公體，要為驚才絕豔之作。擇錄十首，以誌余愛。詩云：“五光十色已迷離，欲贊何能贊一辭。嚅囁半時方道好，惹將合座笑書癡。”“大會無遮互唱酬，酒龍詩虎盡名流。翩翩裙屐門如市，今日儂家燒路頭。”“綺膩丁娘十索詩，受卿分付敢推辭。自慙菲薄嫌唐突，百計先陳委宛詞。”“拘墟謙讓是詅痴，誤認王昌薄倖兒。情海波瀾飛百丈，揮金鑄錯太離奇。”“露花風絮未曾經，前輩同心數羽岑。一自靈簫忽相遇，甘心兩廡謝孤豚。”“與卿併合亦前因，同是龍華會裏人。一例美人名士感[86]，任憑墮溷與飄因。”“卿有胸中之塊壘，千萬無聊借酒澆。獨有鯫生解卿意，百般依順慰牢騷。”“淺笑輕顰劇可憐，縱然盛怒亦增妍。評量萬語都無着，但覺容光射眼簾。”“兩年七百二十日，如此光陰一刹那。事後思量眞一夢，但求此夢已無多。”“畫圖空自喚眞眞，對影眞成隔世人。我述陳言更一字[87]，長毋相見愛方眞。”
李小巖[88]
《海山詩屋詩話》十卷，吳川李小巖孝廉（文泰）著。孝廉隱居江村二十餘年，足迹不履會城。庚子夏，以水災求賑至省，謁李節相，幷條陳高郡交涉事宜。老成憂國，不啻贍言百里者也。已而渡海相訪，余見刺懽迎，抵掌如舊。孝廉擅酒量，年六十餘而精神若少壯。余未弱冠，即讀《海山詩話》，佩其持論。今得作忘年交，又以千秋相期許。平日知己，梅窩、南雪兩先生後，又得孝廉[89]，差自慰矣。聚首五日，唱和數章。兹將孝廉之作，全錄於此。鶴鳴空山，庶召威鳳來儀乎？《香海晤蘭史喜賦二律》云：“海外歸來客，天南隱遯身。五洲傳信史，萬國識詩人。寶劍摩挲在，青燈笑語親。何時驚變化，風雨躍延津。”“黑水黄山外，重游十八年。桃源思避世，杞國厪憂天。故里方多事，蒼生亦可憐。對君搔短鬢，無術救顚連。”《蘭史贈詩次韻奉答》云：“香海相逢說劍雄，三長史筆更推公。潔身早鑒清流禍，爛額應思曲突功。知己神交千里外，故人風義一編中。幼安漫向遼東老，我亦天涯印雪鴻。”《蘭史齋中讀夫人飛素閣遺詩次集中用東坡松風亭韻》云[90]：“我生不識羅浮村，梅花夜夜飛吟魂。美人仙蝶不可見，清夢忽斷燈微昏。洪都書郵古穎士，殷勤剝啄來荒園。迴環文錦字珠玉，和平廉折皆春溫。挑燈琅琅答寒漏，隔幔隱隱升朝暾。閨才南海此第一，鬚眉有愧詩專門。且題遺編學長句，問訊蘭老通蘭言。何時五百四峰頂，陶然共倒師雄尊。”《蘭老招飲仍疊蘇韻奉酬》云：“我家馮夷江上村，嗷鴻中澤多饑魂。年年居民苦蕩析，況有蛟鼍窟宅天為昏。閭閻疾苦壅上達，使我不得安邱園。上書直詣制軍府[91]，殷殷垂問語意溫。歸留客館頗自慰，明日快看扶桑暾。禺山潘子古奇士，觥觥史筆追龍門。廿載神交慰飢渴，竟日過從欣笑言。鄰飢豈忍独醉飽，為君且盡黄金尊。”
林敞雲[92]
安溪林敞雲觀察（鶴年），以名孝廉享才名數十年，菽園《詩中八賢歌》所謂“風絃水調銅琵琶”者也。臺灣事變，觀察客唐帥幕中，運籌帷幄，橫槊賦詩，激厲士氣。內渡後，鄉人延掌書院，闢園于鼓浪嶼，種菜無聊，英雄易老。觀察本生于粵東，晚歸閩海。辛丑秋，貽書菽園，中及于余，謂蘭史是三十年前在雙桐圃相見，其時僅象勺之年，忽忽遂成詩老，能勿慨然等語。詎此書逾年始達新嘉坡，菽園轉以寄余，方欲覆函通訊，而觀察己赴玉樓矣。[93]近承令嗣景商郎中（輅存）寄示《東海集》一卷，觀察臺中作也。王粲從軍，子卿去國，時世造詩人，不信然歟？且以悲憤雄壯之詩傳臺事，又何減杜陵詩史也。爰擇錄其健作于此。《稻江樓陪劉淵亭林時甫兩帥夜話》云：“海寨連標建赤霞，鯤身鹿耳浪淘沙。西山秀奪花雙桁，南浦雲歸月一槎。鵝鸛千軍江正肅，貔貅萬竈夜無譁[94]。鈴轅風靜花村寂[95]，隔院鸚哥尚喚茶。”《五月朔越日全臺紳民權推唐中丞總統民主國有紀》云[96]：“天祚扶餘未可知，兩河忠義盼星旗[97]。陳橋擁趙兵虞變，酇國封韓帝不疑。執梃降番尊使相，築臺朝漢長蠻夷。五州琛贐圖王會，矍鑠登壇紀義師[98]。”《劉淵亭守臺南賦贈》云[99]：“五百田橫氣尚雄，曾聞孤島盛褒忠。誓心天地中原淚，唾手燕雲再造功。不信黄金能應讖，（舊傳臺灣金砂出，必有事變。[100]）誰敎赤嵌擅和戎。兵銷甲洗天河夜，隻手瀾回力障東。”《贈劉履塵》云[101]：“海上祥雲望氣知，好編行集續犁眉[102]。替人大有千秋在，重訪青田問郁離。”“請纓恨不祚扶餘，（時同讀唐灌陽中丞《請纓日記》。[103]）下酒何當借漢書。今日大宛祠馬監，當年介子靖狼胥。”“南樓節度快趨陪，書記翩翩小杜才。無事樊川費調護，梢頭知有綠陰來。”“一舸鴟夷慰我情，相携海客話蓬瀛。五湖好縱扁舟去[104]，休道人間舊姓名。”
邱仲閼[105]
菽園論詩，以余與仲閼同稱，謂邱劍膽，潘琴心。（說見《揮麈》。）其實，仲閼長篇如長槍大劒，武庫森嚴；七律一種，開滿勁弓，吹裂鐵笛，眞成義軍舊將之詩，余每讀靡不心折。兹擇錄數律。一鱗一爪，均見變化莫測也。《答王曉滄廣文》云[106]：“曾見王郎海上行，十年重晤鳳凰城。消磨花月新詩卷，沈鬱風雲舊酒兵。往事欲談應痛哭[107]，半生貽誤是浮名[108]。尊前豪語休回憶[109]，孤負當歌槊自橫[110]。”《答曉滄冬日見過草廬》云[111]：“羅雀門庭客退閒，漫天風雪入愁顏。良朋命駕毎千里，廣厦庇人空萬間。滿座酒尊懷北海，中年絲竹負東山。與君怕作河橋别，衰柳飄零不可攀。”《菽園以鏡映選詩圖見寄賦題》云[112]：“綠章無路懺詩窮，驚喜瑤緘賁嶺東。史筆四朝文苑定[113]，客槎萬里選樓雄。管絃絕嶠開荒運，榛莽中原入變風。鏡裏容顔須護惜，盛名終副黑頭公。”《詔平明府席上次蘭史韻》云[114]：“休向昆池問劫灰，一時名士渡江來[115]。經營八表歸詩卷，收拾千秋付酒杯。龍虎片雲開王氣，犬羊殘局出人才。英雄兒女同高會，此是平生第一回[116]。”《題蘭史獨立圖》云：“舉國睡中呼不起，先生高處畫能傳。黃人尙昧合羣理，詩界差存自主權。胸有千秋哀古月，眼空九點哭齊煙[117]。與君同此蒼茫意[118]，隔海相望更惘然。[119]”此數詩，皆萬紙傳鈔者也。
劉賓臣[120]
楚北劉賓臣先生（國光）以御史出守汀州，左遷爲佛山同知，虛懷下士，提唱風雅，降貴抒尊，不知爲吾粤長官也。前歲，賁河南草廬相訪，余未歸里[121]，遂失迓儀。又題《獨立圖》見寄[122]，均未覆函報謝。轉瞬，先生卒于官，此詩亦竟佚去矣。近閱菽園《揮麈拾遺》，有先生題菽園集二律，急錄之，以入余詩話。“翩翩自少擅才名，黃絹貽來老眼驚。詩格淸新能拔俗[123]，世途枯菀定關情。傳將玉笛留千古，修到梅花是幾生。今日主持風雅事，羡君衣砵重寰瀛。”“閩中猶憶宦游踪，如此詩才未易逢。滄海波濤經洗眼，石渠卷軸盡羅胸。昔聞座上奇王粲，今喜雲間說士龍。那有新詞堪寄贈，愧余吟興久疏慵。”菽園又謂先生旁通算學，課士尤以此為專門[124]。
黃芑香[125]
粤詩，三陳先生外，蕭伯瑤、黃芑香（紹昌）皆一時傑出。芑香以孝廉官中書，余少時稱爲畏友。乙未秋入都，過香海作一夕談。自後末由再見，而芑香旋謝人間矣。有詩四卷，手自編定，尚待刋行。玆檢得當年爲余書扇册者五、七律數首，皆其稱意作也。《月夜客閩中作》云：“竟夕嬋娟月，隨人照獨眠。可憐千里月[126]，已見八回圓。夜氣羣花暝，秋聲一雁先。披衣看牛女，鄕思絳河邊。”《蘭閨》云：“閒詠玉臺集，纔停珠海篷。蘭閨入明月，花氣散凉風。入卸紅妝坐，琴惟綠綺同。此時淸興極，莫慢借飄蓬。”《題泛月圖》云[127]：“一碧門前水，閒來放櫂過。良宵發淸興，纎月度明河。東望烽烟滿，秋深風露多。中流重延貯，擊楫意如何。”《題吳穎函獨坐圖》云：“鞍馬勞勞倦往還，新霜微點鬢中斑。烽烟漸息人將老，憂樂相尋事可閒。兵法何年授黃石，故鄕隨處足青山。乾坤尙有胡塵在，不信林泉肯閉關。”《游閩留別》云：“泥塗自分老沈淪，書幣何緣又海濱。敢道遭逢推國士，且將筋力慰衰親。鄕園菽水愁邊路，風雪衣裘病後身。今日天涯偏易感，倚閭凝望已無人。”余輓芑香聯云：“少稱才子，晚作經師，誰爲作傳；幼與齊名，老同刋集，我獨編詩。”蓋芑香任廣雅書院史學分校，嘗著有《三國志音釋》及《說文解字補》等書。平生不欲徒以詩人自命[128]，其實詩為芑香所最工也。
沈孝耕[129]
有署平等閣主人以讀《今後之滿洲》書後（粱任公撰）成《有感》四絕，刊《上海時報》中，一時和者極夥。孝耕亦作四首，昨以寄余，思深意遠，讀之愴然。非彼瘦腰生[130]，安能有此沈痛也。[131]卽錄于下。“向陽花好滿城紅，蝶怨鵑啼一霎中。自是主人許攀折，休將零落恨東風。”“黃金枉築回心院，一卷焚椒易代哀。决絕詞成有餘憤，都知赤鳳為卿來。”“金屋蕭條冷畫羅，一聲河滿怕聞歌。阿嬌信是傾城色，爭奈旁人欲妒多[132]。”“誰遣琵琶作胡語，舊時模樣揣摩難。寫眞縱有毛延壽，祇恐圖成不忍看[133]。（市上有售奉天寢殿拍照者，余每過之輙俯首而趨，不忍見也。）”
鄭陶齋[134]
《盛世危言》一書，著者香山鄭陶齋觀察（官應），壽州孫相國曾以之進呈，得邀睿賞。中國談維新，言變法，此書蓋鼻祖也。觀察復好吟詠，有《羅浮待鶴山人集》。平日所論時務，縱橫精確，壹發于詩，余目之爲詩中陳同甫。如《答菽園論公法》一律前四句[135]，已能包括無遣，且見卓識。玆錄于下云：“公法知難筆舌爭，富均力敵始通行。祗因律例分繁簡，遂使中西失重輕。”他如《讀管子有感》云：“非富不能强，非强不能富。富强互爲根，當國宜兼顧。”《開礦謠》云：“天惟養斯民，地不愛其寶。彭魄孕萬物，坤靈名富媼。”《時文歎》云：“束縛困英才，收攝戒放縱。譬之千里駒，垂耳受羈鞚。”《俠客行》云：“街柝沈沈夜未央，高林一葉從空墜[136]。手提革囊擲我前，取出頭顱血痕漬。”《贈日本小田切領事》云[137]：“俄與德法已合謀，俄聯法盟尤詭譎[138]。中土若分日島危，俄權已伸英利絀。欲籌良策保太平[139]，除却聯盟鮮他術[140]。英美亟宜合日中，同心拒俄詎分別[141]。六國從成強秦孤，强秦衡成六國滅。”快人快語，全球治亂，洞若觀火。集中復有《兵備歎》、《中日變法感言》、《與黃幼農蔡毅若岑馥莊論時事治亂歌》、《書憤》、《有友出山入官來索贈言書此貽之》諸長篇，皆直抒己見，喝起沈酣，不媿經濟一家言也。
翁澤芝[142]
虞山翁澤芝比部號花瑞詞人，刊有《桃花春水詞》，人稱爲朱長蘆後身。年未三十，體弱工愁，情多好色。聞其出都，爲債家所逼，以十餘年來所搜求各家詞集一百九十餘種質貲成行。今得孝耕書，知其客中死矣。前經悼亡，復鮮子女，聞者哀之[143]。所著詞集，余未得見。玆就《花世界》所錄者，表而彰之。澤君固不死也。《浣溪紗》云：“脈脈牽衣欲別難。偷留一晌爲誰歡[144]。丁甯兩字道加餐。 顧影自憐釵上鳳，多情羞煞鏡中鸞。爲誰銷瘦帶圍寛。”又云：“琬玉書名喚小憐[145]。心香一瓣禮紅禪。願花長好月長圓。 緩緩淸歌聞白紵，遲遲纎手理朱絃。同心結子玉連環。”《菩薩蠻》云：“屛山六曲青陰冪[146]。遠山螺黛欺眉額。不解畫雙颦。問郎勻未勻。 亂紅堆不掃。匝地珠簾悄[147]。別夢幾時歸。玳梁雙燕飛。”《浪淘沙》云：“淚雨兩潺潺。花事闌珊。相思眞比麝灰寒。病裏生涯閒歲月，無計尋懽。 倚徧十重闌。望斷蓬山。夢兒容易夢伊難。彈破四絃人不見，悄立花間。”[148]
楊侖西[149]
吾鄕楊侖西（其光），自號花笑詞人，詞分四種。性好飮水，一生低首納蘭公子。余謂其思致與靈芬尤近，靈心芬氣，斯足付畫壁女郎淺斟低唱也。有《陌上花》一闋，乃過梅花渡弔唐宮人者，幽馨哀艷，令人意銷。詞云[150]：“鳴鑾鳳輦，翠華曾見、玉花傷別。弔古閒來，腸斷渡頭人說[151]。珠傳一斛長門怨，怕看紅綃啼血。想椒房聽到，霓裳艷曲，懶描眉月。 問六龍西去，新都安否，莫憶上陽宮闕。苦雨淋鈴，恨煞祿山餘孽。二南縱有相期志，無奈興亡愁閱。賸寒香，此處年年開也，雪風悽絕。”按，渡在閩海南臺，相傳昔日梅妃下船處。侖西游閩，故得此好題目也。
病紅山人[152]
上海《花世界報》刊病紅山人詩詞，悽脂冷粉，香豔襲人。余不知病紅名姓，或曰即《花世界》主筆，日撰《靈蕤閣詩話》者。顧《詩話》曾錄余與亡婦飛素詩，然則文字神交也。病紅雖未得見，意其驚才好色，蔣劍人一流人物歟。其《閶門周二寶水閣小坐感賦二絕》云：“霧裏看花眼忽明，天涯驀遇舊雲英。暗中已換摩登劫，影事花天記未淸。”“桃鬟一尺看梳頭，拍著簾衣未上鉤。照到鏡中雙鬢影，夕陽如血過西樓。”《洞仙歌》一闋，六月二十四日游荷花蕩，極紅嬌碧冶之觀，塡贈葉姬秀蘭云：“胥波滑笏，盪湖船六柱，最愛兜孃蹋搖慣。看靈蛇堆髻、仙蝶飄裾[153]，掩映著，血色鞋兒新豔。 嬌喉珠半串，脆絕吳音，唱到瓊窗五更轉。隱謎故相嘲、風水聲中，墜一朶、碧雲天半。縱喚到、無情木石腸，聽暮雨瀟瀟，也應魂斷。”病紅詩詞善用“血”字，蓋從“長爪郎”得來者也[154]。
楊侖西[155]
余題《晚香圖》甫脫稿，有“閒情易入淵明賦，只要名花耐得寒”[156]。侖西在座，歎爲得未曾有，自誦其詠菊一詞，頗自矜許，末語殆與余同意也。[157]詞用《烏夜啼》調云：“一枝冷顫斜陽。菊初黃。晚節如君纔許、說孤芳[158]。 爐不篆。簾早捲。任伊凉。也要箇人禁得、是秋霜。”侖西集中，小令尤工，其格多在容若、劍人之間。
柏林中秋唱和詩[159]
德意志為歐洲中原，柏林卻無佳山水。余寓德京四年，消夏每作郊外之游，則蝶渡、白湖、夏鱗湖，皆滌塵勝賞也。己丑中秋，與姚子梁（文棟）、桂竹君（桂林）看月夏鱗湖。時天氣已涼，殘蓼敗柳，極蕭疏寥穴之觀。矮山層闌，人影在水，命酒更酌，恰得三人。是夜，遲陶榘林不至[160]，子梁有序，余與竹君賦詩。翌日，榘林補和[161]。今憶錄各詩于此。子梁、榘林遠隔千里[162]，竹君久為異物矣，書此能無憮然！余首唱云：“海山三載見蟾圓，湖上重來泊畫船。搖漾芰荷香在水，蕭疏楊柳晚成烟。酒邊人遠花仍放，客裏秋多月亦憐。便擬踏歌携翠袖，最高樓閣聽湘絃。”竹君和云：“浮雲銷盡月華圓，欸乃湖心放小船。兩岸綠蕪迷野渡，一桁喬木鎖蒼烟。徵歌異域偏多感，對酒今宵倍自憐。天末有人愁倚檻，忍聽蠻女弄冰絃。”榘林云[163]：“金餅銀盤幾缺圓，天河欲泛木蘭船。西征作賦毫揮玉，南郭尋秋杖罩烟。海燕巢新爲客慣，鰥魚夜永有花憐。（時蘭史出示悼亡詞一卷[164]。）龍華勝會何時再，聽子高彈白雪絃。”
蝶渡記游[165]
蝶渡，在柏林西郭，一水明猗，園林夾岸，夏時士女雜游勝處。琴師媚雅女士與其友蘭吾琦招余往游，蘭橈載酒，茵席眠琴，是日二十四女史同拍照畫。媚雅倚花側帽，有王夫人林下風。蘭吾琦纎巧明慧，尤工酒令，每出一語，顛倒四座。又有名渠家者，贈余玫瑰一枝，並按琴度曲，譯曲意，即言花之色香，蓋借花以喻人也。（日本井上哲博通西文，爲余言西詩多借物以寫情韻。）余嘗賦絕句六章，載《西海集》。海山仙娥，渺然天外，真所謂盛筵難再矣。憶錄舊詩于此[166]：“三載歐西識姓名，花游來聽踏歌聲。都將飄泊鸞凰意，博得佳人握手迎。”“小輪舟捷過孖舲，十里清流帶鶴汀。偶啟璃窗看遠樹，綠雲吹上水銀屛。”“夾岸園林列綺筵，樱桃紅裏酒旗偏。高臺別有乘凉處，新築危闌望水烟。”“粉腻脂香隔座聞，鬥茶聯坐落花菌。晶毬攝岀驚鴻影，許我綃衣侍洛神。”“幾度聽琴得免嫌[167]，絃邊親見玉纎纎。宵深低唱玫瑰曲，一簇花雲撲畫簾[168]。”“花陰涼透白蘋風，千點煤燈照水紅。蝶渡何如桃葉渡，秦淮無此細腰宮。”
鍾愚公[169]
宣化鍾愚公侍御（德祥），立朝多所彈劾，羣貴皆忌。某邸陷之，落職戍邊，歸時鬚鬢盡白，而精神不衰。年七十矣，香海傾蓋，把酒狂呼。余以年家子備承推許，席上揮聯見贈云：“心光出日九州曉，手筆灑雨千花春。”筆氣倔強，力透紙背。世推侍御作書為另開一派，其實合之詩、文，三者皆革命鉅子也。以賣字游南洋，復和余二律見寄云[170]：“星洲無雁書能到，兩首新詩比玉儕。已分推排成老物，多承描畫出驚才。休休表聖應今是，莽莽曹公只古來。回首與君飛一盞，誰知胸腹有瘖雷。”“君留香海我南溟，槎客從來無姓名。倔強尚餘生趙鼎，文章還望老蘭成。日荒星坼層天晚[171]，虎困龍疲大陸腥。夢想華胥同一慨，隔星球可有人行。”
林景商[172]
林景商觀察（輅存）訪余于在山泉[173]，故人敞雲先生哲嗣也。英年文彩，朗如玉山，玉溪、冬郎豈期並生斯世耶。所著《罪言集》，皆戊戌上書言變法之事。而詩亦清新流麗，不失家法。承贈二絕云[174]：“廿紀龍螭戰鬥紛，亞東莽莽起風雲。山人獨立觀天演，詩界新編革命軍。”“詩人浪說自由權，國粹阿誰為保全。賴有先生雙健筆，歐風亞雨一齊宣。”又《采茶歌》，頗得樂府遺意，并錄于下云：“赤嵌峰頭千園綠，不采蘼蕪過新竹。携籃結隊自朝朝，辛苦生涯不盈掬。擺接渡頭春雨晴[175]，紅樓曲巷賣花聲。東家女兒花壓鬢，西家女兒采葉行。葉自青兮花自紅，花紅顏色不禁風。問郎愛花還愛葉，茶田雨夜有飄蓬。噫嘻乎！郎如茶心不可捲，妾如茶芽不可斷。不采芽兮祗采心，朝朝暮暮長相戀。”
朱彊村[176]
歸安朱古微侍郎（祖謀）視學粵東，告假歸里，過港作一夕談，商榷文史，虛懷宏獎，是翁蘇齋、朱笥河一流人物。出贈《彊齋詞》一卷，纏綿感喟，意在言外，是得清真神髓，當代無與抗手也。[177]《燭影搖紅》調癸卯晚春過公度人境廬話舊云[178]：“春暝鉤簾，柳條西北輕雲蔽。博勞千轉不成晴，烟約游絲墜。狼藉繁櫻剗地。傍樓陰、東風又起。千紅沈損，卑夾聲中[179]，殘陽誰繋。 容易銷凝，楚蘭多少傷心事。等閒尋到酒邊來，滴滴滄洲淚。袖手危欄獨倚。翠蓬翻、冥冥海氣。魚龍風惡，半折芳馨，愁心難寄。”《夜行船》調甲辰九月舟過香港倚船晚眺寄公度云[180]：“滄波放愁地，游棹輕廻。楓葉亂點行杯[181]。驚秋客枕酒醒後，登臨塵眼重開。蠻煙盪無霽，颭天香花木，海氣樓臺。氷夷漫舞，喚癡龍、直視蓬萊。 多少紅桑如拱，籌筆問何年，真割珠崖。不信秋江睡穩，掣鯨身手，終古徘徊。大旗落日，照千山、劫墨成灰。又西風鶴唳，驚笳夜引，百折濤來。”此闋收處，抑何雄壯乃爾。
曰生病紅詞[182]
趙曰生茂才與病紅山人詞章之美，余既載入詩話矣。兩君皆同道，并託神交，未獲一面。曰生現應瓊海教習，時有書札往來。病紅則主滬上《花世界報》，未通姓名。其《靈蕤閣詩話》錄余詩，亦僅見之報中也。連得兩君贈詞，纏綿感喟，愛我獨深，江湖身世，同一難遣，因并錄之。梁汾、珂雪，不得專美於前矣。曰生《買陂塘》調云[183]：“檢青衫、猩紅狼藉，舊痕襟上如許。霜裘貰酒當年事，繋馬垂楊新樹。尋愁緒。認楚尾吳頭，踪跡留吳楚。閒情休賦。恐老去徵君，殷勤十願，難倩玉簫譜。 雖則是，十載懽場如夢，夢痕歷歷堪數。縱然是夢分明在，任汝空呼負負。真辛苦。真描出、萬絲殘墨成愁雨。黃金作土。便揮盡黃金，可能再買，如此少年否。”再疊韻云[184]：“坐茫茫、大千人海，詞壇公是燕許。在山泉下徵君宅，繞屋桃花千樹。無意緒。怎直把珠娘，認三吳翹楚。費君詞賦。忒吹笛梅邊，品簫松外，親付小紅譜。 凝眼望，萬里海波如鏡，英雄淘盡無數。香江一部穠愁史，付汝一肩擔負。歌正苦。君試聽、一聲河滿啼紅雨。青衫塵土。僅舞燕歌鶯，酒龍詩虎，差慰寸心否。”病紅《金縷曲》調云：“雲樹茫茫處。謝西風、飄然吹送，天涯羈旅。數點緇塵空染袂，裊著吟鞭南去。把詞客、頭銜親署。十載珠江涼月夜，揑檀槽、唱出黃河句。旗亭事，成孤負。 海山咫尺中原路。歎匆匆、年芳一刹，頓成過羽。採取連蜷因寄贈，中有愁痕無數。抖搜了、半襟香土。玫燭文窗新奏記，賸金荃妙筆渾難據。相思苦，甚情緒。”又《瑞鶴仙》調云：“香江羈旅地。祗而今嘗徧，江湖滋味。天涯莽迢遞。怎相思聊託，衍波箋紙。吟魂醒未。歎潘郎、鬢絲霜矣。鎮無憀、傷別傷春，誤了浩歌沈醉。 留滯。海山十笏，遁跡天南，助吟多麗。青鞋辦就。甚時商畧歸計。儘搴著、荔幃珊瑚擊碎，怨入湘娥山鬼。奈小鬟、細揑檀痕，綺愁又起。”詞四首，讀之醉余神魂，傾余肝膽。蓋文字之感，甚于瓊醪。而病紅二章，亦祗刊報上，至今未嘗貽書。想江湖孤介，懶于應酬，益可感也。
徐澹廬[185]
江南詩人徐貫恂（鋆），年纔弱冠，已成詩話、雜文十數種。承貽書訂交，暢論詩法，以真切為旨，謂須處處有我，處處有當時在。能斯義者，推余與黃公度、易實甫、陳伯嚴、邱仲閼、鄭蘇庵、范肯堂七人。伯嚴、蘇庵、肯堂之詩，余未見，然余何能臻是境界。若貫恂少年卓論，可謂“論才不覺九州寬”矣[186]。貫恂自署澹廬生，書極蒼老，詩轉幽淡。和余在山泉四首云：“絕塵筆趣自翩翩，高唱還思入響泉。新喜詞人歸月旦，隨園詩話當編年。”“文章綺歲抵三公，老去酣游竹石叢。往日風流渾不減，投箋爭謁杜司空。”“耐看滄海風潮劇，枯坐空山歲月彌。留取閒居一篇賦，鄉關聊寄十年思。”“倦游海外掛帆還，親鑿流泉勝出山。近讀新辭更清絕，得來茶竈竹爐間。”[187]
李可亭[188]
合肥李可亭（靖國）系出世家，翩翩裘馬，而跌宕文史，好結名流。年二十四，已刻所著《宜春館集》。黃衫俠少，烏衣風華，近世英絕領袖之士也。《自序》一篇，引鄙人為重，神交海上，益悵停雲。先錄《送春》二律，以誌吾愛。“春婆覺後無尋處，十二樓中夜色涼。一院綠陰迷故迹，半天紅雨泣殘芳。美人遲暮徒增感，名士風塵莫自傷。若問離筵賦金縷，尊前惱煞杜秋娘。”“花落鵑啼夜向晨，韶光底事又翻新。閒階月魄悽無影，古寺鐘聲聽欲真。雙燭滴殘孤客淚，千金難買一宵春。東皇去後風情減，管領羣芳要有人。”又題余亡婦《飛素閣集》三絕云[189]：“選句天然妙出羣，奇情逸思太紛紛。傳來一卷紅鸚鵡，今日人間有范雲[190]。”“遺集琳琅久繫思，欣看漱玉有傳詩。掃眉才子知多少，爭若飛瓊絕妙詞。”“詩味深沈耐細參，停雲幾度悵天南。殘秋亦有棲鴉句，何似當年紀阿男。”
題飛素集詩詞[191]
題余亡婦《飛素閣遺集》者，名篇秀句，百琲琳琅。泉臺有知，定應告慰。既全刊集端，竊比長離矣。而萬劍盟《尾犯》一闋，鄭陶齋七絕四章，每讀一過，益愴予懷，復錄入詩話。劍盟詞云：“暮雨濕苔花，香螙翠奩，綃淚凝碧。覓影尋聲，溯懽悰猶昔。荷蕩凈、銖衣并泛，桂陰涼、銀箋共擘。世空緣淺，夢短恨長，月冷驂鸞夕。 仙裙愁化蜨，向燈畔、忍檢殘墨。慧具騷心，擅蘭荃標格。算重負、羅浮雙隱，酒醒時、寒生帳隙。感深潘鬢，怕倚曲、屏僵寶瑟。”陶齋絕句云[192]：“無端錦瑟溯華年，憔悴黃門感逝川。嘉耦宛如天上月，一生能得幾回圓。”“一曲離鸞最愴神，畫簾微雨惜餘春。棠梨滿樹開如雪，不見明妝覓句人。”“天長地久紀相思，絮果蘭因倂入詩。未免有情難忍俊，遠山依約皺蛾眉。”“一卷遺詩字字珠[193]，酒闌高詠喚仙乎。長離閣外開生面，想見冰心映玉壺。”[194]
丁亥送行詩[195]
余於丁亥七月于役柏林，時方悼亡，初作行旅，故交多憐余隻身海外者，故賦詩皆哀感慰勉之辭。[196]今檢黃芑香、蕭伯瑤二君各律，情懇心摯，令余追懷不盡。芑香詩云：“鬱鬱亦何事，端居懷百憂。波濤動遙海，風露入新秋。慢作雙星感，真成萬里游。方言應待補，好并錦囊收。”“時事今如此，艱難子亦知。好憑三寸舌，去作五經師。聲教原無外，文章倘更奇。會當成海錄，歸日話珠湄。”伯瑤詩云：“負劍忽渡海，男兒應壯游。出門輕萬里，收淚下孤舟。家國懸歸夢，乾坤入旅愁。艱難風雪夜，珍重舊貂裘。”“纔鼓蒙莊缶，辭家入泰西。海山悲更遠，漢月醉還低。負米有諸弟，寄衣無故妻。長歌方激烈，相望各淒迷。”“揮手一為別，古人無限悲。況余羈海角，念子向天涯。不獲把尊酒，無因敘別離。滄溟萬重水，何處寄相思。”“我老百無用，君行當自強。隨時崇世德，努力惜春光。地理畫於手，兵屯紀在箱。好尋漢使節，功業載歸航。”良友贈言，獎勉交至，因憶伯瑤老羈鮀浦，不見已二十年，芑香且墓久宿草，余一事無成，退閒海角，循誦舊編，歲月之悲，身世之愴，不能恝也。
蕭伯瑤[197]
余家與楊椒叟鶴州草堂只隔一小溪，里居時，日相過從，唱酬最密者，何一山、蕭伯瑤兩丈及海幢寺僧寶筏。迨伯瑤客潮州，一山赴閩，余更遠游海外矣。伯瑤有《寄懷椒坪一山蘭史寶公》二律云：“故鄉回首海千尋，唱到停云漸不禁。花塢別離吟杖久，竹林孤負酒罏深。餘年他日重携手，客思何時一表心。猶有山陽無限感，鵝潭空憶舊登臨。”“三山潮上浪翻銀，黃木灣通鱷渚濱。不死豈無歸里路，再生寗有識荊人。白頭哀我應相憶，青眼餘君合倍親。惆悵泥鴻終滯迹，幾回聲斷隔江脣。”二詩哀感沈摯，不忍卒讀。今椒叟、一山、寶公俱歸道山，存者只余二人，而伯瑤垂老未返，且年將七十，不知何時得見，舊日黃罏，尚難訂期重過也。
陳倚雲[198]
衡山陳倚雲大令（彝範）貽余詩一冊，中多艷體，金荃、玉溪之遺也。為摘錄數首。《游仙》云：“武陵十里一齊紅，人在瑤天錦幄中。打槳昔曾迴渡口，艤舟今又待江東。漫嗟碧海珠光老，隱隔紅牆劍氣通。散盡天花還復聚，繽紛法雨護琳宮。”“萬枝瓊樹擁雲峰，百曲珠樓倚玉容。中有一人衫杏子，偷窺半面頰芙蓉。似曾相識驚迴注，便欲從君話別蹤。醉裏釵花香更烈，朝來莫訝髻根鬆。”“手把芙蓉隔玉窻，可能從我泛秋江。蘭姨瓊姊都相待，湘瑟秦簫各自雙。雞犬隨人飛白日，蟲沙咽水駛驚瀧。樓船畫舫皆無用，自在飛行五尺艭。”“桂楫蘭橈手自持，迴環宛轉總相宜。有時直上隨飛瀑，忽地斜低注下湄。對面似忘前夜事[199]，背吟却是定情詩。青山紅樹何曾見，只恐驚風亂鬢絲。”《書所見》云：“臨流對鏡挽雙鬟，臉際芙蓉眉上山。怪底春來無一夢，魂隨君去不曾還。”《閨情》云：“湘簾貼地靜無波，斜壓香衾一角拖。貪著輕羅不肯換，却嗔天氣嫩寒多。”《有寄》云：“已過春風嫁杏期，名花無主劇堪悲。天涯待汝香巢築，何用烏衣戀舊枝。”“聞君珍重覓王昌，可有新眉換舊妝。四夜夢中三見汝，倚懷紅淚認珠光。”
冒鶴亭[200]
葉蘭臺戶部師（衍蘭）掌越華書院時，賞花度曲，選饌移廚，及門中惟余與仁和姚伯懷（紹書）、如皋冒鶴亭（廣生）時同宴游。師性潔，書畫簾几不許他人撫摩，以故後堂絲竹，三人外罕得睹也。伯懷、鶴亭皆工詩詞。西林岑大帥奇伯懷之才，令署南海令，近且從戎粵西。書生投筆，無復措意辭章矣。鶴亭官商部，五年前已刊其《小三吾亭詩文集》。往來南北，道過香海，必就余一飯暢談。今別又三載，想文界進而益上也。集中賦呈汪柳門師六首[201]，措詞最得體。兹錄其四云：“白日當天不貳心[202]，浩然歸去臥山林。黨人姓氏知司馬[203]，下國棲遲惜展禽。往事自捫臣舌在，諫書無補主恩深。角巾東路平生夢，梁父聊爲抱膝吟。”“倉皇烽火沃沮東，節節王師潰下風。軍令何曾誅馬謖[204]，詔書惟是免孫宏。荒涼玉斧封疆淚，慷慨金錢政府忠。可惜先朝爭戰地，衛青李廣總無功。”“百年三萬六千場，莫上胥臺更望鄉。帝里鶯花常寂寞，故人雞黍暫徜徉。樂天洛下耆英集，宏景山中日月長。結個茅庵佳處住，白雲蒼狗祇尋常。”“北海琴尊敞畫屏，疏慵到我眼猶青。夢廻錯過慈恩塔，老去休題野史亭。一代斗山成著述，千秋風雨走精靈。莫愁孝肅終無後，耿耿霜河慧小星[205]。”
劉老彤[206]
沔陽劉老彤司馬（鴻藻），性真率，有古人風。晚年棄軒冕，賣畫江湖。重來嶺南，訪余香海，一見訂交，視同手足。自是作客五年，憂戚相慰問，翳我彤兄久而能敬。今者言旋楚北，躬耕故園，妻女兒孫，食貧而樂，老境懽娛，人生自得矣。彤兄于丁亥奉張南皮尚書檄，游歷南洋各島，著有《南洋日記》。又刻《小桑園詩草》一卷，非與談詩有合者，不肯輕贈。余最愛其《村店題壁》云：“老屋三間護薜蘿，到門惟見野雲多。也知村酒難為醉，其奈蕭蕭落葉何。”風致絕佳。《過柳門》云：“官柳籠烟畫不成，雨花搖落太無情。行人指點陽關路，誰與殷勤唱渭城。”《憶邗江》云：“曾栽新柳邗江岸，一別邗江五度春。遙憶平山堂外路，不知攀折又何人。”又，“故人好似長亭柳，一路青青送出城。”[207]三用“柳”，極見情韻。其他佳句，如“他鄉最怕逢今夕，月自團圓客自孤。”“回思往事都如夢，不及窻前月色明。”兩用“月”，亦饒意味。
蕭伯瑤[208]
戊戌秋，老彤自揭陽過汕頭，寓洪氏園，壁間獨掛余詩一幀。伯瑤見之，撫然起鄉思，即題其上云：“彤老鼓舵南下，與蘭史把晤在邇，余既切舊雨之懷，又動離居之感，聊假筆墨，以寫肝腸，兼致蘭史。”詩云：“梅癡之畫如高士，蘭史之詩如美人。美人愈看愈不厭，神光離合來相親。高士高迥已絕塵，山中雪滿無四鄰。胡為顧我滄海濱，直與海鶴同精神。壁間獨掛河陽字，一片秋聲動人意。十年棖觸舊雨心，山海茫茫夢難寄。西風昨夜吹芙渠，紫薇花開露凝珠。君行在即傷離居，芭蕉心卷我不舒。倘逢騎省一問訊，香海秋興今何如。”老彤又字梅癡，最工畫梅，愛用兩峰法。
劉伯崇[209]
庚子七月，京師被圍，糧糈幾絕。王幼霞給諫（鵬運）、朱古微侍郎（祖謀）、劉伯崇殿撰（福姚）同處危城，戀闕不去，於砲聲槍響中，強為消遣，分韻填詞，彙成《庚子秋詞》一卷。三家皆工詞，此卷借題抒意，憂時之什也。伯崇所作，曾為余書扇三首。今錄之。《思歸樂》云：“易水悲歌燕市酒。容幾輩、椎埋屠狗。攬鏡自傷憔悴久。莫更說、健兒身手。 落葉驚風吹隴首。暮色起、兩三亭堠。雁門李廣尚在否。祇今月明依舊。”《定風波》云[210]：“瘦馬嘶風不肯停。郎當鈴語送歸程[211]。頭白老烏何處止。餘幾。定巢還傍柳邊青。 流水替傳羈客恨[212]。衰楊解作斷腸聲。難得一宵愁裏睡。沈醉。曉風殘月又須醒[213]。”《琴調相思引》云：“老屋疏檠一欠申[214]。亂愁多似夢中雲。鎮無聊處，寒月一痕新。 垂老儒冠能傲客，久居山鬼喜窺人。世情銷盡，翻讀送窮文。”語多悲壯，詞境之變格也。
伯崇殿撰恂恂儒雅，不矜才使氣，令人欽敬。壬寅二月，薄游香海，與余之以酒杯書卷話晨夕者逾旬[215]。臨別，次韻贈余詩云[216]：“南國知名久，論交有夢思。萬言平虜策，五字感懷詩。滄海橫流日，空山獨立時[217]。篋中琴劍在，心事爾能知。”“百尺高樓上，圖書結古懽[218]。雲烟身外過，花月醉中看[219]。舉世需才急，閒雲出岫難。海濱誠樂土，珍重有春寒。”二詩推許逾量，不敢當也。
朱古微[220]
古微侍郎所製《彊村詞》一卷，氣息靜穆，意味自生，非徒矜情韻一派所能及。夜窗展卷，如對其人，風度溫溫，弁陽嘯翁在几席間也。再錄長短調數章入詩話。《菩薩曼》調云：“纔調龍餅留人語。旋捐寶玦催人去。去住兩朦朧。靈犀無路通。 朝朝翻象局。懶劃瓊釵卜。不到落花時。春愁君不知。”《清平樂》調南雄試院，晚桂深冬始花云：“蜂黃未斛。香外梅塵撲。碎糝辟寒金簇簇。驚起月中人獨。 年年夢冷仙梯。凌寒露粟侵肌。銷得鈿筐淚點，畫闌秋去多時。”《霜葉飛》調滬上喜遇半塘翁云[221]：“過江人暮經年事，燈牀重話秋雨。北風驅雁暫成行，飛泊寒箏柱。伴獨客、零宮斷羽。天涯惟有啼鵑苦。謾浪說浮家[222]，冷夢落、滄波幾隊，白鷗同住。 長記墮策吹塵，浮雲蔽眼，上東門外歧路。賸烽驚斷後歸魂，嗚咽銅駝語。笑一夕、枯槎竟渡[223]。腥塵還傍蠻江去。要故人、登臨倦，自結春帆，素馨開處。”《高陽臺》調惠州西湖朝雲墓云[224]：“連岫平烟[225]，清波小鏡，妝成縮本西湖。語變炎禽，年光細草催枯[226]。分明玉塔紅棉路，笑暫來、客意疏蕪。太匆匆，拖策天涯，疊鼓城隅。 一杯銷與羅浮碧，占清新風日，天與髯蘇。片霎鵑聲，朝霞飄墜漚珠。丹成不共維摩去，怕散花、人比山孤。熨歸魂，小碣蠻花，留偈如如。[227]”
汪莘伯[228]
少時，遇菊坡書院課期，每詣聽陳蘭甫先生講書。講畢，同集院中山亭朝飯。山陰汪莘伯太守（兆銓）年最少，翩翩文采，頗心儀之，而未嘗一握談。蓋兩家相望一席無緣也。辛丑五月返里，伯澄從兄邀飲養志園，重晤莘伯，把杯話舊，懽若平生。余髮已见二毛，莘伯鬚髯如戟矣。越日，為余題《載酒圖》一詞，用《摸魚子》調云：“歎年年、徵歌載酒，高陽舊侶餘幾。天涯醉墨都題徧，贏得清愁如此。君倦矣。君莫灑、君家騎省悲秋淚。紛紛塵世。問海島看花，虛堂說劍，才調更誰比。 聞名久，一笑相逢眼底。鬢絲都已憔悴。驚筵雄辯剛中酒，猶有昔時豪氣。須料理。更底處山靈，與我呼知己。丹青卷裏。添幾個盟鷗，半船釀具，相約老煙水。”[229]余次韻和云：“問故園、壺觴風月，故人歡會能幾。越臺詞社摶沙散，我又飄零似此。游倦矣。笑篋裏、詩歌都是江湖淚。是何年世。認萬樹梅花，千家團扇，心事劍南比。 清詞好，傳徧尊前月底。浮名拚博憔悴。茂陵弟子皆絲鬢，彩筆讓君才氣。還更理。海外舊冰絃，喚鶴為知己。青山畫裏。待結個桃源，商量草稿，高唱答雲水。（‘清詞’句，謂辛伯詞曾錄入《粵東詞鈔》；‘茂陵’句，謂辛伯與余均受學葉蘭臺先師門下也。）”[230]
丁叔雅[231]
丁叔雅戶部（惠康），豐順中丞公子，以貴介文弱，瀏亮中外大勢。辭郎秩而若凂，棄田園而不居，飢鳳江湖，臥龍山野。范秀才視天下為己任，杜工部因喪亂而益才，文章之美，家國之感也。所著詩文，已盛傳海內，邱仲閼稱為第二之龔定庵。前年，因仲閼介紹，使余兩人抵掌于海天空闊處，四山屹立，萬象寂然。廣武之歎，青梅之飲，何以逾此。承題《江湖載酒圖》四絕云[232]：“詞人作賦傷騎省，王子搴舟感鄂君。憶得臨波弄環珮，南天花雨正繽紛[233]。”“滿地江湖歸白髮，中年絲竹濕青衫。尋常亦有傷春感，不見題詩紀阿男。”“松陵韻事最風流[234]，搖落江潭二十秋。但得春衫換佳釀，年年吹笛木蘭舟。”“虛聞打槳同王令，容易成陰愴牧之。一樣芬芳與悱惻[235]，貞元全盛不多時。”四詩酷肖定公，然定公天下才也。
桂竹君[236]
余與長白桂竹君秋曹（桂林）于役海外三年，日則對食，夜則聯牀，憂患相關，視同手足。三載後又得同舟東歸，雖約逾年在都相見，余以居憂愆期。然丙申竹君來羊城，留宿村居，兒女人家，均出相見，實為吾兩人愜心之事[237]。及丁酉夏，竹君別去游楚北[238]，曾緘寄其途中詩，余屢覆函，久未見答，猶日冀得其消息。迨晤張在初星使（德彝），始知竹君果死矣。竹君無子，客死異鄉，實堪一慟。所著各種，俱以稿本付余。唱和諸作，亦刊拙集內。又彙寄邱菽園，錄入《洞天揮麈》中，蓋恐負竹君所託也。兹復取來詩，編入詩話。噫！此函為竹君絕筆矣。《過金陵》云：“大江東去浪花翻，直鼓飇輪過白門。城郭金湯新市井，雲山玉壘舊軍屯[239]。南朝已醒繁華夢，北里空銷黯淡魂。（秦淮風月[240]，大非昔比。）今日世間更多事，古來興廢莫重論。”《登黃鶴樓》云[241]：“詩名仙迹豓傳聞，仙去詩陳賸白雲。好句能存人尚在，故鄉不見日將曛。漢陽樹外官開路，（時鐵路新開[242]。）鸚鵡洲邊我弔君。滿地江湖無着處，欲乘黃鶴過氤氳。”
林石橋[243]
陸鏡涵為余言[244]，香山林天衢，號石橋生，少孤家貧，商於滬以奉母。終日把卷微哦，詩筆自秀[245]，與高太癡（瑩）相唱和。未幾，鬱鬱以終，年僅二旬外[246]。臨歿，獨以詩稿付託，若預知余友之有君好網拾朋舊遺墨者，囑選入詩話。為披閱一過[247]，賸草寥寥，饒有情韻。太癡以詩名海上，萬翠雅、李二寶兩校書均執贄稱女弟子。石橋集隨園句爲七絕四章以豓之云：“流管清絲夜不停，佳人相約拜先生。漫愁勝令傳江國，二十華年海内驚。（時太癡年纔弱冠。）”“詩惟庾鮑字鍾王，惹得傾城士女狂。到底難銷才子氣，千秋衣鉢有紅妝。”“似汝瓊枝來立雪，金燈須向舞筵明。名山事業憑誰付，同撥琵琶第一聲。”“小草得春比樹先，從游兩個女雲仙。不堪揩眼風前認，半爲花憐半自憐。”[248]《春閨》三絕云：“妝成對鏡薄凝脂[249]，絕代容華也自知。阿姊尙嫌眉黛淺，敎添濃翠學趨時。”“虛堂不自避嫌疑，女伴憐深語密時。翹首忽驚鸚鵡覺[250]，悔將心事訴人知。”“春色無端到謝家，怕將春夢憶繁華。侍兒不解當年恨，爲報新開姊妹花。”其詩皆學隨園一派。
桂東原[251]
桂東原秀才（埴）少負異質[252]，博涉善記，又工篆書。去歲，獨騎一馬赴試河南，有人傳誦其途上所作數首，各具新意。《邯鄲道中》云：“黄沙漠漠薊雲寒，匹馬南行天地寬。燕巿不逢古屠狗，無端歌泣和皆難。”《月夜有懷》云：“碧天萬里淨無塵，獨立蒼茫數雁羣。一樣夜深閒步月，今宵對影昨三人。”《湯陰岳廟題壁》云：“少年頗亦言兵事，愛國今瞻武穆祠。躍馬中原口騰笑，羞將北伐入新詩。”末一首，尤覺悲壯。
周鐵孫[253]
周鐵孫學博有《劍虹樓詞》四卷[254]，已刋行。鐵孫曾游燕巿，揮金豪飮，頗有俠士風，以故慷慨悲歌，一發之于詩。家在博羅，羅浮晴翠，日日列其窗几，屢約登鐵橋飛雲，然未一游也，見余《羅浮游記》，乃大笑緣慳。余前月歸里，遇鐵孫于楊子宅邊，即邀登巿樓狂飮，誦其近日所作二絕，意興甚高。記錄于此。詩云：“載酒江湖策六鰲，佯狂撥盡海雲高。今宵第四橋邊路，月色簫聲尙足豪。”“愁多于酒本難澆，夢裏琴尊自暮朝。我似步兵舊心緒，蓴鱸滋味問秋潮。”鐵孫集中贈余詩詞，獎借期許，讀之恧然，不敢錄一語，蓋仿陳蘭甫先生序《聽松廬詩錄》例也。
尊孔社[255]
汕頭設有閱報公所，其内復建尊孔社，每日延同文學堂監督邱仙根工部演說孔敎大義，發明聖學，激起愛國崇敎之心，士商聽者，絡繹不絕。工部題詩云：“大海潮來獨倚闌，七千里外冷朝官。重提孔子尊王義，如日中天萬象看。”[256]王曉滄廣文和云：“黑風吹浪打危闌，並用聞君擅五官。三唱雄雞天已白，手扶紅日海頭看。”二詩一時傳誦，余亦和云：“中州王氣未凋闌，日誦毛詩付寫官[257]。孔敎卻無奇異處，倫常日用任人看。”
陳擷芬[258]
上海才女薛錦琴，自在張園演說拒俄之事，西人咸稱爲愛國女士，且有由倫敦貽書購其照影者，風氣初開，名馳域外。其實，上海才媛近時不止薛錦琴一人。衡山陳擷芬女史，夢坡孝廉之女，伯商太史（鼎）姪女也。年十九，博覽羣書，兼通西籍，畫梅學王會稽。寫隷摹《華山》、《禮器》諸碑，秀勁嚴整。在滬上所得筆潤，悉以充賬捐人，皆義之。撷芬旣承家學，生具異質，有詠史數律。其詠張子房云：“誅秦滅楚博侯封，儒者勛名百代宗。决策縱横揮走狗，報仇終始屬眞龍。傳來秘本逢黄石，保得殘軀便赤松。畢竟神仙都幻託，羡君退就兩從容。”又詠李鄴侯云：“白衣長史是眞靈，衡岱棲遲幾度經。兩個功臣歸保護，三朝家事賴調停。山中宰輔元賓友，榻上君王伴客星。底事神仙輸慧眼，敬輿終始未蒙青。”按，詠史詩，非熟通史部者不能下筆。今乃出諸韶年女士，眞異才也。
擷芬來書，皆稱女弟子。嘗寄余聯云：“我欲喜浮海之從，愧非仲氏；師旣以無類爲敎，肯讓隨園。”甚愧其意。至甲辰七月，始來見余於在山泉，閨儀恭肅，辭令嫺雅，叩其學業，事事詳答。蓋日進無量，自非虛騖涉獵一流矣。臨別，又書一聯云：“一紙風聲塗毒鼓，滿庭秋色自由花。”[259]用新名詞，更不見著迹。
陳東溪[260]
嘉應陳夢石明經（崧），著《東溪叢書》，内分二十四種，近已刋者，爲算學八種，詩一册。疇人之學，吾粤推鄒特夫徵君後一人，學術千秋，生徒累百，金山學堂延爲敎習，今年亦七十矣。余未獲與明經謀面，承贈詩訂交，刊載集中，幷爲亡婦撰《飛素閣詩序》，偉文厚誼，感佩莫忘。明經之詩，於詠史一門議論獨闢，未經人道，非學博識高不能爲也。先錄兩絕句，以窺一斑。《項羽本紀書後》云：“五年殘戳等閒過，垓下重圍喚奈何。畢竟英雄情最重，一姬一馬獨悲歌。”詠四皓云：“把臂商山避世深，老來翻有出山心。如何不受高皇罵，却要東宫太子金。”
張肖廬[261]
詠史樂府，前輩推張南山先生與先大父明經公爲第一。（據陳璞輯《粤東文苑傳稿》云：“潘恕樂府一卷，張維屏外無與頡頏。”）[262]若史論，則近時以張肖廬、譚壽伯爲文界傑出。壽伯所作百餘篇，論精辭逹，惜未刋行，旋卽下世，遺稿恐散佚矣。肖廬先生，南海貢生，名品楨，年八十一，授徒九江，人稱隱君子。承寄示所刋《清修閣集》，史論一門，語奇而正，每一展讀，歎爲言人所未言。詩四册，清逸穴寥，深得山水之助。蓋肖廬叟屢遊羅浮、西樵，又登躡桂林諸名峰也。五古《白雲洞觀瀑》云：“遙穿林際來，忽訝雨聲疾。尋步上山巓，泉奔勢欲溢。萬斛湧珠璣，著手光乍失。三湖遞相注[263]，涓流何時畢。從空瀉淙淙，擊石轉泊泊。雲際擁白龍，蜿蜓下晴日。雪花滿苔磴，坐久寒生慄。田疇資灌漑，洵備甘霖質。乃知澤物功，本自巖阿出。有本固如斯，可悟吾儒術。”摘句《游華首臺》云：“彩蜺掛處光常逼，棲鳥啼時翠欲流。”《白鶴觀》云：“瀑聲冷徹虛堂内，山色清含暮靄中。”《酥醪觀》云：“世外虛傳蓬島勝[264]，座中爭說釀泉甘。”《分霞嶺》云：“煙霞氣自通南北，風雨時看倐合離。”句多警切。
譚壽伯[265]
壽伯茂才名澍釗，花縣人。所爲史論，獨標見解，措辭亦得蘭甫先生“簡明不漏”四字之訣[266]。嘗與余論文，自言學孟子，如眉山父子[267]，魄大而氣盛，亦由孟出也[268]。遺稿未刋，余甚惜之。茂才文筆蒼健，詩却婉約多姿。《石亭池館賞牡丹》云：“一從花埭賞芳姿，又醉東風過石池。學士才華金谷酒，藥闌春色玉堂詩。人修豓福來偏早，天遣名花放偶遲。富貴莫敎塵俗凂，祗應摛藻賦清詞。”《珠江感舊》云：“衛情披遍楚江寒，雲水微茫淡裏看。寳帳香銷燈影冷，畫船人靜月光闌。頻年薄倖詩名藉，到處句留酒債寛。惆悵驚鴻千里恨，琵琶休向耳邊彈。”《珠江竹枝》云：“迎珠街口海珠南，花舫月涼雲半緘。前日小姑初脫褐，香羅新試雪青衫。江干煙柳碧如絲，隔水人來唱竹枝。記得定情三五夜，姻緣艇上月明時。”粤俗，女子將嫁禱神，谓之脫褐。姻緣艇，則留髠船名，以之入詩，頗覺豔冶。
蘇樸舟[269]
余寓會城西蘆荻港時，有隣翁蘇樸舟（棫），年老授徒，性嗜吟詠，日就其談詩。伊一生追摹陳獨漉，有《詠史》七律尤工，今不復記憶矣。丁亥，余游外洋，樸翁賦四律以壯行色。迨歸走訪[270]，則翁已作古人，所著《寄疏慵館詩文鈔》、《蘭瑞草堂詩話》，均無力付刋，爲之慨歎。贈余四詩，擇錄其一云：“風雨空山道自尊，不圖書幣欵君門。金鍼普度饒多術，華國文章本一原。講席欣陪鰲背客，雪泥留得鱣堂痕。鲤庭歸省知猶健，軟脚筵張厠舉罇。”又《羊城竹枝詞》二十四首，僅記其三云：“相邀隨喜費商量，嬌喘輕微怯路長。未盡呼鑾三百級，汗珠先褪粉痕香。”“約伴游春拚不眠，挑燈粧就鬢雲鮮。更擕輕便妝臺小，粉臉重勻始上船。”“游人如海復如山，船向潘園一字環。最是塵囂儂最怕，隔溪樓築兩三間。”別有思致，爲一時傳誦。
長樂初[271]
蘿岡鄉詩社，以梅花六詠命題，得卷彙呈長樂初將軍（長善）評甲乙，拙卷列第三。軍帥於獎謝外，復書贈一聯，時余年十六耳。軍帥在粤，嚴束旗丁，不得驕恣[272]，而禮賢下士，粵中名輩，多與宴游。慶蕉園宫保（慶保）之後，儒將風流，無其匹焉。所著《芝隱室詩鈔》，猶記二律。《登黃鶴樓》云[273]：“沙鳥風帆入望收[274]，暮雲寒雨此登樓。仙人一去歲月古，黃鶴不來天地秋。海國烽煙何日靜[275]，西風江漢接天浮。憑闌無限滄桑感[276]，吹入梅花笛亦愁[277]。”《巡邊》云[278]：“大漠窮秋草正肥，健兒隊隊馬如飛。千旌耀日爭前導，羽扇臨風效一揮。極塞黄麈消客鬢，滿山紅葉撲征衣。建昌東望桃林口，落照長河且駐騑。”前首高超，後首雄渾，亦不易到。
何蓮身[279]
甲戌余年十七，飮柳橋古道何蓮身待詔（瑗玉）家，酒酣與客論史，議論縱橫，四座驚詫，咸目爲狂。獨何丈許爲奇士，欲以女字余，聞有所聘，乃止。因感其意，賦詩二首云：“華年玉潤自翩翩，呵氣成雲上九天。誰識綠衣參末座，酒酣豪氣壓當筵。”“斗酒曾敎讀漢書，文章器業近來無。舜欽獨被祁公賞，爭奈羅敷自有夫。”及丁亥，余悼亡，遠客海外，何丈復貽書，許以次女續婿[280]，余宛轉覆函稱謝，末綴二詩云：“奔走風塵愧不才，祁公何事復相推。兩番許借瓊漿飮，惜欠温家玉鏡臺。”“悵望銀河獨愴神，牛衣誰與話酸辛。可知旅館孤燈夜，夢返寒閨有舊人。”
何丈素負奇氣，曾游吳越齊燕，登泰華、天目、天台、雁宕，工刻印、畫梅，精鑒別書畫。前年，方欲趨訪，話羅浮之勝，不意遽作古人矣。令嗣子肅大令服闋入都，過香海晤余，出贈墨梅摺疊，何丈絕筆也。所著《南北游記》、《書畫所見錄》十餘卷，尙未刋行。余擬爲撰墓志，以報一生知己。先錄其舊題余《桐院讀畫圖》一絕：“半榻茶煙驚鶴夢，落花隨雨撲秋塍。桐陰把卷清如水，名士前身或是僧。”
* * *
[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初九日（一九〇五年七月十一日），題作“何子貞”，此處據補。
[2] 《東洲草堂詩鈔》卷一三題作“九月二十日潘德輿招飲海山仙館即事有作”。以下所錄，分別為其中第三、四、一、二首。又，雜錄本題作“題海山仙館圖卷”。
[3] 槎客：《東洲草堂詩鈔》本、雜錄本作“查客”。
[4] 痕：《東洲草堂詩鈔》本作“紋”。
[5] “蕭齋”句：《東洲草堂詩鈔》本作“蕭齋舊製多藏畫”。
[6] 尾注：《東洲草堂詩鈔》本作“園景淡雅，畧似隨園、邢園，固不徒以華妙勝。小艇亦仿吳門蒲鞋頭樣”。
[7] 碑：雜錄本作“詩”。
[8] 千年玉：《東洲草堂詩鈔》本作“千家石”。
[9] 欲：《東洲草堂詩鈔》本作“能”。
[10] 況論：《東洲草堂詩鈔》本作“感懷”。
[11] 留：雜錄本作“題留”。
[12] 尾注：《東洲草堂詩鈔》本作“文海樓下壁間，嵌所摹古帖，碧紗籠處，留過客詩。《海山仙館叢書》采錄精奧，增修貢院號舍，及修學使署，皆獨肩其勞。於夷務，出力尤多。”號舍，原作“號含”，據改。案：增修貢院號舍事，可參梁信芳《賀新涼·貢院楊柳》（搖曳龍門碧）題注所云：“前辛丑歲，英夷犯順，主帥軍門，權寓貢院，客兵數千，分屯號舍。事平兵撤，查閱矮屋，半遭毀拆，井水皆污。賓興在邇，方謀補葺，而難於集事。潘德輿廉訪慨然以一人之力任之，更增置號舍五百間，樹木亦畧為補植，於是鎖院又煥然一新。所見夾道楊柳，前壬午襄理工程時，予手植物也。撫今追昔，有‘樹猶如此’之感，為填詞一闋，以誌感慨。”（《粵東詞鈔》）
[13] 尾注：《東洲草堂詩鈔》本作“余勸德輿出山，以事羈身，未決”。
[14] 雜錄本尾署：“己酉九月廿日，德畬世仁弟大人招飲海山仙館，得詩四首，屬書圖後。時已行色匆匆矣，仍希正之。東洲居士何紹基未定草。”
[15] 嶺外：《東洲草堂詩餘》作“第一”。
[16] 蠹簡發奇光：《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金石富文章”。
[17] 飛樓寶界：《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高樓載酒”。
[18] 今重到：《東洲草堂詩餘》本作“今宵樂”。
[19] 蓑衣弱笠：《東洲草堂詩餘》本作“科頭散髮”。
[20] 入鷗鄉：《東洲草堂詩餘》本作“託滄浪”。
[21] 黎明盥漱：《東洲草堂詩餘》本作“玲瓏怪石”。
[22] 消受晨涼：《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飽受清涼”。
[23] 寫黛：《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霞皺”。
[24] 凝霜：《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風長”。
[25] 漲晚：《東洲草堂詩餘》本作“如海”。
[26] 悠揚：《東洲草堂詩餘》本作“風光”。
[27] 漫：《東洲草堂詩餘》本作“慢”。
[28] 休：《東洲草堂詩餘》本作“貪”。
[29] 《東洲草堂詩餘》本有尾注：“眉軒、雪閣皆園中最佳境，仿吳門蒲鞋頭船，題曰者蘇舸呵”。
[30] 雜錄本有尾署：“蝯叟”。
[31] 《東洲草堂詩餘》本題作“潘德輿寓我於海山仙館之玲瓏室，喜而有作（癸亥在粵）”，雜錄本題作“重題海山仙館圖卷”。
[3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十一日（一九〇五年七月十三日），題作“寄懷詩”，此處據補。
[33] 《小山吾亭詩》卷一題作“寄蘭史”。
[34] 珠娘：《小山吾亭詩》本作“么孃”。
[35] 鐵塞：《小山吾亭詩》本作“子夜”。
[36] 一為：《小山吾亭詩》本作“緘恨”。
[37] 晉代官署名，散騎省之簡稱。指代潘岳。《文選》潘岳《秋興賦序》：“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見二毛，以太尉掾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於散騎之省。高閣連雲，陽景罕曜。”
[38] 《隨園詩話》卷一：“余甲戌春，往揚州，過宏濟寺，見題壁云：‘隨著鐘聲入梵宮，憑誰一喝耳雙聾。桫欏不解無言旨，孤負拈花一笑中。’‘山水爭留文字緣，腳跟猶帶九州煙。現身莫問三生事，我到人間廿四年。’末無姓名，但著‘苕生’二字。余錄其詩，歸訪年餘。熊滌齋先生告以苕生姓蔣，名士銓，江西才子也。且為通其意。苕生乃寄余詩云：‘鴻爪春泥跡偶存，三生文字繫精魂。神交豈但同傾蓋，知己從來勝感恩。’已而入丁丑翰林，假歸，僑寓金陵，與余交好。壬申春，余過良鄉，見旅店題詩云：‘滿地榆錢莫療貧，垂楊難繫轉蓬身。離懷未飲常如醉，客邸無花不算春。欲語性情思骨肉，偶談山水悔風塵。謀生消盡輪蹄鐵，輸與成都賣卜人。’末亦無姓名，但書‘篁村’二字。余和其詩，有‘好疊花箋抄稿去，天涯沿路訪斯人’之句。隔十三年，勞宗發觀察來江南，云渠宰良鄉時，見店壁有此二詩，為館欽差故，主人將圬去；心甚愛之，抄詩請於制府方敏慤公。方亦欣賞，諭令勿圬。然彼此不知篁村何許人。壬辰，在梁瑤峰方伯署中，晤篁村。方知姓陶，名元藻，會稽諸生也。以此語告陶。陶感三人之知己，而傷方、勞二公之已亡，重賦云：‘匹馬曾從燕薊趨，橋霜店月已模糊。人如曠世星難聚，詩有同聲德未孤。自笑長吟忘歲月，翻勞相訪遍江湖。秦淮河上敦槃會，應識今吾即故吾。’‘三間老屋夕陽村，底事高軒過此門。飛蓋翠搖新蘸墨，華鐙紅照舊題痕。不教畫墁傭奴易，便勝紗籠佛殿尊。惆悵憐才青眼客，幾番剪紙為招魂。’”
[3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十二日（一九〇五年七月十四日），題作“梅窩集外詩”，此處據補。
[4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十六日（一九〇五年七月十八日），題作“禾原西游詩”，此處據補。
[41] 搖夢：《西游詩續稿》作“曳夢”。
[42] 《西游詩續稿》所收凡二首，此處所錄為其中第一首；《來青閣集》卷四則僅收此一首。
[43] 客裏：《西游詩續稿》作“無限”。
[44] 扶醉：《來青閣集》卷四作“帶醉”。
[45] “賞心”句：《來青閣集》本作“蕭蕭風物近殘秋”。
[46] 滿江雲霧：《來青閣集》本作“一江烟霧”。
[47] 照出：《來青閣集》卷四作“賸見”。
[48] 烟波如夢：《來青閣集》本作“帝車不返”。重：日報本作“里”。
[49] 《西游詩續稿》、《來青閣集》卷四題作“秦淮雜詩十首”，此處所錄為其中第九首。
[50] 《西游詩續稿》題作“舟將發金陵買君鑄秋設離筵賦此留別”，《來青閣集》卷四題作“舟將發金陵買鑄秋（汝鏡）設離筵賦此留別”。
[51] 簫聲：《西游詩續稿》、《來青閣集》卷四作“笛聲”。
[52] 秋風：《來青閣集》本作“涼風”。
[53] “日落”句：《西游詩續稿》、《來青閣集》卷四作“落日空林啼暮鴉”。
[54] 《西游詩續稿》題作“蘇臺畫舫答姚賦秋明府即依原韻”，《來青閣集》卷四題作“姑蘇畫舫答姚賦秋明府即依原韻”，《華字日報》乙巳年五月初十日所載題作“蘇臺畫舫荅姚賦秋明府卽依原韻並寄老蘭先生”。
[55] 吳宮：《來青閣集》本作“故宮”。
[56] 苔滿地：《來青閣集》本作“詩敘別”。
[57] “話別”句：《西游詩續稿》作“話到分離又涕零”，《來青閣集》卷四作“和到渭城雙淚零”。
[58] 《華字日報》乙巳年四月二十六日所載題作“奉題蘭史先生江湖載酒圖”。《來青閣集》卷六題作“潘蘭史屬題江湖載酒圖”。案：《來青閣集》同卷另有一首詩“訪潘蘭史（飛聲）香海冠南樓蘭史次檀欒集中余詩韻以贈疊韻答之”：“文章海外有知音，一榻清風洗俗襟。雨色山青如畫壁，檐聲晝靜若鳴琴。梅花消息欽君昨，（見惠《羅浮紀游》一卷。）飄絮生涯笑我今。不奈乾坤太多事，祗應珍重古人心。”
[59] 肯落：《華字日報》乙巳年四月二十六日所錄、《來青閣集》本作“敢落”。
[60] “朅來”句：《華字日報》乙巳年四月二十六日所錄作“歸來載酒何邊好”。
[61] 煙：《來青閣集》本作“湮”。
[62] 夜知秋：《華字日報》乙巳年四月二十六日所錄作“夜如秋”。
[63]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二十日（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二日），題作“盛伯希”，此處據補。
[64] 菜：《鬱華閣遺集》卷二作“蔬”。
[65] 壒：原作“蓋”，據《鬱華閣遺集》本校改。
[66] 《鬱華閣遺集》卷二題作“四十里谷峪即飛狐口同徐梧生作”。
[67] 壁：《鬱華閣遺集》本作“襞”。
[68] 天地惟一石：原作“地惟一石”，此據日報本、《鬱華閣遺集》校補。
[69] 楓葉雜：《鬱華閣遺集》本作“楓檞紛”。
[70] 矗：《鬱華閣遺集》本作“桀”。
[71] 唶嚄：日報本、《鬱華閣遺集》本作“嚄唶”。
[72] 《鬱華閣遺集》卷二題作“小五臺即水經注倒剌山也”。
[73] 記：日報本作“紀”。
[74] 闤闠：日報本作“闠闤”。案：此數句出自《鬱華閣遺集》卷二《題廉惠卿（泉）補萬柳堂圖》：“北人入中土，始自黃炎戰。營衛無常處，行國俗未變。淳維王故地，不同不窋竄。長城絕來往，啞啞南北雁。耕牧風俗殊，壤地咫尺判。李唐一代賢，代北殷士裸。遼金干戈興，島索主奴怨。真人鐵木真，一怒九州奠。畏吾廉孟子，秀出中州彥。煙波萬柳堂，裙屐新荷宴。詩書澤最長，胡越形無間。色目多賢才，耦俱散州縣。中州石田集，淮上廷心傳。終憐右榜人，不敵怯薛健。臺閣無仁賢，天下遂畔亂。沙頓亦名家，淒涼歸舊院。文正孔子戒，哲人有先見。至今食舊德，士族江南冠。孝廉尤絕特，翩翩富文翰。薄宦住京師，故國喬木戀。堂移柳尚存，憔悴草橋畔。當年歌驟雨，今日車飛電。繪圖屬我題，使我生健羡。捉筆意酸辛，鋪卷淚凝霰。我朝起東方，出震日方旦。較似卻持家，文治尤糾縵。豈當有彼我，柯葉九州徧。小哉洪南安，強分滿蒙漢。闤闠生齒繁，農獵本業斷。計臣折扣餘，一兵錢一串。飲泣持還家，當差贖弓箭。乞食不宿飽，弊衣那蔽骭。壯夫猶可說，市門嬌女歎。奴才恣揮霍，一筵金大萬。津門德國兵，饟餫八兩半。從龍百戰餘，幽縶同此難。異學既公言，邪會真隱患。興凱入彼界，鐵軌松花岸。北歸與南渡，故事皆虛願。聖人方在御，草茅誰大諫。起我黃帝胄，驅彼白種賤。大破旗民界，謀生皆任便。能使手足寬，轉可頭目捍。易世不敢言，當時亦清晏。武肅墳上松，百畝垂條幹。萬柳補成陰，春城綠一片。載酒詩人游，嘉樹兩家擅。”又，《晚晴簃詩匯》卷一七二題作《題廉孝廉小萬柳堂圖同鳳孫作》，其中“中州”作“汴上”，“淮上”作“淮南”，“繪圖”四句作“繪圖屬我題，鋪卷淚凝霰”，“較似”四句作“同此神州民，昏姻柯葉遍”，“生齒繁”作“生齒滋”，“奴才”四句作“奴才恣揮霍，一筵金大萬”。
[75] 《鬱華閣遺集》卷三《隆福寺觀鐙和雲門》：“豈有桃源可避秦，踏歌燕市蹙相親。戈船澒洞重溟日，鐙火蕭條萬井春。携手三生忘宿果，斷頭一死作完人。閻浮世界須臾滅，心動風幡怯轉輪。”
[76] 《鬱華閣遺集》卷二題作“和柯鳳孫韻并寄李鑑堂督部”。
[77] 杭：《鬱華閣遺集》本作“籸”。
[78] 庵：《鬱華閣遺集》卷一作“簃”。
[79] 尾注：《鬱華閣遺集》卷一作“嶺極峻，上下廿餘里，從老虎峪轉上皆碎石，苔滑不可行。嶺上菊種甚蕃，五色備具，但比盆植者少小。竹垞諸老皆未到此，憚險遠耳”。
[8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二十二日（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四日），題作“輓曾襲侯詩”，此處據補。
[81]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82]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83] 幅：日報本作“幀”。
[84]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七月二十四日（一九〇五年八月二十四日），題作“趙曰生”，此處據補。
[85] 二人往還之作，尚有如《華字日報》丙午年五月十四日、十五日錄趙必振《感賦寄題蘭史徵君》：“二十頭顱鬢有絲，黑頭仰相已非宜。人間清福閒中過，身外浮名海內知。僅有才華供好色，若無感慨不成詩。罪言空著書三篋，贏得輕狂似牧之。”潘飛聲《贈趙曰生茂才》：“摩空五指插崢嶸，海上看雲氣未平。重譯萬言推巨手，百家諸子任孤行。昂藏羊鶴嗤吾舞，得失雞蟲豈爾爭。聞說填詞猶艷冶，定公才調本從橫。”
[86] 名士：原作“名上”，據日報本校改。
[87] “我述”句：原衍一“對”字，據日報本刪。
[8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二十五日（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七日），題作“李小巖”，此處據補。
[89] 孝廉：日報本作“先生”。
[90] 梁靄《蘭史自署蝴蝶洞主製印置閨中言將偕隱羅浮也為賦長句用東坡松風亭下韻》：“羅浮山麓梅花村，十載結想縈夢魂。麻姑仙蝶出深洞，雙棲萬古晨與昏。夫子前身句漏令，擬尋丹竈如家園。移家即在白雲裏，上界那復知寒溫。三峰夜弄鐵橋月，五更曉看扶桑暾。種秫詎勞客辟穀，補蘿可呼鶴守門。柴桑陶翟本仙侶，丹砂葛鮑參名言。頭銜相貺足清絕，祝君展卷開瑤尊。（家有羅浮圖卷。）”案：蘇軾《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風亭下梅花盛開》：“春風嶺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斷魂。豈知流落復相見，蠻風蜒雨愁黄昏。長條半落荔支浦，卧樹獨秀桄榔園。豈惟幽光留夜色，直恐冷艷排冬温。松風亭下荆棘裏，兩株玉蕊明朝暾。海南仙雲嬌墮砌，月下縞衣來扣門。酒醒夢覺起繞樹，妙意有在終無言。先生獨飲勿歎息，幸有落月窺清樽。”《再用前韻》：“羅浮山下梅花村，玉雪為骨冰為魂。紛紛初疑月挂樹，耿耿獨與參横昏。先生索居江海上，悄如病鶴栖荒園。天香國艶肯相顧，知我酒熟詩清温。蓬萊宫中花鳥使，綠衣倒挂扶桑暾。抱叢窺我方醉卧，故遣啄木先敲門。麻姑過君急灑掃，鳥能歌舞花能言。酒醒人散山寂寂，惟有落蕊粘空樽。”《花落復次前韻》：“玉妃謫墮煙雨村，先生作詩與招魂。人間草木非我對，奔月偶挂成幽昏。闇香入戸尋短夢，青子綴枝留小園。披衣連夜喚客飲，雪膚滿地聊相温。松明照坐愁不睡，井花入腹清而暾。先生年來六十化，道眼已入不二門。多情好事餘習氣，惜花未忍終無言。留連一物吾過矣，笑領百罰空罍樽。”
[91] 直詣：日報本作“直叩”。
[9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六月二十四日（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六日），題作“林敞雲”，此處據補。
[93] 以上所言，《鷺江報·詩界蒐羅集》（一九〇三年第三十五期）潘飛聲《題林氅雲觀察福雅堂集》自注可參：“五百田橫淚有聲，傷心才子舊論兵。八賢詩裏銅琶響，（《詩中八賢歌》以‘風絃水調銅琵琶’七字擬君詩。）半壁臺南鐵血爭。少谷呻吟同杜甫，後堂絲竹醉花卿。獨憐東海沈鱗杳，不及酬書答老成。（君致菽元書云：‘少時曾主潘氏雙桐圃，其時蘭史僅象勺之年，今日忽成詩老，能勿慨然。’此書發于去年九月，今秋九月始到，未及覆函，君已趨玉樓矣。）”案：《福雅堂詩鈔》卷首潘詩題作《讀東海集題句》，夾注作“近人《詩中八賢歌》以‘風絃水調銅琵琶’七字擬林氅雲詩”，“沈鱗杳”作“沈鱗羽”，尾注作“氅雲致菽元書云：‘蘭史為三十年前所主河南雙桐圃之故人，余見其僅象勺之年，今忽成詩老，能勿慨然。’書發于去年九月，今秋七月始得見，時氅雲已歸道山，不及覆書矣”。
[94] 夜：《福雅堂詩鈔》卷一一作“衣”。
[95] 花：《福雅堂詩鈔》本作“香”。
[96] 《福雅堂詩鈔》卷一一題作“乙未五月朔越日全臺紳民權推唐中丞總統民主國有紀”。
[97] “兩河”句下：《福雅堂詩鈔》本有注：“劉營七星黑旗”。
[98] “矍鑠”句：《福雅堂詩鈔》本作“海上樓船望義師”。
[99] 《福雅堂詩鈔》卷一一題作《劉淵亭守臺南》。
[100] “舊傳”二句以下，《福雅堂詩鈔》本尚有：“近年金砂盛出，余承辦金榷，淵帥語余，夷必肇釁”。
[101] 《福雅堂詩鈔》卷一六題作“再贈履塵”，凡五首，此處所錄分別為其中第一、三、四、五首。
[102] “好編”句下：《福雅堂詩鈔》本有注：“劉青田著《郁離子》、《犁眉公》等集”。
[103] 夾注：《福雅堂詩鈔》本作“近出示灌陽中丞《請纓日記》”。
[104] 好縱：《福雅堂詩鈔》本作“縱好”。
[10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七月二十五日（一九〇五年八月二十五日），題作“邱仲閼”，此處據補。
[106] 《嶺雲海日樓詩鈔》卷二題作“答王曉滄”，有尾注：“王曉滄，嘉應州鷓鴣凹人，清拔貢生。”
[107] 應：《嶺雲海日樓詩鈔》卷二作“宜”。
[108] 半生：《嶺雲海日樓詩鈔》卷二作“此生”。
[109] 休回憶：《嶺雲海日樓詩鈔》卷二作“勞君記”。
[110] 當歌槊自橫：《嶺雲海日樓詩鈔》卷二作“移山志不成”。
[111] 邱詩，《嶺雲海日樓詩鈔》卷四題作“次韻答曉滄冬日見過草廬”。
[112] 賦題：《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作“賦此奉答”。
[113] “史筆”句下：《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有注：“君所選多道、咸、同、光四朝詩。”
[114] 《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題作“詔平席上次蘭史韻”，《華字日報》乙巳年二月二十三日所載題作《黃詔平大令招飲席上次蘭史韻》。
[115] “一時”句：《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華字日報》乙巳年二月二十三日所錄作“嬉春客自看花來”。
[116] 第一回：《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華字日報》乙巳年二月二十三日所錄作“第幾回”。
[117] 空：《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作“窮”。
[118] 意：《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作“況”。
[119] 《嶺雲海日樓詩鈔·選外集》有尾注：“予亦有《獨立圖》。”
[12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七月二十六日（一九〇五年八月二十六日），題作“劉賓臣”，此處據補。
[121] 余未歸里：日報本作“余未歸”。
[122] 題：日報本作“惠題”。
[123] “詩格”句：日報本作“詩極淸新能拔俗”。
[124] “課士”句：日報本作“其課士實以此為專門云”。
[12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一日（一九〇五年八月三十日），題作“黃芑香”，此處據補。
[126] 千里月：《五百石洞天揮麈》卷三作“千里客”。
[127] 《五百石洞天揮麈》卷三題作“題蘭史泛月圖”。
[128] 平生：原作“平主”，據日報本校改。
[12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二日（一九〇五年八月三十一日），題作“沈孝耕”，此處據補。
[130] 彼：日報本作“我”。
[131] 案：《夜雨秋燈錄三集》卷三《記瘦腰生眷粵妓蓮真事》可參：“瘦腰生，鑑湖舊家子也，隨父宦粵，眷一姬名蓮真，弱不勝衣，使舞向掌上，當不減漢宮飛燕也，而雙翹之瘦小，僅若紅菱一角，更足令人魂銷。姬有母，恃姬為錢樹子；而生又簪纓門第，不知稼穡之艱，舉凡火齊木難，為姬取給，半年而資用不支，懼見責於親庭，來滬上遊，作避地計。繁華如夢，回首都非。雖不能屏絕路柳牆花，而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月下花前，常有撫今追昔之感；姬亦念生無虛日。適珠海有花叢之禁，風月無邊，瞬作煙霞過眼。姬言於母曰：‘鬱鬱處此，何以為生？曷遷地為良耶？’實則意不忘生也。航海來滬，僦居老旗昌之遇祥樓，日候樓頭，而生杳無音耗。一日夜漏二下，生有友邀飲其家，賭酒鬭歌，聲傳戶外。姬審聽之，曰：‘意中人固在斯也，何其聲之相似耶！’搴簾一睇，遽倒生懷，掩泣不能成語，良久始曰：‘前情具在，君竟水流花謝，置身月地花天耶？曾一念及蓮真，尚在風塵淪落否？’慰藉良久，破涕為歡。洗盞更酌，留宿姬家。如是半月餘，生不言歸，姬亦未以纏頭相索。會生有族叔赴京陛見，欲挈生偕行。生語姬，姬曰：‘宴安鴆毒，不可懷也。妾洞悉君今非昔比，恐君以妾貧富易心，故半月以來，伴君岑寂，以表妾心。勾欄中豈妙手空空兒久居之所，妾不加索，其如姊妹行白眼何？君行矣，毋以妾為念。如富貴逼人，未必無相見期也。’嗣後悲歡離合，南北西東。生北上時，已徐娘半老。別生數年，門前車馬，愈形冷落不堪，漸至不能自存。扁舟返粵，改名歧鳳，杜門謝客，以待生歸。今秋，生援例得半通黃綬，兩翅烏紗，歸里，而姬於兩月前已逝，白頭未遂，紅粉已埋。生曰：‘黃伯輿為情而死，我甯從卿於地下矣！所難堪者，薛濤墳上，已落桃花；關盼樓頭，空歸燕子耳。’奠墓畢，哭失聲而仆，為從人灌救方甦。生殆深於情者，而紅顏薄命，振古如兹。為誌端倪，俾天下有情人咸為青衫之濕也。”
[132] 妒：日報本作“炙”。
[133] “祇恐”句：句末原衍一“分”字，據日報本刪。
[134]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七日（一九〇五年九月五日），題作“鄭陶齋”，此處據補。
[135] 《羅浮偫鶴山人詩草》卷二題作“答邱菽園孝廉論盛世危言公法篇”。
[136] 高林：日報本、《羅浮偫鶴山人詩草》卷一作“高秋”。
[137] 《羅浮偫鶴山人詩草》卷一題作“與日本駐滬小田切領事論時事作歌（并序）”，序云：“日本駐滬總領事小田切萬壽之助，亞細亞協會人也。憂深慮遠，睠懷大局，謂中國亟宜仿日本變法自強，勿念宿嫌，如奧之合德，意聯英、日、美以拒俄、法、德。並承稟其文部，惠我日本文部第二十三年報、《教育法規類鈔》、《大學一覽》、《農商務統計表》、《陸軍》等書。其偉論崇議，與美儒福開森同。並謂宜效俄、日，聘外國老成練達、退位之文部尚書來華，俾參知政事，振興工商諸務，兼令各省廣開大、小西學校，以育英材，自可蘇民困而禦外侮云。賦此長歌，敬告當道。”
[138] 俄聯法盟：《羅浮偫鶴山人詩草》本作“俄法聯盟”。
[139] 太平：《羅浮偫鶴山人詩草》本作“昇平”。
[140] 鮮：《羅浮偫鶴山人詩草》本作“無”。
[141] 詎：《羅浮偫鶴山人詩草》本作“毋”。
[14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八日（一九〇五年九月六日），題作“翁澤芝”，此處據補。
[143] 聞者哀之：原作“問者哀之”，據日報本校改。
[144] 爲誰歡：《桃花春水詞》作“強為歡”。
[145] 琬玉：《桃花春水詞》本作“苕玉”。
[146] 冪：原作“幕”，據日報本校改。
[147] 匝地：《桃花春水詞》本作“窣地”。
[148] 此首，《桃花春水詞》未載。
[14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九日（一九〇五年九月七日），題作“楊侖西”，此處據補。
[150] 《花笑樓詞·歸夢醒餘》題作“過梅花道弔唐宮人，相傳為昔日梅妃上船處”。
[151] 渡頭：《花笑樓詞》本作“道旁”。
[15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初十日（一九〇五年九月八日），題作“病紅山人”，此處據補。
[153] 裾：日報本作“裙”。
[154] 李商隱《李賀小傳》：“京兆杜牧為長吉集序，狀長吉之奇甚盡，世傳之。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
[15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十三日（一九〇五年九月十一日），題作“楊侖西”，此處據補。
[156] 《華字日報》乙巳年八月十三日所載題作“題紅豆詞人晚香圖”，凡四首，此處摘自其中第二首，首二句為“金谷銀屏冷眼看。騷愁一段倚闌干”。其它三首為：“蘇小梳頭鏡拂霜，鏡湖戀戀好詞塲。落英自向天涯惜，祝福佳人號晚香。”“馬交石上話清游，两度看花恰並頭。爲問西風人瘦否，卷簾驚換鬢絲秋。”“我自尋秋惜別離，樊川羡爾趁佳期。瞻瓶更折新枝供，紅燭青樽讀楚辭。”
[157] “末語”句下：日報本尚有“因錄入詩話”。案：在清代，“聽”詞的情況並非罕見。如袁枚《隨園詩話》補遺卷七云：“余在虞山，竹橋太史來，誦其代松雲太守贈翩如小詞云：‘野芳浜水明如鏡。忽然照見驚鴻影。來也抑何遲。今宵莫反而。 芳名纔兩字。摹盡真風致。醉眼倒還顛。疑同美少年。（翩如男妝。）’”此詞調寄《菩薩蠻》。又，吳蘭修《減字木蘭花》（橫波一剪）序云：“癸未之春，邗江小住，恰屆燈期。同伯恬、竹吾、修存、善之諸子飲湖上能紅閣，聽碧雲讀北宋人詞，淒婉可聽，酒盡而別。不待廿四橋邊蕭蕭風露，始令人惆悵望江南也。”（《桐花閣詞》）
[158] 許：《花笑樓詞·華月詞》作“稱”。
[15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十五日（一九〇五年九月十三日），題作“柏林中秋唱和詩”，此處據補。
[160]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161]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162]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163] 榘林：日報本作“矩林”。
[164] 據潘飛聲《悼亡一百韻（并序）》序云：“丁亥閏四月五日，婦梁氏卒。營葬後，遂作遠游。舉念痛心，未嘗賦悼。明年七夕，寓柏林客樓，感女牛之會，為補百韻。追述往事，偯不成語，亦所謂情至無文者歟！”以及《長相思詞》中“己丑”之後一年所作《長相思》（風颼颼）（鐙濛濛）序云：“庚寅八月二十四夜自海外歸，宿長相思室，感賦二解。”此所謂“悼亡詞一卷”，當指《悼亡百韻》詩，而不是後來所刻、凡十六首的《長相思詞》。
[16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八月二十九日（一九〇五年九月二十七日），題作“蝶渡記游”，此處據補。又曾載《南社叢刻》第二十三集第二十四集未刊稿。
[166] 自“日本井上哲”句以下：《南社叢刻》本詩題中尚有“為賦絕句六章，以志其盛”。
[167] 聽琴：《南社叢刻》本作“聽歌”。
[168] 花雲：《南社叢刻》本作“紅雲”。
[16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九月初一日（一九〇五年九月二十九日），題作“鍾愚公”，此處據補。
[170] 《華字日報》甲辰年五月二十四日所載題作“寄贈老蘭山人”。其中，“比玉儕”作“報玉儕”，“倔強”作“崛強”。
[171] 日荒星坼：原作“日荒星圻”，據日報本校改。
[17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九月初二日（一九〇五年九月三十日），題作“林景商”，此處據補。
[173] 《華字日報》甲辰年二月十五日、乙巳年六月二十五日均載潘飛聲《林景商觀察枉駕寓廬奉贈二首》：“忽倒空山屣，英英朗照人。此才疑應運，一疏動維新。家學驚枚盛，文章愛董醇。徵求傳大府，千里促蒲輪。”“科薦同經濟，時艱見激昂。禓裘揩老眼，遺札愴中腸。（謂尊先德敞雲先生。）帥幕先籌筆，吾閩重保商。愧無長揖志，一任布衣狂。”
[174] 《華字日報》甲辰年六月二十九日所載題作“喜晤老劍先生”，其中，“龍螭”作“龍蛇”，“詩人”句作“作詩欣得自由權”。
[175] “擺接“句：原作“擺接渡頭春春雨晴”，衍一“春”字，據日報本刪。
[176]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月十四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十日），題作“朱彊村”，此處據補。本條中“彊”原均作“疆”。
[177] “是得”二句：日報本作“真得夢窗神髓。兹擇錄二首，蓋侍郎曾書箋寄示賞心作也”。
[178] 《彊村語業》卷一題作“晚春過黃公度人境廬話舊”。
[179] 卑夾：《彊村語業》本作“鵯鵊”。
[180] 《彊村語業》本調作《夜飛鵲》，題作“香港秋眺，懷公度”。
[181] 楓葉：《彊村語業》本作“風葉”。
[182]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月二十七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題作“曰生病紅詞”，此處據補。
[183] 《華字日報》乙巳年正月二十五日所載題作“寄題蘭史先生《江湖載酒圖》再用冒鶴亭比部韻，調倚《買陂塘》”。
[184] 《華字日報》乙巳年正月二十四日所載題作“蘭史先生囑題《香海填詞圖》，譜《買陂塘》一闋即次冒鶴亭孝廉題紅豆圖韻，寄呈正拍”。其中，“認三吳翹楚”作“認作吳翹楚”，“海波如鏡”作“海天如鏡”。案：《華字日報》乙巳年正月二十六日載趙必振《寄呈老蘭先生調倚買陂塘三用冒鶴亭郎中韻》（悔十年、揚州一夢）。
[18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月二十八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題作“徐澹廬”，此處據補。
[186] 《小倉山房詩集》卷一四《投鄭板橋明府》：“鄭虔三絕聞名久，相見邗江意倍懽。遇晚共憐雙髩短，才難不覺九州寬。（君云天下雖大，人才有數。）紅橋酒影風燈亂，山左官聲竹馬寒。底事誤傳坡老死，費君老淚竟虛彈。（有誤傳余死者，板橋大慟。）”又《隨園詩話》卷九：“興化鄭板橋作宰山東，與余從未識面，有誤傳余死者，板橋大哭，以足蹋地。余聞而感焉。後廿年，與余相見於盧雅雨席間。板橋言：‘天下雖大，人才屈指不過數人。’余故贈詩云：‘聞死誤拋千點淚，論才不覺九州寬。’深於時文，工畫，詩非所長。佳句云：‘月來滿地水，雲起一天山。’‘五更上馬披風露，曉月隨人出樹林。’‘奴藏去志神先沮，鶴有饑容羽不修。’皆可誦也。板橋多外寵，嘗言欲改律文笞臀為笞背。聞者笑之。”
[187] 案：《尊瓠室詩話》卷三云：南通徐貫恂，范肯堂先生門人也。己卯寒食卒，年五十三。
[18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月二十九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題作“李可亭”，此處據補。
[189] 《華字日報》乙巳年正月二十二日所載題作“題飛素夫人遺稿”。
[190] “今日”句下：《華字日報》乙巳年正月二十二日所錄有尾注：“借用漁洋句。”
[19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初三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題作“題飛素集詩詞”，此處據補。
[192] 《羅浮偫鶴山人詩草》卷二題作“題梁佩瓊女士飛素閣詩集”。
[193] 一卷：《羅浮偫鶴山人詩草》本作“飛素”。
[194] 案：《華字日報》乙巳年七月初五日另載有伍德彝《憶秦娥·題梁佩瓊夫人飛素閣集》：“風流歇。人間依舊紅芳月。紅芳月。檀奴腸斷，素琴悽絕。 仙才字字鵑啼血。夢天有句和誰說。和誰說。羅浮洞府，獨騎胡蝶。”
[19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初四日（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三十日），題作“丁亥送行詩”，此處據補。
[196] 《粵東詞鈔二編》《大江西上曲》（江亭酒醒）序云：“丁亥七月十三日，余遠游西溟。舟發，里中諸子送至珠江，率賦留別。倉皇行色，不復按譜求工也。”其中“里中諸子”，《海山詞》作“楊椒坪、謝梧山、居古泉、黃綺雲、黃日坡、楊湘舲、胡敬之、曾式如、楊崙西、伍意莊、居秋海”，《說劍堂集》作“楊椒坪、謝梧山、居古泉、伍少溪、伍金城、楊湘舲、胡漢秋、伍億頌、楊崙西、伍意莊、居秋海”。又，《蘭亭硯齋日記》本年初六日錄有俞旦贈詩一首《丁亥六月德國王禮聘潘蘭史姻丈之百靈城說經行有日矣置酒寄齋賦詩送別》：“此別三年久，臨觴感不禁。悠悠萬里路，耿耿故人心。詩教傳中外（君詩刻入《學海堂集》，德國人能誦之），家懷壯古今。服勞多季弟，遲子報歸音。”
[197]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初五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一日），題作“蕭伯瑤”，此處據補。
[19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初九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五日），題作“陳倚雲”，此處據補。
[199] 前夜：日報本作“昨夜”。
[20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一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七日），題作“冒鶴亭”，此處據補。
[201] 《小三吾亭詩》卷一題作《柳門先生招飲即席呈六首》，此處所錄分别為其中第一、三、五、六首。案：冒氏組詩第二首為：“五雲高處是鸞坡，早歲金門驟玉珂。劉向校書成略錄，蘇卿持節遍山河。扶風帳後生徒盛，正始文中感慨多。我亦汗流皇甫湜，素衣京雒已蹉跎。（甲午鄉試覆試卷，先生手置第一。）”第四首為：“時局艱危換弈棋，思量爛熟要官時。南山種豆天無罪，東海成桑事已遲。碧血祗憐新鬼哭，白頭仍荷聖人慈。黃門北寺紛紛是，不信君看黨禁碑。”
[202] 不貳：《小三吾亭詩》本作“事帝”。
[203] 黨人：《小三吾亭詩》本作“遠人”。
[204] 馬謖：原本、日報本均誤作“馬稷”。
[205] 慧：《小三吾亭詩》本作“嚖”。
[206]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二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八日），題作“劉老彤”，此處據補。
[207] “故人”二句：《五百石洞天揮麈》卷八云出自《將返楚北友人擕酒餞行城外》。
[20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三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九日），題作“蕭伯瑤”，此處據補。
[20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六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十二日），題作“劉伯崇”，此處據補。
[210] 《庚子秋詞》下卷題作“用瞻園韻”。
[211] 歸程：《庚子秋詞》本作“征程”。
[212] 替傳：《庚子秋詞》本作“不傳”。
[213] 又須醒：《庚子秋詞》本作“等閒醒”。
[214] 申：《庚子秋詞》下卷作“伸”。
[215] 與余：日報本作“余與”。
[216] 《師友風義錄》、《鷺江報·詩界蒐羅集》（一九〇三年第四十七期）題作“次韻和潘蘭史山人”。
[217] “空山”句下：《師友風義錄》本、《鷺江報》本有注：“君有《獨立圖》”。案：《鷺江報》本載潘飛聲原詩《贈劉伯祟殿撰》云：“經學劉天祿，文章蔡子思。七騶尊使節，五鳳首題詩。中禁呼才子，開元溯盛時。焚香親祝卷，忠孝聖明知。”“早下陳蕃榻，春游好盡歡。一樽燒燭對，十日借書看。政務催還急，疏才薦拔難。海濱雲霧裏，誰道少微寒。”《說劍堂詩集》卷一題作“贈劉伯祟殿撰（福姚）”。
[218] 古：《鷺江報》本作“空”。
[219] 醉：《鷺江報》本作“夢”。
[22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七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十三日），題作“朱古微”，此處據補。
[221] 《彊村語業》卷一題作“滬上喜遇半塘翁作”。
[222] 謾：日報本、《彊村語業》卷一作“漫”。
[223] 竟渡：《彊村語業》卷一作“倦渡”。
[224] 《彊村詞賸稿》卷二題作“惠州西湖，朝雲墓在其左側”。
[225] 連岫：《彊村詞賸稿》卷二作“連巘”。
[226] 催枯：《彊村詞賸稿》卷二作“催徂”。
[227] 《彊村詞賸稿》卷二有尾注：“‘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東坡贈朝雲詞也。”
[22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二十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十六日），題作“汪莘伯”，此處據補。
[229] 《華字日報》甲辰年十一月十八日所載題作“題老蘭先生《江湖載酒圖》”，《飲瓊漿館詞》所附題作“蘋洲宴集，奉題蘭史先生《江湖載酒圖》”。案：此首，《惺默齋詞》未載。
[230] 《飲瓊漿館詞》題作“和汪莘伯太守即次見贈原韻”，尾注作“‘清詞’句，謂太守詞，余曾錄入《粵東詞鈔續編》；‘茂陵’句，謂太守與余均受業葉南雪先師門下也”。又，《華字日報》甲辰年十一月初十日所載同題，尾注作“‘清詞’句，謂太守詞曾錄入《粵東詞鈔》；‘茂陵’句，謂太守與余均受學業葉蘭臺先師門下也”。案：《粵東詞鈔二編》錄入汪兆銓詞四首：《蝶戀花》（華燭銀花搖火樹）、《壺中天慢》（一庭春雨）、《水調歌頭·八月十五夜，時有海警》（涼逗雨初歇）、《高陽臺·乙酉七夕》（細雨侵花）。
[23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十九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十五日），題作“丁叔雅”，此處據補。
[232] 《匏存室詩鈔》題作“題潘蘭史江湖載酒圖”。
[233] 正：《潮州詩萃》乙編卷三六作“落”。
[234] 陵：《潮州詩萃》本作“林”。
[235] 芳：《潮州詩萃》本作“菲”。
[236]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十九日），題作“桂竹君”，此處據補。
[237] 《香海集》載潘飛聲《邀竹君宿河南村居》二首，附錄桂林《老蘭仁弟歸自香海招余過其河南村居置酒話舊欵洽夜分賦贈四章即以送行》。
[238] 楚北：日報本作“鎮江”。
[239] “雲山”句下：《五百石洞天揮麈》卷七有注：“山上營址為昔日屯兵處”。
[240] 秦淮：原誤作“奏淮”。
[241] 《五百石洞天揮麈》卷七題作“黃鶴樓”。
[242] 夾注：《五百石洞天揮麈》本作“時將開鐵路”。
[243]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日），題作“林石橋”，此處據補。
[244] 陸鏡涵：日報本作“陸晴嵐”。
[245] 詩筆：日報本作“出筆”。
[246] 二旬：原作“二句”，據日報本校改。
[247] 為：日報本作“余”。
[248] 其中的十句分別出自《小倉山房詩集》卷三一《誰家》：“誰家低唱玉玲瓏，流管清絲夜不停。一曲歌終人一世，那堪頭白客中聽。”卷三六《八十自壽》十首其四：“卅載承歡鬢已星，萊衣舞罷此身輕。千重越嶺看花去，兩度天台采藥行。倭國都來購詩稿，（高麗使臣李承熏、洪大榮等。）佳人相約拜先生。（孫雲鳳、張玉珍諸人。）九州不信吾還在，陽五都疑古姓名。”卷一《途中見薦章感而有作》：“一紙封章薦禰衡，秋風八月動行旌。三朝曠典儒林重，二十華年海内驚。粵嶺懷人丹桂影，瀟湘聽雨竹枝聲。疏中溢美吾尤愧，道有奇才應運生。”卷三一《新正十一日還山》六首其四：“一雙孔雀豔歸裝，惹得傾城士女狂。為要誘他開翠尾，麗人來往盡濃妝。”卷三二《答碧梧夫人（附來札略）》：“密字珍珠遠寄將，簪花標格粉花香。早欽道蘊名家女，敢屈班昭弟子行。四世交情存白髮，千秋衣鉢有紅妝。伏生自笑衰頹甚，還想傳經到故鄉。”卷二八《贈劉霞裳秀才約為天台之遊》六首其一：“觥觥問字子雲家，奕奕風神動絳紗。似汝瓊枝來立雪，一時愁殺後堂花。”卷二七《衰年雜詠》八首其八：“三尺遺書楹下藏，半生甘苦最親嘗。名山事業憑誰付，學識之無七歲郎。”卷二七《周蓉衣因論中未及其詩有陶胡奴拔刃之意乃補三首以箴之》其三：“從古風人各性情，不須一例拜先生。曹剛左手興奴右，同撥琵琶第一聲。”卷三二《庚戌春暮寓西湖孫氏寶石山莊臨行賦詩紀事》十二首其四：“從游兩個女雲仙，（雲鳳、雲鶴。）得信呼車拜榻前。多謝朝朝送清供，湘蓴帶露筍罕煙。”卷三二《春日偶吟》十三首其十：“白髮蕭蕭霜滿肩，送春未免意留連。牡丹看到三更盡，半爲花憐半自憐。”
[249] 薄凝脂：日報本作“□胭脂”。
[250] “翹首”句：原作“翹首忽鸚鵡覺”，據日報本補。
[25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題作“桂東原”，此處據補。
[252] 埴：日報本作“直”。
[253]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題作“周鐵孫”，此處據補。
[254] 劍虹樓詞：日報本作“劍虹樓詩詞”。
[25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一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題作“尊孔社”，此處據補。
[256] 《嶺雲海日樓詩鈔》卷八題作“為潮人士衍說孔教于鮀浦伯瑤見訪有詩次韻答之”。
[257] 誦：日報本作“講”。
[258]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二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題作“陳擷芬”，此處據補。
[259] 潘飛聲曾有詩贈陳氏，題作“陳女士擷芬來見率贈二首”，載甲辰年八月十五日《華字日報》，兹錄其中第一首：“好花開五月，奇女識毘陵。孤弱蹈東海，莊嚴救眾生。刦超文字獄，舌燦佛佗城。千里趨庭感，相逢眼倍明。”《著作林》第十七期所載此詩，題作“陳擷芬女士來見率贈二首”。又有詩送之，題作“陳擷芬女士將返滬上二十二日過余在山泉告別書聯云一紙風聲塗毒鼓滿庭秋色自由花余甚愧其意也為詩送之”：“一紙龍蛇字，驚看筆象奇。聰明過吾女，老我愧人師。學界原無外，時艱莫漫悲。著書存國粹，拭目最相思。”載甲辰年八月二十四日《華字日報》。
[260]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三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題作“陳東溪”，此處據補。
[26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五日（一九〇五年十二月三十日），題作“張肖廬”，此處據補。
[262] 《尺岡草堂遺文》卷四《擬廣東文苑傳》包括易宏、何彬、吳蘭修、陳在謙、吳應逵、陳曇、譚瑩、李光廷、陳良玉、鄭棻、莫元伯、李黼平、何若瑤、方殿元、蘇珥、呂堅、劉彬華、黎應南、崔弼、淩揚藻、李士楨、黃子高、居樟華、黃培芳、黃玉階、張炳文、胡燕方、溫承恭等二十八人，未見潘恕、張維屏。
[263] 遞相注：日報本作“遞相緒”。
[264] 蓬島：原作“篷島”，據日報本校改。
[265]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七日（一九〇六年一月一日），題作“譚壽伯”，此處據補。
[266] 《東塾集》卷四《與王峻之書五首》其四：“作詩寫字，但能不俗可矣。若求工妙，讓專門者為之。專門者不可無其人，我輩則未暇為此也。若夫著述之體，切宜留意，宜潔淨，宜平實，簡而明，簡而不漏，詳而不支不煩，學古而不贗古，有法而不囿於法，此則學人之著述，非才人之詞章所可同日而語者，俗人更不識也。”
[267] 如眉山父子：日報本作“眉山父子”。
[268] 亦：日報本作“蓋”。
[26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九日（一九〇六年一月三日），題作“蘇樸舟”，此處據補。
[270] 迨歸：日報本作“迨歸時”。
[271]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初十日（一九〇六年一月四日），題作“長樂初”，此處據補。
[272] 驕恣：原作“騎恣”，據日報本校改。
[273] 雜錄本題作“雨後登黃鶴樓”，《芝隱室詩存》卷一題作“雨登黃鶴樓”。
[274] 風帆入望：雜錄本、《芝隱室詩存》本作“煙帆四望”。
[275] 烽煙：雜錄本、《芝隱室詩存》本作“干戈”。
[276] 無限滄桑感：雜錄本作“正有無窮感”，《芝隱室詩存》本作“正有無窮思”。
[277] “吹入”句下：雜錄本、《芝隱室詩存》本有注：“是日晚歸聞笛”。
[278] 詩凡六首，此處所錄為其中第二首。
[279] 原刊於日報本乙巳年十二月十一日（一九〇六年一月五日），題作“何蓮身”，此處據補。
[280] 續婿：日報本作“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