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方的春天——新花卉品种——从宁波到镇海——各色乘船人等——船舱中的早晨小景——乍浦的满洲城——商店及其贸易——蜂拥而至的围观群众——访问政府官员——官员们提出免费给我提供一条航船——他们的真实意图——与他们周旋的办法——离开乍浦前往上海——平湖一带的村镇——访问产丝区——桑树的种植——育蚕——到达上海——领事馆的信件,内附上海道台的协查通告——令各方满意的回复

整个冬天我都呆在香港和马尼拉,等我回到中国北方,春天也正好刚刚开始。 在这个季节,没有哪个地方比这儿更宜人更舒适的了。风轻轻地吹,天空总是蓝蓝的,早晨则清清凉凉。不久,植物就开始疯长,比我在英国看到的同类植物的生长都要快得多。到四月中旬,落叶乔木和灌木的叶子就都已经长齐了。大麦开始挂穗,油菜开始开花,山坡上,平原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空气中也洋溢着油菜花的花香。

这个夏天,我的任务是把那些我看中的最有观赏价值的植物都收集完整了,然后亲自照看着,把它们护送回英国。因此,我抓紧时间前去拜访那些老朋友,官员以及苗圃老板等,趁着植物开花的时候,挑选自己中意的品种。

从宁波到上海大概有一百英里。我在宁波地区的考察工作结束了,急于回到上海,越快越好,这样才赶得上看杜鹃花开花,我很想把这种花也纳入到我的收藏中来。再过两个星期,杜鹃花的花期就要过了,一旦错过,我就没办法辨别它们的品种。从宁波到上海有两条路,一条是外国人可以走的,另一条则只让中国人走。按照那条合法的路线,必须先到东边大概三十或四十英里以外的舟山,当时舟山还控制在英军手中,然后从舟山找机会登船驶往吴淞或上海。我知道,如果走这条路线的话,我很可能要在舟山等上八到十天,才能碰到一条这样的船,这样的耽搁会让我的计划彻底泡汤。 我于是决定,走那条明令禁止的路线,到时候再随机应便。

陆上的行程非常有趣。当我到达位于镇海的甬江入海口时,我发现有几条小船当天晚上就要驶往乍浦[1],我立即登上了其中的一条船。 我很诧异到现在为止我的行程都如此顺利,我原本以为一开始我就会遇到极大的麻烦。我后来发现,这要归功于我的中国仆人,他正好是镇海本地人,认识那条船的船主。他劝说船主,让我走这条路线不会有什么坏处,反正,到了乍浦,他能够让我很容易就登陆到岸上,没人会知道我是怎么来到乍浦的。

晚上,因为风和海潮,也为了等到更多的乘客和货物,我们耽搁了很长时间,然后终于启锚出发了。横穿杭州湾的时候,海潮非常迅疾,中国帆船和小艇只有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才渡得过去。我永远也忘不了小船上那些旅客朋友们,奇奇怪怪的各色人等都有。我们挤在小船中部的船舱中,床铺沿船身两侧排下去,中间只留下勉强可以通行的空间。旅客当中有些是令人尊敬的商人,但即使是这些人,他们身上也有一些让人不快的卫生习惯。在他们那暖暖和和的衣服褶皱里,慷慨地滋养了很多虱子。 在我的床铺好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箱子、枪盒以及其它一两个盒子把我的床围起来,如果可能的话,防止我上面提到的这些生物离开它们那正直仁慈的主人,到我这儿来安家落户。但即使是这样小心在意,我也还是不可能把自己与中国人隔离开来,因为船身的颠簸倾侧有时候会让我们从船的一边滚到另一边去。

大半个夜晚,中国人都在吸食鸦片和香烟中度过。当黎明到来的时候,船舱中换上了另一副奇特的景象。几乎所有的乘客都进入到酣睡之中,经过小船整晚的颠簸抛掷,他们在船舱各处挤成一团。他们的外貌、面容,在夏日黎明的朦胧光线中,给我这个外国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相信,这些躺在我面前的家伙,我差不多可以判断出他们各自都有些什么样的特点。这儿有一个吸食鸦片上瘾的家伙,绝对不会错的,他面容苍白,形容枯槁,呼吸急促而又紊乱,而且他是如此之瘦,以至他的脸颊骨似乎都要把皮肤刺破了。一些人看起来饱经忧患;另一些看起来睡得很沉的人,他们的内心世界必定是轻松愉快的。所有这些人,他们的前额都剃得光光的,脑后的辫子则凌乱地拖在地上。

大半个晚上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我们的船在杭州湾上已经驶出去很远,北边的地平线上,现在可以看到乍浦附近的山了。船上的伙计这时候都在忙着准备早餐。海上的中国早餐主要有米饭、鱼肉和蔬菜。船主向乘客们提供餐食,乘客只需要在船费之外,额外再付一点点餐费就行。如果乘客不想吃早饭或晚饭,他就不必付这笔钱。早餐之后,一些人开始抽鸦片或其它香烟,这以后,大多数人又再次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在旅行当中,中国人除了吃饭、抽烟和睡觉以外,很少做别的事情,在我游历中国的这整个期间,我不记得自己看到过中国人在旅途中阅读。

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的船停靠在乍浦旁边的一个泥湾中,有不少帆船就搁浅在这港湾的浅水滩中。我将自己的行李转移到一只小艇上,然后坐着小艇划向岸边。“你最好把鞋和袜子脱下来,把裤管也卷起来。”快要上岸的时候,一位船员对我说道。这一建议很明智也很有必要,当我们的小艇靠岸时,我发现我必须在齐膝深的淤泥中跋涉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才能踏上坚实的土地。接下来发生的就将关系到我这次冒险行动成败与否了。等我从淤泥中走出来,我打听到了一个最近的水池子,开始冲洗自己。我当时穿着普通的英式服装,也不打算伪装自己。还没等我洗完,我身边就已经围起了好几百中国人,尽管这地方在上次战争期间曾被英军攻占过,但他们还是像第一次看到英国人一样,表现得非常好奇。他们问了很多问题,诸如“我从哪儿来的”、“我要去哪儿”、“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上百种其它问题,都向我或是向我的同伴提了出来。但他们表现得都很文明,一丁点招惹我的意思也没有。我现在走向城镇旁边的小山,调查本地的植物资源。路上我参观了几座寺庙,战争期间,它们都被英军的炮火轰塌了,到现在还仍然保持这种倾圮的状态[2]。成百上千的人跟着我来到小山,在山顶上我看到了这一带最美的一片风景。南方的山地延伸到这儿就结束了,再往北则是广袤的长江三角洲平原。远眺南边和西边,只见群山巍峨耸立;而往北方远眺,极目之处全是肥沃平整的田野,上千条运河灌溉滋润着这片土地,城镇和乡村星罗棋布,众多人民就在这儿勤劳而快乐地生活着。乍浦和它周边一带真可以称得上是中国的花园。

在考察了小山之后,我下山走进乍浦的满洲城[3]。城外郊区广阔,人口众多,但城墙围起来的城内则有些逼仄。城呈四方形,城墙周长不超过三英里,这些城墙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四周环以护城濠沟,这条濠沟同时也起到了一条运河的作用。城内居住的主要是八旗兵及其家属,他们的生活与乍浦的中国人被完全分隔开来了。

街道、房屋、商店,这些都与我前文描述过的其它城市差不多。实际上,中国城镇的相似度很高,一个熟悉中国北方各个城镇的旅行者,如果蒙上眼睛把他带到其中的某个地方,估计他很难判断出,自己到底是在乍浦、宁波还是上海。我注意到商店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日本货物,与日本做生意的那些商船每年都会带一些东西到这儿来。

等到我把所有感兴趣的东西都看过之后,已经是下午较晚的时候了,我开始考虑离开乍浦前往上海。我已经通过仆人把驶往上海的船只停靠的地方打听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到那儿去雇一条船。整整一天都有很多人围在我身边,到处跟着我,现在我就要走了,围观的人数更是大大增加了。每条街道上、每条巷子里、每个窗户后面甚至所有的屋顶上都挤满了人,但所有的人都非常文明,一点恶意也没有。等到我来到运河边,试图与某位船老大交涉的时候,簇拥在我身后的人群数量是如此之大,如果我登上某条船,这条船势必要被他们挤得沉到水里去。可怜的船老大们都被吓坏了,无论我愿意出多高的价钱,请他们搭载我,他们都不动心。他们恳求我不要上船,因为那样的话,还不知道我身后那些拥挤的人群会制造出什么事故来呢。

我现在进退两难,而且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一困境。最后,我决定求助于政府官员,尽管这大大地违背我的初衷。如果可能的话,千万不要和中国官员打交道,但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于是,在打听到负责船政管理的官员住在哪儿以后,我便出发前往拜访他,当然,身后还是跟着一大帮人。在我们前往官员家的路上,我的仆人跑上前来,请求我不要把他为我跑腿的事情告诉这位官员,也不要说是他把我带到这儿来的。由于我已经可以用汉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他在中间做翻译,当然,我也很不愿意因为他而给自己增加什么麻烦。

到了官员家,大门是敞开着的,我大胆地闯进了接待室。对于家仆们来说,要把我身后那拥挤的人群挡住,绝非易事,他们半是威胁,半是用鞭子驱赶,好不容易才把人们挡在外面。 在中国使用鞭子可比在英国要随便多了,对付聚众闹事的人,通常都是用鞭子,那些人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受到鞭打也一声不吭。

“告诉你家老爷,我要见他,”我高声对其中一个仆人说道。他立刻走进里面一个房间,随后就有一位官员跟着他一起出来了。这位官员穿着威风凛凛的全套官服,官帽、顶珠、孔雀翎毛等等,我向他鞠了几个躬,他也很有礼貌地向我回揖。“我急于赶回上海”,我说,“为此想雇一条船,但没有您的帮助寸步难行,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按照中国人交谈的习惯,他重复了我说的话,然后向我问道:“您贵庚?”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却是一种很客气的问候方式,通常都是他们最先询问的问题之一。 我谢过他的问候,告诉他我的年龄,然后问他多大,之后又一次提出关于船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他答应派一个手下去给我雇一条船,同时邀请我用些茶和点心,很快,茶点就摆到了我面前。这位老官员对我随身带的枪很感兴趣,尤其是对它的枪栓和撞针,他说他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东西。趁我津津有味地品尝茶点的时候,他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我来这之前最后一站是哪儿,谁告诉我这儿有一条道路通向上海,等等。有些问题我回答了,有些我装着没听明白,这样做很方便。最终,由于我仆人犯下的一些错误,大家都知道他是我雇来的。这一情况很快就报告给了这个官员,官员派人把我的仆人找到,对他进行了严密而彻底的盘查。

在进行这些的同时,本城职衔最高的官员也来了,他的同僚专门把他请来开会,讨论我的问题。 这些大人物在一间密室里磋商了很长时间,出来以后,他们用一种最平淡无奇的语调通知我说,他们打算给我免费提供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船,把我载到上海,而且,为了让我旅途更舒适,他们会派另一条船来运送我的仆人和行李。乍一听,这样安排真是太慷慨了,但我在天朝帝国呆了这么长时期,知道必须审慎地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这样才能挫败他们掩藏在表面的斯文与慷慨之后的险恶用心。在这一事件中,他们的用意我非常清楚,不过是像下面这样:按照南京条约,在五个通商口岸城市中,如果有英国人越过了指定的边界线,他将被逮捕并送交最近的英国领事,在这种情况下,英国领事将对越界的这个英国人施以重罚。因此,如果我接受他们的“好心”帮助,到达上海的时候,我恐怕就将由他们的“座上宾”变成一个“阶下囚”,并且十有八九,将被这样移交给英国领事。 另一方面,如果我自己雇船,谢绝中国官方人员的陪同,按照条约的字面规定,我都还是绝对安全的,当然,到达上海后,可能会对我提出一番抗议。 在这种情况下,英国领事不需要出面做任何事情,除非我在界线以外真的被捕了,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中国官员在处理这一类事件时都非常小心,以免给他们自己带来麻烦。

我打定主意,不管做什么我都不能输了礼数,于是在鞠了很多次躬,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后,我告诉他们,我不能无端接受他们如此好意,我可以自己支付这笔费用,只需要他们允许我雇一条小船,外加三四个船夫,把我送到上海就行。他们不断地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我则仍然坚定地表示拒绝。于是他们又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秘密磋商,这一次,我估计他们决定试试能否从我仆人那有所突破,于是他们把我的仆人找来了。他们让他告诉我,从乍浦到上海路程遥远,而且一路之上有很多匪徒,我们肯定会成为这些匪徒的攻击目标,如果不加派一只船和一些士兵来保护我们,出了事他们概不负责。“告诉他们”,我说,“我已经决定了,就按我平常的走法去上海,多说无益,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如果路上碰到匪徒,我刚才展示给他们看的武器足以击退他们的攻击。”他们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派了一位军官和他的仆人给我,说是他们也要去上海,如果我允许他们一道同行的话,将会非常感谢我。我还是硬起心肠,拒绝了这一礼貌的请求。这些官员们于是发现,要么动用武力,要么允许我自己离开,最终他们还是放弃了动武。

这时候来了一位船老大,说他已经做好了前往上海的准备。在我起身出发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仆人和差役们都已经派到外面去了,他们的职责是把围观的人群隔开,护送我安全地登船。两位官员陪着我,我们声势浩大地向运河边走去。聚集的人群很多,但他们都非常安静,也非常文明。到了上船的地方,在谢过两位朋友的好意,与他们道别之后,我登上了船,小船被推送到河中,很快我们就将人群和乍浦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我们经过的这一带农村,地势非常平坦,土地都经过高度开垦。比起我曾到过的任何一处低地平原,这儿的森林植被也要茂密得多。当我们到达一个叫平湖[4]的镇子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这个镇子规模相当大,离乍浦只有几英里远,我决定晚上就在这儿休息。第二天黎明,我叫醒了中国人,继续赶路。我们此时经过的是一片广阔的产丝区,田里面种植的主要是桑树,当地人在这个时候(5月18日)都忙着采摘桑叶,喂给蚕吃。

这儿的桑树都经过嫁接,所产桑叶又厚又好。我采集了一株这样的桑树,现在已经把它移栽到英国,我想研究这一特定的桑树品种,看它与欧洲用来养蚕的桑树是否相同。 但它现在还没成熟,这一点尚无法断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一带出产的生丝被认为是全中国品质最好的。这一情况是归功于这种桑树呢,还是归功于气候与土壤,目前尚不得而知。如果证明这一桑树与南欧种植的那些桑树属于不同品种,那么,把它引进到意大利去就显得意义重大了,因为中国丝线比意大利所产丝线要重得多,适合制作那些对韧度和光泽度要求较高的纺织品。

桑树,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灌木,都栽种成行。河堤就是一个适合栽种它们的好地方,人们控制着桑树的生长,让它们在高度上不要超过四英尺或者六英尺。当地人手拿一把结实的大剪刀,把树干附近的新枝全给剪下来,然后捋下新枝上的桑叶,或者把新枝捆起来运回家,然后再把桑叶捋下来。在剪枝之前,这些桑树看起来生长得很好,枝繁叶茂的,树叶子都还闪闪发光,在剪枝之后,桑树看起来就像一根根枯死的树桩子,在这个盛夏季节,呈现出的却是一片奇特的冬天般的萧飒景象。但这儿降水丰富,土地肥沃,用不了多久,像桑树这样的树木又都会长得生意盎然了。有一点很特别的是,在新枝和树叶从树干上剪下来之后,中国人立刻就给树根松土、翻土,他们看起来很注意这方面的工作。

桑田面积都较小,通常由农家自己及其亲属耕作。他们不光是要种植、修剪、培育这些桑树,而且还要采集桑叶、喂蚕、抽茧等等。

在我留连于这片产丝区的时候,我参观了很多农户,看到了养蚕的场景。蚕通常养在暗室之中, 暗室里面装了很多架子,这些架子一层层地叠起来,从地面一直叠到屋顶那么高。人们把蚕放在圆圆的竹匾上面喂养,每一层架子上都放一个竹匾,如果想查看的话,竹匾可以很方便地抽取出来。可怜的蚕农们看到我这个外国人来到他们之间,感到非常惊讶,他们总是以为,我此行是要把他们的蚕抢走。在我到过的每一个村子,村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他们那儿没有蚕房,尽管他们家门口附近的桑叶和桑枝早就泄露了天机。他们总是把我引向别的地方,向我保证我到那儿肯定能找到蚕房。但等到我们分手的时候,他们就都很信任我了,向我展示他们喂养的蚕,以及他们是怎么养蚕的。

过了杭丝产区之后,我们继续向东,傍晚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松江府,这是上海以西大约30英里的一个大镇子。 我们把船停在松江府的城楼下过夜。 第二天黎明,我们继续上路,当天下午就到了上海。我住在朋友MACKENZIE先生的家里。第二天早上,我下楼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乍浦的老朋友,我前面提到过的军官,他正与中国仆人聊得热火朝天呢。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乍浦的事情,非常清楚它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毫无疑问,这一事件已被报告给道台,上海的最高官员,从道台的角度开虑,他不得不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

一两天后,我有幸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领事馆的信,内有一份翻译好的道台发给他的文件:

英国领事

上海,1845年5月21日

先生阁下,

今晨自上海道台处收到协查通告一则,兹将翻译件送达你处并请你处做出合理解释。希尽快回复。

牛马走,

巴富尔,

英国驻上海领事

所附翻译件如下:

听闻贵国商人福琼及其随行译员叶明周,从镇海赶赴上海,途遇阻风,飘至乍浦,幸赖浙江地方官员保护并沿海岸线送回,目前该商人居住名乐货栈。相烦领事先生代为查明该商人所乘何船。祈请回复是盼。

颂安

(翻译无误)译员:麦华陀

我反复循诵这份文件,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人的圆滑。他非常清楚这里面一句真话也没有:我并不是从镇海出发,而是宁波;我在海上一路上都是顺风,平安到达目的港, 根本就没有碰到什么横风;最后,我并不是沿着海岸回来的,而是走的内陆中一条令人赏心悦目的路线。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位老道台的好意,他希望我否认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于是,在不让任何人受罚的原则下,我给英国领事送去了下面这个回复,这个回复无疑会让道台满意,而且也正是他想要得到的:

领事先生,

很荣幸收到您昨天送来的信件,内有一份上海道台的协查通告的翻译件,您要求我对此通告尽快做出回答。我对此答复如下:道台通告中的所有描述都与我的情况不符,他一定是弄错了,或者误听了传言。特此奉告。

您的朋友。

不用多说,此后我再也没听说这事了,从这可以看出,我的回复一定很对道台的味口。我回到上海的时机正好,我用这段时间处理了手边的一些事务,对自己能圆满地完成陆上旅行,我感到非常满意。

* * *

[1] 译者按:今浙江嘉兴平湖市乍浦镇

[2] 译者按:1842年5月18日,英军为控制长江,封锁运河,迫使清政府屈服,派兵进犯乍浦,乍浦清军将士与之进行了殊死较量。乍浦保卫战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清军打得最英勇最出色的一次。

[3] 译者按:乍浦位置显要,地处江苏与浙江两省接壤的地方,扼据杭州湾北岸,清政府在此驻扎了八旗官兵,分设水师左右营,建置满洲城。

[4] 译者按:今浙江嘉兴平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