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学心理学家对象征产生兴趣时,他首先关注的是“自然”象征,而非“文化”象征。前者源于心灵的潜意识内容,所以它们代表了大量的基本原型母题的变化。在许多情况下,它们可以被追溯到其古老的根源,例如,我们从最古老的记载及原始社会中认识到的理念和意象。在这方面,我想提请读者关注一些如米尔恰·伊利亚德(Mircea Eliade)对萨满教进行研究的书籍,在这些书籍里面我们可以得到大量具有启发性的例证。

另一方面,“文化”象征则是那些表达了“永恒的真理”或至今仍被应用于许多宗教中的象征。它们经历了许多变革甚至是一个或多或少有意识的细化过程,从而成了文明社会的集体表象。然而,它们保留了大部分原始圣秘,并且作为心理学家需认真对待的积极或消极的“偏见”而发挥作用。

没有人可以仅凭理智,便对这些神圣因素予以忽视。它们是我们在建设人类社会的过程中所体现的精神特质及生命力的重要成分,并且人类为消除这些因素付出了巨大代价。当它们被抑制或忽视的时候,它们的特殊能量便会消失于潜意识中,从而产生不可预知的结果。这种看似已消失的能量使潜意识中最主要的内容——各种倾向性,得以苏醒并强化。这些内容本来在我们的显意识中没有机会表达或无容身之地。它们形成了一种始终存在的破坏性“阴影”。当受到抑制时,连可能发挥有益影响的倾向都会变成真实的恶魔。这也是为何许多善良的人会惧怕潜意识并偶尔会惧怕心理学。

我们的时代已经证实了精神地狱世界大门的打开意味着什么。我们世纪的头十年发生了无法想象的暴行,并让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那时起,世界便处于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中。不仅高度文明的德国暴露出了其本性,俄罗斯也被这股邪恶所控制,同时非洲大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怪西方世界会感到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骚动的地狱究竟对其进行了何种程度的掌控,以及圣秘的毁灭使其失去了什么。他们道德及精神价值的缺失已达到一种极其危险的程度。他们道德及精神传统已经崩塌,并造成了一种世界范围内的迷失及分裂。

早在原始社会时期,我们便已经意识到圣秘的丧失意味着什么:人们失去了其存在的理由及社会组织的秩序,随后他们便开始解体并衰退。如今,我们正经历着相同的情况。我们失去了我们从未正确理解的某些事物。我们的精神领袖们在过于关注保护其制度体系,而非对神秘的象征表达的理解这一点上,难辞其咎。信仰并不否认思想(人类最为有力的武器),但不幸的是许多信徒如此的畏惧科学及心理学,以至于他们忽视了永恒掌控人类命运的神秘的精神力量。我们已使所有事物脱离了其神秘性及圣秘,再无神圣可言。

民众及其领袖们并没有意识到,无论他们将世界原则称为男性父系(精神),还是女性母系(物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区别。本质上来讲,我们对两者均知之甚少。自人类思维诞生之时,二者均为精神象征,他们的重要性在于其圣秘而非其性别或其他机会属性。由于能量永远不会消失,所以当在所有超自然现象中显示出来的精神能量从意识中消失时,实际上它是一直存在着的。如我所述,它会在潜意识表现中重现,也会在对有意识心灵的干扰进行补偿的象征性事件中重现。我们的心灵被迄今为止维持我们正常生活秩序的道德及精神价值的缺失所深深干扰。我们的意识已不再具备将支撑我们意识精神活动的共存的、本能的事件的自然汇聚进行整合的能力。这个过程不会再以和过去同样的方式发生,因为我们的意识已将自身从本能和无意识的同化中脱离。这些曾是精神象征,其神圣性是公认的。

物质实体的概念,已从其“伟大母亲”(Great Mother)的精神内涵中脱离,并不再表达“大地母亲”(Mother Earth)的广泛情感意义。它仅仅是一个平淡无奇且完全非人性化的知识术语。同样的,被“智力”同化了的“精神”已不再是万物之父。它退化为人类的有限思维,同时“我们的父亲”的形象所展现出的巨大的情感能量也消失在知识的荒漠之沙中。

通过科学认知,我们的世界已变得非人性化。人类在宇宙中感到被孤立。他们不再涉足自然,并失去了他们在自然事件中的情感参与。这种存在对人类有象征意义。雷声不再是神的声音,闪电也不再是神的复仇武器。河流不再有灵魂,树木不再代表人的生命,蛇不再是智慧的象征,高山不再藏匿强大的恶魔。万物不再与人类对话,人类也不再与石头、泉水、植物及动物等交流。人类不再具备与野生动物同化的灌木灵魂。他们与自然之间的即时交流已永远消失,与此同时产生的情感能量已沉入潜意识之中。

这种巨大的损失由我们梦中的象征来进行补偿。它们唤起我们的原始本性、本能及独特的思维。不幸的是,正如人们所说,它们同样在自然语言中表达了自身的内涵,对我们来说是奇怪且费解的。它为我们设定了一个任务,即将它的图像翻译成现代语言中合理的语句及概念,从而令其从原始障碍中解放出来,这种原始障碍尤其表现为它对事物的神秘参与。如今,谈论鬼魂及其他神秘事物已不同于用魔法对其进行召唤。我们已不再相信魔幻的信条;禁忌及相似的约束已所剩无几;我们的世界已不再笃信所有那些所谓的迷信的守护神,例如“女巫、术士”,更不必说狼人、吸血鬼、野人以及所有其他居住于原始丛林的奇异生命。

至少我们的世界在表象上已去除了所有迷信的及非理性的混合事物。然后,人类的真正内心世界——并非我们对愿望满足的虚构——是否也脱离了原始性则是另外一回事。数字13对许多人来说依然是一个禁忌。依然有许多人被有趣的偏见、无意识投射及幻觉所控制。人类思想的真实描述揭示了许多原始特征及残存观念,它们依然在发挥着作用,仿佛过去的五百年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现今的人类是一个在其漫长心理发展过程中多种特质的奇妙混合体。我们需要解决的是人类及其各种象征的问题,并且我们必须对其精神产物进行仔细的观察。怀疑论的观点以及科学理念与守旧的偏见、过时的思考及情感习惯、顽固的误解以及盲目的无知一起根植于人类思想中。

我们所要研究的正是这类人在梦中产生的象征。为了解释这些象征及其含义,需要了解这些表达是否与过去相同,或者他们是否因特殊原因被梦从一系列一般意识知识中选中,是十分必要的。例如,如果一个人的梦中出现了数字13,则问题是:做梦者是否习惯性地相信这个数字不吉利的属性,抑或是这个梦仅仅影射那些依然坚信这个迷信的人?答案对于这种现象的解读具有很重要的意义。第一种情况,做梦者依然坚信数字13是不吉利的,因此在房号为13的房间中或是在坐有13个人的桌旁会感到十分不适。在后一种实例中,数字13可能仅仅只是一个代表责备或鄙视的符号。前者的实例中,它仍然是一种精神表达;而后者中,它已脱离了其原始的情感性而仅仅是一种无关紧要信息中无伤大雅的字符。

上述实例阐明了原型在实践经验中出现的方式。在第一个实例中,它们以其原始形式出现——它们呈现为图像,也是情感。只有当这两个方面同时发生时,我们才可以谈论原型。当只有一个图像出现时,它仅仅是一个文字图像,如同不带电荷的微粒。它仅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文字,而非其他。但是如果这个图像承载了圣秘,即被赋予了精神能量,它将会变得十分鲜活并且会产生一定的结果。将原型仅仅作为一个名字、词语或概念来看待是实践中所犯的一个重大错误。原型远远不止于此:它是生命的一部分,是通过情感桥梁与生存的个体相连接的图像。文字本身仅仅是一个抽象物,是智识交易中的可交换的硬币。但原型却是一个有生命的物质。它不具有无限可交换性,但却始终从属于鲜活的个体经济,在这种情况下它不可被分离并且可以为不同的目的而随意使用。我们无法以任何方式对其进行解释,而只能通过具体的个体进行描述。因此十字架的象征,在虔诚的基督徒的例子中,只能以基督徒的方式进行解读,除非这个梦创造出了一个强烈的反向原因,而即使如此,这层特定的基督教内涵也不应被忽视。

如果你不知道文字所代表的含义,则其仅有的功能亦为无用的。这在心理学中尤为真实,在心理学中,我们所谓的原型包括阿尼玛(anima)、阿尼玛斯(animus)、智慧老人(the wise old man)、伟大母亲(the great mother)等。你可以了解所有圣人、智者、先知及其他神圣之人,以及世界上所有伟大的母亲,但是如果他们仅仅是一些图像,而其圣秘又从未为人所经历,那么这就如同你在梦中讲话,因为你并不知道你所讲的是什么。你所讲的语句毫无意义且毫无价值,只有当你试图了解它们的圣秘及它们与生存个体之间的关系时,它们才拥有生命和意义。从而我们可以了解到,名字本身的意义微乎其微,当它们与个体产生联系的时候才会凸显其重要性。

我们的梦的象征产生机能是将我们的原始思维带到意识中的一种尝试,它从未置身于此意识中,也从未经历过关键的自我反思。曾经,我们就是我们的心灵,但我们从未了解过它。在理解它之前我们便已将其清除。它从孕育它的摇篮中产生,并将其原始特征如笨重且无价值的外壳般舍弃。潜意识仿佛代表了对剩余部分的存储。梦和它们的象征持续与其产生联系,如同它们试图带回所有旧式原始事物,思维在其进化的过程中以为已经将这些原始事物——幻觉、儿时的幻想、陈旧的思维方式、原始本能——清除了。这就是现实,它解释了人们在接触潜意识过程中所经历的抵抗,甚至是害怕及恐惧。相比其内容的原始性,人们对其情绪性感到更为震惊。它们不仅仅是中性的或者无关紧要的,它们的情感能量充沛,所以经常使人感到极度不适。它们甚至会引起真实的恐慌,并且它们被压抑的程度越深,它们以神经机能症的形式在整个人格个性中扩张得越广泛。

然而,正是他们的情绪性使他们变得如此重要。这就如同一个经历了人生中一段潜意识状态的人会突然意识到他的记忆中存在一个缺口——他不记得那些似乎发生过的重要事件。他假设心灵是一种排他性的私人事件(这是通常的假设),他便会试图找回已明显失去了的婴幼儿时期的记忆。但是他儿时记忆中的缺口仅仅是一种更为严重的缺失的征兆,即原始心灵的缺失——这种心灵在被意识被反思之前存在并产生作用。

由于胚胎体的进化是一个从无始来不断重复的过程,所以思维通过一系列史前阶段而获得成长。梦似乎将回忆一种史前及婴幼儿世界的记忆视为其主要的任务,甚至包括最原始的本能,如同这种记忆是一种无价之宝。并且这些记忆在某些实例中确实可以产生一种显著的治疗效果,正如弗洛伊德早年得出的结论。这种观察确认了一种观点,即婴幼儿时期的记忆缺口(一种所谓的失忆)相当于一种绝对的缺失,且其恢复过程会带来一种生命活力及幸福感的增长。鉴于我们通过儿童意识内容的缺乏及单纯性来衡量一个儿童的精神生活,我们并不理解婴幼儿思维具有广泛影响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起源于原始的史前心灵。“原始心灵”依然完整地存在,并发挥着作用。如果读者记得我前面对将自己的梦告诉父亲的孩子的描述,则会对此有更深入的理解。

在婴幼儿失忆期,人们会发现一种奇怪的神话片段的融合,这在日后的精神疾病中也经常出现。这些片段所呈现出的图像具有高度精神性,因此十分重要。如果这种记忆在成年生活中重现,在某些实例中它们可能会引发极大的心理障碍,但在其他人身上,它们则会产生奇特的治疗效应或使其皈依宗教。通常情况下,它们会让人回忆起消失多年的生活片段,极大地丰富一个人的生活。

婴幼儿回忆的记忆以及心理功能原型模式的重建,创造了一种更广阔的视野以及意识的更大范围的扩展,条件是人们能够成功地对失去和复得的内容进行同化和整合。鉴于它们并非中性的,它们的同化过程将会改变个性,正如它们自身将会不得不经历某些改变。在个性化过程的这个阶段中,对象征的解读发挥着重要的实践作用;因为象征是一种自然尝试,调和与聚合通常情况下广泛分离的对立面,正如许多象征的矛盾性。在将原型内容仅仅视为幻觉表达时,如果这种解读只是将意识记忆视为“正确的”或“真实的”,那么这将是同化过程中一个十分令人厌恶的错误。梦境及其含糊的象征,一方面源于被压抑的内容,另一方面源于原型。因此,它们含有两个方面的内涵并使得人们可以用两种方式来解读:一种将重点放在个人方面,另一种将重点放在原型方面。前者显示了压抑和婴幼儿时期愿望的病态的影响,后者则指向一种合理的本能基础。不管原型内容会显得多么梦幻,它们都代表了情感力量或“圣秘”。如果人们试图漠视它们,它们只会被压抑并将产生与过去相同的神经症状。它们的圣秘赋予这些内容一种自主性。这是一种无法被否决的心理学事实。然而,如果它被否决,则复得的内容将会被消灭,任何将其进行综合的尝试都是徒劳的。但这种否决看起来是一种十分具有吸引力的方法,因此经常被采纳。

不仅原型的存在会被否决,连那些确信原型存在的人们也经常将它们仅仅视为图像并忘记它们是组成人类心灵重要部分的鲜活的实体。一旦将它们与圣秘脱离,它们便失去了生命而变成单纯的文字。随后,将它们与其他神话表达联系在一起便变得十分容易,无限替代的过程随即开始;人们从一个原型移向另一个原型,每件事都可以有各种含义,人们便将整个过程推向谬论。世界上的所有尸体用化学观点看都是一样的,但活着的个体却不可以。的确,原型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相互替换的,但它们的圣秘却始终是一个事实。它代表了一个原型事件的价值。这个情感价值需时刻铭记在心且在整个理智的解读过程中是可以接受的。失去它的风险是巨大的,因为思考和情感是完全对立的,思考会废除情感价值,反之亦然。心理学是唯一需对价值(情感)因素加以考虑的科学,因其可以将心灵事件与人生和意义联系起来。

我们的智力创造了一个可以支配自然的全新的世界,并为其配备功能强大的机器。后者无疑十分有用且需求广泛,以至于我们甚至无法想象离开它们的可能性,离开我们对其可憎的屈服。人们必然会利用其科学性及创造性思维,并钦佩自己伟大的成就。同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天赋显示了一种发明越来越危险事物的倾向,因为它们代表了一种越来越有效的大规模自杀行为。鉴于世界人口的快速增长,我们已开始寻找控制这股人口洪流的方式和方法。但自然可能会在等待我们所有的尝试,以人类自身的创造性思维来对付我们,包括投掷氢弹或一些同等级别的杀伤性装置,有效地控制人口过多的情况。除去我们对自然引以为傲的掌控,我们一如既往的是其受害者,并且尚未学会控制我们自身的天性,从而渐渐地不可避免地招致灾难。

如今已不存在我们可以祈求帮助我们的神明。世界上伟大的宗教正渐渐失去活力,因为有用的守护神已从树林、河流、山间及动物中消逝,而神人已神秘消失于潜意识中。我们猜测他们不光彩地存在于我们过去的废墟中,而我们则依然受我们内心强大的幻觉——伟大的“原因女神”(Déesse Raison)所支配。在她的帮助之下,我们正在做着很多值得赞美的事:我们消除了疟疾,在世界各地创造了安全卫生的环境,其结果是,不发达人口数量快速增长,食物短缺成了严重的问题。“我们已经征服自然”仅仅是一句口号。现实中,我们面临着许多令人焦虑的问题,解决之道尚无从得知。所谓的征服自然以人口过多的自然事实让我们不知所措,并让我们的问题或多或少地变得难以处理,因为在心理上我们无法达成必要的政治协议。人类为了获得对其他人的优越性而发生争吵、冲突和挣扎,这种情况很平常。我们真的已经“征服自然”了吗?

改变必定从某处开始,个体注定要经历并实施这些改变。这种改变需由单个个体发起;这个个体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没有人可以袖手旁观并等待其他人来做自己不情愿做的事。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当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出现时,他也许会大胆地问自己,他的潜意识是否碰巧会知道一些有帮助的事。今天的人类痛苦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即无论是他们伟大的宗教还是他们多种哲学思想似乎都无法在他们需要面对当前世界局面时,为他们提供可以赋予他们确定性和安全性的有力的观点。

我知道佛教徒们可能会说,也可能切实地去做:如果人们能够遵循崇高的佛法八正道(教义、戒律)并对自己的本性有所洞察该多好;基督教徒们:如果人们能够对上帝拥有正确的信念该多好;理性主义者:如果人们能够变得聪慧且理智该多好——这样的话,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问题是,这些人中没有人通过自身解决了这些问题。基督教徒总是不解上帝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与他们对话。当我听到这样的问题时,我总是想起拉比曾被问道,为何上帝在过去经常现身于世人面前,但现在却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拉比回复说:“如今的世人再无人如此谦卑。”

这个答案一针见血。我们被我们的主观意识所深深迷惑并深陷其中,以至于我们轻易便忘记了古老的事实,即上帝主要通过梦和想象来与我们沟通。佛教徒将潜意识世界视为“分心的事物”及无用的幻觉而加以摒弃;基督徒将教堂和圣经置于自己与自身的潜意识之间;理性主义者尚不知他的意识并不是他的全部心灵,尽管七十多年来潜意识一直是基本的科学观念,并对所有严肃的心理学学生来讲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已无法以全能的神的视角将我们自身视为评判自然现象优缺点的评判者。我们已经不再将植物学建立在有用及无用植物的基础上,或将动物学建立在将动物分为有害的及危险的动物的基础上。但我们始终坚持一个简单的假设,即意识是理性的,而潜意识是非理性的——如同你可以对任何自然现象进行分类似的!例如,细菌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这种评价仅仅证实了我们思维的可悲状态,即隐藏在狂妄自大外衣下的无知与无能。细菌纵然十分渺小且微不足道,但对其一无所知是愚蠢的。

无论潜意识是什么,它都是一种可以产生象征的自然现象,且这些象征被证实为有意义的。我们无法期待一个从未通过显微镜进行观察的人成为细菌学的权威人士;同样的,从未对自然象征进行过细致研究的人也无法在这方面胜任评判者的职务。但对人类心灵的普遍低估的现象如此严重,以至于无论是伟大的宗教、哲学思想还是科学理性主义都不愿对其进行认真研究。尽管天主教会承认由神赋予的梦境的存在,它的大多数思想家都没有试图了解它们。我同时还怀疑新教是否存在一种对教义的论述,可以“谦卑地”考虑天主在梦中可以被认知的可能性。但如果某些人真的相信上帝,他又如何通过权威观点认为上帝无法通过梦对人们发声呢?

我已花费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对自然象征进行研究,并已得出结论,即梦及其象征并非愚蠢且无意义的。相反的,如果你愿意花时间来理解它们的象征,则梦将为你提供最为有趣的信息。其结果,确实与买卖交易等世俗观念没有多大关系。但人生的意义并非你的经营活动,人类心灵的深切欲望也并非由你的银行账户来得到满足,即使你的世界里只有这两样东西。

当所有可用的能量都被用于研究自然,则极少的关注会被投向人的本质,即他们的心灵,尽管存在许多对意识功能的研究。但真正不为人所知的一部分,也是产生象征的部分,事实上却依然是未经探索的。我们每晚都经由它来接收信号,然而破译这些内容似乎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任务,在整个文明世界里极少数人愿意尝试。人类最伟大的工具,他们的心灵,即使没有被怀疑和轻视,也很少被考虑到。“这只是心理学上的观点”通常意味着:它毫无意义。

这种巨大的偏见到底从何而来?很明显我们太过关注于我们的想法,从而我们彻底忽略了潜意识心灵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弗洛伊德曾做过一次严肃的尝试,以阐明为什么潜意识无需更好的评判,他的学说无形中强调并确认了对心灵蔑视的存在。在他之前,仅存在忽略和轻视;而如今它却成为道德垃圾的丢弃场及恐惧的来源。

这种现代观点无疑是单方面且不公正的。它甚至与已知事实不相符。我们对潜意识的知识显示其为一种自然现象,并如同自然本身,它至少是中性的。它包含了人类本性的全部方面——明亮的与黑暗的、美丽的与丑陋的、美好的与邪恶的、深刻的与愚蠢的。研究个体的和集体的象征是一项严峻的任务,并还未被人们掌握。但至少已经起步。迄今为止所取得的成果是令人鼓舞的,并且看上去,它们对许多困扰现代人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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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罗马帝国时期天主教思想家,《忏悔录》作者。——译注

[2]被称为“现代自我心理学之父”。——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