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程维雍重修 邑人白遇道编纂

缀录

礼著《杂记》,官命拾遗,汉唐已来彰已。岂惟谓情迹殊杂,难为条品,无亦以事无巨细,人无古今,缺漏之免,往往其难志之大凡,略备前编。至如星日霜露之变,天时人事之异,饥馑兵革之故,金石全缺之迹,与夫封爵之所列,监戒之所昭,固古今得失之林也。事系斯土,安可缺如?推之文人硕士,迹往风微,而片羽“吉光,尚留人世,非必郗诜之桂枝昆玉,亦或陶侃之竹头木屑也。备录而存之,以为论世知人之助”。述缀录第十。

汉章帝建初七年十月癸丑,幸长安,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遣使者祠太上皇于万年,进幸槐里,东至高陵,造舟于泾而还。所幸辄会郡县吏人劳,使作乐。《章帝纪》。

以下纪事

和帝永光三年十月癸未,行幸长安。十一月癸卯,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和帝纪》

顺帝永和二年十月,幸长安。十一月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顺帝纪》

永和五年秋,西羌为寇,至三辅园陵。《五行志》

永和六年,唐羌三千余骑,烧园陵。《西羌传》

桓帝延熹三年十月,幸长安。十一月庚子,有事十一陵。《桓帝纪》

晋怀帝永嘉六年,疋与胡彭、荡仲结为兄弟。旋至渭桥,袭荡仲,杀之。《贾疋传》

唐高祖武德七年十月,幸楼观,以太牢祭隋文帝陵。十二月丁卯,幸龙跃宫。戊辰,校猎于高陵。《册府元龟

武德八年十月辛巳,幸周氏陂,校猎于北原。壬午,如龙跃宫。《高祖纪》

武德九年,颉利自将十万袭武功,京师戒严,攻高陵。尉迟敬德与战泾阳,获俟斤乌没啜,斩首千余级。颉利遣谋臣执失思力入朝,以觇我帝,不如礼,遣之。乃驰幸渭上,与可汗隔水语,且责其负约。俄而众大至,虏大骇,请和,许之。《突厥传》

太宗贞观四年十二月甲辰,狩于鹿苑,见野人多蓝褛,遣侍中王珪赈赐贫人。《册府元龟》

玄宗开元二十三年十二月,命十道采访使举贤。刺史、县令以京兆府高陵令裴回等闻,上降书宣慰,赐刺史帛八十匹,县令五十匹。敕曰:“卿等如能用心副朕所委,今兹岁会风政有归,是用激扬以励清操。”《册府元龟》

代宗永泰元年,怀恩说吐蕃、回纥、党项、羌、浑剌奴等三十万掠泾、邠,蹂凤翔,入醴泉、奉天,京师大震。于是帝命李忠臣屯东渭桥。《郭子仪传》

德宗兴元元年,汝郑应援使刘德信在汝州闻难,引兵入援,与泚众战于见子陵,破之。以东渭桥有转输积粟,进屯东渭桥。《通鉴》

帝出奉天,有诏召晟,拜神策行营节度使,进临渭北,壁东渭桥。《李晟传》

晟闻上幸奉天,引兵出飞狐道,昼夜兼行自蒲津济,军于东渭桥。《通鉴》

僖宗中和元年,巢入宫自称大齐皇帝,改元金统。巢将砀山朱温屯东渭桥。《纲目》

昭宗天复二年二月戊寅,上以久驻三原,乃议东归。遂取高陵、栎阳、左冯翊入于蒲津。《编遗录》

元顺宗至正二十六年初,李思齐与察罕帖木儿同起义兵,齿位相等。及是提拓总其兵,思齐不能平,而张良弼遂首拒命。孔兴、脱烈伯等亦皆恃功怀异,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衅隙遂成。扩廓遣关保虎林赤以兵西击良弼于鹿台,思齐与脱烈伯、孔兴等皆与良弼合。《宋元通鉴》

明洪武二年,徐达克同州,趋鹿台。时奉元为都省,而平章李思齐据凤翔,张思道与孔兴、脱烈伯据鹿台,各有重兵以卫奉元。而思道等闻达兵至,三日遁。达遂进,渡泾、渭至三陵坡。明日,师进奉元,秦民大悦。《中山王世家》。

达师之至鹿台也,元陕西行省平章哈麻图弃奉元,走盩厔,为民兵所杀。《纪事本末》

崇(贞)〔祯〕七年,左光先击李自成于高陵、富平间,斩首四百余级。《明史

国朝咸丰十年秋八月,临潼杨生华以直见年滋事,胁纠乡民执械拒捕,县东乡震恐逃徙,数月乃定。

同治元年四月初旬,发逆由子午谷窜出,盘踞殷家卫数日。东窜犯蓝田,扰华州,旋陷渭南。渭南乡镇汉、回各有民团,贼不克,渡河复入南山。回蓄志久,藉团与汉民构衅。泾阳张文毅公芾单骑驰油房街和解,遇害。回逆即于仓渡起事,泾原高临之回均执器仗赴约而东,而乱成矣。先是三月二十日后,知县梁书麟奉札防河,觅县中游手廿名,日给百钱,于二十五日带往交口河干。是夕五更,望河东数处火起,踉跄而归,城守汛官苏某扬言贼已过河。居民、铺户闻信争逃性命,惊扰半日,探马回知系讹言,人心稍定。午后,突有回民飞马县街,声称贼从东南卷地而来,居民震惊,仓皇之状较辰间更甚。县官紧闭城门,不放出入。顷探马回又言无事,城门始开,市肆如常。而两次谣言惑众之人不复究诘,亦不复募勇卫城,团练保乡。乡人好义者各自联伍,每团多者千余人,少亦数百,军火全无,器仗不备。人持耰锄棘矜,家备糗粮(奨)〔浆〕水,仓猝集事,漫无纪律,以为以众待寡,气吞逆虏,而不知劫运之乘也。五月十二日,回逆大股渡交口河。十三日黎明,焚掠东乡一带,四乡团练驰至邀击,贼佯北退至县南。十四日,民团齐集上院堡,午后贼从县南冲出,民团接战大溃,死者无算。逆即直进县城焚杀,教谕殉节,知县被掳,汛官从逆,训导不知所终。十五日,三原举人王襄带团至上院堡与贼交锋,没于阵,全军败绩。典史吴勋遇害通远门内。贼至,是据县城。日出焚掠,境内房屋庙宇无复瓦存,居民各自逃生,不能逃者任贼屠裂而已。

二年九月,钦差大臣多隆阿由东路进剿,收复县城,荡平十三村,直捣泾阳贼巢,贼始西遁。

三年,清查户口,县户绝者四千二十有八,男女死亡者三万二千一百九十有一,惟通远坊一村无恙。

四年正月十三日,回逆转窜泾河渡,县城戒严。二月,贼西遁。

五年六月,回逆突至县境,迭次扑城。知县陆堃带民勇出城,击走之。十月,捻逆窜扰渭河以南,渭北安堵。十二月初六日,贼骑凫渭过,大肆屠掠,县东居民复逃。

七年正月,回贼由永乐镇窜扰至县,游弋城下,知县曹琛督率团勇堵御,城得保全。

九年正月十五日黎明,贼骑数十逼临城下。知县洪敬夫协同转运局王总兵万年带团出击。十六七两日,刚字营来会剿,贼遁。二月十五日,贼复由交口阑入县境,午后分扰县西北境。三更,麇集距河门外顺城堡,纵火焚烧,旋来扑城。汉中镇武字营适到,轰击移时,贼向西败逸。十六日午后,贼又来扑东城,城上开炮,毙贼甚多,贼始遁去。

以下祥异

东周赧王七年、秦武王三年,渭水赤者三日。《秦本纪》。

汉武帝元鼎三年正月戊子,阳陵园火。《汉书·武帝本纪》

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年,关中饥,人相食。《光武本纪》

和帝延光元年八月戊子,阳陵园寝殿火。《后汉书·五行志》

献帝兴平二年秋七月,三辅大旱。自四月至于是月是岁,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积。九月,桑复生椹,人得以食。《献帝本纪》

苻秦苻坚建元十二年,高陵县民穿井,得大龟二尺六寸,背文负八卦古字。坚以石为池养之。十六年而死,取其骨以问吉凶,名为“客龟”。大卜佐高梦客龟言:我将归江南,不遇,死于秦。曾于梦中自解曰:龟三万六千岁而终,终必亡国之征也。为谢元破于淮淝,自缢新城浮图中。秦祚因而沦矣。申频《秦书》,见《水经注》,又见《异苑》。

宋真宗乾兴元年十一月,高陵县嘉禾合穗。《五行志》

高宗绍兴十二年十二月,泾、渭、灞、浐皆竭。《五行志》

金宣宗兴定二年五月,秦陕狼害人。《五行志》

元泰定帝泰定元年六月,陕西大雨,渭水河溢,损民庐舍。《五行志》

顺帝元统元年六月,泾河大溢。《五行志》

明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陕西地震,西安尤甚。或地裂泉涌,或城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河渭泛溢。《续通考》

隆庆二年四月,西安府地震如雷,灰尘蔽天,垣屋欹侧。高陵、泾阳、咸阳,城无完室,人畜死伤甚多。《续文献通考

崇(贞)〔祯〕十一年六月,蝗从东来伤稼,野无青草。十二年五月,复蝗,谷糜。三种三食,十室九空。至十三年七月,尚未种谷,人以荞〔麦〕杆、榆皮为食。十四年春,斗麦二两,斗米三两,谷皮升百钱,麦麸斤百钱。人相食,饿殍盈野。陈钦儒《义冢记》

国朝光绪三年夏六月,大雨如注,平地水深三尺,田苗尽没。是秋,无禾。自七月不雨至于明年六月,冬无宿麦,春夏赤地百里,斗麦二千有奇。瘐毙男、妇三千余人。五年至于七年,狼群害人。七年夏大旱,自五月不雨至于闰七月,西北乡蝗食禾苗为灾。

天灾流行,何国蔑有?然妖不胜德,天心未有不可回者,繄古巡守朝会之事,行庆施惠在此,劳人伤财亦在此,故圣人重之。至于水旱金革,民其何辜于天耶?我朝深居简出,每遇偏灾,无不大泽立沛,以故瑞应非一,而祥犹不时见者。谓非风俗之不古,而民之或有失职欤?然日蚀、星变、水毁、地震诸异,天道甚远,征应或不止一隅。而自国初来,野人多不识不知旧志所纪,未敢据为典要,故一概削略。惟于周、秦以下系乎斯地者,搜辑而存之,而近事只纪其足征者以见。自来治日,常少饥岁而常多躬丁其厄之,人不可不思患豫防,重农贵粟以默挽苍昊于无穷也。

以下金石

唐冯本碑 周朝隐撰,郭直八分书。先天元年十一月,在县西南府君庙。

王履清碑 侯冕撰正书。大历十二年,在奉正原,今在县堂西。

文安郡王清河张维岳墓碑 邵诜撰正书,书人失名。贞元八年,在奉正原。

李晟东渭桥碑铭 德宗御制,今无存。

李辅光墓志铭 崔元略撰,巨雅正书。元和十四年四月,在文庙。

西平王李晟碑 裴度撰,柳公权正书。太和三年四月,在渭桥北墓前。

河间王公碑 碑文剥蚀,额尚完好。在县鹿台乡。

宋利公塔铭 赵宗辅撰,释道雅正书。(二)〔元〕符二年。

元修文宣王庙碑 王处厚撰,冯庆正书。中统二年。

修文宣王庙碑记 张鼎撰并正书。至元三年。

明后土宫碑记 吕柟撰并正书。

建仁村堡碑记 王九思撰,马理八分书。

状元题名记 唐龙撰,袁撰正书。在儒学。

进士题名记 孙丕扬撰,吕师颜正书。

昭慧院记 马理撰,八分书。

昭慧院记 吕柟撰,正书。

以下分封

周秦高陵君公子市见《地理志》。

汉阳陵景侯傅宽

史记·本传》:以魏五大夫骑将从汉王入汉中,击项王,定齐地,封为阳陵侯,二千六百户。孝惠五年卒,谥为景侯。至曾孙侯偃立三十一年,坐与淮南王谋反,国除。索隐:阳陵属冯翊。按《汉书》功臣表:以高祖六年十二月封。

高陵圉侯王虞人 《汉书》功臣表:以骑司马,汉王元年从起废邱,以都尉破田横、龙且;追籍至东城,以将军击布。侯九百户。

魏高陵亭威侯纯

三国志·曹仁传》:仁弟从围南皮,斩袁谭,北征获单于蹹顿,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建安十五年薨,谥曰威侯。

高陵亭侯陈矫

《三国志·本传》:南阳宛人,从征汉中。太祖崩,矫具官备礼,以皇后令策太子即位。文帝即位,封高陵亭侯。

以下杂传

王温舒

《汉书·酷吏传》: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县亭长,数废数为吏,以治狱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敢往吏十余人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回,夷之,亦灭宗。以故齐赵之郊,盗不敢近广平,广平声为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余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追求。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行威不爱人如此。上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其治复仿河内,徒请召猜祸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杨赣、成信等。义纵为内史惮之,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败后,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尉,坐法抵罪,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它惛惛不辩,至于中尉则心开。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复为用。吏苛察,淫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置陌落长以收司奸。温舒多谄,善事有执者;即无执,视之如奴。有执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执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请下户之猾,以动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氏尽糜烂狱中。行论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于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执者,为游声誉。称治数岁,其吏多以权贵富。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坐以法免。是时,上方欲作通天台而未有人,温舒请覆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悦,拜为少府,徙右内史。治如其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如故操。岁余,会宛军发诏征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它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它罪而族。光禄勋徐自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田(廷)〔延〕年

《汉书·酷吏传》:字子宾,先齐诸田也,徙阳陵。延年以村略给事大将军幕府霍光重之,迁为长史。出为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以为爪牙,诛锄豪强,奸邪不敢发。以选为大司农。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淫乱,霍将军忧惧,与公卿议废之,莫敢发言。延年按剑,廷叱群臣即日议决,语在光传。宣帝即位,延年以决疑定策封阳城侯。先是,茂陵富人焦氏、贾氏以数千万阴积贮炭苇诸下里物。昭帝大行时,方上事暴起,用度未办,延年奏言:商贾或豫收方上不祥器物,冀其疾用,欲以求利,非民臣所当为。请没入县官。奏可。富人亡财者皆怨,出钱求延年罪。初,大司农取民牛车三万两为僦,载沙便桥下,送致方上。车值千钱,延年上簿诈增僦直车二千,凡六千万,盗取其半。焦、贾两家告其事,下丞相府。丞相议奏延年“主守盗三千万,不道”。霍将军召问延年,欲为道地。延年抵曰:本出将军之门,蒙此爵位,无有是事。光曰:即无事,当穷意。御史大夫田广明谓太仆杜延年: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当废昌邑王时,非田子宾之言大事不成。今县官出三千万自乞之何哉?愿以愚言白大将军。延年言之大将军,大将军曰:诚然,实勇士也!当发大议时,震动朝(延)〔廷〕。光因举手自抚心曰:使我至今病悸!谢田大夫晓大司农,通往就狱,得公议之。田大夫使人语延年,延年曰:幸县官宽我耳,何(而)〔面〕目入牢狱,使众人指笑我,卒徒唾吾背乎!即闭阁独居斋舍,偏袒持刀东西步。数日,使者召延年诣廷尉。闻鼓声自刎死,国除。

丁邯

《三辅决录》注:京兆阳陵人也。为汉中太守,妻弟为公孙述。邯收妻系南郑狱,免冠徒跣,自陈诏曰:汉中太守妻乃系南郑狱,谁得搔其背垢者?悬牛头,卖马脯;盗跖行,孔子语。以邯服罪。

静之

《续高僧传》:姓赵,高陵人。性乐出家,随父任蜀。父亡,乃回心剃翦。贞观初,隐彭门山光化寺;又入灵岩山。利州道禅师请入剑阁。小时鼻塞,百方无验,有僧令诵《般若多心经》万遍,恰至五千,肉便落。后遇疾苦,依前得瘥。乃撰《诸家观门》为一卷,要约精最,后学重之。显庆三年,召入西明,别立禅府。利州本寺桂树忽凋,胡桃自拔,佛殿无故北面仰地。德动幽灵若此。五年,终于西明。

回道人

《樊志》:明季,有道人访李仙品、仙风者,造书舍不遇,书壁云:茫茫去路三千里,渺渺归时一片云。正欲与君谈妙诀,未逢知己话知音。后书回道人题,人悉疑为纯阳子。

以下乡献诗录

明吕柟,河阴教谕樊渭北先生诔:

邃古淳朴,世渐浇漓。有如先生,忠信致知。

有积厥躬,有淑其风。其风肆好,率人在道。

不显贾店,先生贾店人,千年斯考。

习静寺诗

此僧住在泾河濆,寺有长松拂白云。月下常招读易客,水边曾著定心文。打魔半夜金山响,礼佛西天莲座分。乡县诸生亦习静,鸟啼花落不相闻。

鹿苑道中诗

八月悲秋野树凋,独云孤雨汉陵高。鹿台日夕重回首,万古兴亡一羽毛。

自高陵趋渭南留别县学诸公于交口诗

去路直如弦,常行恃此天。全无温饱意,实有闾阎怜。

雪霁南山出,云开渭日悬。诸公奚笑我?免使负前贤。

国朝马云龙魏公祠志感诗

偶历旧游地,怆凉不胜愁。台荒鞠茂草,垣败一墟丘。

古树鸣啼鸟,清醑唤酒筹。当年共事者,相命在千秋。

吴用光次吕泾野先生登河东书院书楼韵

谪臣无事独寻幽,登眺河东书院楼。深想龙潜千壑底,遥思凤集万山头。酒凭李白裁新调,笔借江淹赋早秋。雁带长安音信到,轻肥衣马满皇洲。

次吕泾野先生观水车韵诗

叠叠晶飞点点光,辘轳声里根银床。直教玉女珠成泪,谁羡金人露作浆。势欲凌山高浪激,泽能膏野曲流长。迩来抱瓮人何往,古道迢迢滞一方。

于昌荫邑侯滕梅羹喜雨诗

享帝东郊古道希,西方彼美盼依稀。儿童竹马千村舞,雨露桑麻万灶祈。果是商霖歌雨粟,何曾豳土叹无衣。随车霡霂谁呼应,渭树春天日日肥。四郊春雨果滂沱,昨夜骑龙意若何?范叔车来云已暮,苏公亭喜未为多。河阳露滴花枝动,单父琴弹天霁歌。渐见陇头翻麦浪,千家万户共婆娑。

赵曰睿鹿原碧绕诗

鹿台峨峨气峥嵘,四望高原画里行。绿野迎风浮细浪,翠林隐日动空明。河声近绕台前度,岳色遥来掌上平。漫道辋川多胜迹,丹青摩诘总关情。

渭水秋风诗

鹿苑霜高渭水寒,金风飒飒过平滩。沙飞芦岸摇光白,波映枫林落影丹。万里秋声随雁阵,一川素气绕渔船。为言作赋凌云客,凭眺重登宋玉坛。

史明渭水秋风诗

苍苍秋水映蒹葭,渭北风高雁阵斜。日近长安犹问渡,舟临原野好停车。坐看霜叶疑花锦,凭吊夕阳泛彩霞。为问非熊当日事,拟将垂钓汉江槎。

鹿原碧绕诗

关中灵气结层台,临眺高原翠作堆。泾渭夹流将碧绕,终骊遥对送青来。波连绿野春光远,烟锁平林曙色开。胜地丹青描不就,骚人复作画图猜。

陈维宁登三阳寺浮图诗

荒寺浮图接太空,登临平步袭天风。南山西望连秦塞,渭水东流绕汉宫。百里疮痍何日起,五渠淤遏几时通。古今凭吊多慷慨,翘首声闻达帝聪。

夏鼎秋日雨中宿新开渡忆长安诸君子诗

碧云深锁万山幽,入望青门草树秋。几阵西风吹短梦,数行北雁带离愁。野禽有意留行辔,村酒无情倦倚楼。每忆同心李杜客,遥知谈剑话封侯。

樊景颜村南道中诗

揽辔村南日已西,烟笼翠柳晚鸦低。暖风薰草黏天碧,孤雁连云贴水飞。横笛牧童牛背去,荷薪樵子鹿原归。寻诗直到梅花下,犹□余香带马蹄。

隆昌夜月诗

斜阳古寺枕溪边,林下僧归袖紫烟。更喜一轮塔顶月,清辉夜夜照诸天。

附知县丁应松隆昌夜月诗

苍苍林木护隆昌,塔涌香花见妙庄。夜静疏钟催月起,天高清梵入云长。寻诗客至参莲座,乞食僧归款竹房。抚景直疑尘世隔,琉璃交映白毫光。

鹿原碧绕诗

鹿原形胜占秦雄,二水溶溶浸碧空。渔唱不离烟霭外,人家长在画图中。青横远岫看逾好,绿满平畴望不穷。策杖登临多古意,岂须鲈鲙忆江东。

渭水秋风诗

西风飒飒渭滨秋,衰草凄迷古渡头。万片鱼鳞衔晚照,一行雁字落寒流。工愁有客吟应苦,遁迹何人钓未收。凭眺不禁增感慨,荻花枫叶两悠悠。

教谕蔡宜中春日都中怀乡兼忆高陵诗

久做长安客,淹留未得归。天家多雨露,寒士沐光辉。

恋阙心常切,怀乡意怅违。春风桃李发,渭北正芳菲。

明李乔仑《言路当通疏》先生著作散佚,弹魏阉一疏,载之本传,续又搜得此篇,敬存于此。

臣遭权奸荼毒,跧伏四载余。每与山中倪叟歌咏圣天子锄奸除逆,如昏忽旦,且用人理财,筹边察吏,嘉与天下维新,真尧舜不世出之主也。及蒙恩环召,复入言班,且喜得附师济诸臣沥肝披胆,共佐唐虞之治。读邸报,则惟别衙门条陈事务而谏章渐稀,或亦习套条上兵马、钱粮、吏治、民生已耳。从来言官以纠弹大奸为职,以条陈时事为戒。盖兵马、钱粮、吏治、民生,外有督抚按,内有九卿巡视科道,各司稽查之责者。如果猫鼠同眠,言官再议其后,而何故先掣其肘。言官伏思,以为不言之而无辞于言责,危言之而又嫌于植党。且惩往者谏臣章允儒、房可壮、瞿式耜等,甫脱鼎镬之余,新列鹓鹭之班,出言过激总为国家,乃累累斥去。春明迄今,尚无睹天日时也。人见谔谔受过,容容多福,故为是摭款塞责,苟幸旦夕无罪耳。皇上本戒不可言者勿言,今并可言者而不言矣。然唐虞悬谏鼓陈谤木,即我朝设科道官,令得风闻言事岂必言,言有裨于用,止开此言路耳。故今莫若优容言官,纵其言不当霁色,剖示是非正见圣度。即其人不肖,朝廷另加予夺,无失大权,而不必于进言时索疵摘瘢。仍召还废弃诸臣,令天下知圣心如天,原未尝毕世而怒一谏官。而诸臣惩前补后,必有当我皇上求言若渴之思。君仁臣直,即清朝第一美政也。臣更鳃鳃无虑,谓欲通言路,当先防其所以壅蔽之渐。凡诸章奏,朝上夕下,非但为一人一事,亦以使釜鬵之难乘也。今皇上谓事有不必批答者,留中不报,诸臣始犹骇然,久且狃为故事而安之矣。倘遇军国紧急,俄奏闻则俄宜批发。而万一有敢于作奸者,或匿封而不使上闻,或沉旨而不使下见,外无抄传,人不及知。诸臣习为留中,不复争,皇上又不及知。如请事咸阳,留司马门三日不报,岂非中格之浸致哉!则章奏之批答,不可不时也。至厂卫缉事,载在律例,云钦奉圣旨:“今后缉事官校祗着遵照原来敕书,于京城内外察访不轨,妖言、人命、强盗重事,其余军民词讼及在外事情,俱不干预。钦此。”则缉事限有定款,正恐窃威福以把持官府,捏害善良耳。今打事件者,持短长于法官之堂,恐渐至三事九列,贤否功过,无不任其雌黄。正人羞与之通,则反以点其瑜;邪人喜与之昵,则可以饰其瑕。钱神有灵,呼吸帝座,而宵小谗害异己之谋遂矣。皇上方责诸臣以安心供职,而乃以告密开谗谮之门,令人人一心营职业,又一心营性命,又一心忧社稷,能有济乎?则厂卫缉事还当遵奉例款,而衙门之打事件者宜停也。说者曰:皇上欲总核名实。念臣当年以《中官有子交通客氏》一疏,触怒逆珰,遂假手科臣潘士闻参臣,云曾纠周应秋得罪公论者。臣疏具在,参周应秋以阿奉中官诚有之,试质诸公论,是耶?非耶?使当时肯因名核实,何至妆陷乃尔。则皇上之总核,固诸臣之福也。然自有古帝王课吏大经,亦无烦伺察为者。第令内外官员各就衙门职掌,自陈可行之法,自限成功之期。其懵懵无所条陈者,他日必不能称职,即行斥革;其条陈而至期无功者,穷诘废事根因,重加诛罚;其陈后限前,内外官长仍督率所属,不时察其称职与否。其科道仍案各官长掌籍而察其能称职与否,而言官所摘伏者何人何事,即可定言官之称职与否。则耳目责之台垣,庶绩责之各衙门,而皇上可穆然受成于上。此正唐虞间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及屡省乃成之遗意。韩子所谓“挈前言而责后功,愚者之所易也”,今舍无为之要法,而袭察渊之私智,殊非尧舜之世所宜有也。皇上将无谓天下多事,何不明目论天下利害,而杞忧此不必言者乎。稽《诗》《书》所称帝王致治之大,祗曰:嘉言罔伏,堲谗说。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盖四方多事,其害显而易制;而上下壅隔,其害隐而难图,爱君必防其渐。如此,抑臣又有说焉。臣新从秦中来,习见流贼披猖,惨于豺虎。赖抚臣拮据擘画,以获有宁宇,朝廷报功,当自不薄。其他道将等扼险设防、冲锋、破敌之成劳,第就累次揭报中一查叙之,可无遗无滥矣。顾我秦中师旅之后,野有菜色,廪无颗粒,兼莲教实繁,有徒鸷伏语难,终非无事之国也。及今申饬各府、州、县,实实严保甲、练乡兵,且广储粮糗以备不虞之需,厚恤死难诸人,以鼓裹革之气。是在抚按官未雨绸缪,勿云秦中已治已安矣。当年优游养乱者,可为殷鉴也。至一时掳掠淫秽之状,言之羞人齿颊。间有烈妇女义不受辱,自缢、自刎、骂贼而死,及碎首楼下而死者,贼且战栗避舍。宜查确,大示旌异,是亦维风化之一端也。

刘岸《高陵审编驿传后记》

高陵协站咸阳,民不胜其苦也。累经具奏,率皆寝废。邑侯前川父母刘公下车之初,轸念邑小路冲,差烦民贫,乃因前奏毅然请于当道,准将本县协济咸阳、渭水驿递马、驴、牛站掣回五十余头,又将本县协济河西站银掣回一千二百八十两,就令本县募马四十匹,每马准银三十二两,与见年里甲马骡相兼,走递较之协济咸阳者,每年省银数千两,民颇苏息。但一马三十二两,不敷一年养马之费,无人应募。本县量令见年里甲每马帮银十余两,已遵行矣。今万历四年,例该五甲见年募马随据,该县里长李登吉、王沾等告称,见年里甲各编马骡又令帮补召募,实难并力,乞将召募马四十四匹,内量减八匹,该余银三百五十六两。止募马三十二匹,每匹帮银八两,通前三十二两,则每匹该银四十两,什物、草料、工食之资,自足一年之用。与里甲马骡相兼,庶差无加增。人愿召募,事无废坠,里免包赔等因公即具由,申请当道批允,永为定规。呜呼!就事处事,财不废,民不扰,而事不废公,诚得节用爱人之道矣。谓非民之父母乎?或曰:协济咸阳站役九十余头匹,今掣回尚未及半,民皆虑其不敷也。乃又减之,可乎?予谓治民如治家,家富而用裕,则物易备;家贫而用歉,则力难为。须挪移而辏办之,则事可完。今减马之举,正贫家挪辏之术,盖我侯通变之权耳。或又曰:若为民节财、节减编里甲之马,不愈于减召募之马乎?予谓召募之马出于一县,里甲之马出于一甲,减召募则一县之人受其利。若里甲则息九年而役一年,虽不减马,亦颇易支也。实我侯不得已之计耳。为吾民者,既知通变之权,而又知不得已之计,则我侯之心斯得之矣。万历四年丙子九月。

国朝鱼飞汉《陕西通志序》

夫志流别于史,九丘先于六籍,地象仿于河图。虽迂怪弗稽,实志初也。至《禹贡·职方》则大备矣。考《禹贡》黑水西河,惟雍州在职方氏所载,亦曰:其山吴岳,其泽阳纡。而占星野者以为属井鬼,分说者遂谓祋祤以北实为雍境。则是终南太乙之峰,素浐元灞之液,不得与华阳争疆理也。乃经文何以曰:泾属渭汭。又曰:沣水攸同,遂定雍州之域乎?曩者享钧天而翦鹑首,亦第在汧、渭之间矣哉!况自周秦汉唐以来,或以龙兴,或以虎视,无弗冠以九嵕,陪以甘泉,而侈言华实之毛。则惟曰:九州之上腴,专言防御之阻。则惟曰:天地之隩区,英俊之域,遂为绂冕所兴。且衣食之源,提封五万而襟带,而岩险,而物华,而人英,为渊云所颂叹,亦寓中一大都会也。我皇清定鼎紫垣,而首抚关中,凡兹山川土田,遂先入我版章,开西北一大藩矣。

今民物土俗,恃有圣天子之奠丽,邦伯师长之藩宣,当见逢逢而起者。语武备,则必有如韩、赵、李、魏之徒为国奔奏;语文事,则必有如班、马、王、杨之流为国华琯;语事业,则必有如黄裳、如晦诸贤为国桢干;语道术、技艺之微,则必有如立本、太素诸人为世景慕。矧惟通都大邑。穷山僻壤中,亦必有性忠孝焉之烈丈夫,抗气节焉之贞女子,与幽人芳躅、雅士逸韵、贤哲遗爱、骚人景物,更仆其姓氏传之篇章,足为世仪者。今志中所载,往迹如林,焕若刊眉,边陲要险,皆可得之。指顾间持玉管者,将为采摭焉,以成一邦之良书,洵盛举也。即或有资于渥洼上郡之野,可以繁其畜牧;若天水隃糜之墟、横山彰武之郊,可以得其精劲;而跨有贺兰、潢河之险,则岳麓摩云之胜,可以长备不虞。至于嶓(家)〔冢〕为两蜀襟喉,桃林为三秦保障,则万世之金瓯永固。语曰: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然则修《雍志》者,其有深谟也哉。夫谟之深者,其先莫如史,其次莫如志。我贾公老祖台宏才伟略,师表人伦。入关以来,陆澥无尘,遂令都都相望,邑邑相承,国籍亦世之基,家缵高曾之业,丽乎隐隐各得其所。兹役也,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博访遗美大增旧文,成一邦之良书,将以为百代之良图也。宁第曰表扬闻见,汇集散帙为(掺)〔操〕觚家侈耳目之观哉。余视膳之暇,尝翻班孟坚赋《西都》、张平子赋《西京》,《皇舆谱》《经籍志》《类典汇》,考诸纪胜,旁搜采获,欲纂续《雍志》而未果,今全志新成,乃谬言首简,余滋愧矣。

夫美物者依其本,赞事者循其实。今兹山川城邑,则稽之地图;鸟兽草木,则验之方书;风谣歌咏,各附其俗;人英物华,悉考其备,而且漫欲为龌龊而谈旁魄而论已哉!固余虽有言,余滋愧矣。

赵曰睿《陆宣公集钞序》

余于古来经济文字,首推汉贾大傅、唐陆宣公二家。顾贾傅之文,虽宏博辩达、跌宕淋漓,而议者犹谓其涵养未至,(掺)〔操〕术多疏,间杂于功利纵横之习,盖肆矣而未醇也。若陆公之文,光明俊洁、卓练精纯,论一事必穷其源流,抒一议必尽其曲折,证今援古,利弊洞然,度物揆情,机宜不爽。而于国事之得失,民生之休戚,敷陈剀切,规画详明,而悉归于仁义道德,醇如也。盖其得于天者纯,成于学者粹,故能择焉而精,语焉而详。名言格论层层迭生,硕画嘉谟滚滚不尽;而其忧国爱君之诚,抒忠竭节之抱,迸溢纸上。千载之下,犹令人读之唏嘘感慨,涕泗横流,岂但当时闻者挥涕激发思奋臣节已哉!夫学贵知道,文期有用。三代以降,去圣日遥,谈事功者杂而入于霸,讲经术者固而流于迂。二者交讥同归肤末。求如公之明体达用,协古准今者,寥寥千古矣!尝即兵家喻之:大傅之文,发扬蹈厉,叱咤风生,如项王钜鹿之战,诸侯从壁上观,人人惴恐。淮阴背水之阵,夺垒拔帜,将军从天而降,诚足震惊一时,奇绝千古。要属智勇之雄略,而非节制之良图也。宣公之文,老成持重,指挥从容,将有说礼敦诗之风,士有敌忾御侮之气,严而不残,威而不猛。充国金城之旅,孔明渭上之风,堂堂正正,不急近功,不竞小胜,而敌人慑服望之而不敢动,庶几乎王者时雨之兵,丈人师贞之吉也。立言若此,诚用世之鸿裁,经国之巨则矣。朱子云:史以宣公比贾谊,谊才高似宣公。宣公论谏本仁义,谙练多学更纯粹。奏议数卷,说事极尽纤悉,便是经济之学识。胡氏云:敬舆之学,其师承虽不可考,观其陈轻重之义,破反道之说,皆秦、汉诸儒所不及,诚洙、泗之徒与。东坡进呈公议奏札子云: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乎道德,智似子房而文则过,辨如贾谊而术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历观先正之论,亦可以知公之文矣。余生平酷嗜公集,恒苦无善本。今年季春将赴内召,适因公罣议屏居僧舍。舍藏公集,僧出以示余,乃前抚刻本也。余喜其校雠详细,剞劂精工,命侄辈抄录成帙,披诵之下,因略举平日服膺管窥之见,书于简端以自励云。

李梦阳《上孝宗皇帝书》后

献吉此书,不惟气节震一时,文字亦追踪西汉,贾长沙《治安策》之匹敌也。即不以他文字见,亦是明文起衰大手。夫何于文则茅鹿门辈诋之,于诗则钱牧斋訾之,纷纷呵骂,不遗余力。至伪撰故实以讥之,噫嘻,亦甚矣。虽文士相轻,自古有之,而竟欲以一手掩天下之目,其能乎?迩来递相祖述者,耳食其说,亦妄肆訾謷,如瞽人之道黑白,闻之令人喷饭。少陵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昌黎云:蚍蜉撼大树,可惜不自量。殆若辈之谓矣!书此以叹世之轻薄,王、杨者至公之诗文遗集具在,固无庸余之赘言也。

《冬夜偶书》

论语》云:“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又云:“君子不党。”吾儒束发入学,即知此字非佳,不是将来立身着脚之处,乃往往有学成名,立堕入此字中而不悟者,何也?气质之偏,喜同而恶异;学术之隘,别类而矜名。门户之见横于中,而标榜之习成于外,方岸然自以为力追古人,不可一世,而不知其矜情嚣气已自开其隙而招之尤也。始而严于别小人,继而反以攻君子;始而君子之徒盛,小人窃入其中,假途行私,饰名济奸而号召之。君子不知也,以为吾道有人,我辈不孤,天下事尚可为也。已而小人之气张,君子一网打尽,鬼怪害事,与波俱溺,而窃名之小人更甚也。遂驯至操戈入室,挤井下石者,反眼间比比而然矣。初则为衣冠之祸,遂致大命之倾,身家糜烂,而国事随之。识者追叹往事,虽切齿痛恨于小人之陷害,而开隙招尤,君子亦不能辞其咎也。如汉之南、北部,唐之牛、李,宋之洛、蜀,明之东林,皆贤者,为之而偏隘之害,遂至发大难、兴大狱,士气尽而国运终。岂知“党”之一字,酿祸如此之烈耶!近世且有艳东林之名,而其先人得列名其中为大荣者,至比之宣和之“党人碑”,津津齿颊,以为美谈。噫,亦惑矣!

《靖难时一条》

靖难时,诸臣有遁荒者题诗寺壁,云:“一个忠臣九族殃,全身远害亦天常。夷齐死后君臣薄,力为君王固首阳。”革除一案,万古公愤。每阅《明纪》,睹此诗及建文帝流落江湖之咏,辄欲痛哭切齿。姚广孝身列空门,作此等事,恐万劫泥犁未足蔽其惨毒。永乐于靖难诸臣,残酷不仁。癸辛以来,未作之恶汉惠所云非人所为者,是若非乃子洪熙仁慈,继之几何,不为秦政之续耶?窃悲明烈皇死,社稷可谓不幸而受其祸,南渡后(宏)〔弘〕光一载即亡,不能如晋、宋之偏安延祚有天道焉。暇日偶阅浙省《明史乡墨》一篇,有云:“末路之一败而不振者,靖难之摧残过也。”为之洒然。

《题名文商坊本后》

余旧题《制艺读本四十韵》,有云:“蹇步追先正,折肱剂时方。苦心与极力,规模日不遑。偶或获一解,屋隙漏天光。”又云:“希声不在弦,元味不在觞。恍惚自然至,索探旋已忘。”又云:“缥缈十二楼,空际幻现藏。心源裕活水,腕底起汪洋。曲尽忘情处,余韵自回翔。有时还自笑,启口已莫商。”又云:“生平资讲究,奋死赴敌场。到此总难言,一切堕边傍。”盖深悔少时汩没俗学,为坐谈客所误,墨守先民几于刻舟求剑矣!忆此编置自己卯时,余年甫成童,搦管追逐,不遗余力而束缚龌龊,不复可寓目。历年始悟,规面目而遗精神,失之愈远。昔人所云“决延平之波而不知双龙之已逝也”。迩来瓠落,废学一切,旧本束阁不问,偶于敝簏中忽得此编,聊复阅之。因叹先辈行文之妙,实学味日深,从灵府中自然而生,非选评家所能解,亦非纸上谈所能悉。善学者,如饮酒,味其清醇而弃其糟粕;如赏花,挹其馥芬而略其萼瓣。斯有以益吾肺腑,悦吾心神,庶免伧父笨伯之讥。故读斯编者,须活其眼目,细其心思,得其神不必袭其貌,会其机何如变其用,奉为换骨之金丹;勿拾已碎之刍狗,神而明之,不滞于迹。斯为善学柳下而不致误于墨守之陋也,语有之晓人不当如是耶。斯世固多晓人,余漫书狂言,聊以告世之受误坐谈辈如余者。

书《赵氏族谱》后

余述族谱方卒事,客有过予者见之,笑而谓予曰:“吾阅人家谱多矣,皆远稽广引以著华胄之遥,而示阀阅之盛。今子之谱,郡望不书,同宗不录。溯其始,断自洪洞迁徙之后;志其世,止及聚族庐墓之人。毋乃仅仅与!其何以焜耀当时,而昭示后世乎。”予闻之惕然,曰:“君固爱我者,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古者世族之家,祭有庙而族无谱。上自诸侯以始封为始祖,大夫、士则以始迁及初有封爵者为始祖,祭于庙。有大宗、小宗之分,有左昭、右穆之序,世世相承无所用谱也。即下及庶人之家,亦莫不服先畴食,旧德同里共井,徙无出。岁时,洽比环庐而处者,皆雍然世守之族,一本之亲也,亦无用谱为已。后世封建变而井田废,士大夫始有出仕四方,以官为家者;庶民始有逐业迁居,轻去其乡者。时移地异,有一家之人而名字不相识,同族之裔而世次不复辨者矣。识者虑之。事缘义生,礼因时变。于是氏族之辨严,而族谱之文起。揆其始,上以著尊亲宗祖之谊,下以谨世代族姓之传,如是而已。岂曰耀当时夸后世乎!厥后世风不古,谱牒之中有市心焉。旧姓之裔,竟以贩贸为寻常。崛起之家,亦以攀援为能事。著郡望,则李必陇西,刘必彭城,崔必博陵,王必琅琊、太原,而见在之里居渺矣无闻也。矜门第,则崇韬拜子仪之墓,狄斐奏仁杰之裔,而本身之祖父不得而知也。恣援附,则李揆呼辅国以五父,蔡嶷拜蔡京为叔祖。甚至戴铃元老见诮于诗人,丰邑相公致讥于士类。而本属之昆从,视若路人也。呜呼!上以诬其祖宗,下以欺其孙子,而止以供识者之一笑。习俗波靡,江河日下,方自愧维挽之无力,而忍抉流扬波,效尤滋咎哉。昔狄武襄不以一时遭际自附梁公,识者谓较之拜墓者,所得多矣。徽州朱典史不祖文公,明祖叹美,遂定玉牒之式。论者谓视唐之远祖老子,识度超越千古,盖诚见夫迈迹自身,光前惟德。故侂胄之恶,不得援忠献之后以从宽;温公之贤,亦无庸承典午之派以取重也。而况晚近冒谱联宗,市侩之用心者乎。钱受之云:‘今之世,吾惑焉。族属之不问而贸贩谱牒,胥路人而祖祢之也,亦将胥祖祢而路人之矣,其亦深痛。’夫近日族谱,求耀当时而夸后世者之流弊,而为是言与?今予之述斯谱也,志迁居之始,序世次之传,宁慎毋苟,宁实毋夸,方惧不足以追古人之本意。而子固爱我者,期以古道相砥也,而何乃言若是,亦异乎吾所闻矣。”客无以应,默然而去。予以语族人,族人曰:“盍志之,以为我赵氏后人之鉴戒。”予从之,遂书于谱末云。

《公祭文学胡南翁文》

呜呼!公之德可以寿千秋,而百年不能留公之一身;公之道可以光四海,而闾里不能知公之为人。学可树景仰之望,而泰山其忽颓;行可立人伦之准,而哲人其遽陨。盖其所尽者性也,而命则不得不委之造化;其可信者理也,而数则不能不任其屈伸。斯真、斯世、斯民之不幸,岂仅一人一家之悲辛?忆公之生也,灵钟鹿阳之波,秀毓渭水之滨。有蓍龟之智,而处之若愚;有悬河之辨,而守之愈恂;胸有云梦之奇,而不以自多词;擅黼黻之华,而外若无文。此固世人之所难,而犹未足以尽公之为人。若乃孝友绝人而敦勉如弗及,□澹寡营而守璞以全真。持躬则执玉捧盈,有严而有翼;治家则阴雨绸缪,克俭而克勤。此虽古之人亦不多见,而公则欿然而犹未敢以为自臻。惟其禀之者既厚,而学之粹取之者既博,而养之纯宜其所立之甚高,挺然而不群。以故亲其仪度,聆其言论风旨者,如习兰薰,如饮浓醇,如瞻苍松与劲柏,如睹野鹤与闲云。呜呼!以公之道德学行,处于家固乡之善士,仕于朝则国之良臣。而吾道中之先觉天民也。斯世方视以为仪则,后学多依以为持循,何竟飘然而长往,遽厌弃乎尘氛。呜呼哀哉!琮璜虽损,栋梁已焚;陶径烟锁,邺架封尘。彼夫生寄死归之义,电光泡影之喻,是皆公之所素悉,而无烦旁引借证之足云。吾独悲叹而不止者,盖上以忧乎斯道,下以悯乎斯民,痛典型之云亡,惧来者之无闻。呜呼哀哉!公其舍此而安之耶,岂其与形俱化,与物俱泯乎?吾犹仿佛见公骑飞御气,遨游乎清虚之境,出入乎无穷之门。是盖处乎世者八十有五年,而其不死者不知其几千万春,其遇乎人者虽未得竟其敷施,而其得于天者不可以数计。而具陈而且述庭训者,传忠厚之遗;绍箕裘者,沐诗书之芬。他日之阐潜德而表幽光者,正亦亦其未艾,亦绵绵而长存。吾又何憾乎?幽明之隔与道德之湮,兹者龙眠既卜,将就窀穸。某等惓念徒切,追述不文,聊陈俎而载樽,祈来格而来歆。

按《汉书·艺文志》只载书目,后来作者则之志史类也。县自前明已来述作之富,无逾《吕泾野集》久行世。见者固多,至如陈钦儒之《翠筠集》、于昌荫之《筱斋集》,国朝吴用光之《石园集》、马云龙之《泾厓集》、郭尧京之《悔庵集》,仅据旧志所载,实皆未尝见。今泾野诸集,拟次第重付手民,而零章断句有关地方事实者,摘存此卷以资考证。此外诸献集日各纪于闲传,文字附见于本传,其无所丽者,欲另梓而不能成集,欲割弃而弗忍湮没,备存于此。庶读者因其文想见其为人。至人非土著而事系斯地,亦附存一二,亦思人爱树去而益永之思,非敢借才异地也。

以下旧志叙说

王綦溥《高陵县志序》

先大夫宦武昌,修郡志,而人士称曰信史。余过庭时心识之,今令陵十余年而未遑及。盖以甫下车,值奇荒,饥民四徙,村落半空。蒙圣主乃眷西顾,多方拯救,凡百有司民事为重,夙夜孜孜,唯恐德意未下,究其于文献固未暇及也。后哀鸿甫集,亟安插,亟垦播,仆仆风尘,雾露中日,不遑食又何能为。此后数年,政治稍闲,爰进邑大夫士以志为请,佥谓昔志之作,秉笔者文简公,左右将伯则三原谿田马忠宪公也。事经两先生裁定,志也进于史矣。今者比事属辞,继起实难其人,会余以诖误解任去事,遂寝。复蒙圣天子俞里民之请仍今任,而此每往来于心。今年春,郡征邑志,乃取旧志参阅。而板章散佚,字画漫没,多不可考,因采之故老,录之残碑,仅仅补其缺漏已尔。念嘉隆以至今日,名公伟人接迹代兴,俯仰上下,岂无可记述者。而隆庆己巳后文献多未收录,县令微官不能悬金购遗,欲求百余年掌故于荒歉之后,实为难事。无已亦仅书其官师、科贡之里居、姓氏,曰官于斯、产于斯者有若而人焉。后有知人论世之君子,其以此为考订之先资可也。康熙四十二年。

沈青崖《高陵县志序》

有明一代,关中鼎元二人,一为康对山,一为吕泾野。各负文名重望,而为其桑梓撰邑乘,此武功、高陵两志所以噪于寰中也。况泾野所诣,优入贤关。方其脱稿时,已有所得。体裁格律,醇正典雅。后之继此而操翰者,不较武功为尤难哉。虽然《史记》家法,以左、马为宗,班、范而下,渐不逮古,将遂废史与。抑各抒其所长,而与前人争烈耶?青窃以为史有三长,非胆不足以辅识,惟志亦然。高陵《吕志》,成于嘉靖辛丑,距今几二百年,惟万历七年曾续之。我朝抚定关陕,高陵为古冯翊出治所,逼近省会,被泽最先。百年以来,因革损益,政教聿兴,使当此时而犹退避。谢不敏曰:“吾不逮昔贤,何以存昭代之典则,而襄一统同轨之盛治乎?”青同谱中武塘丁侯应松,有干济才,而胆足以辅其识。岁辛亥分任阳陵篆,邑处高原,昔称七水汇流,自沟洫之利鲜,而土田瘠薄。乃其士民,仍尚义急公。凡有秣饲、挽输、力役,不甘处京兆十四邑后,故为政者差艰于奏功。丁侯事上使下,敬惠兼尽,而以其余才发为记载。轨范《吕志》,补辑百余年来之旧闻新政。书成适青按部,携一编就商订。青读之,唯见条理秩如,文不掩质。曰:是诚实录,可以绍泾野矣。泾野有知,必引为同心。犹之扶风《汉史》与龙门并显。其文同而非剿说,其词迁而无殊旨。俾昭、宣而下,纪述一如高、惠、文、景,则班也而马矣。斯志之辑,丁侯之才耶?识耶?抑丁侯之胆,当文不让于前贤耶?思邈孙处士曰:“胆欲大而心欲小。”其侯之谓欤。吾知武功新志,必有嗣是而兴者矣。雍正十年,岁在壬子孟秋中浣。

丁应松《重修高陵县志序》

《高陵县志》,自有明嘉靖辛丑吕泾野先生手辑以来,已几二百年。其间时移势异,因革兴废者不可胜数。不续修之,则事将寝失其传,此亦守土者之责也。前事熊君,慨然有志于斯。而以邑明经樊子景颜,为博学笃行士也,遂以志事属之。樊子征文考献,搜订无遗,方拟若网在纲,差有就绪。而熊君去世,后之来者久暂不一,或抚绥之不暇,或输挽之方殷,荏苒十余年,未遑及此。樊子亦不敢出以告人也。余于辛亥季秋委署兹土,于饬理诸务之余,访求此事。适樊子来谒,并出志稿以示。备悉其考订苦心,因不揣固陋谬为商榷。而邑之绅士亦共相鼓舞,乐与观成。噫!此殆高陵二百年来邑乘重修之一机乎?夫关中诸邑,唯高陵之名历代不改。邑虽小,而勋名理学,史不绝书,忠孝节廉之行亦所在多有。其他地土瘠薄,额赋繁重,风俗之改易,物土之变迁,盛衰不必一辙,醇漓不必一致。凡所以抚循安辑,撙节激扬之道,莫不于志焉具之,则志之急于修也,岂待问哉。况今圣天子特重舆图,命各省纂修《通志》。三秦诸大宪,又皆慎重举行。而以大参沈公总裁其事,罗致四方文学之士,共襄厥成。猗欤休哉!一代之大观,于是乎在。余初谒见郡宪时,即以各邑志书大半缺略,谓为宰者亟宜整顿,其所望于修举者甚殷。斯即文献无稽,编简散佚,犹将思所以搜罗而草创之。况旧迹可循,而樊子访订之稿,条分缕(晰)〔析〕,班班具在乎。本年春仲,正与同邑绅士谋剞劂之资,而余于四月忽闻先慈之讣,昏迷瞀乱,不欲再生已。以是书属樊子后图矣。不意诸上宪有夺情之请,荷蒙圣恩俞允留任守制。感激悲痛之余,唯有竭蹶从事以图报称。而自公稍暇,复与樊子辈,爰因旧志及续纂草稿,博加搜辑,删繁就简,存信阙疑,分门别类,凡得若干卷刊就成书。俾他日輶轩下问,用备采择。此志,实一邑之全览也。至于人心风俗,愈进愈隆,以仰副圣天子一道同风之治,则不得不望于邑之人并继余而来者。睹是志也,其即有所兴起也。夫雍正十年八月。

孙诜《高陵县志序》

天道运行而品物亨,人道修举而万善著。志书盖典籍,昭垂非同小补,圣德隆盛,百度维新,当事大人俱著全集,与大化同流。浙西武水理儒丁老父台,奠丽兹土,阅县志旧本阙文,急欲完璞。乃以选拔樊子子愚所呈搜咨藏稿,汰其支离,选璧拣珠,纲举目张,巨细靡遗,一一制为美锦,汇辑成编。凡胜迹胜制朗如江海,三全三立,炳若日星。虽则由旧,实则重新,至附增我朝人物,其学士大夫,身实体经史,一勋名一道德,悉出忠肝义胆;其愚夫愚妇,目不睹《诗》《书》,真血气真性命,隐协绿字赤文。懿哉,斯纂堪令生者不死,殁者长存,歌泣万代,鼓舞世兴。因知人道、(宏)〔弘〕天道,承先即开先,猗欤盛哉。爝火不息,俾继起者得以顺流随波,享成业而乐堂构,其流传曷可纪极哉。雍正十年酉月。

樊景颜重纂《高陵县志》纪事

《高陵志》,旧闻有十余叶,弗传。明(宏)〔弘〕治庚戌,邑人刘乐庵先生尝修之,又弗传。其后泾野吕先生出而书始成。先生理学名臣,辅世宏儒,自(宏)〔弘〕治辛酉创志草,垂三十余载而稿始脱,盖綦重厥事也。至嘉靖辛丑,请梓者杨学博时亨、寿梓者徐邑侯效贤也。先生是志,较谿田志三原、对山志武功两先生,手笔允堪鼎峙,推一邑信史宜哉。又历三十年,吕幼开先生偕同人重辑校订,而三十年人物不致湮没者,幼开先生继述之功也。迨隆、万以后,世代沧桑,物换星移。至甲申,我朝定鼎又九十余年,其间志孝节烈、骚人韵士,姓字同草木腐者不可胜数。康熙癸未秋,王邑侯补辑而挂漏实多。间尝暇时披览,字画漫灭,为问百余年轶事,文献鲜稽,曷胜于邑。丁酉,熊邑侯重辑邑志,命颜备员采访储糗,乘蹇冒暑适野,遍搜断碑残碣,博访逸老藏书。每于夕阳烟草中留连古迹,仰止前贤,方深世远年湮之慨。会公疾且革,而公之令嗣文翁诸世兄,犹念公已纂修《地理》《建置》《赋役》三卷,并艺文六叶,不忍没而不传也。寻商补纂,然艰于刊资,终未成书。故自辛丑以后,凡耳闻目见悉书于册,以备志料者,盖已十易寒暑矣。至雍正辛亥秋,丁父母以两浙名孝廉来宰吾邑,五车夙富,三长素优,甫下车即有志汇纂,奈地瘠民贫,加意抚恤,未遑此事。逾年,政成人和,进邑绅士硕彦及颜商辑邑志。颜自愧疏庸孤陋,本不敢任兹掌故,但惧方命兼数年来颇刻刻注意,谨出旧稿而献之。而丁父母适闻太夫人之讣音,哀恸悲感,急切奔丧,而志又几为阙典。蒙各宪允里民之请题留在任守制,乃又值旱魃肆虐,盛暑中步祷雨泽,仍未暇专意事此。至六月大雨既降,哀鸿思定,始立意搜补缺典,颜仍偕同人并门人辈具稿以借裁。而丁父母于政事余暇,午夜残釭,不惮斟酌损益纂成全志,付诸剞劂。至壬子仲秋,工始告竣,其褒贬笔削,衷于至当,传信传疑、维公维平者,视文简公之始修,后先辉映,而颜亦欣得附骥以传矣。壬子仲秋日。

赵曰睿《重修高陵县志后跋》

志与史相表里者也,昔人谓史乏三长,不可以登作者之堂,而志亦然。关中诸志多简核可诵,其最称于世者,康德涵先生之《武功志》。同时之作,则有王渼陂先生之《鄠志》,韩五泉先生之《朝邑志》,与吾邑吕泾野先生之《高陵志》,论者谓其“文古事核”,皆不愧一代作者。顾武功、朝邑、鄠县皆有续志,而高陵自先生嗣君太守公继志后,迄今二百年绝无操觚者,不特邑乘久缺,亦以作志之难与史家相表里,三长宗匠代不易逢,故有待也。然《朝邑志》续于邑人王学谟,《武功志》续于邑人张文熙,《鄠志》续于莒人刘璞。论者谓刘公续本可以嗣响渼陂,而朝邑、武功二邑人增益诸条,望康、韩二先生径庭矣。盖作志之难也如此,我易翁丁老父台裕经国业,蕴良史才,以浙右名贤来莅陵邑,下车甫数月,仁泽洋溢,恺悌之声遍四郊。忽丁内艰去,邑民如失慈母,攀辕不可。阖邑人赴各宪固请,得允留任守制,陵民既幸获复事我公。而公亦于陵邑诸旧典加意振兴,会捧檄有纂修通志之举。公莅政之暇,念《高陵续志》久缺,慨焉思修之。因集邑人士,搜罗编次,(子)〔于〕为裁定,成如千卷。盖自泾野先生后二百年之缺陷,至此始无遗憾。不但先生旧作借此弥彰,行且与德涵、渼陂、五泉诸作者分道扬镳,并垂不朽。志也,而史取材矣,岂仅一家之学、一邑之光哉?自惟谫陋,未足窥作者之堂奥,而目睹盛事,故欣喜而识之。雍正十年仲秋之月。

县志肇于前明嘉靖间吕仲木先生。后卅年,先生仲子幼开先生曾续辑。迨我朝雍正十年,县人樊子愚学博始一重修,迄今光绪六年甲子,再周盖百五十余年矣。此百余年中,川原之迁徙,风(上)〔尚〕之变更,礼制租赋之损益增减,立政司教之美恶得失,人物科第之兴替盛衰,孝子、悌弟、义夫、节妇之崛起踵接,以及古迹、宅墓之移易湮显,盖有悉数之莫能终者。听其匿灭于风烟、兵燹、馑饥之余,亦一县恨事。

余以己卯晚秋奉讳归里,明年主景槐书院研席,县人士来请曰:此子之责也。予避席逊谢。秋间,县尹程君维雍奉抚军札取县旧志,不惟梨枣久轶,且此百五十余年间事均恨缺略,因倡议续修,委予编次,逊谢不能也。详绎《吕志》文简事核,训词尔雅,诚如王阮亭先生所评。《樊志》搜讨亦勤,而阙漏殊多,且合《吕志》为一书,不见庐山面目。因仿范氏《后汉书》之例,辑为续志,沿其体例,并窃取其义焉,不述《历数》《官职考》二篇者。《辛巳历》,县人所作,前志既表章,无庸再赘,且吾官监正自有司存,非远臣之所得言,故不敢。《职官考》自三代迄胜朝,既考核精确,故本朝职官冠于《官师传》之首,而不必另为一篇。增《缀录》一篇者,详《樊志》之所略,补旧志之所遗,识大识小,义各有当,不必前志之所有也。为目十,为篇十二,为卷八:首志《地理》,考沿革也;次《建置》,废坠之宜修举也;次《祠庙》,成民而致力于神也;次《田赋》,民力普存也;次《礼仪》,为下不悖以寡过也;次《官师》,古之遗爱也;次《人物》,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也;次《科贡》,敷奏之资也;次《宅墓》,职思其居而思其终也;终以《缀录》,征文即以考献也。惟是传信莫要于阙疑,数典不可以忘祖,故于《地理》一篇详加考证,以自附于注经之义,而渠堰尤加详焉。所以思古也。至于《建置》,必举其大祠庙,必崇其正;《田赋》,必准之全书;《礼仪》,必遵夫定制,上稽典籍,旁采档册。以今视昔,庶几大备。惟《官师》《人物》,年远多湮,不过得什一于千百,故表之不能,谱之不可,条品之不得。只就采访所收,略以年次为序,各为小传,存其仿佛。而一事之善,必本诸口碑;一节之长,必孚诸舆论,不敢意为轩轾,致失实而或损其真也。捻回之变,为秦关一大劫。致命诸人,皆天地之正气,故虽农氓、牧竖、纫女、村妪,必详列焉。亦以见人性之善,而慕义者无不可勉也。冢墓详录,诰铭记恩泽,即以存梗概。《缀录》不遗杂人,鉴往古即以示来,兹固《科贡》中人可观感而儆惕,即非《科贡》中人亦可旷览而循省也。此固前志之志而推衍增益,以求不逾其范者也。

开馆于六年八月,脱稿于七年七月,自愧末学,无能于泾野,为役而实事求是,问世问心,斛米秽史之羞,自信差可解免。第藏书无多,为时太促,不详不备之处,尚望后之君子匡所不逮也。是月既望,遇道谨识。

高陵县续志卷之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