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铜山(法伦市)附近的阿斯拜布达教区矿山主孟斯·尼尔松家的正厅。后墙上有一个门,门两边有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市政厅屋顶上的积雪和炼炉里冒出的熊熊火焰。右边是一个烧木柴的大开口炉子。炉子前边摆着椅子。在同一侧炉子和墙中间有一个门。

〔屋子正中间放一张长条桌子,两边有条凳,在桌子的一头有一把高靠背椅,有椅披和坐垫。

〔左边有镶进墙里的条凳。

据传说,斯维芝舍的荣牧师是古斯塔夫·瓦萨大学的同班同学,1520年曾帮助他躲过丹麦国王克里斯钦二世的追杀,因涉嫌1527年达拉那大骗子起义被处决。

〔四壁的镶板上方可以看到大幅线条简洁的油画,描绘古斯塔夫·瓦萨在达拉那省历险的故事;门左边墙上的画表现古斯塔夫一世在斯维芝舍的荣牧师  家里;门右边的画表现古斯塔夫一世在朗克黑丹(打谷场)的安德士·佩尔松家。

〔钟声在村子上空回荡。

孟斯·尼尔松 (坐在写字台旁边写什么东西)

孟斯之妻 (在炉台上摆银质壶、杯子之类的东西)

孟斯·尼尔松(以下简称孟斯) 钟响了四下,对吗?

孟斯之妻 对呀!

孟斯 这钟声真像催人去救火!

孟斯之妻 钟声有什么特别吗?

孟斯 听起来好像在说灾难、饶恕,灾难、饶恕!

1531年在厄列布鲁举行的一次最高国务会议上决定,瑞典全国各教区捐一口钟给国家,以便偿还欠吕贝克的债务,赫尔曼·伊斯雷尔作为吕贝克的代表负责处理这件事。

孟斯之妻 我觉得自从国王拿走了教堂的钟  以后,这口钟的声音一直是这样。

孟斯 住嘴!不要背后瞎议论;国王很快就要来这里。

孟斯之妻 你在准备迎接他,是国王自己说要来吗?

这两位牧师唆使达拉那人于1524—1525年反对古斯塔夫·瓦萨。克努特老师即克努特·米格尔松,韦斯特罗斯主教区牧师,1527年被砍头;彼德尔宫廷大臣即彼德尔·雅可布松·苏南维德尔、佩特鲁斯·雅可布,韦斯特罗斯主教,曾任小斯滕·斯图列的政务首席执行官,1523年被解除主教职务,1527年被砍头。

一位大骗子谎称自己叫尼尔斯·斯滕松,声称是瑞典前政务首席执行官、曾于1518年布兰希尔卡打败丹麦国王克里斯钦二世的小斯滕·斯图雷(约1492—1520)的长子,唆使达拉那人1527—1528年举行反对古斯塔夫·瓦萨国王的起义;1528年在罗斯托克被处死。

孟斯 他自己倒是没说,不过他到大铜山去,不会路过自己的朋友阿斯拜布达的孟斯·尼尔松的家门而不入吧,在艰难时期我曾经帮助过他,在对付克努特老师和彼德尔宫廷大臣  ,特别是对付达拉那大骗子或者叫假斯图雷  的时候,我都站在他一边。此外,他还是我女儿的教父。

孟斯之妻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当国王的税官两年前来这里征收铜钟的时候,你参与过殴打他。

指丹麦国王克里斯钦二世(1481—1559),1513—1523为丹麦和挪威国王,1520—1521为瑞典国王,曾制造1520年“斯德哥尔摩大屠杀”,由此人们送给他“暴君”这个名字;1523年流亡国外,1531年试图通过挪威重新获得政权,但是失败后被关在阿尔斯岛的森代堡王宫监狱,直到1549年。

孟斯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那次他本来想拧掉我的头。但是正赶上暴君克里斯钦  从挪威进入瑞典。国王对我们做了一点儿让步,当他请求达拉那人帮助的时候,我们团结得像一个人那样站在他一边帮助他。这样我们就算摆平了!

孟斯之妻 这是你一厢情愿,而国王都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

孟斯 好啦!但是只要克里斯钦没被抓住,他就不敢与我们闹翻!

孟斯之妻 克里斯钦真的没有被抓住吗?

孟斯 我没有听到其他的说法!再说,国王还欠我几千银币,这样的话,看在老朋友的面上……

引自《圣经·旧约·民数记》第6章第24节。

孟斯之妻 愿主赐福给你  ,保佑你不受这样一位忘恩负义朋友的伤害!

孟斯 不要揭旧疮疤了,我们会言归于好。

孟斯之妻 你愿意言归于好,但是他不愿意,那还不是白搭!你还是多加小心!

孟斯 外面的钟声确实很难听!

即光明节,圣诞节后四十天的一个宗教节日,通常为2月2日。

为纪念圣母马利亚而命名。

孟斯之妻 我的耳音很准,这个钟一直在说税官偷走的那口马利亚大钟。你还记得吧,马利亚大钟是用纯铜浇铸的,为了使它结实,全村的人都拿来牛奶和奶油,往模子里倒;铜水炼好以后,为了使它清脆悦耳,我们把半桌子的银餐具全扔里面了!在圣烛节  期间它被命名为马利亚钟  。我父亲出殡的时候,它第一次被敲响……最后它落入了吕贝克的赫尔曼·伊斯雷尔之手,用它制作了钱币。

孟斯 这些都千真万确,但是现在必须忘掉,不然我们永无安宁!

葬礼举行前,在家守灵时的一种习惯,把杉树枝撒在通向大门的甬道上。

〔巴尔布鲁·尼尔松(孟斯的女儿)上;提一篮剪碎的杉树枝,身着黑白两色孝服;其后跟着提同样篮子、穿同样孝服的小姑娘;她们在地上撒杉树枝  ,默默无语。

尼尔松之妻 (对尼尔松)要举行葬礼了吗?

按民间风俗,在仲夏节或有客人来时,都撒桦树枝。

孟斯 不,不过往年这个季节应该撒桦树枝。

尼尔松之妻 但是孩子们至少可以把孝服脱下来。

孟斯 不行,我们万万不能;因为国王来的时候会问孩子们:你们为谁守孝,——这时候你们应该怎么回答,巴尔布鲁?

巴尔布鲁 “我们在为我们敬爱的老师、斯维芝舍的荣牧师守孝!”

孟斯 如果国王问为什么,你们怎么回答?

巴尔布鲁 “因为他是约斯达国王年轻的朋友,为了祖国还救过他一命。”

孟斯 事情发生在哪一年?

巴尔布鲁 “与暴君克里斯钦砍瑞典贵族头发生在同一年。”

孟斯 说得好,孩子们!现在你们看这幅关于荣老师的画,他正把一块毛巾递给刚从库房出来的那个被追捕的打场人!(对妻子)不过没有必要告诉孩子们两年前国王让人砍了他朋友头的事!

尼尔松之妻 你还是很有理智!不过你真的相信国王会喜欢别人提起让他丢脸的那件暴行吗?

孟斯 他可能喜欢,也可能不喜欢,但是无论如何他要记住这件事。因为那是一件丑事,而荣牧师则是一个圣贤、一个殉教者,他是为从童年时代就有的坚定不移的信仰而死的。

巴尔布鲁 (站在高靠背椅附近)国王将坐在这里吗,父亲?

古斯塔夫·瓦萨在死前不久对四等级国会的议员们讲的一句话:上帝选我成为他的使者。

指丹麦人,在1518—1519古斯塔夫·瓦萨曾被关在丹麦的卡尔岛王宫里。

孟斯 对,孩子,上帝的使者  将坐在这里,坐在阿斯拜布达的孟斯·尼尔松家里。他的一生就是一个传奇故事,孩子,描写上帝怎么样把他从朱特人  囚牢里解救出来,送到达拉那人身边;描写他怎么样经过千难万险最终使自己的国家摆脱了被奴役的苦难。这些事你们从墙上的画就可以看到,要一直看到最后一幅:那位滑雪的人把他从挪威北部边境城市塞拉接了回来。

巴尔布鲁 (看着那幅画)真有这事吗,父亲,那个滑雪者叫恩格尔布雷克特,是上个世纪的那位伟大的总司令?

指有上帝指点,出自《圣经·旧约·出埃及记》第8章第19节。

孟斯 这是真的,孩子,当时我们叫他是上帝的手指  ,但是现在管这个叫迷信!

尼尔松之妻 别老教孩子这些事?

瑞典语中的一句成语。

摘自民谣《古斯塔夫一世和达拉那男子汉》。

孟斯 你住嘴!我这里只教孩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姑娘们,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或者说国王的坏话;因为一个知恩不报的人是地球承载的最重的包袱  !因此约斯达国王来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唱国王颂歌  ,你们还记得吗?

巴尔布鲁 当然记得!

孟斯 真的,背诵一遍,让我听一听!

巴尔布鲁 (背诵)

约斯达国王,骑着高头大马

驰骋沙场;

感谢你们,我的达拉那男子汉,

感谢你们的一片衷肠。

孩子们 感谢你们,我的达拉那男子汉,感谢你们的一片衷肠!

巴尔布鲁

忠诚的瑞典男子汉,

与我并肩上战场。

上帝保佑我生命,

我会加倍报偿。

孩子们 上帝保佑我生命,

我会加倍报偿。

巴尔布鲁

忠诚的瑞典男子汉,

与我并肩上战场。

上帝保佑我生命,

我会加倍报偿。

孩子们 上帝保佑我生命,

我会加倍报偿!

孟斯 好啦,孩子们!到里边去等着吧,到时候出来再唱!

巴尔布鲁 (与其他孩子从右边下)好,不过,如果我们见着国王害怕怎么办?

孟斯 他不可怕,他很喜欢孩子!他还是你的教父,巴尔布鲁!

尼尔松之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孟斯 但愿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用意。

尼尔松之妻 什么用意?

孟斯 我要遵循你的意思;我过去都是这样做的,但是每次都没有好结果!

尼尔松之妻 再试一次吧!

孟斯 不!

尼尔松之妻 那就听天由命吧!

〔沉默。

孟斯 我从来都没觉得下午有这么长过!——朋友们到现在还没有来。

尼尔松之妻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外面。

孟斯 确实如此,这次是你对了!

〔听到前厅里乱哄哄的;进来的有:朗克黑丹的安德士·佩尔松,瑟德尔村的尼尔斯,英埃尔·汉松和斯蒂格老师(牧师),大家齐声问候:“全家晚上好!”

孟斯 (同他们一一握手)上帝保佑你安德士·佩尔松;上帝保佑你瑟德尔村的尼尔斯,上帝保佑你英埃尔·汉松;上帝保佑你斯蒂格老师!请屋里坐!

〔他们在长桌子两边坐下。

安德士·佩尔松(以下简称安德士) 这里看来都准备好了!

孟斯 都准备好了!——国王在哪儿?

安德士 最后回来的那个滑雪的人最近在大铜山附近看到过他。

孟斯 这么近!你们猜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安德士 请教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吧!

这是古斯塔夫·瓦萨本人有意放出的谣传。

瑟德尔村的尼尔斯(以下简称尼尔斯) 听说他想去挪威讨伐克里斯钦!

英埃尔·汉松(以下简称英埃尔) 有人认为他可能先来这里,感谢达拉那人在最近一次战役中对他的有力支持。

斯蒂格老师 似乎不像!

安德士 来感谢?不可能!

孟斯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他不放心的吗?

尼尔斯 只要克里斯钦还没捉住,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英埃尔 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克里斯钦身上就太奇怪了。

斯蒂格老师 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克里斯钦砍了贵族的头,放走了老百姓;这个人放走了贵族,却压迫老百姓——谁是暴君呢?

孟斯 别这么说了!

安德士 这就是说我们过去进行的解放战争是针对我们的解放者。我们知道我们那次都干了些什么吗?

英埃尔 我们本想把国家从那个丹麦人手中解放出来;你们记得吗,在达拉那省第一个举手支持国王反对丹麦人的是拉斯莫斯·朱特,一个丹麦人,他打死了瑞典人尼尔斯·维斯特约得!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开端……

尼尔斯 一个寻常的开端,结尾也会一样!(对孟斯·尼尔松之妻)当心你的银餐具,尼尔松大嫂!

〔孟斯·尼尔松之妻露出疑惑的神情。

尼尔松之妻 国王来了!

孟斯 别这么说了,以上帝的名义!这些想法会使我们永远不得安宁!——我说的话千真万确,不过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斯蒂格老师 ……上帝先让自己的孩子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鲁莽。

安德士 孟斯·尼尔松,你能保证国王会到这里来吗?

孟斯 这还真是个问题!

安德士 永远不能忘记斯维芝舍的荣!

孟斯 一定要忘记!一切都必须忘记!

据传说,一百五十名达拉那人在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和其他几个人的带领下烧毁了海德莫拉的皇家园林,并洗劫了雷沃尔镇。该镇现名为雷韦尔斯塔,位于恩彻平西北二十一公里处。

安德士 我相信,你和瑟德尔村的尼尔斯都想忘掉你们两年前烧了海德莫拉的皇家园林  和洗劫雷沃尔镇的事!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

〔人们隐约听到远方传来的击鼓声。

大家 (霍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孟斯 你们难道不知道牛虻螫人之前会嗡嗡叫吗?

大斋节星期天过后的第一个星期三,人们在最古老的基督教教堂内往身上抹灰,以示哀悼,从这一天起,人们可以不再洗脚净身。

指古斯塔夫·瓦萨1528年2月在达拉那人起义以后进行调查并处决起义者。图纳荒原位于大图纳教区,后改称罗梅荒原,是达尔军团的射击场。

安德士 圣灰星期三  那天他也让人在图纳荒原上击鼓  !

英埃尔 别提那次血案了,因为一提起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愤怒地)别再说那件事了!

尼尔斯 他呼噜呼噜地就像猫念经一样!不要想念他!

〔鼓声越来越近。

斯蒂格老师 你们都是国王的私人朋友,走上前去欢迎那位严厉的先生,对不对?

孟斯 可以考虑吧,不过他可能不到这里来吧?

尼尔松之妻 不要去,孟斯·尼尔松!不要去!——

孟斯 这里能闻到杉树枝味儿,能听到阵阵鼓声,真像有丧事!

〔有人敲了三下门。

孟斯 谁在敲门?(出去开门)

尼尔松之妻 (向右走,对牧师)为我们祈祷吧!

〔奥洛夫老师(奥劳斯·彼得里)和赫尔曼·伊斯雷尔上。

孟斯 是谁光临寒舍?

奥洛夫老师 国王陛下的代理秘书,还有自由城邦吕贝克的尊贵代表!

孟斯 请进,尊贵的先生!——有何赐教!

大铜矿教堂附近的一座宏大建筑,1680年被夷为平地。这座建筑属于一个中世纪的行会,即大铜山圣约朗行会;因为这个行会是由天主教神父领导的,因此被取缔,建筑物收归国有。

奥洛夫老师 国王在这里,他在法伦扎下大营;他本人住进了圣约朗大酒店。

在古斯塔夫·瓦萨下令调查因捐钟造成的起义事时,同时调查过,是否国王没有通行证也不得越过隆赫顿和布伦贝克。隆赫顿是一个很大的林区,从西曼兰一直到达拉那省东南部的弗尔卡列县;布伦贝克是达尔河的渡口,位于弗尔卡列县的弗尔谢纳教区;在布伦贝克渡口,一支达拉那军队于1521年在此地打败一支丹麦军队。

孟斯 国王没有通行证和得到允许就越过了隆赫顿和布伦贝克  ,他有何贵干?

奥洛夫老师 他没有说!

孟斯 好吧,那我去问一问他。

奥洛夫老师 国王陛下让我转告诸位:他向大铜山尊贵的矿山主问好,并请各位在家等候。他想叫谁,将分别召见!

孟斯 这是什么意思?

奥洛夫老师 (坐下)我不知道!

〔沉默。

安德士 丹麦讨伐战结束了吗,老师先生?

奥洛夫老师 我不知道。

安德士 您知道您在和谁说话吗?

奥洛夫老师 不知道!

安德士 我是朗克黑丹的安德士·佩尔松;您认识我吗?

奥洛夫老师 认识!——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赫尔曼·伊斯雷尔端详着炉台上的银质餐具和墙上的画;他戴着很粗的牛角黑框夹鼻眼镜;随后坐在高靠背椅上。

孟斯 (对奥洛夫老师,暗指伊斯雷尔)这个吕贝克人是王室人员吗?

奥洛夫老师 (小声地)不是,不是王室的人!但是他管理我们国家欠吕贝克的债务问题,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我们国王陛下只有在吕贝克的帮助下才把国家从丹麦人统治下解放出来。

孟斯 只有吕贝克的帮助,没有达拉那人的帮助吗?

奥洛夫老师 有,当然也有!

孟斯 他讲瑞典语吗?

奥洛夫老师 我不相信他会;而我对他也不了解。

孟斯 这可能吗?

奥洛夫老师 他是跟我一起来的,但不是我叫他的。

孟斯 太奇怪了!难道是国王派他来的?

奥洛夫老师 可能!

孟斯 他可能是来买钟的吧?

奥洛夫老师 可能!

孟斯 还有教堂的餐具?

奥洛夫老师 也包括教堂的餐具!

孟斯 他叫什么名字?

奥洛夫老师 赫尔曼·伊斯雷尔。

孟斯 伊斯雷尔!(对安德士·佩尔松耳语,后者对其他人耳语)

〔有人敲门。

〔奥洛夫老师急忙去开门。

〔全副武装的传令兵上,对奥洛夫老师耳语,随后离去。

奥洛夫老师 国王陛下在圣约朗大酒店召见英埃尔·汉松!

英埃尔 (站起来)天啊,我要第一个去呀?

尼尔斯 年龄最大的先走。

孟斯 (对英埃尔·汉松)挺直腰板,英埃尔,有话照直说,国王是一位仁慈的先生,只要说得恰到好处,他是愿意听的!

英埃尔 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英埃尔·汉松过去跟国王打过交道!(下)

奥洛夫老师 (对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喂,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如今矿山经营得怎么样?

尼尔斯 谢谢您的关心;还不错,秋季水位高的时候,矿井里有一点儿水,我们大体上还满意。

奥洛夫老师 就是说很景气?

尼尔斯 这么说也可以!啊!景气意味着多交税,对吗?

奥洛夫老师 怎么征税我可不知道!(沉默)

(对安德士)农业呢?你也从事农业吧?

安德士 对对,我们牧场上有牲畜。

奥洛夫老师 古老的达拉那是一个好地方吧?

孟斯 (从身旁推安德士一下)太富庶了,什么都流油,甚至树皮都可以吃。

奥洛夫老师 啊,我听说过,这里有时候吃树皮、嚼树脂。这是普遍现象还是个别现象?

尼尔斯 荒年岁月,人找到什么吃什么!

奥洛夫老师 (对这时候已经躲在一边的斯蒂格老师)您知道这种情况吧,老师先生?最近这次饥荒情况怎么样?国王下令分发的粮食都分到需要的人手里了吗?

斯蒂格老师 都分到需要的人手里,就是粮食少,不够分的。

奥洛夫老师 (对安德士)粮食不够分?

安德士 看怎么说了;他说的不够是什么意思?

奥洛夫老师 (对孟斯)阿斯拜布达的孟斯·尼尔松知道不够是什么意思吗?

孟斯 天啊,谁都会知道!

奥洛夫老师 (对斯蒂格老师)我们大家现在都知道不够是什么意思了,我现在要问斯蒂格·拉尔松老师,在最近的饥荒中有没有人被饿死?

引自《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4章第4节“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上帝所说的一切话”。

斯蒂格老师 人不仅仅靠吃面包活着……

奥洛夫老师 您总算说了一句真话,老师!但是……

〔有人敲门。

奥洛夫老师 (走到门前迎接传令兵,后者对他耳语后下场)国王陛下在圣约朗大酒店召见瑟德尔村的尼尔斯!

尼尔斯 不等英埃尔·汉松回来吗?

奥洛夫老师 我不知道!

尼尔斯 啊呀!这里没有人害怕……

奥洛夫老师 你们有什么可怕的吗?

尼尔斯 没有!——安德士·佩尔松,孟斯·尼尔松,锡利延达伦的莫拉大钟还在!那是一口好钟,当它响起来时,挪威都能听到,一万四千人会像一个人那样应召而来!

奥洛夫老师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尼尔斯 (握着安德士和孟斯的手)不过你们懂得是什么意思!——上帝保佑你们吧!

孟斯 你想说什么?

安德士 瑟德尔村的尼尔斯,你在想什么?

尼尔斯 我思绪万千,难以集中,但是我感觉到英埃尔·汉松出了问题!(下)

奥洛夫老师 这个村子的上空总笼罩着一层硫磺烟吗?

斯德哥尔摩在法伦东边,暗指国王来达拉那进行镇压。

孟斯 主要是在刮东风的时候  ,奥洛夫老师。

〔孟斯·尼尔松和安德士·佩尔松一起坐在左边的角落里。斯蒂格老师显得很不安。

硬矿石含石英砂多,软矿石含硫磺多。

奥洛夫老师 是硬矿石冒烟多,还是软矿石冒烟多?

安德士 您为什么问这个?

奥洛夫老师 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孟斯 我能不能问一下博士先生,克里斯钦国王是否还没抓到?

奥洛夫老师 (用眼盯住他)你寄希望于这个敌人吗?

〔沉默。

奥洛夫老师 瑟德尔村的尼尔斯是怎么样一个人?

孟斯 他的朋友说他是最好的,而他的敌人说他是最坏的。

奥洛夫老师 刚才他说的锡利延达伦那口钟是一个什么样的钟?

孟斯 啊,那是达拉那最大的一口钟。

奥洛夫老师 你们这里有很多这样的钟吗?

安德士 我们还有一大批能召集来很多人的这类的钟。

〔孟斯从身边推了他一下。

奥洛夫老师 我听了很高兴,国王陛下听了会更高兴!——到教堂做礼拜的人也很踊跃吗,斯蒂格老师?

斯蒂格老师 这很难说!

奥洛夫老师 是因为牧师不好,还是因为他们不宣讲上帝的福音而宣讲别的东西?

斯蒂格老师 这里没有不合格的牧师,这里只宣讲上帝纯洁的福音!

奥洛夫老师 最让我高兴的是,只宣讲上帝纯洁的福音!

〔沉默。

奥洛夫老师 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刚才暗示说,莫拉钟一敲就可以召集来一万四千人投入战斗。这只是农民式的吹牛大话吧?

孟斯 啊,只要钟敲得正确,召集来一万六千人没问题;对不对,安德士·佩尔松?

安德士 一万六?我说至少一万八!

奥洛夫老师 好极了!下次丹麦人来,我们就用正确的方法敲钟,因为最近一次对付国家的敌人时,只召集起来七千人!

孟斯 (对安德士)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沉默!

斯蒂格老师 (对奥洛夫老师)英埃尔·汉松为什么还不回来?

奥洛夫老师 我不知道!

斯蒂格老师 国王到这里来干什么?有人说他想攻打挪威?这是真的吗?

奥洛夫老师 我不知道!

斯蒂格老师 那我自己去打听一下!

〔走到门口,打开门,但遭到传令兵和卫兵的阻拦。

奥洛夫老师 (走到传令兵前对他耳语)斯蒂格·拉尔松老师,你奉命立即到国王那里去!

斯蒂格老师 奉命?奉谁的命?

奥洛夫老师 国王!

孟斯 (站起来)背信弃义!

奥洛夫老师 正是,背信弃义和背叛!——走吧,老师,快去,还是等着骑无鞍马!

斯蒂格老师 真见鬼!

奥洛夫老师 去见鬼吧!——滚出去!

〔孟斯和安德士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孟斯 您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自由矿山主、国王的朋友!

奥洛夫老师 那就请坐,别太激动;如果您是国王的朋友,那就是误会!安德士·佩尔松和孟斯·尼尔松请坐下!此事与你们无关,其他人也不会无辜受害!让这位老师去吧,你们不要激动!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对吗?

斯蒂格老师 说得对!我们没做亏心事,谁也奈何不得我们!你们放心吧,好朋友们,我很快就会回来!(下)

孟斯 说得对!

这是一句成语。

奥洛夫老师 一棍子朝狗群打过去,总是被打中的那只叫起来……

安德士 (对孟斯)我们太愚蠢了!要镇静!(高声地)您看,奥洛夫老师,人年龄越大,越容易疑神疑鬼,特别是当人们看到信任和诺言逐渐消失的时候……

奥洛夫老师 完全理解;特别是这个时期,人们更换主子就像蛇蜕皮一样,思想上很容易产生不稳定,如果发生在年轻人身上是可以原谅的,但发生在久经世故的老年人身上就另当别论了!

孟斯 就年龄问题而言,人们不能把责任推到风华正茂的国王身上……

奥洛夫老师 所以是可以原谅的……

孟斯 (对安德士)我想他本人就是魔鬼!

安德士 (对奥洛夫老师)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等什么?

奥洛夫老师 远远不是!但是要想出去暂时不合适!

〔孟斯和安德士不断交换位置,焦躁不安。

孟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我内心已经感受到!

安德士 屋里一定是太热了,我直出汗。——奥洛夫老师,不想喝杯啤酒吗?

奥洛夫老师 不,谢谢啦!

安德士 或者来一杯葡萄酒?

奥洛夫老师 谢了,谢了,但是我不喝!

孟斯 不过这可是地道的莱茵白葡萄酒!

〔奥洛夫老师摇头拒绝。

〔外面有击鼓声。

安德士 (愤怒地)这还有完没完,我的上帝?

奥洛夫老师 (站起来)有,现在就到时候了!(走向大门,打开门;传令兵把三件血衣扔到桌子上,它们分别属于英埃尔·汉松、瑟德尔村的尼尔斯和斯蒂格老师)——看吧!

孟斯和安德士 又是一场大屠杀!

孟斯 既没有判决,也没有审问!

奥洛夫老师 两年前就审问和判决了,但是为了宽大为怀和探究是否真有悔过之心,国王没有把这些叛徒抓起来。但是当他从侦察人员那里得知这些人仍然不思悔改、到处发表蛊惑人心的讲话时,他才决定执行原来的判决。你们看,这件事就是这样,与事实完全相符。

孟斯 当时也有同样的说法,那一切都会被宽恕,被忘记……

奥洛夫老师 被忘记,其条件是不再重新犯罪,但是他们紧跟着就犯罪,无法被忘记,只能藏在心里。这很清楚,像逻辑学一样!(对赫尔曼·伊斯雷尔)赫尔曼·伊斯雷尔代表先生;这是两位忠诚的人……你们忠诚吗?

孟斯和安德士 但愿如此!

奥洛夫老师 回答是或者不是,你们是不是忠诚!

孟斯和安德士 是!

奥洛夫老师 (对赫尔曼·伊斯雷尔,以下简称赫尔曼)代表先生,这两个忠诚的人当着您的面亲口说出了达拉那省的实情。他们异口同声地证实采矿业获得了巨额利润;除采矿外,农业和畜牧业也一派兴旺;饥荒是个别现象;在最近这次饥荒中,国王陛下分发的粮食到了需要者手中,至少没有不足的情况!这两个诚实可靠的矿山主还证实,目前所有教堂里还都有钟,没有不称职的牧师在宣扬异端邪说,在这里只宣讲上帝纯洁的福音。代表先生,您还看到了:达拉那省可以征召一万六千到一万八千有作战能力的人——这个数字当然包括斗志昂扬的和士气低落的!好啦,代表先生,您负责监督我们国家的流水债务、有权了解我们国家的现状,听到人民亲口说,达拉那人所有的怨言都是没有根据的,因此那些散布与此相反论调的人都是叛徒和撒谎者。

孟斯 我否认!

安德士 我反对!

奥洛夫老师 如果你们反悔,你们就是双重撒谎者!

孟斯 (对安德士)他会掐死我们!最好保持沉默!

安德士 (对奥洛夫老师)不行,我要说。我想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

奥洛夫老师 你们须知: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们被邀请到斯德哥尔摩去,发给你们通行证,你们可以自己去。你们具有国王忠诚的老朋友身份,他承认他还没有报答你们。

孟斯 新花招儿!

奥洛夫老师 不是新花招儿:这里有国王亲手签发的通行证!

安德士 我们领教过他的通行证!

孟斯 (对安德士)先拿着,让一些步,我们可以赢得一些时间思考!——老师先生,容我们进去商量一下吧,就我们俩?

奥洛夫老师 随便,只是现在不能到国王那里去!

〔孟斯和安德士退到左边,打开门。

孟斯 过一会儿我们一定回答!

奥洛夫老师 什么时候回答,随你们便!

奥洛夫老师 (对赫尔曼)一个倔强的民族,赤诚如纯金,但生性多疑!

赫尔曼 一个多么好的民族!

奥洛夫老师 就是有点儿偏执!您看到了,我是怎么样让他们进入圈套的吧?

赫尔曼 手段极为高明!您哪儿学来的这套?

奥洛夫老师 通过和很多人长期接触,我终于发现罪恶的根源和一切灾难之母就是高傲。所以当我想从罪犯口中找到真凭实据时,我就诱导他们吹嘘说大话。

赫尔曼 真高明,真高明,不过您年纪并不大!——但是也有谦虚的人,要从他们嘴里套出实情不容易吧?

奥洛夫老师 谦虚的人吹嘘自己谦虚,其实是一回事!

赫尔曼 (看着他)对不起,您的名字叫奥洛夫老师!不是奥劳斯·彼得里吧?

奥洛夫老师 两个名字都是我!

赫尔曼 (吃惊地)就是推行宗教改革的那个人?

奥洛夫老师 正是!

赫尔曼 后来被怀疑卷入试图谋杀国王的案件、被定为知情不报罪的就是您?

奥洛夫老师 那些情况是他们忏悔时在我面前讲的,所以我无权揭露。

赫尔曼 (仍然好奇地打量着奥洛夫老师)哼,哼!

〔沉默。

赫尔曼 这真是一个神秘的故事,对吗?

据说果里乌斯·霍尔斯特是斯德哥尔摩的一位亲丹麦的市长;汉斯·伯克曼是一位德国人,他在大教堂国王的椅子底下安放了一个爆炸装置,由于参与此事的一位名叫汉斯·文德拉克的船长,酒后失言,泄露了天机,谋杀计划流产。霍尔斯特被判终身监禁,伯克曼被判死刑。

奥洛夫老师 不,不能这么说!果里乌斯·霍尔斯特和汉斯·伯克曼  被认定有罪,这个计划在斯德哥尔摩被发现之前,汉堡人就传说国王已经被杀害,跟这个传闻比较,那个案件一点儿也不更神秘!

赫尔曼 这里我称它十分神秘,特别是因为我们吕贝克人对此一无所知。

奥洛夫老师 这点我承认很神秘,特别是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各种消息都是通过吕贝克传到汉堡。

〔赫尔曼沉默。

据说是两个野心勃勃的年轻政治家,十六世纪三十年代初活跃在吕贝克政坛上,后者是一位前市长。

奥洛夫老师 还有一个传闻也是如此,说马尔库斯·麦耶尔和于尔根·沃伦维贝尔  对此事的策划并不陌生。

赫尔曼 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也不信!

〔沉默。

赫尔曼 (指着血衣)这些衣服就放在这儿吗?

奥洛夫老师 对,暂时先放在这儿!

赫尔曼 然而这可是国王到这里访问时发生的血案!

奥洛夫老师 我不允许自己对国王的行动说三道四,一方面是因为我还没有修炼出这种本事,另一方面有苍天在上,左右他的命运!

赫尔曼 讲得好——想得周到!您一向如此精明?

奥洛夫老师 不!人经常迷失自我!(沉默)

赫尔曼 难道屋里的两个人不会逃跑吗?

奥洛夫老师 这种情况已经估计到了!包括他们密谈的内容。您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

赫尔曼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奥洛夫老师 啊,他们对暴君克里斯钦逃跑抱有幻想,还想从他那里寻求帮助。

赫尔曼 多么没有头脑的想法!

奥洛夫老师 特别是克里斯钦被捉住以后!

赫尔曼 听起来很荒唐,但是当我听到这些善良的矿山主是如何忠君的时候,对他们想信守对他们自己惟一的合法主子所做的誓言,我丝毫也不感到惊奇……

奥洛夫老师 您的话使我感到震惊……

赫尔曼 没什么!我仅仅从他们的立场考虑这个问题。

奥洛夫老师 站在叛徒的立场上是危险的!

〔沉默。

巴尔布鲁 (从右门上,后边跟着一群孩子)父亲在这儿吗?

〔朝四周看了看,在为国王准备的椅子上发现了赫尔曼。

啊,上帝;是国王!(下跪,其他孩子也下跪)

赫尔曼 不对,亲爱的孩子们,我不是国王!我是吕贝克来的一个穷商人。

1519年古斯塔夫·埃里克松化装成农民,从卡尔乌王宫设立的监狱逃跑时,这三个人对他提供了保护。

据传古斯塔夫·埃里克松在吕贝克议会发表了一次讲话,使议员们放弃了把他交给丹麦人的想法。

参看《圣经·新约·罗马书》第13章第7节。

奥洛夫老师 好极了!好极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赫尔曼·伊斯雷尔顾问,他和科德·科尼格、尼尔斯·布鲁姆斯  一起把你们的国王从丹麦的监狱里救出来,在进行解放战争时给了他很大支持。你们在圣约朗大酒店可以看到他的照片,古斯塔夫·埃里克松在吕贝克站在顾问们前面  !荣誉属于劳苦功高的人  !为瑞典和你们国王的朋友鼓掌吧!

〔巴尔布鲁和其他孩子鼓掌。

赫尔曼 (站起来,样子显得很激动)亲爱的小朋友们……啊,实在不敢当……我不能无功受禄,因为我是一个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已经收到足够的货款!

奥洛夫老师 别相信他的话,但是要记住,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报答,有些伟业无法抹掉,不管是出于忘恩负义还是昏庸健忘都无法做到!——好啦,现在你们可以回到屋里去了;你的父亲很快就来了!

〔巴尔布鲁和其他的孩子从右边下。

赫尔曼 老师!您的这番话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奥洛夫老师 我大概能够理解!不过,代表先生,不要逼我们忘恩负义!忘恩负义使人心情沉重!

赫尔曼 好,说得好!没什么了不起的!

〔孟斯和安德士从右边上。

孟斯 啊,经过商量我们决定:在国王保证我们安全的情况下去斯德哥尔摩,以便在那里心平气和地与他和国家的大臣们交谈!

奥洛夫老师 这样的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的使命到此结束!我欢迎你们,孟斯·尼尔松和安德士·佩尔松,欢迎你们到王国的首都去!(同赫尔曼·伊斯雷尔下)

孟斯 十分感谢,老师!……(等他们走了以后,他把血衣拿到手里)

这是血的旗帜;克里斯钦国王会给我们旗杆,这样……到斯德哥尔摩去!

安德士 去斯德哥尔摩!

奥洛夫老师 (重新回到舞台上)喂,有一件事我忘记说了。你们愿意听吗?

安德士 (气愤地)说吧!

奥洛夫老师 好!克里斯钦国王已经被捉住,关在阿尔斯岛上的森代堡王宫监狱里。

〔安德士和孟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奥洛夫老师 你们听清了吗?阿尔斯岛上的森代堡王宫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