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五世在尤斯特修道院的宫殿:内部结构、在修道院的通信、他的晒台、他的花园。/皇帝的家具、银具、藏画、地图、数学工具、藏书和回忆录。/官吏和侍从的数量,他们所住的房子,或是在修道院的钟楼里,或是在邻村夸克斯里。/查理五世在尤斯特修道院的生活,每日安排。/与教士们的关系:他的忏悔神父胡安·雷格拉、3位讲道神父、朗读者、唱诗班成员。/他对修道院的清静和安宁感到满意。/2月24日在尤斯特修道院的庆生,庆祝他的加冕和帕维亚胜利。/他确定下自我供养的2万杜卡托金子。/洛伦佐·皮雷·德·塔沃拉再到尤斯特修道院,重启谈判。谈判之后,查理五世使得若昂三世同意玛丽亚公主到西班牙。

2月3日这天开始,查理五世闭关在尤斯特修道院。那些侍从们因为将去的地方多雨季且偏僻而伤心,因此用阴郁的语言描述他命人为他退位所建设的住宅。但实际上,同他在哈兰迪利亚听到的描述相比,住宅实际上更舒适更方便而且更有益于身体健康。他的住宅位于修道院的南侧,同时俯瞰着普拉森西亚的拉贝拉河谷。它北面背靠着修道院的教堂,这个教堂遮蔽着同时又高出他的住所,在它后面从东到西延伸着2个教士们所居住的修道院内院,它们分别叫“旧院”和“新院”。皇帝的住所由8个面积相同的正方形房间构成,每个房间20法尺长、20法尺宽。这些房间,其中4间位于1层,另外4间位于2层,这样在这个非常倾斜的山坡上,就建起了一个阶梯型的建筑:最高一层跟内院在同一水平线上。这一层的位置朝向南方,使得房间内明亮且暖和;另外,虽然不合当地惯例,在所有的房间中都安装了非常大的壁炉。

每一层4个房间都被一条走廊分开,这条通道从东到西贯穿房间,4个房间门都开向内部过道。上层的走廊使得两侧通向两个非常宽敞的露台,这2个露台构成了一条由柱子支撑的有屋顶的走廊,皇帝不久之后将它改成了花园;他用他喜欢观赏的散发香气的花来装饰花园,在里面种植了橙树和柠檬树,并且让人在每一个花园里都装了喷泉,喷泉里流淌着从山坡中涌出的或是雪山山峰上流下的活水。在西面喷泉的水池中,铺着荷兰的方砖,它被作为养鱼池,饲养着斋戒日供皇帝吃的鳟鱼,这些鱼是从加尔甘塔劳利亚(Garganta-la-Olla)或是邻村的清澈冰冷的水中捕捉到的。贯穿下面走廊的两侧尽头通向修道院的花园,修道院的教士们将它让给了皇帝,只留下了另外一个在内院东北的花园供自己使用。橙树和柠檬树的幼苗从这个覆盖着绿植,种满蔬菜和果树的花园耸立到皇帝行宫的窗户边,给皇帝带去美丽的白色花朵和甜蜜的香气。

查理五世所住的套房位于2层。他的卧室位于走廊北侧,走廊跟它毗邻的修道院教堂相通,那里开了一扇窗,通过这扇窗可以看到主祭台。这扇窗是双层的:一层是玻璃门,一层是门,作为一个观礼台,使得皇帝生病的时候,能从他的床上听到弥撒,不需要现身教士中就可以参加祭礼。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通过这个内部联通处参加他们教堂里的唱诗,或者他自己独立的住所里,在他栽培着植物的露台上过着同他们分开的生活。

查理五世作为书房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南边,在这个绝佳的位置上可以看到迷人的风景。这个房间充满阳光并且俯视着花园。皇帝在这个房间里工作,接见大使以及到尤斯特修道院拜访他的大人物,这个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周围的山丘,山丘上种着大量的栗子树、核桃树、桑葚树、扁桃树,这些树林的边缘是宽阔和青翠的拉贝拉河谷的缓和斜坡。查理五世同样可以在西露台上看到这幅美景,西露台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经常天黑之前在那里散步和小憩,那时太阳已经向地平线落下,在山上,平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余晖将它们都染成了金色。在那里延伸着一条微微倾斜的小路,他不知疲倦地通过它走到花园里,这个花园的墙壁四面围绕着他的住所,他住所的大门朝向覆盖了山坡和山峰广阔的橡树林和栗子林。在这个森林里,自由放养着两头奶牛,是给查理五世供养日常牛奶的,森林里每隔一段距离就分布着修道院的祈祷室,在距离它们400法尺的地方建造着贝伦(Belem)隐修士的住处,皇帝在到达尤斯特修道院的第二天就参观了那里。

查理五世从来没有像他之前设想的那样在教士们中间一起生活,而且在尤斯特修道院,这位“修士”无法停止继续作皇帝。虽然他没有享受宫廷之中的荣耀,他也并没有让自己在一无所有的单间里,过上严苛艰苦的修道院生活。在这个虔诚又典雅的退隐处,他全心献主,但是生活仍被世界重大事务占据。他的意志坚定,思想高尚,性格果断,意见强硬。他给他的女儿,西班牙执政官和他的儿子腓力国王,关于西班牙王朝统治最机智精明的建议和最深谋远虑的方向指导,而他的女儿和儿子都恳切地、崇敬地请求他给予他们这些帮助。他本人从来不会情绪低落,罗伯逊在这方面观点同桑多瓦尔和他给出的关于查理五世在尤斯特修道院居住记述一样,都不足为信。“他在那里非常穷苦地生活,”桑多瓦尔说,“以至于他的居所更像被士兵抢劫过的地方一样,而不像供这样伟大的君王居住的雅致住所。只有在陛下睡觉的房间里有一个黑色呢绒的幔帐。那里只有一个扶手椅,还那么旧,那么不值钱,如果拿去卖了,也就能卖4个雷阿尔(réaux) [1] 。而他本人穿的衣服也是一样的破旧并且总是黑色的。”罗伯特逊补充:“查理五世仅仅在12个佣人的陪伴下住进了这个仅供一人居住的简朴隐居处。”

这些想象出的描述是为了营造一种曾经的伟大君王和现在的贫困隐居者之间的鲜明对比,而我们将用确凿的描述来取代它们。我们从追加遗嘱中找到了确凿的描述,皇帝自己将财产清单中的他住所里的家具和装饰品列入追加遗嘱中,并申明,在他死后将这些东西指派给跟随他到尤斯特修道院的所有仆人,作为对他们的酬劳。他的住所并无宫殿的奢华,但也不缺少那个精美考究的时代君主们所谋求的各种舒适的内部起居设备,并且那里还有他最喜欢的艺术珍品供他消遣。他命人从佛兰德送来24幅挂毯:一些是丝质,另外一些是羊毛的,上面描绘着不同的主题——动物、风景,这些挂毯用来覆盖住所有的墙壁。他所住的套房都带着服丧的标记,他从他母亲去世后就一直带着直到他去世,房间里全部挂着黑色呢绒和黑色门帘。房中有7张地毯,其中4张来自土耳其,3张产自阿尔卡拉斯(Alcaraz);在盖着毯子的文件台的旁边,有3张黑呢绒的华盖和1张更加厚实的黑色天鹅绒的华盖。

查理五世的房间丝毫不像桑多瓦尔描述的那样如修道院般清苦。那里有2张床,一大一小,每张床上都有非常奢华的被子、床垫、靠垫供皇帝使用。他还有大量衣物,他有16条长袍,天鹅绒的、丝质的,填充了印度产的羽毛,装饰着貂毛,与突尼斯的山羊羔绒毛编织在一起。家具方面,房间里有12把用核桃木艺术加工并且装饰有包金钉子的椅子,6把可开合的折叠长椅,在长椅上有呢绒的盖布,6把黑天鹅绒的带扶手的座椅和2把为几乎总是很虚弱的查理五世特制的扶手椅。这两把椅子是供他生病或是康复期换地方时坐的:第一把由6个靠垫围着,这6个靠垫可以轻轻地支撑着他身体的各个部分,还配有一个脚凳供他放脚;第二把也同样塞入了柔软材料,它的扶手突出,人们靠这些扶手将他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尤其是种植花草的露台,当天气晴朗且他身体健康的时候,他有时会去那里在户外吃饭。

皇帝在位时对绘画、音乐、天文、工程机械、高智力作品的狂热和高雅的爱好一直伴随他到尤斯特修道院。提香(Titien)是他最喜欢的画家;皇帝一直非常欣赏他并且送给他大量的荣誉和礼物:他授予提香骑士爵位并为他每一幅画像支付1 000金埃居,还从那不勒斯王国收入中拨给他200金埃居的膳宿费;查理五世出于对这位伟大画家的热烈仰慕而到他的工作室看他工作,这成了惯例,有一天他亲自为提香捡起了从他手中掉落的画笔,并说道:“提香值得一位皇帝的侍奉。”提香为皇帝创作了他各个年纪,各种形式的画像;他也多次为查理五世一直深藏心底的爱妻皇后画像。皇帝的各种画像,4幅皇后的画像,几幅他儿子腓力二世的画像,还有他的女儿们——葡萄牙王后和波希米亚王后的画像,他的私生女帕尔马女公爵的画像,以及他孙辈们的画像。这些画像有的是画布油画,有的是木板油画,或被悬挂在他住所的墙上,或被放在精致的匣子里,装饰着他住所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家人们就在他的眼前。

他不仅将世俗情感的纪念品带到了他的隐居所,还放置了几幅美丽的宗教画作,这些画作既可以满足想象力,又符合他对上帝的虔诚崇敬。其中最出色也是最大的一幅就是几年前在他退位之前命提香创作的《三位一体》 [2] 。这样,他可以退隐尤斯特修道院的时候摆在面前欣赏,这幅画不久之后一直伴随他的遗骨到了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这幅画最上面的部分为天空,光芒区域的中间是上帝爱的映像,在散发着光芒云彩的上面,画家描绘了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他们被数不清的小天使围绕着,小天使们的形象一直延续到上部空间底部的最下面,并且在稍微低于这个部分的地方,在耶稣一侧立着圣母。在三位一体脚下靠左边的位置,查理五世被一个天使托着,这个天使向他展示这神圣的奥义,查理五世跪着,双手并合,做出冥想和祈祷的姿态。在他的旁边放着他的皇冠。他头上什么都没戴,仰着头,脸上带着因为上了年纪和权力带来的疲惫,但是表现出一种因为深深的崇拜和恳求的信念而激动的表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皇后跪在一块云朵上并且被一个天使轻轻地扶着胳膊,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垂下眼帘,心情愉快,表现出沉浸在神圣极乐之中,而且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她已经脱身尘世,享受着皇帝热切的祷告中所请求的那种准备立刻跨入天界的幸福。离他们一定距离的地方,在其他王子和公主中,出现了腓力二世年轻但严肃的面孔,他的脸上流露着一种坚定的虔诚和平静的仰慕之情。这个皇家家族的团体乞求着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好像处在上帝宝座旁的保护下。跟皇族一起出现在画中的还有众多的主教、先知、使徒和圣人,教会则以女人的形象出现在这群人的前面,这群人态度恭敬并且被巧妙地进行大胆形象创造,使得他们各不相同,令人赞叹,他们位于神的三位一体下方的圆形明亮空间里,可以这样说,他们组成了他的尘世扈从。

其他的画作中,大部分的提香作品——如表现最后审判恐怖景象的一幅画——被绘制在画布上、木板上、石头上、可以自由开合的乌木窗扇上:受鞭刑的基督;圣母玛利亚抱着自己从十字架上放下来的儿子;孩童耶稣被其母用右臂抱在身边,一边是约瑟夫,另一边是伊丽莎白和施洗约翰;玛丽拉着耶稣的手,耶稣与施洗约翰一起玩耍,在下面成群的男男女女凝视着他们。一位名叫米格尔(Miguel)大师的画家,同时也是一个雕塑家,他曾与提香一起完成了他的几幅作品,他还为皇帝创作过身背十字架走在去骷髅地之路的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一座圣母的雕塑,两个手捧香炉的天使进行圣礼的画。所有的这些宗教作品之外,还有木板油画《圣母领报》和一幅由金丝、银丝、蚕丝织成的“三博士来朝”主题的挂毯,这些作品不断地在皇帝的眼前重现着基督救赎的感人故事,救世主在简陋马槽中的诞生和他愉快的童年,他痛苦的受难,他至高无上的牺牲,他成功地回到天父的右边,在那里他对皇室家族释放着荣耀的光芒和给予他们作为他身体的每日祭品,通过这种方式皇帝使自己的人性得到了净化。

查理五世在尤斯特还拥有几个圣骨盒,他对此更加崇信,因为它们已经被他变成了真正十字架的木质承载物。他还恭敬细心地保存着皇后弥留之际手中拿着的带耶稣像的十字架,他自己和他儿子在他们临死时也拿着这个十字架。可以用来消遣和娱乐的各种不同的物件,也被他带到了尤斯特修道院,其中包括机械、钟表、天文和地理学的作品。博学的机械师乔瓦尼·托里亚尼和他的助手——一名叫做“约翰·巴林”(Jean Valin)的普通钟表匠,在尤斯特修道院同查理五世一起制作过数量众多可携带的小钟表,从此人们将这种小钟表叫“手表”,除了它们,他们还给皇帝造了4座美丽巨大的钟表。这4个大钟当中,最大的一个被锁在皇帝屋里胡桃木桌上的货物箱里;其他3个,一个叫“牌坊”,一个叫“镜子”,最后一个是落地式的,没有名字,被放在了皇帝住所的其他房间。查理五世还有一个镀金日晷仪和所有可以制作它的工具。

他还有数学工具且有几个象限仪、几个罗盘、1把带格几何尺、2个星盘、1个浑仪、几面岩石水晶的镜子和几副眼镜——在他测量高度和距离时,给他有限的视力或是疲惫的眼睛提供辅助。他有一幅多里亚王子送给他的海洋地图,还有意大利、西班牙、弗兰德、德意志、君士坦丁堡以及印加地图,有了这些地图,他可以在退位后在幕后跟踪世界事件。

他的图书馆中只有几本科学、历史、基督教哲学和宗教修行的书。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Almagests ),他的学说在当时仍然是天体运行的解释和规则;皇家天文学家圣克鲁兹(Santa-Cruz)给查理五世教授过数学课程;《凯撒战记》;皇帝的三位编年史作家之一弗洛里安·德·奥坎波(Florian de Ocampo)编辑的古代和中世纪《西班牙历史》;波爱休斯(Boëce)《哲学的慰藉》(la Consolacion )的法语、意大利语和罗曼语版本;阿尔坎塔拉骑士团长的《德意志战记》(la guerre d'Allemagne );诗歌小说《坚定的骑士》(Chevalier délibéré );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和另外两本虔诚的《忏悔录》;康斯坦丁·彭塞·德·拉富恩特(Constantin Ponce de la Fuente)和佩德罗·德·索托神父(Père Pedro de Soto)所著的关于基督教教义的作品;提特曼(Titelman)的《基督教奥义概论》;两本《祈祷书》;一本《弥撒书》;两本泥金装饰的《圣咏经》;一本托马斯·德·波托卡雷罗修士(fray Tomas de Portocarrero)关于《圣经·诗篇》《赞美颂》 [3] 和引自《圣经·诗篇》祈祷的评论。这些是皇帝日常阅读的主要书籍。

这些书中的几本对于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发生于1546年和1547年的《德意志战记》是在他的授意下,由路易·阿维拉·祖尼加用西班牙语写成,接着由冯·马勒翻译成拉丁语并且很快用意大利语和法语出版。查理五世还更加积极地参与了另一部著作:他曾经将《坚定的骑士》的大多数内容用卡斯蒂利亚韵律翻译成了西班牙语,在这部著作中,奥利维耶·德·拉马什(Olivier de la Marche)用譬喻的方式叙述了他曾祖父勇士查理冒险的一生。他的译稿后交给费迪南·德·阿库纳(Fernand de Acuna),最后由这位有学问的贵族完成。与打仗相比,他更擅长写作。在米尔贝格战役之后,查理五世将萨克森选帝侯约翰·弗雷德里希交给他看守。按照他的命令,在1555年由约翰·斯蒂尔兹(Jean Steelz)在安特卫普以《坚定的骑士》(Caballero determinado )为名印刷了他译稿中的一本,并由查理五世带到了尤斯特修道院,同时还有泥金装饰手书本的法语诗篇。他阅读的《凯撒战记》并非用拉丁语所写;他不能很好地用拉丁语阅读,在皇帝年轻的时候,他的总督谢夫尔基本上禁止他博学的家庭教师阿德里安深入地教他这门语言,因为他认为一位国王应该在贵族般的作战训练中受教育而不是在书本中成长为一个学究。皇帝还需要将《凯撒战记》翻译为意大利托斯卡纳方言,这种方言那时已经是政治和战争语言了,皇帝自己可以通过简单的男性思维,简洁快速地阅读高卢的占领者和罗马的统治者的作品。

这本书值得成为那些做了很多大事之后希望记录下来的人们的范例,而当他到达了权力和荣誉的顶峰,查理五世可能已经着眼,想要将他自己的事绩记录下来。1550年夏天,他开始写作自己的战记,他那位有着文学天赋的心腹冯·马勒用这样的字眼提到:“当皇帝在莱茵河上航行有了空闲时间,他在船上开始了更加自由的工作,他开始将他从1515年到现在的游历和远征写下来,作品文雅且考究,令人赞赏,并且文笔非常坚定且极富说服力。我敢肯定,我不曾想到皇帝竟然有如此的能力,因为他自己对我说过,这并不是教育赋予他的能力,他完全是从他自己的思考和工作中获得的。这部作品的威望、论据的可信度以及权威性尤其强调对历史忠实,以史为重。”尽管这本始于七年前莱茵河上(1551年)的珍贵回忆录,得以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修道院继续书写,但是由于查理五世自己犹豫摇摆的态度,也许还有波吉亚神父特别谦卑的建议和腓力二世非常高傲的心气都阻碍了回忆录的问世。

查理五世将他自己的文件放在一个黑天鹅绒的大文件夹里,在他去世后,这些文件用密件被寄给了他的女儿、西班牙女执政官。这个文件夹一直放在她的房间里,那里还有各种珠宝和用银、金、珐琅制作的各种精巧的小用具,它们都被保存在盖着各色天鹅绒的箱子里;最珍贵的大概就是那些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而被认为具有治疗效果的东西。查理五世拥有大量此类灵丹妙药:他有镶嵌着宝石的金子,用于止血;2个治疗痔疮的金手镯和骨头戒指;1块预防痛风的镶嵌蓝色宝石的金抓手;9个用来治疗痉挛的英格兰戒指;1块贝尔兰特博士(docteur Beltran)给他的魔法石;最后,还有几块来自东方的粪石用于治疗各种身体不适。有了这些特异的神奇事物,他应该可以摆脱所有的疾病了。但是尽管他的想象力一时可以让他对这些东西抱有希望,但是毫无疗效的事实只能让他回头求助于他的医生马特仕同样无效的处方,还有他的药剂师奥弗斯特拉滕(Overstraeten)准备的同样毫无药力的药剂。

他带到尤斯特修道院的银器非常多,足以满足他本人以及住所的各种需要。在他私人小教堂里的祭台上,所有仪式用的用具都是镀金银器和双层器具。金器册、银器册、珐琅器册登记了各种珠宝和值钱的物品。他餐桌上的餐具,用于如厕或者他卧室里用的物品都非常考究,包括了罐子、盆、水槽、各种尺寸的瓶和各种类型的器皿,他的厨房、地窖、面包房、酿酒厂、药房等地方用的各种材质的家具都是银质的,并且总重量超过1 500马克 [4] 。

查理五世远非像桑多瓦尔和罗伯特逊声称的那样仆从不足,承担各种他所需要的服侍工作的仆役数量众多。服侍他的仆役由50个人组成,他们担任各种职务。管家路易斯·基哈达是他们的最高领导。查理五世最终给予基哈达同德·尼亚侯爵(marquis de Denia)在托尔德西利亚斯城堡(Tordesollas)待奉他母后“疯女胡安娜”时相同的待遇。接下来是按照每年他们领取的金额的排序,首先是秘书卡斯特鲁和马特仕医生,他们每人领取15万西班牙古铜币的工资,或者750荷兰盾,价值相当于至少1.6万法郎 [5] ,接下来是弗朗什-孔泰人居永·德·莫龙得到了400荷兰盾作为衣橱侍从的报酬。

皇帝寝室是由4位男仆服侍:纪尧姆·冯·马勒、查理·普雷沃斯特(Charles Prévost)、奥吉尔·博达尔(Ogier Bodart)和马蒂厄·普帕尔(Matthieu Routart),他们每人有300荷兰盾,还有4个理发师或者叫助手:纪尧姆·维克尔思路特(Guillaume Wyckersloot)、尼古拉·贝尼涅(Nicolas Benigne)、蒂耶里克·塔克(Dierick Tack)和加布里埃尔·德·苏埃尔特(Gabriel de Suert),他们所有人都是250荷兰盾。博学机智的乔瓦尼津贴比较多,因为他能领到350荷兰盾,但是钟表匠约翰·巴林只有200荷兰盾。查理五世其他的仆从大部分是比利时人或者勃艮第人:1位药剂师和药房助手,1位面包总管和他的助手,2位面包师其中有1位德意志人,2位厨师和2位厨房学徒,1位酒务总管和1个酒窖男仆,1位酿酒师和1位箍桶匠,1位甜点师,2位果农,1位调味汁厨师和他的助手,1位食品贮藏室总管和他的检查员,1位蜡匠,1位家禽饲养员,1位猎手,1位园丁,3个抬行军床的仆从,1位珠宝主管,1位门房,1位负责为所有仆从购买食物的办事处工作的录事——由洛伦佐·德尔·洛瑟尔教士(fray Lorenzo del Losar)负责。最后是2个洗衣妇——冯·马勒的妻子希波吕·雷尼耶(Hippolyta Reynier)负责洗衣物,伊萨博·普莱亭克斯(Ysabeau Pletinckx)负责洗餐巾桌布。查理五世还给自己带了指导神甫乔治·涅波斯(George Nepotis),以及为他的仆从们带了方济各会教士约翰·德·哈里斯(Jean de Halis),他曾经在哈兰迪利亚的城堡中聆听仆从们忏悔并带领他们进行圣礼。他们的报酬总额达到了1万多荷兰盾,今日相当于21万法郎。

在离开哈兰迪利亚之前,查理五世将他的马匹作为礼物都分派了,因为从此他再也用不到它们了。他只保留了一匹已经年老的但是更加适合他在山区使用的马,如果他残疾的身体还能允许他使用的话。他送回了30头役畜到帝都巴利亚多利德,只留下了6头公骡和2头母骡作为尤斯特修道院和周围村庄日常运输工具。修道院与距离它半法里的夸克斯村(Quacos)关系密切,因为那里住着基哈达、莫龙、卡斯特鲁和所有不能住在尤斯特修道院的人,但是他们每天又必须去修道院。查理五世的身边只留下了几个为他提供必要服务的仆人。贴身男仆、理发师、厨师、面包总管,甚至还有钟表匠,他们都住在为他们准备的位于新建内院的一部分房间中;医生、面包师、酿酒师则住在修道院接待住客的客房里。他们很容易进入皇帝住所,然而所有与修道院修士们区域相通的通道都被仔细地封闭起来。住在尤斯特或者住在夸克斯的查理五世的仆从们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实用且完整的组织,不仅要满足他个人的不同需求,还可以在修道院中做出所有皇帝需要的东西,从皇帝餐桌上的面包到治疗他疾病的药,从他酒窖里的红酒和啤酒到他的小教堂里用的蜡。

从他进入尤斯特修道院开始,他的女儿、公主殿下为了能够方便地提供食物,以国王的名义给修道院最近的城市转达了一条命令:“普拉森西亚当地市长或者法官,或者代理人:你们已经得知了我们的皇帝陛下隐退到了圣哲罗姆教派的尤斯特修道院了,皇帝本人现在就在那里。同时因为可能需要从你们的城市或者土地上获得很多的食物和其他必需品以供皇帝或者供养他的随从和仆役使用,我命令你们特别照顾因为这件事而来的人,同时非常认真且快速地为皇帝送去合适的物品。我们期待你们可以提供很好的帮助。”西班牙女执政官还在夸克斯安排了一位名叫“穆尔加”(Murga)的有学士学位的法官,带着他的书记官和警官,以便预防和解决皇帝的随从们和当地人之间的纠纷,这也的确发生过几次。

查理五世在尤斯特修道院的生活是完全同修士们分开的。尤斯特修道院有38名修士,其中包括了院长和副本堂神父。皇帝同修士们只有宗教事务上的接触。他从他们中选择了自己的忏悔神父胡安·雷格拉修士(Juan Regla)和阅读神父伯纳丁·德·萨利纳斯修士(Bernardino de Salinas)——他是巴黎大学博士,还有他的3位讲道神父:萨莫拉(Zamora)附近蒙塔马尔塔修道院(le couvent de Montamarta)的弗朗西斯科·比利亚尔瓦修士(Francisco de Villalba),他不久之后担任腓力二世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管理小教堂的神父;帝都附近普拉多圣母院(Notre-Dame de Prado)带发修行的胡安·德·阿夸罗拉斯(Juan de Açoloras),他此后成了加纳利主教(évêque des Canaries);塔拉韦拉圣卡塔利娜修道院(le monastère de Santa Catalina)的胡安·德·圣安地列斯修士(Juan de Santandres)。前两位都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且擅长宗教辩论,最后一位拥有最朴实的虔诚和最感人的热忱。

胡安·雷格拉是一位著名的忏悔神父,因为他的学识和他的学说,在1551年作为阿拉贡王国的几名神学家之一被派去参加特伦托帝国会议。他出生于哈卡(Jaca)山中一个简陋的小屋,出身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敏锐的智慧和强烈的受教育的欲望使他在14岁时来到萨拉戈萨城里。在那里,他靠着圣恩格拉西亚教堂(Santa Engracia)的施舍生活,不仅得到了身体的食粮还得到了精神的养分。出于他深情的谢意,他称圣恩格拉西亚教堂为“他的母亲”。圣哲罗姆修士已经注意到了他一贯的勤奋好学和过人智慧,在他们的推荐下,他被安排到富有的卡瓦列罗的儿子身边,并陪他到萨拉曼卡大学。他用了13年的时间学习希腊语、希伯来文、学校中的各门课程和宗教知识。他成了一名思想深刻的神学家,学识渊博的教规学家。作名一名宗教决疑论者,他敏锐而健谈;作为一名语言学家,语言应用流利到位。在那个他曾经接受过面包和布施,同时头脑也沐浴了第一缕知识光芒的地方,他成了修士。当他从特伦托回来,他被任命为修道院院长。虽然他参加了帝国会议,而且院长这样的宗教高位使他获得了圣恩格拉西亚修道院修士们的信任,但这都没有让他逃过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追究,宗教裁判所强迫他发誓弃绝耶稣会会士们宣布为嫌疑犯的18个人,对此,胡安·雷格拉永远不会原谅这些耶稣会会士们的攻击和羞辱。

他在三年任期的管理职务结束后,被查理五世召到哈兰迪利亚,去皇帝身边作他的精神导师。胡安·雷格拉对此重任受宠若惊,最初他想要拒绝掉。“这是为什么呢?”皇帝问他。“因为,”修士回答道,“我感觉自己还不足以,丝毫不够格在此工作上侍奉皇帝您。”“请您放心,胡安修士,”皇帝对他说,“您在我身边已经有一整年了,在我动身去佛兰德前,我曾经有5位神学家和教规学家,我向他们叙述自己过去的想法,以此来忏悔;而您只是继续聆听我未来的忏悔。”胡安·雷格拉腼腆却会奉承,审慎且顺从,他的性格使他成了一名令人尊敬且令人信服的忏悔神父,而这正是这样一个专横的忏悔者所需要的神父。

查理五世希望胡安神父在他面前坐着,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独处时,就算基哈达在场也是,但是基哈达却不太习惯这种不符合皇家礼仪的做法,当他看到一个普通教士同一位伟大的皇帝一样坐着的时候,他总是感到震惊。雷格拉好几次跪求查理五世,让他站在他的身边,因为当其他人走进来的时候,他总是感到脸红。“你不要担心这个,”皇帝回答他,“您是我的老师,我的忏悔神父;当别人看到您坐着的时候,我感到很自在,看到您脸红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不自然。”即使雷格拉像对悔悟者那样尊敬,他却依然将查理作为主人来服侍。皇帝要求胡安随时准备待命。有一天,胡安·雷格拉去普拉森西亚附近城市的时候,皇帝急遣一名信使让他回来。“您要知道,胡安修士,”皇帝当他回来时对他说道,“我希望您以后不要不通知我就擅自离开,因为我希望您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他非常激动地道歉,从此直到皇帝去世,他再也没有离开过修道院。他也是皇帝遗嘱的执行人之一,在尤斯特修道院作过查理五世的忏悔神父之后,他又成了腓力二世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忏悔神父。

正如我们所见,查理五世一直都是非常虔诚的。但他也有西班牙人粗鲁暴躁且不耐烦的性格。就如同他对信仰一般,他对宗教仪式怀着一贯的热情。在退隐到修道院之前,他每天都在起床时听一段为皇后灵魂安息而进行的弥撒;在接见过几个人和快速处理完最紧急的事务之后,他都要去他的小教堂里听一场公开弥撒;礼拜日和重大节日时,他要参加晚祷和讲道;他一年进行忏悔和圣餐的次数是一名修士的4倍。我们经常看到他在十字架前祷告。在因戈尔施塔特战役前一夜,他在那里度过了几个小时。也可以这样说,他是带着强烈的勇气从他的祷告台上,奔赴捍卫被比他的军队更强大的路德派军队进攻的营地。他骑着马在敌人的炮火下视察了他部队的前线,老格朗维尔被皇帝以身犯险的行为吓坏了,他代表皇帝的忏悔神父说:“皇帝不能够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下。”他坚定无畏且带着源于信仰的自信,回答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国王或者皇帝死在炮火下呢,如果命运已经决定从他开始,那最好他就这样战死而不是以其他的方式苟活。”

他继续在尤斯特修道院过着他在位时所过的宗教生活。每天他令人进行4次弥撒,并且为他的父亲,母亲,妻子以及他自己供奉基督教祭品;他会参加最后一次弥撒,或是在人们给他建造的与教堂分开的小廊台上参加唱诗,或者在他卧室的窗户上聆听晚祷。每周四,会为他唱圣歌并且举行像圣体瞻礼节一样隆重庄严的圣礼弥撒,就像他家族的所有人一样,他对此非常虔信。他对音乐和绘画都很着迷,在他曾经的皇家小教堂里,有40个最有经验且最聪明的唱诗班成员,因此这个皇家小教堂在唱诗上,在整个基督教系统中独占鳌头。同样,当他来到尤斯特修道院的时候,他命人在西班牙所有的修道院中,找来声音最优美、唱诗最好的修士们到尤斯特修道院。人们从卢皮亚纳(Lupiana)的圣巴泰勒米修道院(Saint-Barthélemy)召来安东尼奥·德·阿维拉修士(fray Antonio de Avila)作为管风琴演奏者,还有2名男高音、2名女低音、2名男低音和2名高音歌唱者,这些人都是从圣哲罗姆派修道院当中,从巴伦西亚、普拉多、萨莫拉和塞哥维亚召来。不久之后,胡安·德·比利亚迈奥尔(Juan de Villamayor)来到尤斯特,他从塞哥维亚的帕尔拉修道院(monastère del Parral)被召来,成为小教堂的管理人和唱诗班男低音,接着从巴塞罗那、塔拉韦拉、雷纳(Reyna)、埃斯特雷亚(Estrella)和萨拉戈萨(Saragosse)抽调了一位新的男高音、新的男低音、新的高音部,至此唱诗班便被补充完整了。在查理五世死后,他们都收到了一笔遗赠作为他们来到尤斯特的报酬,这份遗赠也表达了查理五世对他们的歌声非常满意。

皇帝在尤斯特修道院每天的生活是非常规律的,但是这种规律却经常被政治或者各种事务而扰乱。醒来后,他习惯吃点东西,他从来不能饿着肚子。这个习惯雷打不动,无论是生病还是宗教仪式都不能将它改变。就算是领圣餐的日子也没有例外,虽然这是违反天主教规定的,但是由于教皇尤利乌斯三世的敕令,他成了特别例外,教皇允许他不用空腹去领圣餐面饼:“陛下您告诉我们说因为身体状态的需要和限制,且根据医生的建议,为了维持您胃的正常功能,您应该在惯例领圣餐的日子里吃一点清淡的午餐,并且还请求我们,以教廷权威对之前您所做的免除责任,并给予您未来在这方面所做之事以特许权。因此,根据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以及您一直保持的虔诚真诚的态度,同时您在所有会战中都捍卫了天主教和教皇们的律令,故我们以上帝的名义,免除您在这方面的所有疑虑;并且同样以上帝的名义,依据他赋予我们的权力,我们宽容地允许您可以在领取圣餐饼之前,进食您所需要的食物。”教皇在最后恳求查理五世注意保持身体健康,因为这副身躯承载着基督教共和国的最高救赎者。

从皇帝的卧室门打开之后,忏悔神父胡安·雷格拉就进入他的房间,而在他前面经常是胡安尼托(乔瓦尼·托利亚尼);查理五世和神父一起祷告,和胡安尼托一起工作。10点时,贴身男仆们和理发师们为他穿衣。当他身体情况允许的时候,他会去教堂,或者在他的房间里沉心静思地聆听弥撒。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如果他的手活动自如,他喜欢自己动手切他吃的食物,他的身边有冯·马勒和马特仕医生,这二人都是博学之人,他们会与他一起阅读或和他谈论几个有趣的历史和科学话题。在晚餐之后,又是胡安·雷格拉来到皇帝身边,他通常会给皇帝朗读一段圣伯纳德,或者圣奥古斯丁,或圣哲罗姆的节选。对最后一位,他们会进行一段虔诚的交谈。查理五世接着会小睡休息一下。在凌晨3点的时候,每周三和每周五的时候,他会去他的3位讲道教父其中一位那里听讲道,如果他不能出席,这种情况经常出现,胡安·雷格拉负责汇报。每周一、周二、周四、周六的时候他则会让伯纳丁·德·萨利纳斯博士给他朗读。而且这些可怜的修士们在他面前都唯唯诺诺,他们总是将这个尤斯特修道院的宗教悔悟者认作那位令人肃然起敬的皇帝。一天,在弥撒的献礼仪式中到祭台上,他必须自己拿着圣餐碟,而修士却忘记了给他盘子。并且,当他第一次进入教堂的时候,他的出现使得本应该给他圣水的修士如此慌乱,以至于怔住了,一动不动。于是他拿住洒圣水器,自己给自己洒了圣水:“神父,”他对修士说,“从此以后就像这样做,不要害怕。”

他雇用的为他私人事务唯一一个修士是洛伦佐·德尔·洛瑟尔修士,他熟悉当地情况并且负责为他的仆从们购买食物。但是好像他并不是非常满意教士的服侍,因为,在他允许基哈达去韦拉-加西亚看望他的家人之后不久召回了他,并且命人对他说:“尽早回来,因为他需要他的服侍,而修士们对这些一窍不通。”卡斯特鲁补充说:“我认为陛下目前已经相信了无论什么事务,都不应当雇用修士们来做。”

皇帝对尤斯特修道院的居住非常满意。他在这里尝到了从未有过的休息时间和如此健康的身体所带来的深深的惬意。但是对他来说颇有诱惑力的事情,对他的仆从们来说却让他们忧伤。“这个住所和这个地方如此清静,”基哈达写道,“这正是陛下多年来夙愿。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孤单和凄凉的生活……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生活,除非是他们愿意放下财产和世事成为修士。”对于他来说,他也没怎么准备好,在得到了皇帝的许可,可以离开几日,回他的城堡之后,他在另一封信中补充道:“我非常希望不用再吃这个地方产的芦笋和松露了。”

到2月24日圣马蒂亚斯节,查理五世已经在尤斯特修道院待了21天了。这个节日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纪念日;1500年2月24日,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在1524年的这天,他通过帕维亚之战的胜利占领了意大利并且俘虏了弗朗索瓦一世;1530年的这天,他在博洛尼亚加冕成了皇帝。他对这位使徒(圣马蒂亚斯)一直怀有特别的虔信,因为正是他的命名日见证了他的出生和他最辉煌的时刻。于是他怀着感恩敬畏之情庆祝了圣马蒂亚斯节,并且在这一天教皇在查理五世所在的地方都进行大赦。这一天,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居民从方圆几法里的地方来到尤斯特修道院,企图以自己的虔诚讨得赦免,同时也为了能见到这位教徒同时也是他们感激的皇帝。修道院的外面的田野已经因为早春热烈的阳光和初现的温暖而生气勃勃,在田野中立起了一座做弥撒用的祭台和为朝圣者布道用的讲道台。皇帝的侍从和仆人都已经在早上的时候穿着他们的节日服装领了圣体,而他自己则衣着华丽,带着金羊毛勋章垂饰,一直走到修道院大祭台的脚下,在那里他感谢上帝使他的一生中都充满了幸福与快乐,并且他在那里放了跟年岁同样多的金币,其中也包括1557年2月24日他进入修道院的金币。“您不会相信,”基哈达在写给巴斯克斯的信中写道:“陛下的身体很好;圣马蒂亚斯节那天,他自己走着,当然,只是在一点协助下,自己向主祭台献了祭礼。”

3天之后,他派马丁·卡斯特鲁带着给西班牙女执政官的指示去帝都巴利亚多里德,这些指示或是关于尤斯特修道院他的个人安排的,或是他儿子腓力国王要求过的筹钱事宜的。他同时还命卡斯特鲁带一封给首席大臣的信,信这样写道:“胡安·巴斯克斯·德·莫利纳,我的秘书和我的顾问,在实现了我所有的决意并且确定了我每年花费所需要的金额之后,我决定让卡斯特鲁去帝都,以便他可以将此事告诉我的女儿胡安娜公主,同时还要商定我们如何支付,支付给谁,还有在哪个时间段比较方便提供这笔钱。”这笔他曾经提到过的,供养他所必需的钱只有2万杜卡托金币。他曾经将金额限制在1.6万杜卡托金币,但是他后来发现这些并不够。这笔钱将从瓜达尔卡纳尔(Guadalcanal) [6] 银矿收入中支付,它是从距离尤斯特不远的莫雷纳山脉(Sierra Morena)开发出来的,并且产出颇丰:它另外还可以根据自身能力缴纳11‰和6‰的税,这笔钱交给总代理人赫尔曼·洛佩兹·德尔·坎波(Herman Lopez del Campo),由他代皇帝收取。皇帝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他还在锡曼卡斯的城堡里留下了3万杜卡托金币,皇帝在尤斯特修道院的第二年,附近村庄因为严重饥荒而荒无人烟,他便在那里大行施舍,还在那些村庄里释放了囚犯以充实人口,并且让他们与贫穷的年轻姑娘们结婚。

他还继续积极跟踪葡萄牙公主来西班牙的事情进展。洛伦佐·皮雷·德·塔沃拉在结束了与法兰西王后和匈牙利王后在帝都毫无结果的会谈之后,来到了尤斯特修道院。作为母亲和姑姑的玛丽亚公主(法兰西王后),已经识破了国王若昂三世虚伪的联姻提议,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将他的妹妹继续留在葡萄牙,于是公主首要的要求就是让葡萄牙公主可以自由地来到西班牙,而这也是之前协议(她与葡萄牙国王的结婚协议)中规定的权力。对此,两位王后写了一封很长的文章给皇帝论述此事,另外她们还要求巴斯克斯从旁乞求,不要再让国王若昂三世像囚犯一样关着公主,却还借口要为她找一位夫君,而其实他根本就不关心她嫁给谁。若昂三世因为这两位王后不耐烦和不公正的要求而非常恼火,他命令洛伦佐·皮雷去见皇帝,因为他只听皇帝的话。

皮雷3月4日到达尤斯特修道院。查理五世此时正忙于他的宗教事务,而且他的秘书卡斯特鲁也不在,卡斯特鲁此时还在帝都巴利亚多利德,查理五世于是让皮雷去夸克斯住几天,由基哈达招待他。当3月7日谈判重新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公主宣布说她不想结婚。那么只剩下来西班牙的事宜了。为了一切能像他希望的那样进行,查理五世非常机智地处理此事。他对若昂三世深情地关爱公主给予了极大的赞扬,因为国王对公主视如己出,已经超过一个哥哥所做的。但是他补充说若昂三世不能做出使未婚的公主擅离这样不体面的事;这就是他作为一名基督徒和西班牙绅士的观点。洛伦佐·皮雷根据刚刚从伦敦来的葡萄牙大使约翰·罗伯茨·科雷亚(Soão Rodriguez Correa)所说的,葡萄牙公主到腓力二世国王的宫廷中会有不好的影响,并且甚至可能引起英格兰女王不安的怀疑来反驳皇帝,皇帝却回他说:“英国人不善妒,况且公主会一直待在西班牙,她在这里不会引起任何不便。”于是他坚持若昂三世应当遵守他父王曼努埃尔一世婚约中的规定,允许公主回到埃莉诺王后身边。“我等着她,”他说,“出于他对我的友情,这是他能对身处孤独中的我最大的慰藉了。我曾经拥有过比我之前放弃的更多的王国和国家领地,我现在只能祷告,这也是我初修期满后立誓所要求我这么做的。”

这是他给若昂三世和他的妹妹卡特琳娜王后的信中所写的,同时他也派洛伦佐·皮雷回到里斯本。他的介入带来的有利影响很快就显现了。若昂三世批准了公主的离开。他派一位葡萄牙贵族以他本人名义对查理五世宣布了这个消息,这位贵族还给皇帝带来了卡特琳娜王后的信,而查理五世非常满意,因此给了这位信使一条价值100杜卡托的金链子。皇帝指派萨拉曼卡主教和维拉纽瓦侯爵(marquis de Villanueva)去葡萄牙边境上迎接公主,并且还派了罗尼莫·鲁伊斯(Geronimo Ruiz)到公主身边以确定她的仆从安排和仆人数量。

查理五世以两位姐妹满意的方式解决了这件家庭事务的同时,还处理了涉及西班牙王朝根本利益的特别重要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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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西班牙和拉丁美洲某些国家用的辅币名,有银质的也有镍质的,币值也因时代变迁和地区不同而各异。——译注。

[2] 又称《天国的荣耀》。——译注

[3] 原文“Inte, Domine, speravi”意为“求主施怜恤于我们,因为我们依靠主。”——译注。

[4] 古时金、银的重量单位,约等于8盎司;金、银币名。——译注

[5] 荷兰盾相当于现在货币的6.97法郎和当时货币200古铜币。荷兰盾今天的价值至少是它所需金属重量的三倍,由于金钱购买力的不断下降,而人们直到16世纪,随着新大陆的发现才感受到这种下降。根据勒伯尔先生的《关于中世纪私有财产的评估的论文》中博学且合理的估量(此文被收录在法兰西文学院文集《外国学者》第一卷中),从查理曼大帝时期到16世纪前中叶(1525年),同样的银,购买力从11下降到6,到16世纪中叶下降到4,到中下叶,下降到3,到末叶已经下降到2。——原注。

[6] 此为今西班牙安达卢西亚自治区塞维利亚省的一个市镇。——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