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五世被错误地认为对退位感到后悔/意大利战争和尼德兰国家边境的战争。/腓力二世的困难和危险。/腓力二世命他的宠臣鲁伊·戈麦斯·席尔瓦去尤斯特修道院,乞求皇帝离开修道院来帮助他,并继续保留皇帝头衔。/查理五世的拒绝,但是通过给予他的建议和施加自己的影响力来协助他。/招兵筹饷。/从美洲到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印度群岛等地贸易馆的款项;此款被挪用。/查理五世的怒火;他写的信;他规定的措施。/他有效促成了腓力二世对西班牙主教和贵族的强制借款;在与塞维利亚大主教通信中的激烈言辞,因为后者拒绝出钱,并且不参与此事。/为意大利战争和法兰西战争送去必要的军费。/吉斯公爵入侵那不勒斯王国,却在奇维泰拉遭遇失败,阿尔瓦伯爵迫使他回到教皇国家内。/皮卡第战役。/圣康坦之围和战斗。/腓力二世写给他父皇的,关于西班牙人取得胜利的信。/查理五世对此非常高兴,但是他也对腓力未能亲临战场表示遗憾。/他怀着西班牙军队一直进攻到巴黎的希望。/皇帝在尤斯特修道院的情况。/他在修道院食堂的晚餐。/拜访:阿拉贡海军上将桑乔·德·卡多纳;/卡斯蒂利亚国会议长胡安·德·韦加。/塞普尔韦达历史学家。/路易斯·阿维拉骑士团团长。/查理五世对史实的尊重。/重启与纳瓦拉的谈判。/若望三世的去世。/未成年的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查理五世的外孙,查理五世在他享有王国行政权的妹妹、卡特琳娜王后和他希望监护年幼国王的女儿、胡安娜公主之间进行的调解。/法兰西王后埃莉诺和匈牙利王后玛丽来到埃斯特雷马杜拉,在皇帝身边等待葡萄牙公主的到来。/她们参观了修道院。/查理五世的乐趣与消遣。
斯特拉达(Strada)说,“有人曾经这样说,皇帝在退位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基于几年后格朗维尔枢机主教和腓力二世之间发生的事情。枢机主教提醒国王说,这天是他的父皇查理辞去皇帝和所有他的国家国王,退位的纪念日,腓力国王立刻回答他说:‘这也是他开始后悔退位的纪念日。’”我们已经看到了,查理五世唯一的遗憾是他在1535年就构思的计划没有在1547年的时候就付诸实践,而一直等到了1556年。下面我们将探寻:人们认为是腓力二世所说的这些倨傲的批评话语,与他对他父皇的尊敬和恳求正好相反,这与人们认为查理五世因为野心勃勃而后悔不已是否同样都是真实的。
1557年的春天,腓力二世同法兰西国王和教皇交战,此时他困难重重,身犯险境。正如查理五世曾经预料的那样,阿尔瓦公爵与卡拉法枢机主教达成的休战给西班牙人带来了失败。得知吉斯公爵的到来,阿尔瓦公爵撤离了教皇国,他不能继续占领这个地方,因为敌人军力在他之上,而他只能占领阿纳尼、聂图诺、奥斯蒂亚(Ostie)和台伯河上的要塞,并使它们处于防御状态;他撤退到那不勒斯王国以避免敌人的入侵。
负责远征意大利的吉斯公爵是当时最谨慎勇敢,也是最出众的将领之一。他于1557年年初带着一支有1.2万名步兵,1 200名骑兵,数量少,但却英勇的军队到达皮埃蒙特,这里由科斯·布里萨克元帅(Cosse de Brissac)领导1万名旧部士兵驻守。他于1月9日从都灵出发,并且一路占领了基瓦索(Chivasso)、特里切罗(Tricerro)、瓦伦扎(Valenza),穿过伦巴第和帕玛森最后到达了他岳父费拉拉公爵的属地,他岳父被任命为神圣联盟(法国与教皇组成的联盟)的最高统帅,正在伦扎(lenza)桥上等着他,费拉拉公爵还带了6 000名步兵和800匹意大利马,士兵和战马都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如果此时联盟军队向米兰公国发起进攻,那里缺兵少弹,他们将非常容易地夺取米兰。法国人成了意大利南部的主人之后,已经不像马克西米利安和查理五世的时代那般为德意志担心,他们可以控制意大利的中部,同时也有助于向意大利北部进攻。这是布里萨克元帅的想法,在雷焦举行的一次会议上,费拉拉公爵也有过差不多这个意思的提议。但是卡拉法枢机主教被教皇保禄四世授予了权力,同时拥有法国国王亨利二世派给他的吉斯公爵和他的军队,却反对军事占领伦巴第,因为迫不及待要将西班牙人赶出教皇国,他催促吉斯公爵向罗马进军,实现最初的计划,并且提出了攻占那不勒斯的诱人前景。根据他的国王的指示,公爵将布里萨克元帅留在伦巴第前线,将费拉拉公爵留在他的属地,他自己则进入了罗马涅(Romagne)大区去抵抗西班牙国王联盟的军队:曼托瓦一侧他需要应对纪尧姆·贡扎加(Guillaume Gonzague)的进攻,而在帕尔马和皮亚琴察则需应对奥塔维奥·法尔内塞。多亏腓力二世的好运,使他在统治初期遇到了被激情冲昏了头脑而不明智的敌人,他们分散了自己的军力,并没有在意大利形成一个真正攻击他的点,他们远没有实现将腓力赶出意大利的愿望,反而使得他的统治更加稳固。
然而,他在此的统治似乎也已经走到了需要妥协的时刻。随着吉斯公爵的逼近和已经从法国到来的援军,在斯特罗齐元帅进攻下,教皇保禄四世已经收复了奥斯蒂亚、弗拉斯卡蒂(Frascati)、格罗塔费拉塔(Grotta-Ferrata)、马力诺(Marino)、冈多菲堡(Castel-Gandolfo)、维科瓦罗、卡维、杰纳扎诺(Gennazano)、蒙泰福尔蒂诺(Montefortino)。如果入侵那不勒斯的行动很快得到实现的话,其他的西班牙人闭门自守的要塞也应该很快就被攻占。这应该是吉斯公爵曾经的想法,于是他令他的军队继续前进,到达了罗马,在那里催促教皇保禄四世执行已经签署了的条款。但是所有承诺给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好。教皇军队数量很少;军饷也不够。教皇曾经许诺让亨利二世成为帝国皇帝并且将米兰和那不勒斯给他的两个儿子,但除非那不勒斯已经攻取,否则教皇拒绝将那不勒斯给他。在1个月毫无效果的抱怨且要求一直被回避之后,吉斯公爵对教皇保禄四世的无能和其卡拉法家族的侄子们的狡诈非常不满,他于4月中旬离开了罗马,沿着海岸向阿布鲁佐(Abruzzes)前进,他打算从那里进攻那不勒斯。他的部队和加入了他们的几个力单势薄的意大利部队一起,掠夺了科隆内拉(Colonella)、孔特罗圭拉(Controguerra)、科罗波利(Corropoli)、朱利亚诺瓦(Giulianuova),他们还夺取了坎普利(Campli)。公爵接着围困了特龙托河(Tronto)上的奇维泰拉(Civitella),并且想着如果这个要塞落入他的手中,那不勒斯对西班牙人的忠诚会受到动摇,那里曾经的法国拥护者就又会重拾勇气宣布支持公爵。
在洛林亲王南下到意大利时,科利尼海军上将已经越过了尼德兰国家的边境。这个曾经去布鲁塞尔为休战协议庄重地宣誓的人,在这个宣誓才过去不到1年的时候就承担了违背这个协议的任务;他接到了亨利二世的命令,命他从他掌管的皮卡第出其不意地向阿图瓦和佛兰德(Flandre)进攻,并且占领了几个军事重镇。于是他1557年1月埋伏在杜埃(Douai)附近并且试图占领那里;但是他的这个举动却失败了,也没有成功抢掠里尔(Lille)和阿拉斯(Arras)之间的朗斯(Lens)。未经宣战而进行了这些敌对行动之后,休战协议就这样公开地被亨利二世破坏了,他在君士坦丁堡煽动老苏莱曼 [1] 派遣了一支土耳其舰队到地中海并且命令巴巴罗萨进攻西班牙人在非洲的领地。
腓力二世此时没有军队和金钱,对这个出乎意料的侵略非常震惊,他因为不得不在如此多的地方,与各种不同又令人生畏的敌军作战而万分惊慌。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在得到了他叔叔“罗马人的国王”的同意后,他下令在德意志进行大规模的征兵;他自己则去英格兰,为了使英格兰女王下定决心处理与亨利二世之间的争端,同时他派遣他的顾问和他的宠臣——梅利托伯爵(comte de Melito)鲁伊·戈麦斯·德·席尔瓦,后为埃博利亲王(prince d'Eboli)去西班牙筹集金钱,招募士兵,同时寻求他的父皇查理五世的支持。腓力二世本来希望查理五世可以离开他刚刚开始的隐居生活,并且同意来帮助他,重新将西班牙王朝的方向把握在他那经验丰富的双手之中。他在2月2日写给鲁伊·戈麦斯的指示中说:“您到皇帝陛下所在的地方去,将我的信交给他,并且代我探望他,仔细完整地告诉他现在我这里事务的情势,与教皇和法国国王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意大利突然发生的事情,还有我决定去英格兰并同时集结军队,同时告诉他我这个决定的原因。您要谦卑坚定地恳求陛下,使他可以在这种情形下,来援助我,不仅仅是给我他的观点和建议,还需要他本人可以出场并且发挥他权威的作用,求他走出修道院,去一个既适合他的身体又适合处理事务的地方,以便可以通过最不令他疲劳的方式来处理将要发生的事情:因为所有事情真正的成功取决于他的决定。这个世界一旦得知这个新闻,我确定我的敌人们会阵脚大乱,并且考虑到陛下,他们将会在计划和行动中踌躇犹豫。因为我在给他的信中已经谈及此事,对此我不再赘述,我再次强调您所知道的我的意图。只是您请求陛下将他的关于这场战争的意见反馈给我,并且让他指导我应该从哪里以及怎么样开始这场远征,来给予敌人最致命的打击。”
不久,这个请求之后紧跟着来了一个同样重要的请求。腓力二世请求他的父皇不要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斐迪南在1557年1月在雷根斯堡召开了帝国选举会议,在这次会议上,萨克森选帝侯和勃兰登堡选帝侯借故推脱出席,这使得负责传达皇帝退位文书的奥兰治亲王不得不折返。腓力二世命令鲁伊·戈麦斯将此事告诉查理五世并且同时向他通报1月的雷根斯堡帝国会议有缺席,所以会议将会于5月在波西米亚王国边境上的海布(Égra)重新召开。他在他的快信中补充道:“陛下目前最好不要坚持放弃帝位,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对他这样说,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确定的是,因为父皇的退位,我会在尼德兰和意大利失去很多领土,并且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将奥兰治亲王返回的事情汇报给他听,并且坚决地恳求他,如果退位,至少等到我手边的事务发展的形势都明朗之后。关于最后的决定,您通过所有可能的途径告知我,以便如果陛下同意我的建议,可以阻止奥兰治亲王的动身。”
鲁伊·戈麦斯于3月23日到达了尤斯特修道院。皇帝非常亲切地接待了他,给他从来没有给予过任何人的恩宠:他命令基哈达在他自己的住所中为他准备房间。3月23日和24日,他两次和鲁伊·戈麦斯连续会谈了5个小时。查理五世就像我们看到的,将他的远见卓识扩展到西班牙王朝统治下的各个地方,他早已经通过他坚定的思维,预见到了在意大利发生的事情,并且坚持所有以两个半岛的安定和捍卫西班牙人在非洲海岸占领的所有城市为准绳的措施。2月20日 [2] ,拉绍与皇帝告辞以便可以尽快返回佛兰德,查理五世交给他几封信让他转递,信中他说:“他在尤斯特修道院非常开心,他绝对不会离开,但是会给他的儿子腓力国王行动和口头的协助,以使国王对手中的重大事务供给充足和支援得力。”尽管腓力二世乞求他离开修道院并继续保留皇位,但他没有同意这样做。虽然他的女儿西班牙女执政官希望他到阿拉贡,他也没有去,这是为了让那里的人们可以承认新国王的权威。他只是给他的这两个儿女提供了宝贵的建议,并在紧要关头出面进行有效的斡旋。
鲁伊·戈麦斯并没有在很短时间内筹集到足够维持巨大战争开销的军饷。军队数量、纪律、忠诚,甚至胜利都取决于金钱。总体上,从军事化雇佣兵国家雇用的军人,比如德意志和瑞士,各种各样的信仰提供了为各种原因而战的士兵,如果薪水优厚,他们会积极地服从命令,勇敢地上场杀敌;但是如果军饷不及时,他们则会叛乱,在战争的前夜拒绝服役,有时甚至转投到另一方的麾下。腓力二世在匈牙利和德意志招募的军队应该通过亚得里亚海(Adriatique)到达那不勒斯王国,通过阿尔卑斯山谷到达米兰,或从莱茵河岸来到低地国家,在这里他计划集结5万多人,以便组成实力最强的军队。因此他就需要钱在地中海供养他的舰队和多里亚的战船;供给他计划在意大利、非洲地区和佛兰德驻守的军队。
当时,君王们的财政收入永远赶不上他们的事业需要;然而,西班牙国王们却拥有其他国王君主们所没有的资源。在塞维利亚,有一个巨大的银库,那里他们可以按需取钱。他们在这个城市中集中了所有新世界的贸易,成立了一个名为“西印度交易所”(Casa de contratacion)的机构来对贸易进行管理和垄断。这个“交易所”位于老塞维利亚王宫阿尔卡萨尔(Alcazar),那里集合了商人领事并且在它旁边还有皇家官员,那里曾经是所有商人从西班牙出发去美洲的起点,或是从美洲回到西班牙的终点。每年武装船队满载从墨西哥和秘鲁的金银矿中采集到的金银在那里靠岸,或是给国王的,或是私人所用。所有金属物质,无论是何用途,都要在这里登记,而且只有得到政府的许可才可以提出去,在困难的情况和迫切的需要下,政府会提走个人所有的款项,许诺给予利息和将款项偿还。因此“交易所”是一个巨大的金库,像一个永远向西班牙政府敞开的银行,使得它可以非常容易地,不需要借款人的同意就借到数目可观的钱。类似这样强制性的借款却扰乱了商业贸易的运转,损害了私人财产,而且政府很少会偿还。于是人们尽量避免被借款,或者在还没有被登记在案的时候就抽走船上的金条,或者以一种偷漏的形式将已经登记在册的金银运出“交易所”。这种情况下就发生了下面的事。
根据登记,在塞维利亚应该有500多万金子,腓力二世打算将这些钱用在即将开始的战争中。他从根特多次写信说任何人都不得动这笔钱,因为它们将有大用处,并且他的臣民和封臣有义务支援他;但是大部分钱都已经在“交易所”官员的勾结下被取出了。当腓力二世得知这个消息,他非常绝望,他写道:“我已经处在这种如此大的困窘中,我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可以令我更加痛苦和烦恼;可以说那些协助做此事的人不仅是同我开战,也是对我的国家和我的财富作对,他们明知道将发生的危险,却还是将它们置于危险之下,而且这些人还将我的荣耀和声望拿去冒险。”
查理五世对此甚至比腓力二世更加愤慨。他并没有通过严厉的控诉和懦弱的痛惜来表达他的不满;他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和可怕的威胁。他在给胡安娜公主的信中表达了他的感情,他对她说:“如果我身体健康,我会亲自去塞维利亚,调查出最近这些钱是从哪里被非法转移走的;我会责问所有“交易所”的官员并且跟他们谈话以便能查清这件事情。除非为了解真相和惩罚罪犯,否则我不会走通常的司法途径;我会查封他们的财产并将其变卖,同时我还会把他们本人安排到一个让他们挨饿并为他们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地方。
我带着怒气对你说这番话,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我从前拮据的时候,当我想要钱的时候,钱就在那里,如果有一笔巨款到了,他们绝不会在这笔钱已经被提走之后才通知我。但是现在,有700万~800万杜卡托的钱曾经被运来,其中竟然只登记了500万;而在这500万中,却只有50万杜卡托留在库中。不要忘了如果那些任由钱流走的人必然是从中分了一杯羹,不然这事不可能发生。”
查理五世催促他的女儿让那些窃走的钱款的人归还这些钱或者惩罚所有窃取钱的帮凶;接着他补充说:“如果这还不起作用,我保证我会将此事写信告诉国王,让他对此更加愤怒;我会建议他不要再采用普通的司法程序,并且,如果他觉得我可以很好地完成此事,尽管我已行将就木,我还是会很高兴地去做此事。但是有句谚语说得好‘老好人找不回他的牛’,而且我的儿子不会任凭自己陷入巨大的困境中。如果不能找回来这笔钱,如果我们不惩罚那些窃走钱的人,至少我会完成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以尽到我对儿子的爱。”
在这件棘手且错综复杂的事中,他严厉的评价和批评甚至波及了巴斯克斯·德·莫利纳和其他大臣部长,并且此事使他忙碌操心,心神不宁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命人向他汇报塞维利亚的检控,而他认为诉讼不够快速也不够令人信服。他起诉说应该将之前“交易所”的所有官员都关进监狱并且由公主重新换人。他甚至希望将发生偷漏走私金银的货船主人和船长抓起来,然而他因为害怕这些人转而为法兰西国王服务,只能这条要求上让步。印度议会(Le conseil des Indes) [3] 和塞维利亚负责监管金银的委员会写信给他,为了替自己辩护同时平息他的怒气,他给他们回信说他控告所有人,直到错事得到弥补,罪犯得到惩戒。但是他强烈的指责和一贯的严厉却没有能使他找回一分钱,只是造成了一个不幸的“交易所”的官员弗朗西斯科·特略(Francisco Tello)的死亡,他被关在锡曼卡斯堡垒的监狱里,几天之后在那里忧愁过度死去。然而,过去的经验却启发了他,应该在之后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于是每年从西印度群岛回来的舰队出现在亚速尔群岛的时候,他就写信给他的女儿,让她派一些她信任的人,在商船还未驶入塞维利亚的时候提前到达那里,以防之前出现过的偷漏行为再次发生。
查理五世参加筹集饷银,对他的儿子、国王来说非常有用。国王为了补足因为偷漏而缺少的部分,而想方设法寻找资金。他找银行家帮忙,并且对每袋从西班牙出口的羊毛征收1杜卡托金币的税,对每袋从国外进口到佛兰德的羊毛征收2杜卡托金币的税;他从埃斯卡洛纳(Escalona)公爵的矿征收6万担的明矾进行变卖;他向西班牙大公、贵族阶级、主教和王国的大学借款。鲁伊·戈麦斯负责进行这些借款的谈判,他于5月14日返回到皇帝身边,并且在这方面得到了皇帝的大力支持。尽管他毫无困难地使主要的主教们都接受了向他们征收的赋税,但是塞维利亚大主教费尔南多·瓦尔迪兹(Séville Fernand Valdez),这位也是宗教裁判所的大法官,却什么都不愿意给。当皇帝知道了此事,便立刻写信给他:
尊敬的神父,塞维利亚大主教,各王国反对邪教异端和弃教行为的宗教裁判所的和我们委员会的大法官,
……我得知您不仅没有提供我们所要求的款项,还表现出没有丝毫提供它的可能。我对您做出这种事情非常震惊,因为您曾经是我的心腹,我的侍从,多年来您一直享有主教的收入,而且我很高兴看到您一直以来,凡事都为我服务。我认为应该请求您,强烈要求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您能为了这项您所知道的正义事业,支援我的儿子一笔,以他的名义向您征集的钱款。我希望您能这样做,我也知道至少您能给他所要款项的大部分。您不仅要完成您应当做的和您必须做到的,您这也是为我而做的,但愿您能快速行动,这既是取悦于我,同时也是为我效劳。如果您没有这么做,国王不会任凭别人支配本属于他的东西,而我也不会建议他这样做。
这位固执的大主教并没有立即让步。皇帝不得不非常谦卑地请求原谅,为了要他支付这笔强制性分摊额,再次写信给他,同时语气更加强烈。他还命令他的女儿:如果大主教仍然坚持拒绝,“应该对他采取另外一种方式向他示威了,如果是如此,也还需要保持事情得体。”但是大主教并没有等到示威的时候;他决定让步,借出要求款项的1/3,给出5万杜卡托。萨拉戈萨大主教交出了2万杜卡托,然而科尔多瓦主教交了10万杜卡托,托莱多(Tolède)大主教给了40万杜卡托。皇帝因为最后两位主教的慷慨解囊而感动不已,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他在为募集资金做出了贡献的同时,还指挥将军费运到各个战争发生地,尤其是距他儿子很远的地方。腓力二世恳切地为此请求过他,他曾写信给鲁伊:“我希望,您可以将意大利的事务汇报给皇帝,并且请他能帮助注意意大利,因为我身在战场,无法兼顾此事。我恳求陛下,当您受命为尼德兰和意大利筹集的军费运达之后,您能够参与进来,催促、鼓励、管理那些从最近开始负责供养意大利军队的人,因为这特别的必要;如果战争持续,这种对军费和供给的需要会日益变得更加迫切;如果土耳其的舰队出现在他们的海岸,现在看来已是事实,这种迫切性更是加强了。”
皇帝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热情努力为阿尔瓦公爵和他的儿子成功筹集到了军饷,招募到了他们两人所需要的部队。加泰罗尼亚的船早早地就给阿尔瓦公爵带来了第一次兵力和财力援助,他之后很快又收到了55万杜卡托,并且皇帝还准备给他送去40万杜卡托和一支卡斯蒂利亚步兵。在大西洋海岸,2支舰队接连分别从拉科鲁尼亚和拉雷多驶出,2支舰队上共载着给尼德兰的120万杜卡托和6 000名西班牙步兵。第3支舰队已经在拉雷多准备停当。鲁伊·戈麦斯于7月中旬的时候再次来到尤斯特修道院,并且之后与军饷的其余部分和腓力二世所需要的部队一起登船离开。
多亏有了皇帝的反复催促,这些兵力和财力的援助才能快速及时地到达意大利和尼德兰,这为阿尔瓦公爵击败吉斯公爵和卡拉法家族联军;埃曼努埃尔·菲利贝托打败蒙莫朗西陆军统帅和科利尼海军上将,取得决定性胜利做出了贡献。阿尔瓦公爵负责捍卫王国,他采取了最能保护王国措施之后,就带着比入侵军队更强大的军队向阿布鲁齐(Abruzzes)边境进发。当他逼近时,吉斯公爵已经在奇维泰拉滞留了20天,于是他从这个要塞撤围,他已经在这里打开了一个大缺口,也进行了几次徒劳无功的猛攻,他希望能通过奇袭来弥补之前的失败,为了在别处打开通向那不勒斯的路,他对他的敌人发动了进攻。但是谨慎的西班牙人已经占据了无法撼动的有利地位,并且力图避免将已经稳固的王国暴露在不确定的战争命运之下。他耐心地等待吉斯公爵战栗着从教皇国撤军,因为当时他既不能夺城掠地又无法前进一步。攻占那不勒斯的计划泡汤了。而在意大利其他地方的法国人和教皇军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腓力二世已经因为奥塔维奥·法尔内塞攻占了皮亚琴察更加站稳了脚跟,他完全战胜了佛罗伦萨大公,后者将锡耶纳城让给他,阿尔瓦公爵已经准备好作为战胜者出现在那里。但与此同时,联军在尼德兰的边境上遭遇了一个更大的失败。
腓力二世也完全成功实现了英格兰之行的目标。玛丽女王对她丈夫的爱超过了对教皇皇权的服从,尽管遭到了教皇保禄四世的威胁,她还是于6月7日对亨利二世宣战。她组建了一支由8千名英国人组成的辅助军队,加入西班牙大军。这支大军已经非常庞大,有3.5万名步兵和1.2万匹马。这支军队待遇丰厚且领导得当,主要是由德意志人和西班牙人组成,7月,由埃曼努埃莱·菲利贝托·德·萨伏伊领导开拔行军。这支军队首先威胁了香槟大区,在罗克鲁瓦(Rocroy)一侧吸引了法军,而法军数量比西班牙军队少一半。萨伏伊的军队突然袭击了法军的右翼,并且向防御不善的皮卡第边境前进,接着出其不意地围困了关键要塞并且从圣康坦撤军,在圣康坦,大军几乎毫无困难地进入了伊勒(Isle)郊区。
科利尼海军上将是在北面拱卫巴黎的大区领主,他觉得,敌军夺取圣康坦为他们打开了直通法兰西王国心脏的路。处于这种人尽皆知的危险之中,他跟他的舅舅蒙莫朗西陆军统帅共同商讨后,蒙莫朗西临危受命来到这里统帅法军,而科利尼带领几个连的武装士兵和步兵,通过拉费尔(La Fère)和哈姆(Ham),历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损兵折将,终于在8月2日进入了被围困了4天的要塞。他在城内重振勇气,并且他的积极与干劲也曾经一度振奋了防御士气。但是如果没有支援,他也支撑不了太久。于是他又到了已被部队占领了的拉费尔和哈姆周边地区,竭尽全力为圣康坦输入必不可少的援助。第一次由科利尼的兄弟当德洛(Dandelot)指挥的尝试失败了,海军上将自己进行第二次尝试,他的军队人数更多,安排更周密,似乎此击必中。8月8日,他自己探查清楚在城东南有一片沼泽地,他必须要从那里穿过,那里半程是狭窄小路,半程需坐船才能进入圣康坦。
回到拉费尔之后,在9日晚上他高度保密地为他的探险做准备,8月10日一大早,他便带了大约900名武装士兵、500~600名轻骑兵,15名法国军连的步兵、22个连的德意志步兵、6门大炮、4门蛇炮、4门小型加农炮出发了;他在大约八九点之间到达了伊勒近郊。通过突然猛烈的进攻,他将敌军的前哨赶出,他的加农炮对在此镇守的萨伏伊公爵的阵地造成了相当大的混乱。西班牙将军的帐篷被掀翻了,埃曼努埃尔·菲利贝托刚刚穿上护胸甲,仓促地向驻守在稍远的另一侧的艾格蒙特伯爵的营地撤离。这次快速进攻使得向被围困的城内输送援助变得方便了,并且这次在沼泽中的进攻中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但是在那里,很多士兵却在他们所不熟悉的蜿蜒小路上丧了命,而剩下的人成功走到了科利尼令人准备好的船上,他们穿过很深又泥泞的水域,因为数量过多的人突然入水,有一部分人陷入了泥沼。因此只有500人最后在勇敢的当德洛的带领下进入了圣康坦;其余的人或是在沼泽中被淹死了,或是在后面的作战中被西班牙人杀死。
但是这次不完美的救援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海军上将为了打开要塞入口而实施的大胆行动是非常危险的。他现在面对着退回城外阵地的,被他激怒投入战斗的部队,而这支部队军力远在他之上。海军上将却还是进行了尝试。上将为了从圣康坦回到拉费尔,需要重新走之前所走过的从拉费尔到圣康坦的路,而这条路的后方有一条小路,敌人可以从此突破并且从侧面袭击他。他派了几支部队到那里,可惜兵力太少不足以守卫。果然,埃曼努埃尔·菲利贝托和艾格蒙特伯爵就是通过那条小路,带领一支有9 000骑兵的庞大军队,向他猛攻而来。这一小支快速出动的法国军队,在它退回拉费尔的路上侧翼遭到了奇袭,不堪一击,全军覆没。这不幸的一天,以鲁莽开始,以溃逃结束,法军没有了它的长官们,因为他们几乎全部或被擒或战死,丢了它的旗帜和大炮,这也累及法兰西的安全。身受重伤的海军上将落入了敌人之手,同时被擒的还有他的一个儿子,以及圣安德烈元帅(maréchal de Saint-André)、蒙庞西耶公爵(duc de Montpensier)、隆盖维尔公爵(duc de Longueville)、曼托瓦亲王卢多维克(prince Ludovic de Mantoue)、罗什富科公爵(comte de la Rochefoucauld)和一群勇敢的领主和贵族,其中有昂吉安公爵(le duc d'Enghien)、蒂雷纳子爵(le vicomte de Turenne)和很多其他战死沙场的人。这个失败带来的是举国慌乱和深深的沮丧,怀着这种情绪,讷韦尔公爵力图守护从此之后敞开的边境,而此时的西班牙国王取得了全面的胜利,这使得他可以毫无阻挡地直到巴黎城下,在那里迫使战败的法国国王接受媾和条件。
腓力二世从英格兰回到欧洲大陆已经3个星期了。当圣康坦胜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却仍然没有出现在距离他不远的战场上。他内心因为没有参加就在他附近发生的战役而感到羞辱,并且他非常担心父皇会因此对他有什么看法。所以第二天即8月11日,他转送此战役的战报给他父皇并且非常惭愧地写信说:“陛下可以通过附信随送的战报得知这场战役的细节。因为我并未参加此役,我担心陛下您会因此有看法,这令我难以释怀,而且我只能将我听说的讲述给您。”他补充说道,圣康坦会像他希望的那样马上被攻下,皇帝应该决定在金钱足够的情况下,在法兰西着手进行的重要事情,他说:“目前事情就是如此,我以我最谦卑的态度乞求陛下,希望您能尽量给我最后一部分的援助,以便我可以在炮火中维持这些军队。如果事情顺利,我认为一切都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这也是为什么我再一次向陛下您做同样的请求,希望您能帮助我充分利用目前有利的局势。望上帝如我之愿保佑陛下。陛下您非常谦卑的儿子,国王。”
查理五世因为阿尔瓦公爵在那不勒斯王国的顺利抗敌已经欣喜若狂;而圣康坦大捷使他满心欢喜。9月6日他写信给他的女儿:“通过您寄送给我的信件,我已经听说所有地方都获得了胜利,并且最后,法国人战败,法国海军上将和其他所有人被擒;我对此的满意之情超出您的想象,我非常感谢上帝恩宠,可以使我看到国王的事业初战告捷,并且我相信他会一如既往地凯歌高奏。为了配合他的需要,对此您了然于心,在他自己写给我的信中也提到了,他需要鲁伊·戈麦斯给他带去更多的钱。这笔钱,我们或是从印度群岛到亚述尔群岛的舰队中抽取,或是通过其他途径筹集;但是尤其需要在最短时间内,1分钟都不要耽误地完成。同时以我的名义将我说的话转达给财政委员会。”
皇帝的满意中却也掺杂了苦涩。尽管这位政治家为取得的胜利而高兴,但作为父亲,他却遗憾他的儿子并没有亲自参与其中。9月4日,基哈达写信给巴斯克斯:“您可以肯定地告诉陛下们(王后们)和殿下们(公主和王子),皇帝因为这些(胜利)的消息而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开心。他将此归于上帝的恩赐,今天他聆听了一场非常庄重的弥撒;他进行了忏悔和大量布施……但是,跟您说实话,我感到他因为他的儿子丝毫未参与其中而感到痛苦,我也同意他的看法。他甚至还责骂把他儿子留了很久的英国人!”西班牙人试图将他们年轻的国王远离战场的账都算到英国人身上,而不是归因于国王自己对战争的无甚兴趣。
但是腓力二世觉得必须要出现在他的军队中,至少要参加夺取圣康坦的战役;于是8月13日他来到了这个要塞前,这使得包围更加严密。14天后,8月27日,尽管科利尼顽强抵抗,终于在打开了11个突破口后,最终攻陷圣康坦城,科利尼落入了西班牙人手中。查理五世得知腓力二世带领一支强大的部队并且冲锋在最前面时,他已经使得所需款项到达了佛兰德以支持更长时间的战斗,并且出于对他的关心,还有一笔90万杜卡托的新款项已经准备发往尼德兰,同时还在西班牙积攒了70万杜卡托的预留款用于不时之需。查理五世认为他的儿子不应该留给此时已经无能为力的亨利二世任何喘息的机会,并且腓力二世要一直进攻到法兰西王国的中心去。因为他有能力做成的事,他希望他儿子也能做到。“陛下,”基哈达写信给巴斯克斯,“特别希望知道他儿子、国王陛下在他胜利之后做什么决定。他对此表现得非常焦急并且他盘算着国王应该已经在巴黎城下了。”这位大胆的将军和伟大的政治家在修道院里,根据敌人脆弱的状态和恐惧的情况,将他所设想的建议给了腓力二世。一位在圣康坦战役中幸存的法国参战士兵说道,西班牙人“可以圆满地全部歼灭法军并且夺走所有的资源和任何可以使我们东山再起的希望……但是看起来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胜利之神仅仅在那里(西班牙人)停留了很短的时间”。腓力二世的极端谨慎让西班牙军队停滞不前,只是一步一步地在法兰西领土上前进,围困了勒卡特莱(le Catelet)和哈姆,占领它们后,进入了努瓦永(Noyon)和绍尼(Chauny)便再也不敢深入更远的地方。两年之后,也许是想起了这位君王不明智的审慎,迈克尔·索里亚诺(Michel Soriano)大使在威尼斯参议院会议上提到腓力时说:“如果他愿意效仿他的父皇或者他的外祖父天主教徒老国王,加上拥有强大的权力和非常繁荣的财富,他将成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君王。”
此时,查理五世已经回到西班牙有1年时间了,而他隐居在尤斯特修道院也有8个月的时间了。整个夏天,除了身体的残疾无法通过休息、气候和艺术治愈外,他的身体仍然健康,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健康了。他继续坚持服用药物和用番泻叶做的催泻酒,更多地是出于习惯而非为了治病。他过得并不比在哈兰迪利亚的时候更有节制,并且他继续在修道院收到从帝都巴利亚多利德,甚至佛兰德送来的甜食和礼物,他的儿子通过海运给他寄来装满东西的货箱,还给他带来了皇帝希望在他死后,确保能给他的忠实仆从们的养老金的公证文书。在这个季节,埃斯特雷马杜拉升高的气温使这里有了生气,也让皇帝恢复了体力,他甚至可以外出一段时间打猎。卡斯特鲁6月5日信中写道,“陛下要了一把火枪,他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起身,也不需要人帮他拿枪,打中了两只鸽子。”三天之后,他甚至心血来潮地,去修道院的餐厅跟修士们一起共进晚餐。在那里,他坐在一张分开的桌上,由教士们服侍他,从他们的厨房带来菜肴给他,然后冯·马勒在他面前切好食物;但是他好像不想继续他还没有吃完的这顿饭了,因为他剩下了好几道动都没动过的菜。为了不让修士们伤心,或因为他如此突然地离去而惊讶,他很有风度地对他们说,给他留着他还没有吃过的菜,这些菜他还没吃完呢。”然而他再也没有自己要求去或者被邀请去修士们那里吃晚餐。
从前毫无生气、冷清僻静的尤斯特修道院却变成了各种活动的中心。基哈达在离开这里去韦拉-加西亚之前,抱怨说他在这里成了所有尤斯特访客的接待者和西班牙所有恳请者的委托人。信件不停地从这里进出。所有的消息被一条不落地寄送给皇帝,对必须准备或者解决大部分的事情,询问他的建议或者听从他的命令。人们让他裁决争端,向他请求宽恕。阿拉贡海军上将唐·桑乔·德·卡多纳向他控告与他有争端的蒙特萨(Montesa)的宗教修会和军事领主;胡安·德·维加(Juan de Vega),曾经是西西里总督,后来因为皇帝提携成了卡斯蒂利亚议会主席,来到尤斯特对他行吻手礼并且与他会谈了一个半小时。当他回到帝都巴利亚多利德,他送来了必要的路标,使得夸克斯有了市场和法庭,以便皇帝和他随从们的食物供给更加容易,生活更加方便。
查理五世在修道院还接待了两位来访的历史学家——博学的塞普尔韦达(Sepulveda)和勇敢的唐·路易斯·德·阿维拉(don Luis de Avila)。赛普尔韦达在1557年春天来看望他。他此时在努力用拉丁语写作文风雅致的历史,不久之后查理五世在修道院推荐了这本著作,将其和弗洛里安·德·奥坎波的历史著作仔细地汇编成册并出版,而此时这两位编年史家因为上了年纪,已经过世了。皇帝非常喜欢历史,同时非常注意历史的真实性。与奉承和诽谤相比,他更不能忍受谎言。他曾经称路德·斯莱顿(Luthérien Sleidan)和保罗·朱庇特(Paul Jove)为“说谎者”,因为他们的笔完全由他们的偏激的情绪和唯利是图的目的所控制。一天,赛普尔韦达恳求皇帝亲自澄清一些他一生中的重要文书,并且向他提议呈给他一些从最有权威的人嘴里听来的消息,请求他或者以沉默确认它们的真实性,或者通过几句话来进行修正。查理五世简单地对他说:“我觉得读到或者听到人们所写的关于我的事情让我很不自在。等我死后,再让别人看吧。但是如果您希望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您可以直接问我问题,我会很容易地回答它们。”赛普尔韦达于是询问是谁曾经极大地提升过他伟大的灵魂,宫廷当中最见多识广的大人物之一曾经跟他讲过什么,谁最可以知道此事。查理五世回答道,他已经记不起来了。赛普尔韦达关于此事进行了动人的叙述。他完全张皇失措地请求皇帝允许他可以向科沃斯和德·格朗维尔求证事实。“您不需要这样做。查理五世回答,他可能担心科沃斯和格朗维尔不敢反驳那些对他错误的赞颂;此事中没有一点真事,纯粹是捏造出来的。”
为了重新还被歪曲的历史以真实,他写了回忆录,而这份回忆录的丢失实在让人扼腕不已。有一次,弗朗西斯科·波吉亚到修道院中拜访他,皇帝曾将这本回忆录给他看,并且皇帝还满腹疑虑地问他,人们是否会指责一个叙述自己故事的人是自负。他对弗朗西斯科说:“我讲述了所有我的企图以及它们的原因和促使我完成它们的动机,不是追求荣耀的野心,也不是狂妄自大使我决定这样做,而正是出于要将事实公之于众的需要,因为有些事实由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史学家对我的热爱或者憎恨而被篡改或忽略了。”
这种对事实的渴求,他也曾将其展现给阿尔坎塔拉骑士团团长,此人曾经在1557年夏天来到修道院看望他。唐·路易斯·德·阿维拉深得皇帝喜欢,皇帝甚至还为他在餐桌上留了菜肴。他曾经是皇帝的大使,被派到教皇保禄三世和庇护四世(Pie IV)身边,负责处理主教会议的事务,他也是皇帝的贴身男仆和战场上的战友,还是一名历史学家,写出了1546年和1547年大捷的历史。他是政治家、战士、作家、朝臣,在机智地完成在意大利的谈判后,又勇敢地转战非洲和普罗旺斯,并在德意志领导皇家骑兵部队。他带着热烈的崇拜之情,讲述了他曾经忠心耿耿地侍奉的主人的丰功伟绩。之后,他隐退到埃斯特雷马杜拉。多亏皇帝,他才能成为阿尔坎塔拉骑士团的长官,也是因为皇帝,他才能跟富有的米拉贝尔女继承人(héritère des Mirabel)结婚,拥有了侯爵爵位,入住普拉森西亚奢华的居所。在那里的生活富足甜蜜且安逸,他品味着艺术带来的乐趣,沉湎于迷人的文学知识中。他对皇帝感激敬佩之情在他的宫殿里随处都有展现,他的宫殿是一个典雅精美的建筑,宫殿的内廷装饰着摩尔式的喷泉,四周有2层带着多立安式和爱奥尼亚式柱的走廊。在最显眼的窗户上三角楣的地方刻着基督教和哲学箴言:“一切都会过去!”在一个悬空的花园式露台上,则有罗马铭文和古代半身雕刻像。其中有奥古斯丁和安东尼·庇护(Antonio le Pieux),还有一座查理五世的大理石头像,非常精美,是唐·路易斯·德·阿维拉送给他的。这座雕像由老莱昂尼或者他的儿子庞佩约·莱昂尼(Pompeyo Leoni)雕刻的,在雕像的手臂上,他放置了一块铜牌,上面带着一圈西班牙语和一圈意大利语的铭文:
致查理五世。一名足矣,名扬四海,妇孺皆知。
唐·路易斯·阿维拉用来装饰宫殿的画作,都是描绘他的英雄一生中最辉煌的事件的。他曾经参加过其中的几次大捷。他曾经告诉过皇帝在这些画作中,有他和皇帝最后一次与法兰西国王在朗蒂的会战,皇帝于是问他画作是怎么描绘的。当他知道法国人在画中看起来像是被从他们的地方赶了出来,并且溃败逃亡时,查理五世并不接受这种被人奉承为巨大胜利的画法,对他说:“路易斯,让画家修改这幅画作,将其描绘成法兰西国王体面的撤军,而不是一次溃逃,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皇帝还接见了来看望他的军人遗孀,她们的丈夫曾经在非洲、意大利、佛兰德和德意志作战。她们前来恳求皇帝的慷慨恩赐,有的是求接济,有的是要津贴,有的则是向皇帝讨得给他的儿子国王或女儿胡安娜公主的推荐信;他从来都满足了她们的要求后才让她们离开。只有事关王朝的重大事务才会呈交给他。我们可以看到,他关切地注意着意大利和佛兰德的军事活动。他的参与如此积极且众人皆知,以至于让人们以为他准备离开修道院,去援助他的儿子并且带领西班牙军队通过纳瓦拉进入法兰西。这个传闻被他的女儿宣传开来,用以迫使法兰西国王,将在皮卡第遭受重创的一部分法国军队,撤离到比利牛斯山边境,因此此消息被传得跟真的一样。查理五世因为曾经一时表达过亲自去塞维利亚追查罪犯的意图,几乎让他身边的人都相信了他会离开修道院,因为他已经有了离开修道院的计划,这便引发了人们对皇帝在隐退修道院的时候就后悔退位了的猜想。阿尔坎塔拉骑士团团长、唐·路易斯·德·阿维拉大约在此时离开了皇帝,在8月13日写给巴斯克斯的信中写道:“我不再打扰查理修士了,他终于清静了,并且他仍然对自己的体力有信心。他认为这些都足够他离开修道院。从我的拜访之后,所有一切都变了;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我相信他对他儿子的爱、他无畏的勇气和他过去的习惯,因为他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就如同蝾螈浴火而活一样。
公主曾经给纳瓦拉城写信,信中她宣布,陛下提出现在离开尤斯特修道院,并且通过纳瓦拉进入,让所有人都准备停当。实际上,我认为没有一个人能陪他同行。但愿如果就像意大利人所说的,这种大胆的冒险必须实施的话,一定要立刻实施,因为我们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因为纳瓦拉不是埃斯特雷马杜拉,它的冬天来得更快。”
实际上,皇帝却从来没有打算,或者可能进行这次军事远征。当基哈达从韦拉-加西亚回来几天之后,他写信给巴斯克斯说查理五世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加健壮了,但是心情却不太好,他补充道:“至于人们道听途说的,关于皇帝要离开这里的传言,在我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更确切地说,我更能感觉到他正在全心休息,并且这种状态已成定局。如果他曾经对此事说过什么,可能是出于实用目的而非其他。其余的,说到底,都是毫无可能的。”
查理五世实际上乐于补充他在修道院的人员机构,使它的服待更加令人惬意。他在灵修和政治通信以外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他除了关心意大利和法兰西那边事关重大的问题外,也没有停止关心纳瓦拉国王及葡萄牙公主的未尽事宜。埃斯库拉在布尔戈斯和哈兰迪利亚恳求皇帝,将西班牙的伦巴第让与准备与西班牙联盟,而与法兰西反目的安托万·德·波旁之后,又来到尤斯特修道院重启谈判。他曾经在4月和7月来到修道院。第二次来时,纳瓦拉国王的一位名叫布尔多(Bourdeaux)的心腹秘书陪他同来,他们与回到尤斯特修道院的鲁伊·戈麦斯一起讨论了这些联盟条件,比如让与条件。查理五世委派鲁伊将这些条件带到帝都,并且将它们传达给国会。但是因为信不过曾经想要与亨利二世达成协议的安托万·德·波旁,他要求安托万首先要占领法国的纳瓦拉和贝阿恩(Béarn)的要塞,并且将他的妻子和儿子交出来作为人质。谈判并没有就此结束,不久之后安托万·德·波旁再次找阿尔伯克基公爵的儿子唐·加布里埃尔·德·拉库埃瓦(Gabriel de la Cueva)帮忙,于是他带着这位亲王的提议来到帝都,而西班牙政府命他将提议呈交给皇帝。“目前没有什么可做的,”查理五世回复说,“除了毫不让步地继续谈判。”
这样拖延了纳瓦拉方面的敌对的同时,他不得不再一次坚持从里斯本宫廷将玛丽亚公主夺回来。曾经许诺让公主离开的国王若昂三世突然在6月11日去世。这中断了公主的动身,并且差点引发了国王的寡后卡特琳娜和他的儿媳胡安娜公主之间的权力冲突,一位是新王的祖母;另一位是新王的母亲,而她们之间只相差3岁。若昂三世曾经将国家行政和他孙子的监护权留给了卡特琳娜,她是查理五世四个妹妹中最小的一个。但是胡安娜公主作为未成年的国王的母亲,要求对他进行监护和掌握摄政权。她从帝都巴利亚多利德派唐·法德里克·恩里克斯·德·古兹曼(don Fadrique Henriquez de Guzman)到里斯本,以她的名义要求监护权和摄政权,法德里克必须从尤斯特经过,以取得皇帝的命令。
查理五世在修道院为缅怀他的妹夫若昂三世举行了祭奠仪式,7月3日接见了唐·法德里克·恩里克斯,同时还接见了西班牙常任葡萄牙大使唐·胡安·德·门多萨·德·里贝拉(don Juan de Mendoza de Ribera)。他指导两个人说,他们应该如何催促葡萄牙公主到西班牙。他取消了由法德里克带来的,他女儿写的命令,代之以别的命令,这些命令既庄重又巧妙。他在7月5日用这样的措辞对胡安娜公主宣布了这个决定:“我的女儿,我听人读了您交给法德里克·恩里克斯,关于他应该在葡萄牙所做事情的命令。在我看来,您都不应该用任何方式跟我的妹妹、葡萄牙王后商讨在您的儿子、葡萄牙国王未成年期间王国管理的事情,也不能探讨涉及她的宫廷和仆从任用的事情,更不能与其他人通过书信的方式来探讨。因此我禁止这种行为:这会在目前情况下会带来麻烦,并且以后也不适合提及。我给他的命令也给您附上副本,其中规定了他应该如何行事。其他的,他还有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手足之间最好更加谨慎,并且高度理智地处理各种关系,作为王后的儿媳,您应当这样做。”
唐·法德里克·恩里克斯接到了皇帝写给他的命令,带着皇帝给整个葡萄牙王室的吊唁信,从尤斯特修道院出发。他到里斯本并没有执行胡安娜公主的命令,而是执行了查理五世的命令。查理五世既表达了作为兄长对妹妹的手足之情,也有作为隐退红尘,且走在必经的死亡之路最前面的基督教徒,对若望三世寡妻的哀悼,还有作为一名老练的谈判家对葡萄牙女摄政官的谨慎暗示。他对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的母亲和祖母之间的调解恰到好处,因为这使得其中一位的要求不会触犯另一位的权力。卡特琳娜王后保留了经过国会确认的,葡萄牙摄政权和塞巴斯蒂昂的监护权,直到4年后,查理五世去世,摄政权和监护权才落入了亨利枢机主教,而非胡安娜公主手中。查理五世除了将临时任务交给法德里克·恩里克斯外,他还亲自委派唐胡安·德·门多萨·德·里贝拉作为他在里斯本宫廷的大使,以便他拥有首要地位,以防法兰西国王的大使试图与他争夺任何场合的优先权。门多萨和唐·桑乔·德·卡多纳不停地催促葡萄牙公主动身去西班牙,此事已得到了允诺,却一再被推迟。公主也已最终决定去看望她的母亲埃莉诺王后。而埃莉诺王后则与一直相伴左右的匈牙利王后一起来到埃斯特雷马杜拉等待女儿。
在他的妹妹们到他身边来之前,查理五世已经从韦拉-加西亚的城堡中叫回了基哈达,为了让他做好安顿他妹妹们的一切准备,再说此人他一刻不能离。基哈达不无抱怨地重新走上了返回埃斯特雷马杜拉的路。他说,“陛下认为我和玛格达莱娜(Magdalena)一起住在这里,能给他的服务和他的休息提供便利。尽管我哀求他能体察我已经整整35年寸步不离地在他的宫廷中服侍他,更何况我所有的兄弟都是为他效忠而死,我的家族中只剩下我一个。实际上,离开我的家园、我平静的生活和我消遣的时光,来到这个地方,对我来说非常痛苦,在这里我要不停地顶着酷暑严寒和雨雪雾霜去修道院,因为修道院里没有可以供我居住和生活的容身之处。而我还将我的妻子和家族从他们现在愉悦的住所中硬生生地搬离出来,带他们到这种凄凉冷清又不方便的住处,这同样让我感到痛苦。我的反对并没有任何作用。凡陛下所想,我就应该服从。”
他于8月上旬回到了埃斯特雷马杜拉,安排哈兰迪利亚城堡来接待查理五世的两个姐妹。他同时还在皇家小住所布置了2个房间让两位可以在那里休息。基哈达说:“当她们来看望陛下的时候,我们给她们喝冰冻饮料,这是我们能给她们最好的招待了。”
9月18日两位王后从帝都出发,去和10个月未见的兄长重聚。她们不慌不忙地向埃斯特雷马杜拉前进,9月28日到达了尤斯特。皇帝见到她们非常开心。她们发现查理五世正在操心着法兰西发生的重大事件,于是她们便通过布置皇帝的住所和在他的花园里种花弄草来消磨时光。在她们到达的前一晚,基哈达写道:“陛下正关心着突然出现的情况,以及他儿子结束行动以后要走的路线。陛下认为只是天气原因妨碍了他收到新消息。
皇帝很乐于通过修建花园来作为消遣,这个花园建在高台上,高台中间有一个喷泉,并且在它四周种满了很多橙树和鲜花,以覆盖这个高台。他打算在下面的区域建成同样形式的花园,他还准备在那里修建一个祈祷室。”
查理五世还起草了另外一个建造计划,他准备给他的儿子在他旁边建造一个住所,以便他回到西班牙到尤斯特修道院看望他的时候可以居住。他没有给他的姐妹们、两位王后在他的房子里安排任何住所,因此她们在哈兰迪利亚住了两个半月。她们时不时地来到尤斯特享受与她们的兄弟、皇帝陛下在一起聊天的时光。她们都对皇帝做出了无私的奉献,而皇帝也一直都对她们非常信任和友爱。49岁的埃莉诺比皇帝大15个月:她心地善良、温柔亲切、温顺听话、毫无野心,并且几乎毫无主见,她曾经是她弟弟灵活的政治工具,在他的安排下,她先后成为葡萄牙和法兰西的王后。在她的第二任丈夫——才华横溢但是生性风流的弗朗索瓦一世去世后,她与她的妹妹匈牙利王后日渐亲密,并且相依相伴到终老。匈牙利王后对查理五世怀着敬仰之情,她称他为“她次居上帝的全部”,她同皇帝一样头脑灵活、品格高贵、洞察世事、果断坚定、高傲自负、孜孜不倦,正适合行政管理,甚至战争事务,她在困境中仍有对策,对待危险总是意志坚定且有男子气概,从来不会被各种事件所惊吓或打倒。在为她哥哥服务了25年之后,尽管她总是那样机智灵活,她却已经不愿再继续为她的侄子效劳了。她恳求查理五世满足她的愿望,允许她随他到西班牙,这样可以使埃莉诺王后与她的女儿葡萄牙公主距离更近,并且她自己也可以在皇帝身边生活。1557年的整个秋天,他的两位姐妹都住在皇帝的附近,并且匈牙利王后跟他进行了几次愉快的交谈,内容是关于西班牙王室的事务,皇帝对这些事务的处理都构思了计划,并且一直心怀期望,希望可以让匈牙利王后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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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即苏莱曼一世。——译注
[2] 此处原文如此,可能作者有误。——译注
[3] 正式名称为“印度皇家最高议会”,是西班牙帝国对美洲和亚洲最重要的行政机构。——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