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塞拉麦涅斯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1)三十寡头认为,他们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使僭主的权力了,便发布一道命令,严禁三千人名册以外的人进入雅典城,并且将他们从其田产上予以驱逐。这样,他们自己以及他们的朋友们就可以侵占这些人的田产。当这些人逃到比雷埃夫斯的时候,三十寡头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又从那里赶走,以至于无论在麦加拉还是底比斯,都充斥着雅典的被逐者。
[2]不久,特拉叙布鲁斯率领大约70名同伴,从底比斯出发,攻打斐列(2),这是一个坚固的要塞。三十寡头从雅典城出发,统率3000人(3)以及骑兵前去攻打斐列。那天,天气晴好,阳光灿烂。当他们抵达斐列的时候,一些轻率鲁莽的年轻人,马上向要塞发起攻击,结果一无所获,多人受伤,铩羽而归。
[3]随后,三十寡头开始筹划对这个地方实施包围,欲切断他们的粮食补给通道,以迫使他们投降。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一场特大暴风雪不期而至,一直下到第二天。三十寡头的图谋落了空,只好冒雪返回雅典城;他们撇下的许多随军商贩,落入斐列守军之手。
[4]三十寡头知道,如果没有军队严加防范,斐列的敌人也会聚集起来,出来劫掠临近的农庄,他们将那少量的拉哥尼亚驻军悉数派出,外加两个骑兵队,(4)部署在距离斐列15斯塔狄亚(5)的区域内。这些军队埋伏在丛林茂密之处,时刻保持警戒。
[5]这时,聚集在斐列的人数约为700人。入夜,特拉叙布鲁斯率领他们悄悄出动;大约在距离敌军三四斯塔狄亚的时候,便匍匐在地,保持安静。
[6]天刚蒙蒙亮,敌军士兵已经起床,他们离开营地,四处游走;马夫们打理着马匹,不停地吆喝着;这时,特拉叙布鲁斯和他手下士兵拿起武器,快速出击。他们击倒一些敌人,另一些则四散奔逃,他们将逃敌追出约六七斯塔狄亚;共杀死敌方骑兵至少120名,死者当中有一位名叫尼科斯特拉图斯,绰号“俊美者”,另外两人被俘时还在床上睡觉。(6)
[7]他们继续追杀敌人。收兵之后竖立了一座胜利纪念碑,把所俘获的武器和辎重,都收集起来,班师斐列。当来自雅典城的骑兵队前来救援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于是,他们在那里等待着,等死者亲属收敛好死者的尸体,便返回雅典城里。
[8]自此以后,三十寡头认为他们的政权无法维持下去了,就拟定了一个抢占埃琉西斯的计划,这样便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以此作为避难之地。因此,克里提亚斯和三十寡头中的其他人,发布一道命令,要求骑士们随他们一同前往埃琉西斯。在那里,他们在骑兵的监督下检阅埃琉西斯公民,佯称他们想知道其公民数量有多少,还需要多大一支驻防军,于是命令来自埃琉西斯的公民们都去注册;每个男子在登记后,都必须从雅典城朝着大海方向的那个城门出去。同时,他们将骑兵沿大门两侧部署,每出来一个人,其仆从们随即将其捆绑起来。这样,他们在把所有的人都逮捕起来之后,命令骑兵司令吕西玛库斯将他们带往雅典,移交给十一人委员会。(7)
[9]翌日,他们召集登记在册的骑士以及重装步兵来到奏乐堂(8)开会。克里提亚斯站起来发言,他说:“诸位,我们建立这个政府,既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你们。因此,既然你们愿意分享荣誉,那你们也必须共担危险。因此,你们必须对已经逮捕的埃琉西斯人投票定罪,因为你们同我们一样,有着同样的希望与担忧。”然后,他指示他们到一块空地上,吩咐他们在大家注视下投票。
[10]当时,拉哥尼亚驻军全副武装,占据着半个奏乐堂。这个程序对于这些只关心自己利益的公民来说,才是乐于接受的。此后不久,特拉叙布鲁斯集结斐列的人员,共约1000人,夜间进入比雷埃夫斯。三十寡头获悉这个情报后,立即带着拉哥尼亚驻军以及他们的骑兵和重装步兵出动,沿马车路直奔比雷埃夫斯港而来。
[11]来自斐列的人们一度试图阻击他们,但是当他们看到比雷埃夫斯城防线如此开阔,(9)需要一支庞大的军队来防御,而他们人数还不是很多,便集结成一个密集的阵型,驻扎在穆尼基亚山丘上。(10)那些来自雅典城的人们,进入希波达姆斯市场,(11)首先排成战斗阵型,布满了通往穆尼基亚的阿尔特密斯神庙和本狄斯(12)避难所的大路;他们的队伍纵深不少于50排盾牌;他们保持着这个队形,向山上的敌人进逼。
[12]来自斐列的人们也布满于道路之上,但其重装步兵队列纵深不超过10排。而在重装步兵之后,他们配有轻盾兵和轻装标枪手,再后面是投石手。这类人员数量很多,因为他们是来自邻邦。当敌人逼近之时,特拉叙布鲁斯命令他的手下将盾牌平放在地上,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而其他人仍然手持武器。然后,他走到他们中间发表演说。
[13]他说:“公民同胞们,我希望告诉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并提醒另外一些人的是,构成敌军右翼的那些人,四天前才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而居于左翼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三十寡头,我们无缘无故地被他们定罪,我们获罪期间,他们洗劫了我们这些在城里的人,把我们赶出家园,驱逐了我们最亲爱的人。但如今你们看啊!他们已经身陷他们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一种窘境,却也是我们朝思暮想所期盼的一种局面。
[14]“现在,我们手持武器,与我们的敌人正面相对;诸神啊,曾几何时,我们在吃饭、睡觉或者经商的时候被逮捕,我们当中一些人不只是无缘无故被驱逐,甚至根本就不在城市中,而今他们都光明正大地站到我们这边来战斗。晴空万里,诸神却送来一场暴风雪,可谓天助我也。这场风雪对我们有利,尽管我军在数量上处于明显劣势,但诸神恩准我竖立一座胜利纪念碑。(13)
[15]“如今情况相似,诸神把我们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敌人就在你们面前,因为敌军由山下向山上发起进攻,既不能向我们投掷矛、标枪,也无法投掷石块,而我们却居高临下,可以顺势向山下投掷矛、标枪和石块,给他们造成很大杀伤。
[16]“虽然有人认为,我军不得不与敌军前排人员在对等条件下作战,但事实上,如果你们坚决地投掷你们的手中的武器,敌人将根本无法分清谁是他们自己人,因为道路上全都挤满了他们的人,为了尽力自保,他们会一直用盾牌遮住自己。因此,他们一个个都像瞎子一样,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痛击他们,然后跃起冲向他们,将他们击倒在地。
[17]“战友们,我们必须采取这样的行动:每个人心中都必须要有必胜的信念。神意已经显明,胜利属于我们,将在今天把祖国和家园,自由和荣誉,把我们的妻子和儿女,统统归还给我们!毫无疑问,幸福属于赢得胜利的我们,属于活到一辈子最快乐的那一天的人!幸福也属于那些牺牲的人;因为无论一个人多么富有,都无法得到如此荣耀的一座纪念碑。现在,这个时刻到了,让我唱起赞歌,呼唤战神恩亚琉斯(14)来佑助我们,然后让我们全体人员同心协力,向曾经欺辱我们的这些人复仇吧!”
[18]说完这番话,他转过身,面对敌人,沉默不语。因为预言家吩咐他们,只有本方有人被杀或者负伤时,他们才开始进击。那位预言家说:“一旦这事发生,我将引导你们前进,胜利将属于你们;而对于我自己来说,死期将至。”
[19]这种说法并没有错,因为当他们拿起盾牌的时候,这位预言家仿佛受到了一种命运的引导,第一个冲上前去,扑向敌人,结果他被杀死了,他的遗体被安葬在凯斐索斯河(15)的浅难上;但其他人则在交战中获得了胜利,他们一直把敌人驱赶到平坦地带。在这次战役中,三十寡头成员中有两人被杀死,即克里提亚斯和希波玛库斯;比雷埃夫斯十人执政团成员之一格劳孔之子卡米德斯,(16)也被杀死了;其他阵亡者有70人。获胜者收缴了死者的武器,但是他们并未剥去任何一位公民的战袍。(17)这之后,他们归还死者的尸体,交战双方的许多人走到一起,彼此交谈着。
[20]这时,克列奥克利图斯,秘仪入会者(18)的传令人,嗓音特别好,他让大家安静下来,说:“公民同胞们,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驱逐出境呢?你们为什么想要杀掉我们呢?我们从来没有对你们造成任何损害,我们与你们一同参加最隆重的典礼和牺牲,共同参加最盛大的节日,在舞会上,我们是舞伴;在学校里,我们是同窗;在战场上,我们是战友,在保卫我们双方共同的安全和自由的陆海战役中,我们与你们风雨同舟,历经千难万险。
[21]“以我们父亲和母亲的诸神的名义,以我们血缘纽带、婚姻和同志之谊的名义——所有这些,我们许多人是彼此共享的,却被废止了,这在诸神与人类的面前都是一种耻辱,这是对你们祖国的犯罪,不要再听从那最可憎的三十寡头的摆布,他们为了私人利益而在八个月内所屠杀的雅典人,比在近十年战争期间被伯罗奔尼撒人杀死的总数还要多。(19)
[22]“当我们与同胞公民一样安享和平生活的时候,这些人把我们拖入了与他人的战争,这是一场让人感到耻辱至极、痛苦万分的战争,是一场极其邪恶、神人共憎的战争。正因为如此,可以完全确信的是,对于那些死者而言,无论是被你们还是被我们杀死的,我们都要为其以泪洗面了。”
他的演讲结束之后,寡头政府当中那些幸免于死的其他官员以及听到这番话的追随者们,就返回雅典城去了。
[23]翌日,垂头丧气的三十寡头及其身边的少数追随者,在议事厅举行了一次会议;至于那三千人,则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间争吵不休。因为所有那些曾施过暴行的人们,都因此而感到害怕,他们信誓旦旦,说不应向比雷埃夫斯的港民们(20)作出让步;而那些自信没有任何过错的人们,则坚持自己的看法,并告诉其他人,不必受这些恶行的连累。他们说,不应服从三十寡头,任由他们毁了邦国。最后,他们投票决定,废黜三十寡头政府,另选其他人当政。于是,他们从每个部落(21)各推选一人,组成十人委员会。
[24]于是,三十寡头隐退到埃琉西斯去了;(22)而十人委员会,则在骑兵指挥官的帮助下,对居留在雅典城里的人们小心提防,因为这时候人们忧心忡忡,互不信任。事实上,即使晚上执勤的那些骑士们,也居住在奏乐堂里面,马匹和盾牌随时带在身边;(23)由于这种猜疑的流行,在夜里,他们手持盾牌沿长城(24)巡逻,而白天则是骑马巡逻,总是惧怕在比雷埃夫斯港民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
[25]这时候,比雷埃夫斯的港民聚集了很多,各种人等都有,他们忙于制作盾牌,有些盾牌用木料制成,还有些是用枝条编成,再涂上白色。(25)他们许下诺言,无论是谁,只要与他们一起战斗,那么即使他是异邦人,也将在纳税(26)方面取得与公民平等的地位;结果,不到十日,等他们出击之时,这支军队中已经拥有大批的重装步兵和许多轻装步兵,另外还纠集了约70名骑兵;他们四处劫掠,搜集木材和农产品,然后再返回比雷埃夫斯过夜。
[26]至于雅典城里的那些人,除了他们的骑兵以外,没有一个人在备战期间胆敢出城;有时候他们的骑兵会俘获一些从比雷埃夫斯出来搜掠食物的人,给敌军主力造成一些杀伤。他们还俘获了埃克松尼(27)德莫的一些人,这些人到自家的农场去寻找食物;尽管俘虏们苦苦哀求,而骑兵当中的许多人也强烈反对他这样做,骑兵司令吕西玛库斯还是把他们给处死了。
[27]作为报复,比雷埃夫斯港民也杀死一位此前在乡下俘虏的骑士,他名叫卡里斯特拉图,属于列昂提斯部落。因为这时候,港民们勇气十足,甚至发动袭击,兵临雅典城下。也许值得一提的是,在雅典城方面,其应对策略是这样的。当雅典市民的指挥官得知敌人企图通过吕凯昂体育场的跑道来调运他们的攻城器时,他命令军队的各个分队都去用车辆拖运石块,每块的重量以车辆装得下为宜,然后把石块随意丢弃到沿途任何地方。这样一来,每一块石头都给敌人造成很大的麻烦。
[28]这时候,盘踞在埃琉西斯的三十寡头派遣使者前往拉栖代梦;同样,雅典城中那些登录在册上的人们,他们借口雅典平民已叛离拉栖代梦人,请求予以援助。吕山德考虑到,如果从陆路和海路封锁比雷埃夫斯,断绝其粮食来源,是有可能很快迫使他们投降的;于是,他答应大使给予援助,借给雅典寡头党100塔连特,吕山德自任陆军司令,他的兄弟利比斯担任海军司令。(28)
[29]因此,吕山德亲自招募了一支规模不小的伯罗奔尼撒重装步兵,奔赴埃琉西斯;同时,利比斯统率舰队在海上游弋,以防有任何必需品通过海路运进被围困的要塞。于是,比雷埃夫斯的人们很快再度陷入困境,而雅典城的人们依靠吕山德的支持,又恢复了信心。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拉栖代梦国王波桑尼阿斯,却出于对吕山德的嫉妒,说服了五位监察官中的三人,同意改由他来担任拉栖代梦军队的总司令。原来吕山德实施这次军事行动,不仅使其声名大振,而且有可能把雅典据为己有。
[30]除了波奥提亚人和科林斯人以外,所有的同盟者的军队都愿意服从波桑尼阿斯的调遣;他们认为,如果雅典人根本没有任何违反和约的行为,那么对雅典人开战是违背他们的誓言的;然而,事实上,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认为拉栖代梦人想把雅典的国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因此,波桑尼阿斯在比雷埃夫斯附近的一片被称为哈里佩敦的平原上摆开阵势。他亲自坐镇右翼,而吕山德及其雇佣军居于左翼。
[31]随后,波桑尼阿斯派使者到比雷埃夫斯港民那里,命令他们各自回家,如不服从,他将发起攻击;这期间喊杀声此起彼伏,以便使人们不会觉得他对他们过于宽厚了。这次进攻无果而终。翌日,他带着拉栖代梦军队的两个团(29)和三个部落的雅典骑兵,沿着“寂静之港”(30)岸边巡视,希望寻找到打开比雷埃夫斯城墙缺口的最佳位置。
[32]他在返回的时候,遭到敌人的袭击,造成一些麻烦,波桑尼阿斯有些恼怒了,他命令骑兵全速追杀敌人,命令军龄在十年以内的士兵(31)前去接应;而他自己和其余的部队在后面压阵。他们杀死了将近30名敌人轻装兵,把其余的人一直追击到比雷埃夫斯的剧场。
[33]碰巧的是,比雷埃夫斯的全体轻装步兵和重装步兵正在那里备战。那些轻装步兵,立即冲上前来投掷标枪和石块,张弓射箭,开动抛石器;而在拉栖代梦人这方面,许多人受伤,受到很大压力,被迫退却,且战且退;这样,港民方面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在这次交锋中,凯隆和提布拉库斯双双阵亡,两人同为波列玛克;阵亡者还有奥林匹亚竞技会的优胜者拉克拉特和其他一些拉栖代梦人,他们都被安葬在雅典城门外制陶区一带。(32)
[34]这时,特拉叙布鲁斯和他的其余的军队——重装步兵——看到这种情况,便冲过来增援,他们很快排成作战队列,纵深八排,位于他们的战友之前。波桑尼阿斯迫于压力,退却四五斯塔狄亚,来到一座土丘附近,他命令拉栖代梦人以及盟军前来这里与他会合。在那里,他摆出一个纵深极厚的方阵,指挥他们对雅典人实施反击。结果,雅典人只能在狭小的区域内应战。最后,他们被迫进入哈莱(33)的沼泽地。有些人逃走,大约150人被杀。
[35]于是,波桑尼阿斯竖立了一座胜利纪念碑,然后返回营地;尽管发生了交战,他并未对他们动怒,而是秘密派人去比雷埃夫斯港民那里,命令他们派使者来见他以及随他出征的几位监察官,还告诉他们这些使者应该提出什么样的建议;港民们听从了他的指示。接着,他又着手分化雅典城里的人们,发出指令,将尽可能多的人们聚集起来,拉到他和监察官一边。他指出,他们并不想与比雷埃夫斯港民交战,宁愿与他们和解,并且使他们和雅典市民一起都成为拉栖代梦人的朋友。
[36]现在,身为监察官的那乌克雷达斯也乐于听从这些。因为按照惯例,两名监察官与波桑尼阿斯国王一同出征。那乌克雷达斯和另外一位监察官在场,他俩一致赞同波桑尼阿斯的策略,而不支持吕山德。正因为如此,他们一方面热心地支持比雷埃夫斯“港民党”派出使者前往拉栖代梦,建议与拉栖代梦人议和,另一方面他们也支持来自雅典“市民党”方面的使者,以私人身份出使的凯斐索丰和麦列图斯。
[37]可是,那时候,这些人已经离开了拉栖代梦,因为雅典“市民党”的那些掌权者也准备派遣使者,携带信件,准备顺从拉栖代梦人的意愿,向拉栖代梦人投降,并且交出他们所占据的长城;“市民党”又说,他们认为,对于比雷埃夫斯的“港民党”来说,如果他们也宣布要成为拉栖代梦人的朋友的话,应当同样献出比雷埃夫斯和穆尼基亚,只有那样才算公平。
[38]监察官和拉栖代梦人及其同盟者大会的与会者,(34)在听取了各方使者的陈述之后,当即派遣15人前往雅典,委托他们与波桑尼阿斯通力合作,以最有利的方式达成和解。他们最终以下列条件达成和解:雅典“市民党”和比雷埃夫斯“港民党”,双方应当和平共处,除三十寡头成员、十一人委员会成员和管理比雷埃夫斯的十人委员会成员以外,其他人皆须各自起程回家。他们还作出决定,居住在雅典城的人如果感到害怕,他们可去埃琉西斯定居。(35)
[39]这些安排完成之后,波桑尼阿斯遣散了他的军队,来自比雷埃夫斯的人们全副武装向雅典卫城进发,他们登上卫城,向雅典娜献祭。等他们下来之后,将军们召集了一次公民大会。特拉叙布鲁斯在会上发言。
[40]他说:“我奉劝你们这些雅典城里的人们,你们要有‘自知之明’。你们最好要弄清楚你们凭什么傲慢自大,你们凭什么对我们行使统治权。难道是因为你们比我们更公正吗?那些平民大众,尽管比你们穷困,却从来没有为了钱财而做一件错事;而你们呢,尽管比他们任何人都富有,却为了牟取私利而干了许多不光彩的事情。既然你们完全没有站在正义的一边,那么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是否应该理直气壮地傲慢自大。
图9 远眺雅典卫城
[41]“倘若如此,那么我们在相互交战中不是已得到公正的检验——战争的结果岂不是很好的证明吗?你们还说,你们在智慧上占优势,你们拥有城墙、武器和金钱,而且有伯罗奔尼撒人作为同盟者,然而你们却被不拥有这一切的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难道是拉栖代梦人使你们认为可以傲慢自大吗?为什么会这样呢?拉栖代梦人把你们移交给这些曾经蒙受羞辱的平民,这就好比主人们用缰绳拴住他们的狗,把它们交给了看护者,而今他们一走了之,只剩下你们这些丧家之犬了。
[42]“尽管如此,我的战友们,我决不要求你们违背任何誓言,但我请求你们不如向世人展示这种美德,并展示其他的美德——你们是真诚信守诺言的,是敬畏神祇的人。”他说完这番话,又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告说,他们大可不必惊慌失措,只须在此前业已生效的祖先的宪法(36)下生活即可。随后,他宣布解散民众大会。
[43]这样,他们随即任命了若干官员,并着手执行他们的宪法;但在后来一段时期内,(37)当获悉埃琉西斯的那些人(38)正在招募雇佣军的情况后,他们便全军出动,来攻打埃琉西斯人,他们将对方前来谈判的诸位将军悉数处死。然后,派人到他们的朋友和亲戚那里,说服他们达成和解。他们保证信守誓言,决不再提旧怨。时至今日,(39)这两个党派的人士还是如同胞公民一般和睦共处,而平民们也一直信守着他们的誓言。(40)
* * *
(1) 公元前404年。
(2) 临近波奥提亚边境一坚固要塞(其遗迹至今犹存),距离雅典近20千米。该要塞俯临帕涅斯(Mount Parnes)山间狭窄通道,由底比斯经此穿过阿卡奈德莫,可直达雅典。
(3) 就是登录在册的那3000人(名册中的一部分),不是军队人数。
(4) 直译为“两个部落的骑兵”。雅典10个部落,每个部落大概提供100名骑兵。
(5) 约合2.8千米。
(6) 有研究者认为,色诺芬之所以知道此人的绰号,很可能与其相识;进而推测色诺芬很可能在三十寡头政府的骑兵队中服役。
(7) 即把他们一次性处决。吕西亚斯(XII. 43、52;XIII. 44)认为有300人被处死。狄奥多洛斯(XIV. 32. 4)则说三十寡头将“全体”埃琉西斯人和萨拉米斯人都予以处决。
(8) Odeum,一座奏乐堂。位于雅典卫城东南方外侧,由伯里克利主持修建。
(9) 据修昔底德(II. 13)记载,环绕比雷埃夫斯和穆尼基亚的城墙周长达60斯塔狄亚,约合11千米。
(10) 比雷埃夫斯的卫城,位于比雷埃夫斯半岛东边。
(11) 比雷埃夫斯的市政广场,位于两条长城与比雷埃夫斯交界处。由这里出发,沿一条宽阔大街可直达穆尼基亚卫城。据说来自米利都的希波达姆斯是这个市场也是整个比雷埃夫斯港城的建筑师,故而市场以他命名。
(12) 本狄斯(Bendis)是色雷斯人的女神。那些定居于比雷埃夫斯的色雷斯人崇拜她。神殿的位置参阅图5。
(13) 指之前的斐列之战。色诺芬:《希腊史》,II. 4. 2。
(14) 恩亚琉斯(Enyalius),即战神(Ares)。
(15) 阿提卡的一条河流,在比雷埃夫斯附近入海。
(16) 卡米德斯(Charmides)乃是克里提亚斯的堂兄弟,柏拉图的舅父。色诺芬在《回忆苏格拉底》(III. 6,7)中曾提及此人。老格劳孔是柏拉图和其弟小格劳孔的外祖父。
(17) 这衣服是穿在胸甲里面的。胜利者取走死者的武器和盔甲,而不取走其衣服。
(18) 埃琉西斯秘仪的入会者。克列奥克利图斯不但有一副好嗓子,而且身形壮硕。他属于克鲁克斯家族,埃琉西斯的德墨特尔秘仪两个祭司家族之一,其职位是世代相传的。参阅阿里斯托芬:《蛙》(Aristophanes,Frogs),第1237行。
(19) 关于三十寡头屠杀雅典人的数字,古代作家有不同说法。吕西亚斯说有2500人被杀;埃斯奇涅斯(Aeschines,III. 235)说有超过1500人被杀,伊索格拉底(VII. 67;XX. 11)和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XXXV. 4)皆从此说。吕西亚斯本人就是受害者,属于距离事件最近的证人,他提供的数字较为可信。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雅典人”概念有些模糊,因为被三十寡头下令杀死的人,很多都是“麦特克”,没有雅典公民权,严格说来他们还不是“雅典人”。据M. H. 汉森研究,伯罗奔尼撒战争的最后十年,伯罗奔尼撒人大概共杀死1. 6万雅典人。P. 科伦茨:《色诺芬〈希腊史〉译注》,第二卷,第146页。
(20) 当时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明显分为两派,分别称其为“市民党”和“港民党”。
(21) 克利斯提尼改革以后的“部落”,虽然沿用旧名,实际上就是雅典的行政区。
(22) 公元前403年。
(23) 目的在于既可以骑兵也可以重装步兵的身份出战。
(24) 在长城的外面巡逻。由于他们相互之间的不信任,所以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防止雅典城里的人逃亡至比雷埃夫斯去。
(25) 在中国古代兵器制造中,一些防御性武器如藤甲、藤盔等,在编好之后常常浸泡于桐油之中,外表上看如同上了一层“油漆”,可以明显增加其韧性,从而增强其防御功能。希腊文原文是λευκόω(动词),从字面上讲,有涂染料,涂成白色之意,也有“涂油漆”之意。希腊人是否掌握了这样的制作技术尚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斯巴达制作武器的工作中,也有油漆匠。参阅色诺芬:《希腊史》,III. 4. 17。
(26) ίσοπελε̂ις(isoteleis)属于侨民中的一个特权阶层,在纳税方面和雅典公民享有同等待遇。他们的纳税比侨民高,与公民相当。
(27) 阿提卡一德莫。
(28) 吕西亚斯(XII. 59)、伊索格拉底(VII. 68)、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XXXVIII.1)都说是100塔连特。狄奥多洛斯(XV. 33. 5)说,拉栖代梦人派出的军队有40艘战舰(总人数约8000人)和1000名步兵。这样,按每人每天3奥波尔计,100塔连特仅够支付他们4个月的薪饷。
(29) 拉栖代梦军事编制最大单位“团”(morai),团长音译波列玛克。参阅色诺芬:《斯巴达政制》,XI. 4;XIII. 1—4。
(30) Still Harbour(Kophos Limên),显然是比雷埃夫斯主要港湾西侧入口。
(31) 即服兵役未满十年者。参阅色诺芬:《希腊史》,III. 4. 23;IV. 5. 14。
(32) 修昔底德(II. 34)说这里是“雅典城外景色最美的地方”。它位于雅典城西北部的狄皮隆门外的外陶区,有一条公墓大街直通雅典。参阅阿里斯托芬:《鸟》,第395行。
(33) 雅典一德莫。
(34) 色诺芬:《希腊史》,VI. 3. 3。
(35) 公元前403/前402年。关于和解条件,参阅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XXXIX.1—6。
(36) 参阅色诺芬:《希腊史》,II. 3. 2及附注。
(37) 公元前401年。
(38) 大概是指那些寡头派人士。在推翻三十寡头的统治之后,雅典国内三股势力呈鼎足之势,分别以雅典城、比雷埃夫斯和埃琉西斯为中心。后来,埃琉西斯的寡头派残余势力被消灭之后,雅典国家再度实现了统一。
(39) 作者何时撰写的这段文字,成为一个饶有兴趣的问题。这部分有可能是写于参加居鲁士远征军之前,即写于公元前403年9月民主制重建到公元前401年3月之间;《希腊史》的其他部分显然是远征归来之后写成,这点他在书中(III. 1. 2)亦有所交代。实际上,《希腊史》的第一部分到此为止。色诺芬在《长征记》中记载的时限为公元前401年3月—前399年3月(他将“万人军”余部移交给斯巴达将领提布隆)。经过这段间隔,或者说,作者经历长征以后,在写作指导思想上似乎发生了某种转变。第一部分所写是名副其实的“希腊志”,在地理上也严格限定在“希腊”范围内,接下来的其他部分似乎不是直接写下去的,而是按照年代顺序,就重大事件加以记载。也许正是基于这一点,色诺芬随后插叙关于长征的事实。如果色诺芬对全书做过通盘的修改,那就意味着直到公元前4世纪中期,雅典内部的两股主要政治势力一直和睦共处。这也符合雅典基本历史事实。
(40) 参阅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LX.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