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 迷迭香

从前,有一位国王和一位王后,他们无儿无女。王后走过花坛时,看见一株迷迭香和簇拥在它周围的小迷迭香。她说:“你看,这株迷迭香有那么多儿女,我身为王后,却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不久之后,王后自己也做了母亲。但她生下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株迷迭香。她把这株花种在一个漂亮的花盆里,用牛奶浇灌它。

一个侄子来看望他们,他是西班牙国王。他说:“尊贵的姑姑,这株植物是什么呀?”

姑姑回答他说:“亲爱的侄儿,这是我的女儿,每天我要用牛奶浇灌它四次。”

侄子非常喜欢这株花,以至于想把它偷走。他连盆带花抱了起来,带到自己的船上,又买了一头母山羊,也把它喂养起来。在航行中,他挤山羊的奶来浇灌迷迭香,一天四次。一回到他的城市,他便把这株花种进了花园中。

这位年轻的西班牙国王对吹笛子很着迷,每天他都在花园里转,边吹笛边跳舞。吹着吹着,从迷迭香的枝叶间出现了一个长发的美丽姑娘,她在他身边跳起舞来。

“你从哪里来?”他问道。

“从迷迭香里。”她回答说。

跳完舞,她又回到花丛中,再也看不见了。从这一天开始,国王总是匆忙地办完国事,然后便带着笛子来到花园里。他吹起笛子,美丽的姑娘会从枝叶中出现,他们手拉着手跳舞谈话。

就在这时,外国向这位国王宣战,他必须出发打仗。他对姑娘说:“我的迷迭香,我回来前不要从你的花丛中出来。我回来时,会吹三下笛子,你再出来。”

他又叫来园丁,对他说:“这株迷迭香要一天用牛奶浇四次;如果回来时它枯萎了,就砍你的头。”接着他便出发了。

要知道国王有三个姐妹,她们好奇心很强,她们一直都在猜测,兄弟拿着笛子在花园里待那么久,到底在干什么。兄弟刚出发去打仗,她们便到他的房间里翻找并发现了那支笛子。三个人拿了它来到花园。最大的一个试了试,吹响了一声,老二把笛子从她手里拿过来,吹了吹,也弄响了一声,最小的一个也吹响了一声。迷迭香听到三声笛响,以为国王回来了,便从花丛中走了出来。三个姐妹说:“啊!现在我们明白了,为什么兄弟总是不肯从花园回去。”她们对姑娘满怀敌意,抓住她狠狠揍了一顿。不幸的姑娘被打得半死,逃进花丛中不见了。

当园丁来时,发现那株花几乎枯萎,枝叶枯黄凋零。“唉,我真可怜!国王回来我该怎么办?”他跑回家,对妻子说,“再见,我必须逃走,你记得用牛奶浇迷迭香。”随后便逃走了。

园丁在乡间走呀走。夜晚来临时,他到了一片树林中。由于害怕凶猛的野兽,他爬到了树上。半夜,一条公龙和一条母龙在树下约会。他蜷缩在树冠中,感觉到它们的呼吸便瑟瑟发抖。

“有什么新闻吗?”母龙问公龙。

“你希望发生什么?”

“你不会给我讲点新鲜事?”

“好吧,国王的迷迭香花枯萎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现在国王出去打仗,他的姐妹们开始吹笛子,从花里出来一位迷人的姑娘,三姐妹把她打得半死。这株花便从此枯萎了。”

“没有办法救她吗?”

“办法是有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噢,这个不能说,这些树也有眼睛和耳朵。”

“说吧,在树林里谁会听见?”

“那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需要取出我喉咙里的血和你后颈的脂肪,把它们放在一口锅里烧成灰,再用它把迷迭香花周身涂个遍。这株花会完全干枯,但姑娘会被救活,并能健康地从花里出来。”

园丁提心吊胆地听完了这段话。他等公龙和母龙刚一睡着并发出鼾声,就折下一根多节的树枝,跳下树来,两下便把它们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随后他取出公龙喉咙里的血和母龙后颈的脂肪,跑回了家。他叫醒妻子,对她说:“快点,把这东西烧掉。”他把灰涂在迷迭香上。姑娘从花中走出,花随即枯萎。花匠扶起姑娘,把她带回自己家,让她躺在床上,给她喂热汤。

国王打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笛子来到花园里。他吹了三声,又吹了三声,甚至想吹起口哨。始终没有人答应他,他走近迷迭香,发现它枯萎了,上面没有一片叶子。

国王如同疯了的野兽,冲向园丁的家。

“今天你就会被砍头,你这个笨蛋!”

“陛下,安静点,到屋里来一下,我给你看件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会被砍头!”

“就进来一下,然后随便你怎么做。”

国王走进屋,发现迷迭香姑娘躺在床上,她此时尚在恢复。姑娘抬起头,眼含泪水对国王说:“你的姐妹们打了我,但这个可怜的园丁救了我的命。”

国王找回了迷迭香姑娘,满心欢喜,同时心中充满了对姐妹们的仇恨,和对园丁的感激。姑娘刚一恢复,他便想娶她。他给做国王的姑父写信,告诉他自己偷回的迷迭香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他希望国王和王后来参加婚礼。国王和王后因为很久没有迷迭香的消息而万分失望,当使者把这封信带给他们,他们从中知道了这株迷迭香果然是自己漂亮的女儿时,简直欣喜若狂。他们立即上路。“嘣!嘣!”他们靠岸时礼炮齐响,迷迭香姑娘已经在那里迎候她的父母多时了。姑娘和西班牙国王举行了婚礼,宴席的桌子长得能招待所有西班牙人。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二 瘸腿魔鬼

瘸腿魔鬼住在热屋里[72]。男人们死后就直接来到热屋,见到瘸腿魔鬼。他问他们:“嘿,朋友们,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为什么你们都来到这里?”

死人们回答:“是因为女人。”

瘸腿魔鬼听到这一回答,心里非常好奇,继而特别想满足这个好奇心:他急于知道这件有关女人的事。

他装扮成骑士,来到了巴勒莫。魔鬼见到阳台上有一位姑娘,他喜欢上了她;于是他开始在下面溜达。他转呀转呀,越看越喜欢她;随后,他便去向姑娘求婚。他不要嫁妆,把她只穿着衬衣抓了过来,对他来说这就够了。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订婚之前,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但结婚后就要当心,他不想再听到其他任何要求。

姑娘接受了这一条件,骑士为她做了衣裙,使她一辈子都有衣服穿。他们结婚了。一天晚上,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去看戏。在剧院里,女人们做些什么我们都是知道的:她开始看公爵夫人的衣服和伯爵夫人的首饰。她发现男爵夫人戴的帽子与她的三百顶都不同,便暗自希望自己也能有一顶一样的。然而她已经答应过丈夫不再提任何要求,因此便开始愁眉苦脸。她的丈夫觉察到了:“罗西娜,怎么啦?感觉不好?”

“不,不,没什么……”

“可我见你不太好。”

“真的,我没有什么。”

“有什么最好对我说。”

“如果你想知道,那是因为男爵夫人有一顶帽子而我没有,但我又不能向你要。这是不公平的,就这么回事。”

瘸腿魔鬼像爆竹一样蹦了起来:“哈,男人们进了地狱果然是因为这些女人!现在我明白了。”

他把妻子丢在剧院,径自离开了。

他回到了热屋,向他的一个伙伴讲述了娶妻的事,并大加抱怨。他的伙伴说自己也想结婚,但想娶国王的女儿,以便看看她对于国王是不是也一样。

“去试试吧,伙计。”瘸腿魔鬼说,“你知道我们可以怎么干?我钻进西班牙国王女儿的肚子里。公主肚子里装着个魔鬼,便会病倒,国王会下达一条命令:‘谁能让我的女儿恢复健康,作为奖赏,他便能娶我的女儿为妻。’你装扮成医生来到王宫,我一听见你的声音,便从她肚子里跑出来,她会痊愈。这样你会娶到她,并成为国王。这个办法适合你吗,伙计?”

他们依计而行,一切都如此进展,直至魔鬼伙伴被带去见生病的公主。当他被一个人留在那里时,便低声说:“瘸腿魔鬼!嘿,伙计!我在这里,你可以从公主肚子里出来了。嘿,瘸腿魔鬼,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但是,最好不要相信魔鬼的誓言。事实上,里面传出瘸腿魔鬼的声音:“什么?出什么事啦?啊,是,是,我在里面非常好……为什么要我出去?谁待得舒服了都不会动的……”

“伙计,你那时怎么跟我说的?你想开玩笑?谁失败了国王就砍了谁的头!伙计!嘿,伙计!”

“对,可我在这里很好。你认为我会出去?”

“怎么?这样我会丧命的!”

“别跟我说啦!你就顺其自然吧。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那位可怜的伙计恳求他,哀求他,但毫无希望。这时,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个假医生去见国王,说:“陛下,要治好您的女儿,只差一样东西:需要您下令战舰鸣炮。”

国王走到窗前说:“战舰,鸣炮!”

战舰上的火炮“轰,轰”鸣响。

瘸腿魔鬼在公主肚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便问:“伙计,这炮声是怎么回事?”

“有一艘船靠岸,它正在鸣炮。”

“是谁到了?”

他的伙伴走到窗前。“噢!是你妻子。”

“我妻子?”瘸腿魔鬼说,“我妻子?我得跑。我得赶快跑。我甚至不愿意闻到她的气味。”

这时从公主口中喷出一团火,瘸腿魔鬼躲在火里逃走了,公主的病立刻痊愈。

“陛下,治好了!陛下!”那位伙计叫道。

“太棒了!”国王说,“女儿和王冠全是你的了。”

魔鬼伙伴的烦恼也就随之开始。

讲这个故事的人和让别人讲这个故事的人,

绝不会死于非命。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三 三个商人的儿子的三个故事

从前有三个商人,他们每人有一个儿子。一天,三个男孩决定一起去打猎。他们很早便睡下了,半夜,其中一个醒过来,他看到了月光,把它当成是太阳光;于是他穿上猎装,带上狗去叫醒他的朋友。他们一起上路了,可这时仍是夜晚。天色突变,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三个猎人却找不到一家豪华的旅店避雨。他们发现了一盏灯,随即找到一座宫殿。

“现在是半夜,”一个女仆说,“是敲门的时候吗?”

猎手们说:“您不愿意让我们避一避雨吗?”

女仆回答:“我去禀报女主人。”“夫人,有三个人,淋得像落汤鸡,让他们进来吗?”

“好吧。”

这样,他们便进了屋,并坐在这位美丽的寡妇面前。女主人说:“你们换上我可怜的丈夫的衣服吧,边等你们的衣服干,边吃点东西。随后你们每个人都要讲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谁讲的最恐怖,我就嫁给谁。”

最大的一个开始讲起来:

“好罢,夫人,我是个商人的儿子。一次,我父亲派我去做一笔生意。一路上,有一个裹着厚衣服的人陪着我,我从未见过他,看上去他认识路。晚上,他对我说:‘跟我来,我知道把你带到哪里去睡觉。’我们走进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我站在一个大房间里,中间放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满了基督徒。‘你们是谁?’我问这些基督徒,他们用手示意,我也会被关进去。但他们不能说话,因为有一个巨人在这里把守,是这个巨人绑架了基督徒们,并把他们关在了这里。随后我也被巨人用手抓起,放进了笼子里。我问伙伴们:‘现在怎么办?’‘闭嘴,’他们对我说,‘每天早上,巨人都会抓去我们中的一个人吃掉。’我们就这样生活着,沉默不语,心惊胆战,当巨人抬起手时,我们就一个个紧紧地挨在一起。有时,巨人烦了,便拿起吉他弹一支歌。一次,当他弹奏时,一根弦断了。‘你们中如果有什么人会修吉他,’他说,‘我就给他自由。’我已经准备好了,便大声说:‘巨人先生,我是卖吉他的,我父亲就是卖吉他的,我叔叔也是卖吉他的,我的亲戚都是卖吉他的。’巨人说:‘让我们来看看。’他把我拽出笼子。我把吉他拿在手里,这里拽拽,那里拉拉,便修好了。于是巨人在我头上吻了一下,给了我一个戒指。‘戴上这只戒指你就自由啦。’他对我说。我戴上戒指,立刻就到了房子外边。我开始在田间奔跑,最后又到了巨人的门前。‘怎么会这样?我又在这里啦?’我开始向反方向跑,跑呀跑呀,仍然是回到这扇门前。‘我怎么总在这里?’我大叫起来。这时,我听到‘嘘!嘘!’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一扇高高的小窗户,有个小女孩,她低声对我说:‘你想出去就要扔掉那只戒指!’我试了试,但又大叫起来:‘它下不来了!’‘砍掉手指!快点!’‘我没有刀!’我说。‘这里有一把。’小姑娘说,她丢给我一把刀。门边有一个柱子的底座:我把手指放在上面,一刀把手指带戒掉砍了下来。接着,我便找到正确的路逃跑了,回到了我父亲家。”

夫人听故事时一直在叫着:“啊,小可怜!啊,小可怜!”这时,她长舒了一口气,让第二个开始讲。第二个讲道:

“夫人,有一次,我做商人的父亲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做一笔生意。我乘上一条船出海。猛烈的暴风雨来了,我必须把所有货物扔到海里。暴风雨很快过去,但我们一点吃的也没剩下。船长说:‘先生们,我们要挨饿了:现在我们都写下自己的名字,每天早上抽签。谁被抽中,便会被杀了吃掉。’您想想,夫人,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多么害怕。但如果不想让大家都饿死,就没有其他办法。就这样,我们每天早上抽签,被杀死的人被切成一块块,我们每人分到一块。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我和船长。第二天我们两人就要抽签了。我心想,如果轮到船长,我就杀了他;若轮到我,我绝不会让他杀死。结果轮到了船长,这个可怜的人张开双臂对我说:‘我在这里,兄弟。’我的心在哭泣,但还是鼓起勇气杀了他。我把他切成四块,其中一块挂在绳子上。这时飞来一只鹰,把这四分之一块基督徒的肉叼走了。我又挂上一块;鹰返回来又把它叼了去。我失望了。连第三块也被鹰叼走了。当我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时,鹰又飞下来叼,我紧紧抓住了鹰的腿。鹰飞了起来,我抓着它和它一起飞上了天。当飞过一座山时,我跳了下来。我四处求援,终于得救,并回了家。”

“小可怜!小可怜!”夫人说,“这个故事也非常吓人。现在轮到你了。”她对第三个人说。

“夫人,我的故事令人发指。您知道,我也被父亲派去做生意。晚上,我住在一家客栈里。晚饭后,我便去睡觉,因为晚上我总是要祈祷,我在床边跪下来,开始祷告。祈祷时,我伏下身亲吻土地,却发现床下有个人。仔细看看,原来是个干枯的死人。我心想:‘这一定是昨晚被杀死的人,这地方习惯当人睡着后将他杀掉。’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抬起死人,把他平放在床上,而我自己却躺在床下,不敢出气。过了一两个小时,我听到房门开了。店主手里握着一把刀进来了,伙计拿着把锤子;店主的妻子拿着灯跟在后面。‘这个人睡得像死猪一样,’他说,‘下手。’店主把刀放在那人脑袋上,伙计在上面砸了一锤,妻子说:‘现在把他弄起来放在床下,昨天杀的从窗户扔出去。’窗下是一个深谷,我感到全身散了架。但店主说:‘今夜就这样吧。明天有了亮光再说。’他们走了,我长出了口气,开始等着天亮。太阳刚一出来,我就探头到窗外,向山谷那边的村庄做手势。警察被叫到店里来,放了我,逮捕了店主和所有他的手下人。”

夫人开始思考三个中哪一个故事最吓人。想了又想,她现在还没决定呢。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四 鸽子姑娘

从前,有个小伙子,他万分绝望。一天,他什么也没有吃,虚弱地走到海边坐下,看看能不能弄点什么东西吃以便不再挨饿。坐了好一阵,他看见一个希腊东部人[73]向他走过来,并问他:“你怎么啦,漂亮的孩子,为什么如此心事重重?”

“你认为我怎么啦?”小伙子回答,“我要饿死了;既没的吃,也没的盼。”

“噢,我的孩子,高兴点,跟我来,我可以给你吃的、钱财,和你所想要的任何东西。”

“那么要我做些什么呢?”小伙子问。

“不做什么。跟着我,每年只需要工作一次。”

可怜的小伙子心里非常高兴。他们签了合同。时间一天天过去,但小伙子没有任何事可做。一天,这个希腊人把他叫过去,对他说:“鞴两匹马,我们要出发了。”小伙子鞴好马,两人一起出发了。走啊走啊,他们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希腊人说:“现在你要爬到山顶上去。”

“怎么上去?”小伙子问。

“这个我知道。”

“如果我不愿意上去呢?”

“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应该每年为我工作一次。不论你愿不愿意,就是这一次。你必须爬到山顶上,把上面所有的石头扔下来。”

说完,他便拉过一匹马,杀了它,剥下皮,让小伙子钻到皮里面去。天上飞着的一只鹰看见了马皮,俯冲下来,用爪子抓起它,连里面的小伙子一起提到了山顶上。鹰在山顶上落下来,小伙子便跳出了马皮。“把石头丢下来!”下面的希腊人叫道。小伙子朝四周看看:这哪里是石头!都是些闪闪发光的钻石和金条,而且有树那么大!向下看,那个希腊人像个小蚂蚁一样,叫喊着:“快,下面,扔下来!”

小伙子想:现在,如果我把石头扔下去,他会把我丢在山顶上,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最好留着石头,并想办法脱身。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山顶,发现有个像井口一般的洞。他掀起盖,跳了下去,看见下面有一座美丽的宫殿。这是魔法师萨维诺的王宫。

“你在我的山上找什么呢?”魔法师萨维诺一见他便问。“我要把你烤了吃掉!你来是为那个强盗希腊人偷石头的。他每年都和我开这个玩笑,所以我每年要杀死他的一个仆人。”

可怜的小伙子吓得浑身发抖,扑倒在他脚下,发誓没拿一块石头。

“如果是真的,”魔法师萨维诺说,“你就得救了。”他爬上去数石头,发现一块也没有少。“好吧,”魔法师说,“你说的是实话。我收你做仆人。我有十二匹马。每天早上,你要打它们每个九十九下:但要注意,我要在这里听见打的声音,你明白了吗?”

早上,小伙子拿着一根粗棍来到马厩,但他很同情这些马,因此不知如何是好。一匹马转向他说:“别打我们,我们曾经和你一样是人,但被魔法师萨维诺变成了马。现在你用棍子敲地,我们叫唤,就像在挨打一样。”

小伙子听从了它的建议,魔法师听见棍子声和叫喊声,很满意。“听着,”一天,这些马中的一匹对小伙子说,“你想走运吗?到花园里去,你会发现一个美丽的池塘。每天早上,有十二只鸽子在那里喝水,它们依次潜入水中,出来时便化作了十二个如阳光般美丽的姑娘,她们把鸽子外衣挂在一棵树上,然后一起嬉戏。你只需躲在树林中,当她们玩得正欢时,抓过最漂亮的那位姑娘的衣服,藏在你的衣服里。她会对你说:‘还我衣服,还我衣服!’但你不要给她,否则她会再化为鸽子,和其他鸽子一起飞走。”

小伙子按马所说的去做了:他藏在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等待着天明。天边刚露出第一道曙光,他就听见越来越响的拍打翅膀的声响;探头一望,看见一群鸽子飞来。于是他缩下身子,自言自语道:“小声点,她们来了!”到了泉水边,鸽子们开始喝水,随即跳进水里; 当她们再次出现时,竟成了十二位如同天使的迷人姑娘,她们开始相互嬉戏,跑来跑去像疯了一样。

小伙子觉得时候到了,便悄悄走出来,伸手抓住一件衣服,放在自己的衬衣里。这时所有的姑娘都变回了鸽子,飞向天空。只有一只找不到她的鸽袍,独自站在他面前,不住地说:“还给我衣服,还给我衣服!”小伙子开始跑,姑娘跟在他后面追。跑了很长一段路后(是那匹马给他指的路),到了他的家。他把姑娘介绍给妈妈:“妈妈,这是我的妻子,小心别让她跑出去。”

离开那座山之前,他在衣袋里装满了宝石。一到家,他便想把它们卖掉。姑娘独自和婆婆待在家里。整整一天,她就是在婆婆耳边叫:“还我衣服,还我衣服!”直到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圣母玛利亚!她简直像挂在耳边的铃铛。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衣服。”

她想,儿子应该是把衣服放在橱柜里了。她一找,果然发现一件美丽的鸽袍。“可能是这件吧,我的孩子?”没等她把衣服抽出来,姑娘已抓住它,披在身上,化为鸽子飞走了。

老太太顿时吓得半死。“儿子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呀?等他找不到自己的妻子,我该怎么对他说?”就在这时,她听见铃声,正是儿子回来了。他找不到妻子,简直气得要炸了。“噢,妈妈,您怎么能这样背叛我!”他叫道。当他平息了火气后,说:“妈妈,请祝福我。我要去找回她。”他在背包里放了一块面包,然后就出发了。

穿过一片森林时,他遇到三个强盗正在吵架。他们叫住他说:“你是个局外人,来做个裁判。我们偷了三件东西,现在正为分它们而争吵。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

“是些什么东西?”

“一个包,每次打开它,里面都盛满铜币;一双靴子,它们能让你行走如飞;一件披风,穿上它别人就看不见你。”

小伙子说:“让我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如你们所说。”他穿上靴子,拿上背包,最后穿上披风。“你们能看见我吗?”他问。

“不能。”强盗们说。

“那么你们再也不会看见我了。”他穿着跑得像风一样快的靴子,来到了魔法师萨维诺住的山顶上。

小伙子藏在池塘边,看见鸽子们来了,他的那只也在中间。小伙子跳出来,拿走了挂在树上的那件衣服。

“还我衣服,还我衣服!”那只鸽子又在叫。但小伙子这一次聪明了,点火把衣服烧了。

“好吧,”姑娘说,“现在我将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妻子,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去砍下魔法师萨维诺的头,并让马厩里的十二匹马变回人形。你只需从每匹马身上拔下三根鬃毛就可以了。”

小伙子穿着隐身衣,砍下了魔法师的头,接着又解放了那十二个变成马的骑士,拿了所有的宝石,带着姑娘回了家。原来姑娘正是西班牙国王的女儿。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五 耶稣和圣彼埃特罗在西西里

一、石头变面包

主带着他的十三个门徒四处游历时,有一次,他们在乡间饥肠辘辘,却没有一片面包。主说:“你们每人带一块石头。”门徒们每人拿了一块,彼埃特罗选了一块很小很小的。他们继续向前走,大家都被重负压弯了腰,只有彼埃特罗步履轻盈。到了一处市镇,他们想去买面包,但是没有。“那么,”主说,“我赐福你们,让石头都变成面包。”

他的话实现了,所有门徒都有一块很大的面包吃,但彼埃特罗因为只带了一块小石头,手里只有一块小面包,于是他非常伤心。“主啊,那我怎么吃呀?”

“噢,兄弟,为什么你只拿了块小石头呢?其他人一路身背重负,现在都有足够的面包吃。”

他们又开始赶路,主又一次让大家背上石头。这次,彼埃特罗背上一块巨大的石头,重得他几乎举不起来,他就这样迈着疲惫的步子向前走,而其他人只拿了很轻的石头。主对门徒们说:“小伙子们,现在我们拿彼埃特罗开个玩笑。”

他们到了一个镇上,那里到处是面包店,而且出售刚出炉的面包。门徒们扔掉了石头。被巨石压得折起两段的彼埃特罗到达时,见到这些面包,他勃然大怒,甚至不想去尝尝。

二、把老太太推到炉子里

走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人。彼埃特罗走上前对他说:“你看主就要到了,去向他请求恩惠吧。”

那人走到主面前,说:“主啊,我的父亲衰老病倒了,请把他治好。”

主说:“衰老这种病,任何医生也治不好。不过你听着:如果把你父亲推到炉子里,他就会变回成儿童。”

说干就干,那人把老父亲放到了炉子里,拉出来时,却变成了小伙子。

彼埃特罗非常喜欢这个办法。“现在,”他心里想,“我也想试试把老人变成小孩。”就在这时,看见有一个人来找主耶稣,因为他母亲快死了,他想把她治好。彼埃特罗问:“你找谁?”

“找主耶稣,因为我的母亲上了年纪,病得厉害,只有主可以让她恢复健康。”

“好吧。主还没有到,不过这里有彼埃特罗也是一样。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把炉子烧热,然后把你母亲放到炉子里,你会看到她痊愈。”

这个可怜人知道彼埃特罗很受主的器重,就相信了。他回了家,把母亲放进通红的炉子里。你们想会发生什么?老太太变成了一堆灰。“噢!”儿子叫道,“这是个什么圣人呀!他让我烧死了母亲!我真不幸啊!”

他跑去找彼埃特罗,见到了耶稣。听完这件事,主笑得前仰后合。“噢,彼埃特罗……他做了什么呀……”彼埃特罗拼命道歉,但那个可怜的儿子只顾哭天喊地:“我要我妈妈!还我妈妈!”

于是主来到了去世的老太太家,他用祝福使她起死回生,而且还使她返老还童。主饶了彼埃特罗,没有惩罚他。

三、小偷们讲的一个故事

据说耶稣带着众门徒在乡下游历时,有一次,天黑了。

“彼埃特罗,今晚我们怎么办?”主问道。

“那边有一群人,跟我来。”彼埃特罗说。

他们走啊走啊,来到那群人面前。

“感谢上帝!圣母玛利亚!今晚能收留我们吗?我们这些可怜的朝圣人又累又饿。”

“感谢上帝!圣母玛利亚!”农场主和他的牧羊人们说,但他们正在菜墩上擀面根本没有动弹。他们心里想,如果给十二个人饭吃,那么所有饿肚子的人都会来。“那边有一间柴草房,你们去那里睡吧。”他们说。

可怜的主耶稣和他的门徒们都缩成一团,个个沉默不语地去睡觉。

他们刚刚睡着,便听到很大的喧哗声,原来来了一大群窃贼。“举起手来,举起手来!”窃贼们习惯地这样叫着,接着便是咒骂声、鞭挞声,和牧场主及他的伙计在田间逃跑的脚步声。

等窃贼占领了这片地区,便把那群人全赶走了。随后,他们来到柴草间里搜查。“所有人都起来!谁在那里?”

“十三个又累又饿的朝圣人。”彼埃特罗说。

“既然这样,你们都过来。菜墩上有面,还好好的。你们替那群人吃个饱吧,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这些可怜人饥饿难耐,没等他们说完第二遍,便跑到菜墩前。“祝福窃贼们。”彼埃特罗说,“他们更为穷人着想,而不是为富人。”

“祝福小偷们。”门徒们说,然后他们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四、瓶中的死神

从前有一个富有而慷慨的店主,他挂出了一个招牌:“谁来到我的旅店,都免费就餐。”这里每天从早到晚都挤满了人,而他免费为所有人提供饭食。

一次,主耶稣和他的十二个门徒从这里经过。读罢招牌,圣托马索说:“主啊,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这一切。我们进这家旅店去吧。”

于是,耶稣和他的门徒们便走了进去。他们又吃又喝,而店主人像对大人物一样对待他们。走之前,圣托马索对他说:“好心人,为什么不向主请求恩惠呢?”

店主人便对主说:“主啊,我的花圃里有棵无花果树,可我从来没吃到过一个无花果。每当果实成熟时,小孩们便爬上去,把果子吃了。现在,我恳求您赐福于我,让爬上这棵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就下不来。”

“你得到这一恩惠了!”主说,然后祝福了那棵树。

第二天,第一个上树偷果子的人的一只手被粘住,挂在了树上;第二个上去的粘住了一只脚;第三个的头被一根树杈夹住。店主看见他们,狠狠责备了他们一顿,然后让这三个人下来。村里的孩子们知道了这棵树的异能都离得远远的;于是店主人得以逍遥自在地吃他的无花果。

过了许多年许多年。这棵无花果树衰老了,不再结果实了。店主找来一个木工,伐了无花果树。接着他问木工:“你能用这棵树的木头做个瓶子吗?”木匠给他做了一个瓶子。这个瓶子也具有与树一样的功能,谁若进去,没有店主的允许便不能出来。

渐渐店主也衰老了,一天死神来领他。他对死神说:“劳驾你。我们走吧。不过有一件事,死神,走之前请帮我个忙。这个瓶子装满了酒,但里面有一只苍蝇,因此我不再喜欢喝这酒。请你进去把它抓出来,这样,我在跟你走之前还可以再喝一次酒。”

死神说:“就这个?!”就钻进瓶子里。店主盖上了瓶塞,说:“现在你在里面,而且永远待在里面。”

死神被关进瓶子,因此世上不再有死亡。白胡子一直拖到脚上的人随处可见。门徒们见此情景,开始在耶稣耳边吹风,直到主决定去找那个店主。

“亲爱的,”他说,“你应该这样做吗,把死神关起来这么多年?而这些可怜的老人年老力衰,还不得不继续活着。”

“主啊,”店主人说,“你想让我把他放出来?你保证让我进天堂,我就打开盖子。”

主想了一下:“我该怎么办?如果不给他这个恩惠,谁知我还会有多少麻烦。”于是对他说:“你得到这个恩惠了。”

这样,瓶子便打开了,死神获得了自由。店主又活了几年,以便能进天堂。然后死神才回来抓他。

五、彼埃特罗的母亲

据说,彼埃特罗的母亲是个极吝啬的小气鬼。她从来不做施舍,也从来不在邻人身上费一粒粮食。一天,她正剥大葱时,有一个穷人从门前经过。“虔诚的夫人,能给点吃的吗?”

“哼……这里的所有人都来和我要吃的……嗯,好吧,把这个拿走。”她把一片葱叶给了他。

当主召唤她去另一个世界时,决定把她送到地狱。天堂的首领是圣彼埃特罗,当他站在门口时,听见一个声音:“彼埃特罗!嘿!看看我受的煎熬。我的儿子,去找主耶稣吧,跟他说说,让我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出去!”

圣彼埃特罗去找主耶稣。“主啊,”他说,“我妈妈在地狱里。请让她出来。”

主回答说:“不过,你母亲一生中没做过哪怕一点好事。所有能放在天平上的就只有一片葱叶。试试这样吧:把这片葱叶给她,让她抓住,然后把她拉进天堂。”

飞来一个天使,带着葱叶。“抓住它。”彼埃特罗的母亲紧紧抓住。正当她被拉向天堂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可怜灵魂见她升上去,都抓住她衣服的下摆。这样,那位天使拽着她,也带上了所有其他人。但这个自私的女人叫道:“不!不要你们!你们走!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你们也该像我一样生一个圣人儿子!”她开始用脚踢,并抖衣服。由于她一个劲要把他们弄下去,葱叶断了,彼埃特罗的妈妈重新掉进地狱深处。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六 理发师的时钟

据说,从前有一个理发师,这个理发师有一个时钟,它已经走了一个又一个世纪;没有人给它上过发条,但它从未停过,从不知疲倦,也从不慢一分钟。理发师只给它上过一次发条,不过从这之后,嘀,哒,嘀,哒,嘀,哒……

理发师衰老了,老得不知道他自己有几百岁,老得不知道经过了人世间多少变迁。所有的乡里人都向他求助,都跑到他的作坊,去询问时钟他们想知道的事。

来了一个农民,疲惫而且痛苦,他需要雨水好播种;望着天门仍然紧闭,他说:“告诉我,时钟,什么时候会下雨?”

时钟说:

“嘀哒,嘀哒,嘀哒,

天空是我的,

只要我是红的,雨水就不来,

雷电交加,雷电交加,

如果现在不下雨,来年也会下。”

来了一位老翁,拄着手杖,被气喘病折磨得苦不堪言,他问:“时钟,时钟,在我的灯盏里,没有足够的油了吗?”

而时钟迅速答道:

“嘀哒,嘀哒,嘀哒,

从六十岁到七十岁,

烧完灯里油,

过完了七十,

只有灯芯在费力地燃烧。”

来了一个热恋中的年轻人,他得意洋洋,飘飘欲仙,“告诉我,时钟,有没有人比我更幸福地航行在爱的国度里?”

钟说:

“嘀哒,嘀哒,嘀哒,

国王若不理智,

就从宝座跌下悬崖;

今日出尽风头,

明天却在坟墓中。”

又来了一个神通广大的无赖,教区里的黑帮首领,他头戴有饰穗的帽子,披着长发,手上戴着戒指,又佩着小徽章,这人咕哝道:“快告诉我,时钟,多少官员能逃出这只手。否则我要把你砸掉!”

时钟同样咕哝道:

“嘀哒,嘀哒,嘀哒,

光脚走在网上的人,

迟早要把鞋子丢在网里。”

接着,又来了一个衣着寒酸的人,他痛苦不堪,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浑身是病:“噢时钟,噢时钟,这些烦恼何时才能结束?求求你,告诉我,死亡何时来临?”

而时钟像往常一样说道:

“嘀哒,嘀哒,嘀哒,

不幸的人啊绝望的人啊,

寿命还长着哪。”

就这样,形形色色的人都来见这个神奇的时钟。而它也有问必答。这个时钟知道何时结果,冬天和夏天何时来到。一天何时开始,何时结束,人能活多少岁,总之,这是个无与伦比的钟,是一个钟表机器[74],因为它无所不知。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家有一只这样的钟,但没人能拥有它,因为这是命定的,所以为此伤心也于事无补。然而所有人,不论愿意与否,不论隐蔽还是公开,都称颂这位能造出天才钟表的理发师。他令它走个不停,而且除了创造它的主人外,任何人都不能弄坏或拥有它。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七 伯爵的妹妹

据说从前有一位伯爵,他的财富如大海一样浩瀚。这位伯爵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八,美得就像太阳和月亮。出于对她的妒忌,伯爵总是把她锁在宫殿的一间房子里,以至从未有人见过她或是认识她。

美丽的伯爵妹妹再也不能忍受总被关起来,便在夜里偷偷地挖房间里一幅画下的墙。与伯爵的宫殿一壁之隔的是国王的宫殿,而墙上的这个孔正通向国王的房间。因为也被遮在一幅画下,所以看不见。

一天夜里,伯爵妹妹将画移开一点点,向国王的房间里看。她看见一盏华贵的吊灯正亮着,于是对它说:

“金吊灯,银吊灯,

你的国王在做什么,是睡还是醒?”

吊灯回答说:

“进来吧,夫人,放心地进来吧。

国王睡着哪,你可别害怕。”

她走进屋,躺在国王的旁边。国王醒了过来,拥抱她,亲吻她,并对她说:

“夫人啊,你是谁,你住在哪里?

你属于哪个国家?”

她做了一个讨人喜欢的鬼脸,回答说:

“国王啊,你问什么,你看什么?

闭上嘴,爱我吧。”

国王醒来后,再也不见了那位美丽的邻家仙女,他立即穿衣起床,并叫来了顾问。“顾问!顾问!”顾问来了,国王把发生的事讲给他听。“我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尊贵的陛下,”顾问说,“当你拥抱她时,把她的头发系在你的一条胳膊上。这样,当她离开时,你就会被弄醒。”

夜晚降临了,伯爵妹妹问:

“金吊灯,银吊灯,

你的国王在做什么,是睡还是醒?”

吊灯回答:

“进来吧,夫人,放心地进来吧,

国王睡着哪,你可别害怕。”

她走进来,钻到被子里面。

“夫人啊,你是谁,你住在哪里?

你属于哪个国家?”

“国王啊,你问什么,你看什么?

闭上嘴,爱我吧。”

他们就这样睡着了,而且国王把姑娘漂亮的头发系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伯爵妹妹拿了一把剪子。她剪断头发,逃走了。国王醒来时,叫道:“顾问!顾问!仙女留下她的头发跑掉了!”

顾问回答说:“尊贵的陛下,把她的金项链系在你的脖子上。”

下一个夜晚,伯爵妹妹又出现了:

“金吊灯,银吊灯,

你的国王在做什么,是睡还是醒?”

吊灯又回答说:

“进来吧,夫人,放心地进来吧,

国王睡着哪,你可别害怕。”

当怀里抱着姑娘时,国王又问:

“夫人啊,你是谁,你住在哪里?

你属于哪个国家?”

她仍像平时一样回答:

“国王啊,你问什么,你看什么?

闭上嘴,爱我吧。”

国王把她的项链缠在自己脖子上。但国王刚一睡着,她便剪断项链逃走了。早上,“顾问!顾问!”然后一切又重新开始。顾问又说:“尊贵的陛下,拿一盆藏红花水,放在床下。等她刚一脱下衬衣,您就把它扔在藏红花水里……这样,当她穿上衬衣离开时,就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痕迹。”

夜晚来临之前,国王准备了一盆藏红花水,之后便去睡了。半夜,伯爵的妹妹问吊灯:

“金吊灯,银吊灯,

你的国王在做什么,是睡还是醒?”

吊灯回答道:

“进来吧,夫人,放心地进来吧,

国王睡着哪,你可别害怕。”

国王醒过来,向她问同样的问题:

“夫人啊,你是谁,你住在哪里?

你属于哪个国家?”

她也同样回答:

“国王啊,你问什么,你看什么?

闭上嘴,爱我吧。”

当国王沉沉入睡时,她悄悄地起床,准备离开,但发现衬衣泡在藏红花水里。她什么也没说,就把衣服拿出,拧得干干净净,然后离开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自这一夜起,国王总是等不到那位仙女,他失望了。但九个月后,有一天早上,他刚刚醒来,便发现旁边躺着一个天使般的孩子。他立即穿衣起床,叫道:“顾问!顾问!”他把孩子递给顾问看,并说:“这是我的儿子。现在我该如何认出他的妈妈?”

顾问回答:“尊贵的陛下,你假装他已经死了,把他放在教堂中间,而且命令城里所有的女人去为他哀哭。她们中谁哭得最伤心,谁便是他的母亲。”

国王照他的话做了。妇人们来到教堂,她们叫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然后像来时一样离开了。最后,伯爵妹妹来了,她泪水直落,撕扯着头发,哭喊道:

“噢,儿子,儿子,

因为过于美丽,

我剪去了棕色的发辫,

因为过于美丽,

我剪断了项链

因为过于虚荣,

我的衬衣浸透了藏红花。”

国王和顾问以及所有人都叫起来:“这个是孩子的母亲,这个是孩子的母亲!”

这时,有一个人持一柄出鞘的长剑走上前。这便是伯爵,他用剑指着妹妹。但国王跳到了中间,说:

“住手,伯爵,她不必羞愧,

她既是伯爵之妹又是国王之妻!”

于是,他们就在这座教堂中结了婚。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八 好吃懒做的弗朗切斯科师傅

据说从前有一个叫弗朗切斯科师傅的鞋匠,因为他游手好闲,所以人们都叫他好吃懒做的弗朗切斯科师傅。这位弗朗切斯科师傅有五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像五个小太阳。但有这样一个干活不多、挣钱更少的父亲,她们真不知如何过下去。他起得很晚,穿上衣服便跑去下酒馆,五个女儿挣的所有钱就这样从他鼻子下面的口中溜走。

最后,五个女儿对他说,他好歹也应干些活。他拿出工作台、模子和锤子,全都扛在肩上,便开始在市镇里吆喝:“修鞋!”可是,所有人都认得他是当地头号的懒虫和酒鬼,谁能去找他呢?当他看出整个镇子都讨厌他时,便去了离家乡三里的另一个镇上。在那里,他同样吆喝着:“修鞋!修鞋!谁要修鞋!”他叫得声嘶力竭,也未喊到一个人,而他已饿得没有气力了。

夜晚降临时,一位夫人在一座巨大的宫殿里叫住他。他上了楼,看见夫人躺在床上。“请把这双破了底的鞋补好。”

弗朗切斯科师傅竭尽全力补好了鞋,夫人付给了他一个塔里,并对他说:“我知道你有五个女儿;现在我病了,需要很好的照顾,你能给我你五个女儿中的一个做仆人吗?”

“是的,夫人。”弗朗切斯科师傅说,“明天我就让她来。”

回到家,他把一切讲给女儿们听,然后对最大的女儿说:“明天你去吧。”

早上,姑娘去见夫人。“啊,你来了,孩子。”夫人说,“坐在这里,亲我一下,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应该过得很幸福,我有你想要的一切。你看。我起不了床,所以你是这里的女主人。去,孩子,现在打扫房间,做一下卫生,然后洗个澡,你也穿上漂亮衣服,等我丈夫回来时,必须一切就绪。”

姑娘开始清扫房间,并掀起一直垂到地面的床罩以便弄干净下边。她看见了什么?一条长而重的尾巴从床单下露出,垂到床下。

“我真可怜!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姑娘心想。“这是条母龙,不是一位夫人。”她慢慢地向后退。

“你好好听着!”夫人说,她的声音已经改变了音调,“所有地方都要扫,除了床下,明白了吗?”

姑娘装作去另一个房间,偷偷溜出来,回了家。她父亲见了她便问:“怎么,你回来啦?”

“爸爸,那是条母龙,不是位夫人,床下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又黑又重。随便你怎么都行,我再也不去那里了。”

“那就留在家里吧,”弗朗切斯科师傅说,“我们派老二去。”夫人对老二也同样抚慰,并讲了同样好听的话。可她也发现了尾巴,并逃回了家。

弗朗切斯科师傅对夫人优厚的报酬,和可以白吃白穿而不用动一个指头是如此地感兴趣,因此他派去了第三个女儿,然后是第四个,直到最小的。但她们都被那条又黑又重的尾巴吓住,跑回了家。

“还是这里好,”她们说,“还是在我们家好,我们从早到晚干活,用汗水挣得面包,穿着破衣烂衫,这也强过在夫人家里不费辛苦便吃好穿好,可最终被吃掉!爸爸,如果你愿意,就自己去母龙家里。”

父亲终究不能死心。他决定自己去伺候夫人。因为仆人工作轻松,又能像王子一样吃好穿好。

事实上,夫人也是像对王子一样对待他的。锦衣玉食,金银首饰,挥霍消遣。他的所有工作就只是购物,打扫房间,接着便坐下来,一条腿踏这边,一条腿踏那边,就这样悠闲自在地度过每一天。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弗朗切斯科师傅变胖了,变胖了。当他长得很胖时,夫人把他叫过来。他走近床边,问:“有何吩咐,夫人?”

母龙冷笑着,伸出一条胳膊抓住他,指甲嵌进了肉里,问:

“懒做又好吃,好吃又懒做,

你想要我从哪边吃你,

是从头还是从脚?”

弗朗切斯科师傅抖得像一片树叶,气息微弱地回答:

“不相信自己女儿的人,

应该被从脚吃。”

于是母龙抓住他的脚,舔了舔,然后一口吞下去,连骨头也没留下。

女儿们依旧平静幸福地生活

弗朗切斯科师傅像个无赖一样死了。

讲这个故事的人和听人讲它的人

都不应死于非命。

(巴勒莫地区)

一百六十九 王后和强盗的婚礼

据说从前有一位国王和一位王后。他们有一个女儿,并且想把她嫁出去。国王命人贴出布告,他要在王宫召见所有王室和贵族。所有人都来了,国王挽着女儿检阅这支队伍。第一个讨他女儿喜欢的人就可以娶她。首先列队的是国王,其后是王子,之后是男爵、骑士和学者。公主既不喜欢国王,也不喜欢王子。男爵们列好了队,但他们同样不讨她喜欢。骑士也是一样。学者们从她面前走过,她指着其中一个:“父亲呀,这个将是我的丈夫。”这是一个外国学士,谁也不认识他。国王已许下了诺言,因此他必须把女儿嫁给这个人。婚礼之后,丈夫和妻子想立即离开这里。新娘告别了父母便出发了,身后跟着一支军队。走了半天后,士兵们对新郎说:“殿下,现在我们该吃饭了。”

而他回答:“现在不是吃饭时间。”

又走了一会,他们又向他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他仍回答:“现在不是吃饭时间。”

士兵们再也无法忍受,对他说:“那你和你的新娘自己回去吧。”

他于是答道:“你们也全部都回去吧。”士兵们转身向回走,而夫妇两人独自继续前行。

他们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那里布满野草和悬崖。“我们到家了。”新郎说。

“什么?可这里连一间房子也没有!”国王的女儿说,她开始害怕起来。

新郎用棍子敲了三下,一个地下洞穴的门便打开了。“进去!”

但新娘说:“我害怕。”

“进去,否则我杀了你。”

于是新娘走进洞里,那里面满是死人。年轻的,年老的,全被横七竖八地丢在那里。

“看见这些死人吗?你的工作就是把他们一个个拖过去,让他们靠墙站成一排,每晚我都会运来一车。”

国王的女儿就这样开始了她做妻子的生活。从死人堆里把死人们拖出来,让他们靠墙立着,以便少占些位置,好装下更多人。每晚,她丈夫都推来满满一车刚死的人。她再也不能出去了,因为出口不见了。

国王的女儿随身带来了一些家具,其中有一个旧的五斗柜,这是一个差不多是仙女的姨妈送给她的礼物。一次,当新娘打开一个抽屉时,五斗柜说:“请吩咐,小主人。”

她立刻回答:“我要立即回父亲和母亲家。”

于是从五斗柜中飞出一只白色的鸽子,它说:“写一封信给你父亲,然后把它放在我的嘴里。”

新娘这样做了,鸽子把信带给国王,并等待他回信。国王写道:

“我的女儿,立刻弄明白如何才能从洞里逃出来,相信我会帮助你。”

鸽子给女孩带回父亲的来信后,她决定那晚对丈夫笑脸相迎,以便让他道出秘密。早上醒来,她假装做了一个梦。“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她问,“我梦见从这个洞穴里出去了。”

“噢,那还需要其他的东西。”丈夫说。

“为什么,需要什么东西?”她问道,装出天真的样子。

“嗯,首先需要找一个像我一样怀胎七个月后就生的男孩,他要在悬崖上敲三下,才能打开洞穴。”

鸽子刚刚把关于男孩的秘密带给国王,国王便派出士兵到城市和乡下去寻找,以便找到这样的男孩。一个洗衣妇正在晒衣服,看见这些东寻西找的士兵,她心里想:他们要来抢我的被单。于是她开始匆忙地把它们从绳子上扯下。

“别害怕,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一个二等兵对她说,“我们是在找一个怀胎七个月生下的男孩,随便是谁,因为国王想要。”

“噢?”洗衣妇说,“我就有一个怀胎七个月生下的儿子。”她回了家,并把他指给士兵们看。这个怀胎七个月生下的男孩,弱不禁风,但还是被国王带着,和一队士兵一起去解救公主。男孩用棍子敲了悬崖三下,洞穴便打开了,公主已准备好,正等着他们,于是就跟着父亲、士兵和那个怀胎七个月生下的男孩一起离开了洞穴。

他们在路上看见一个菜园里有一位老妇人。“老奶奶,”他们对她说,“如果有一个男人从这里过,问你是否看见了我们,你就说没有见过,好吗?”

“什么?”老妇人问,“你们想要变质的鸡蛋和榨干的橙子做纪念?”

“非常好,”他们说,“你简直是为我们而设的。”

过了不久,强盗从这里经过,因为他发现洞穴已被打开,妻子也不见了。“你看见一个妇人和一支军队了吗?”他问老妇人。

“什么?你想要一个洋葱做汤?”

“什么洋葱?是一个怀胎七个月生下的男孩和一个国王,还有他的女儿。”

“啊!一百克芹菜和罗勒!”

“不,国王的女儿和一群士兵!”

“不,不是腌黄瓜!”

强盗耸耸肩,走掉了。“可是先生,你为什么生气呀!”老妇人在后面追他,“没人说过腌黄瓜!”

国王的女儿平安地回到了父亲家,不久后就和西伯利亚国王结了婚。她的第一个强盗丈夫仍然在追寻她的踪迹,并策划了一个阴谋。他装扮成一个圣人,让人把他放进了一幅画。这是一幅巨大的画,外面是一个厚厚的有三个插销的框,强盗站在厚厚的玻璃后面,如同一个圣人。这幅画被拿去卖给西伯利亚国王,国王非常喜欢它,因为它很像是真的。他买下了这幅画,并把它放在枕边。当房间里空无一人时,强盗从画里走出来,在国王的枕头下放了一张带有魔法的纸。当王后看见枕边的这幅圣人像时,吓了一跳,因为画中的人太像她的第一个强盗丈夫了。可是国王知道后,责备她说没有必要害怕一幅画。

他们睡觉了。刚刚睡着,强盗便打开了第一个插销想出去。王后听见插销的声音,醒了过来,她拧了一下丈夫,国王也开始竖起耳朵听,可一会国王又睡着了,这是因为那张纸的魔力,它在谁的枕下,谁就会一直睡着不醒。强盗又打开了第二个插销,国王仍然睡着,王后却吓得全身发冷。最后他打开第三个插销,走了出来,对王后说:“现在我要砍下你的头,你快把脖子在枕头上放好了。”

王后为了把脖子垫高。把丈夫的枕头也拿了过来。这样,那张纸便掉在了地上,国王立即醒过来。他像所有国王一样,吹响从早到晚都挂在脖子上的喇叭,所有士兵都跑了过来。他们看见强盗,把他杀了,故事也就结束了。

(玛多尼地区)

一百七十 七个羊羔头

一位老太太有个外孙女。她喜欢在老妇人出外采购时留在家里料理一切。一天,老妇人带回家七个羔羊的头,她把它们交给了外孙女,并对她说:“阿塔那西亚,我出去了:把这七个头煮了,我回来后我们一起吃。”

女孩开始煮这七个羊头。附近住着的一只母猫闻到了平底锅中发出的香味,她说:

“喵呜,喵呜,

一半给你,一半给我。”

于是女孩将七个羊头中的一个取出来,一半给了猫,一半自己吃了。猫吃了,又对她说:

“喵呜,喵呜,

一半给你,一半给我。”

女孩把又一个头切成两半,一半给了母猫,一半留给自己。母猫还没吃够,就又叫起来:

“喵呜,喵呜,

一半给你,一半给我。”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七个头最终一半被母猫吃掉,一半进了女孩阿塔那西亚的肚子。等七个头一个不剩了,女孩开始发愁了。她挠着头说:“等姥姥回来我该怎么办呀?”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打开门逃走了。

当姥姥回来时,发现房门大开着,七个羊头的骨头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碟子里,也找不到她的外孙女,她嘴里开始嘟哝:“所有的都吃掉了……所有的都吃掉了……”她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嘴里说:“都给吃掉了……”

老妇人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了几步,开始思考,之后摇了摇头说:“都给吃掉了……”她终究还是不能死心。

与此同时,阿塔那西亚走啊走啊,碰巧到了一片树林中,看见遍地的玫瑰花。“噢,真美啊!”她说,然后她用随身带的一根棉线,扎起了一个玫瑰花圈、一串项链和两只手镯。她把这些戴在头上、小腿上和手上,随后躺在一棵树下睡了起来。早上,到树林里来打猎的国王见到了沉睡着的姑娘。他开始凝视着姑娘,他发觉自己如此喜欢这个姑娘,甚至爱上了她。国王唤醒她并说道:“我是国王,你想做我的妻子吗?”

阿塔那西亚回答:“你都看到了,我是个穷人。又怎么能希望嫁给你?”

“如果是为了这个,你不必担心,”国王说,“我想娶你,你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姑娘脸红了,点头答应。

“那就和我一起到王宫来。”

“好的,陛下。但我把姥姥丢在了家里,你要派人去接她。”

国王派车去接姑娘的姥姥,而且让她在婚礼上坐在外孙女旁边。喜宴非常丰盛,老妇人俯在女孩耳边说:“你把所有的都吃掉了……”

新娘说:“现在请你闭上嘴!”

国王插嘴问:“阿姨想要什么?”(他是这样称呼她的。)

新娘说:“她想要一件和我的一样的衣服。”

“立刻去做。”国王说。

宴会之后,大家开始聊天,而老妇人总是对着女孩的耳朵说:“你把所有的都吃了……”

“阿姨想要什么?”国王问。

“想要,”阿塔那西亚说,“一个和我的一样的戒指。”

“立刻做。”国王说。

但老妇人又已经开始说:“可你都给吃了……”

于是国王又问:“阿姨想要什么?”

阿塔那西亚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小气的老饿死鬼,即使身处所有这些王室的财富中间,仍然想着那些讨厌的羊羔头。”

国王听后,也被这一吝啬激怒,叫来卫士,让他们在广场当中砍下了老妇人的头。

这颗头落下去的地方,长出一棵树。这是一棵垂柳,每当风吹拂着它时,它便不停地说:“你把所有的都吃了……你把所有的都吃了……”

(菲卡拉齐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