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浏览一下罗歇·B.梅里曼所著的《西班牙帝国的兴起》1这本书。从传统的角度看,这是一部优秀的著作。这本书写到1598年菲利普二世的统治终结时为止。地中海1580年以后的历史,这本书只字未提。这种沉默,这种几乎所有西班牙历史都保持的沉默,是耐人寻味的。对罗歇·B.梅里曼和遵循历史—故事这个模式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在马格利亚尼出使土耳其之后,地中海就被大规模的战争和外交活动抛弃,顿时陷入沉沉黑夜之中。照射地中海这个舞台的聚光灯全都熄灭了,或者说得更确切些,这些聚光灯用它们交叉的灯光照射的,是另外一些舞台。

然而,地中海远远没有死亡,没有停滞。但它现在是怎样一个世界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绝不应该过分在我们惯常使用的西班牙的甚至意大利的档案的原始资料中去寻求。正如今天被人称为报纸的这种东西一样,各个掌玺大臣公署,其中包括意大利的这类机构所收集的情报资料,只收录引起轰动的、产生巨大反响的事件。通过这些资料,地中海的历史变得不再能够被人感知和理解了。在威尼斯、佛罗伦萨、罗马或者巴塞罗那这些地方,人们谈的、写的,都是发生在远离地中海的地方的事件。人们寻思土耳其—波斯和约是否会缔结,法国国王是否和他的臣民意见一致,葡萄牙是否被降服,菲利普二世在他的无敌舰队出航之前的那几年里进行的战备活动是否针对大西洋或者非洲。不时传来很多关于地中海的消息和密谋会谈。这些消息和密谋会谈在外交函件和通讯中都有记载。但是,似乎由于偶然的原因,这些都始终只不过是中途消亡的、没有实现的梦想而已。例如在威尼斯、罗马、托斯卡纳和西班牙之间多次缔结的反土耳其同盟的计划就是这样。这些计划并不比1587年缔结的拉·努反土耳其计划更有价值。人们对大帕鲁塔1592年对这些计划如此重视感到十分惊讶。2

罗马的情况也是这样。它的思想和行动仍然引向,而且以后长期引向大西洋。罗马教廷在同北方的异端进行的斗争中和西班牙团结一致。正如庇护五世为了同伊斯兰教进行斗争曾经在勒班陀战役前夕所做的那样,格里哥利十三世和西克斯特·坎特先后把教会的巨额收入让与菲利普二世以便同伊丽莎白及其同盟者进行斗争。整个意大利都参与了这场维护罗马教会的战斗。总而言之,地中海地区的各个国家的全部注意力和它们的政治努力的最佳部分都集中在地中海之外的地方。似乎人人都从地中海转过身来朝向别处:土耳其人离开地中海,转而向里海压逼;摩洛哥雇佣军于1591年占领廷巴克图;3菲利普二世自己试图变为,或者说得更确切些,试图仍然是大西洋的主人。

这种事态一直延续到1590年左右。但是,亨利三世之死(1589年8月1日4)引起一场严重的危机,其影响在整个地中海地区都可以感受到,特别在威尼斯更可以感受到。威尼斯对法国,对这个作为欧洲的力量平衡的不可或缺的部件的国家,对这个因此甚至成为处于众多强敌包围之中的威尼斯共和国的自由的保证人的国家的可能撤离深感不安。一个威尼斯商人写道5:“我们不知道现在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些关于法国的谣言为商业造成巨大损失。”威尼斯市政会议感觉受到严重威胁,以致它毫不犹豫就与信奉新教的格里宾登人结成同盟,又毫不犹豫于8月份同意在1590年1月接待亨利四世向它派去的大使德·梅斯先生。6西克斯特·坎特寻思:为什么这样匆匆忙忙行事?“这是因为威尼斯共和国害怕纳瓦尔方面的某一事物吗?它错了。它不应该害怕。必要时我们准备竭尽全力保卫它。”7但是,西克斯特·坎特弄错了。这个共和国首先表态反对这个只能保障和加强西班牙令人无法容忍的霸权的天主教集团……

亨利三世的王位继承问题引发的危机从1590年起逐渐充分显露出来。同年,土耳其素丹摆脱了在远离本土的地方进行的对波斯的战争。现在他将转而回到地中海或者巴尔干半岛(读者应该了解为匈牙利)吗?或者他不这样做,而是试着(这正是1593年以后他所做的)同时在两条战线作战,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进攻基督教世界吗?这项政策所下的赌注逐渐又突出了在地中海发生的事件。但是,这些事件并没有因此而具有在1550年和1580年之间的这段时期的那种富有戏剧性的格调。从1593年起重新出现的,是徒有大规模战争和宏大谋略之名而无其实的战争和谋略。伴随这些战争和谋略而来的是大吹大擂。言行之间何啻霄壤。战争失去了严肃性。不断缔结的密约和做成的交易使战争经常中断。1598年,海上统帅、土耳其的卡皮坦帕夏哲加拉拜访8亚得里亚海海湾的威尼斯将军,向他提出一些商谈的事项,其中包括可能把塞浦路斯归还威尼斯这个问题。另外一年,9他经西西里总督准许(哲加拉是西西里的背教者。他在他父亲的船上被俘。那时他还是孩子。他的父亲是有名的基督教徒海上行劫者),接待母亲和一大群家人登上他的船。官方的这些温良宽厚的举动在20年前是根本行不通的。

1.土耳其的困难和动乱

在1580年和1589年之间这段时期,当一场残酷的战争正在蹂躏大西洋的时候,编写内海编年史的人却没有什么可写。土耳其对开罗、的黎波里和阿尔及尔等地进行的惩罚性的征伐,只不过是警察行动而已。这类行动甚至很难核实。在基督教控制的地中海这方面,需要指出的只有西班牙的(或者为西班牙服务的)帆桨战船连续不断的航行。这些舰船不断把兵员从意大利运往西班牙。这些兵员是:在当地征募的意大利士兵、在阿尔卑斯山另侧征募的下山来到米兰和热那亚的德意志步兵10以及从西西里或者从那不勒斯撤回以便代之以征募来的西班牙新兵的西班牙老兵。几年后,当这些西班牙新兵的“训练”完成时,他们又将被替换……在这些年月里,米兰是西班牙的主要军事基地。它向四面八方重新分派菲利普二世的兵员,其中包括经由漫长的陆路把兵员分派到佛兰德。只要对军队穿过大伦巴第城市的运动进行研究,就可以发现在菲利普二世统治的每个时期西班牙在军事方面关切的是什么,就可以测定西班牙帝国生命的节奏。

当帆桨战船运载新兵从西班牙归来时,大量白银随同带到热那亚。整个意大利都因这种白色金属流入而发财致富。我们已经说过,整个地中海地区也通过意大利富裕起来。大量白银的流入,是地中海生活这个阶段的重大特征之一。如果没有海上行劫这种不被“正大的”历史登录但并不因此而较不残酷的二等战争的话,这个时期可以称为幸福时期。此外,这种海上行劫也经历了一些变化。这方面有两件小事需要研究考虑。一件是具有象征性的:1587年7月,厄尔杰·阿里死去,时年67岁。11从此没有人再开始类似他那样的生涯。他是巴巴罗萨和德拉库特的最后一个继承人。随着他的去世,一个时代消逝了。另外一件小事预示未来:1586年,5艘英国商船撵走了西西里的帆桨战船舰队。12这是战列舰的尚未被人觉察到的伟大前程的先兆。13

1589年以后:北非和伊斯兰世界的叛乱

1589年打破了地中海的宁静。它重新发出警报:在欧洲发生了法国的危机;在伊斯兰世界情况也相同。

关于北非的细小事件和轻微动乱的资料虽不完全,但人们可以察觉在这些事件和动乱的后面,在北非的整个东部和中部,在自从1574年突尼斯被攻占以来,土耳其人就已经控制的这个地区内,展露出一场普遍的危机。这一危机甚至还进一步扩展,可能把地中海的整个伊斯兰地区都包括了进去。这些叛乱和动乱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物。在前几年,曾经在身兼统帅帕夏和省长两职的厄尔杰·阿里和他留在阿尔及尔代替他的副将之间发生过多次争执纠纷。1587年厄尔杰·阿里之死可能使事态恶化了吗?不管怎样,土耳其政府认为用每届任期三年的帕夏制度来代替省长——真正的地方性的“国王”——制度是适宜的。14

因为问题的实质是土耳其的权力危机,是对土耳其的权力的挑战。面对这种权力,海上行劫者坚持或者力求坚持他们的行动自由。此外,正如哈埃多所说,土耳其人和“摩尔人”即使在阿尔及尔城内,彼此也几乎一直是陌生的,因为摩尔人的征服者让摩尔人始终居于低下的地位。某些文章使人联想起伊斯兰教隐士和土著人的运动。这是一种在不同的地区具有不同的形式并且具有偶然性的运动,但也是一种始终具有宗教性质的反对土耳其入侵者的反抗运动。一个的黎波里的叛乱者说:“土耳其人踏上哪里,哪里的草就停止生长,接着就会腐烂。”15不管怎样,这些难以辨明的、我们对之若明若暗的运动,当然与马格里布同土耳其之间的联系开始松弛有关联。后者不再拥有制海权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不是1587年厄尔杰·阿里之死,而是1582年他试图夺取阿尔及尔16并试图越过阿尔及尔夺取非斯失败这件事。历史学家把这件事归因于奥斯曼的衰落。说得更确切些,在所有与土耳其的制度、货币、财政和权力等有联系的国家,这难道不是一场虽然还是暂时的但却是普遍化了的不安和动乱吗?

尽管这并不是土耳其强盛时代的终结,至少也是土耳其宏大的、耗资巨大的地中海政策的停止执行。1589年初,威尼斯的情报人员还认为阿尔及尔的前省长哈桑·韦内齐亚诺打算进行大规模的远征。他冬季已经成功地率领5艘荷兰圆头帆船从阿尔及尔驶往君士坦丁堡,“这使无法在中途截获这些船只的基督教的舰船只有感到耻辱。”171月10日,哈桑到达土耳其首都。不久以后,风闻新的“卡普丹帕夏”打算武装50到60艘帆桨战船并且进抵非斯,试图再度执行厄尔杰·阿里的图谋。传到那不勒斯的公文急报谈到有人在摩里亚储备小麦和饼干以及100艘帆桨战船准备驶往的黎波里等情况。18100这个数字人们已经多年不习惯听说。同一时期,来自威尼斯的情报转引了这个数字19。消息十分令人忧虑,以致西班牙人打算春季派遣加强了的帆桨战船去黎凡特侦察敌人的活动20。但是,4月份,人们获悉君士坦丁堡的海军造船厂并没有紧张积极、热火朝天地生产。如果真的要远征柏柏尔的话21,最多只有50艘帆桨战船可用于这次行动。1个月后,威尼斯有人断言不会有1支能够产生重大后果和影响的土耳其大舰队出航。22但是,5月底和6月底,再次发布了30艘到60艘土耳其帆桨战船向西驶来的消息,以致有关部门决定像过去一样把王家帆桨战船调来墨西拿。23

哈桑的确已于6月18日率舰离港出航。22日,他抵达内格勒蓬岛。第二天,罗得岛、亚历山大和塞浦路斯的“守备部队”在那里和他再度会师。一份宣称这支土耳其舰队共拥有帆桨战船和荷兰圆头帆船80艘24的公文急报(根据以后的公文急报这个数字似乎被人夸大)说,哈桑的舰船上没有足够的划船奴隶。7月28日,哈桑在继续航行之前仍然在莫东等待10艘来自科龙的帆桨战船。25起航的日期可能是8月1日。根据威尼斯提供的数字,26这支舰队起航时有帆桨战船30到44艘。来自巴勒莫的消息则说,27这支舰队有帆桨战船46艘和荷兰圆头帆船4艘,这些舰船“除了旗舰以外,情况都相当糟糕。”28舰队载有8000人,径直驶往的黎波里。它在西西里沿海海域被人发现,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袭击西西里海岸。29

如果不了解土耳其舰队尽管面临重重阻碍,首先是面临春末以来就破坏了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的动乱30,仍然出航作战这一事实,那么对土耳其的这一努力的规模就会作出不正确的估计。这些产生于深重苦难和军纪废弛的动乱,在5月份异常令人不安,以致帕夏们在他们的住宅里也不再感到安全。“他们就好像置身于敌营之中一样,前后左右都有卫士。”31这个危机就发生在土耳其帝国的中心,这使人联想到当时正在整个伊斯兰世界蔓延发展的动乱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彼此互不相关。米兰达伯爵9月8日写道:“关于已经驶往的黎波里的土耳其舰队,除了它已于上月12日抵达这个城市以及哈桑·阿加迅速行动,力图征服已经叛乱的摩尔人这两点之外,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了解到任何其他情况。”在这个期间,叛乱分子的首领——伊斯兰教隐士——正在拼死抵抗。他有大批士兵,但希望一支基督教大舰队驶来援助他。以上是从一艘开去援助摩尔人的马耳他骑士团的帆桨战船那里32“了解到的情况”。这一事实被这个骑士团的一项报告证实。33

因此,尽管哈桑的远征散布了恐惧不安,但是它的矛头并不指向基督教世界。土耳其人没有任何前去与西班牙作战的意图。他们在出航和返航途中都没有侵犯那不勒斯或者西西里的海岸。此外,在此期间,在君士坦丁堡还有一个菲利普二世的半官方的代理人。连续停战的状态没有中断。从8月到9月,菲利普二世命令让·安德烈·多里亚率领帆桨战船40来艘去西班牙寻找和运输军队。这证明,尽管重新补充、装备那不勒斯的和西西里的西班牙步兵团以预防将来产生的纠葛的行动仍然被视为必不可少,但人们现在并不过分恐惧34……

几个月后,一份发自君士坦丁堡的公文急报说,哈桑率领的35艘帆桨战船返航时“溃不成军、队形散乱,以致住在这里的基督教徒都为这些战船的作战对手竟让这些战船返回从而失去全歼它们的良机而深为惋惜。的确,此间认为这支舰队在它的大部分划桨手和大量士兵死后,已经完蛋了”。35这份好战的公文急报的口气是耐人寻味的。海军造船厂之所以还在继续生产,“这是为了使大家害怕”。

至于写这封信的人自己,他却不愿意受骗上当。难道他不了解,难道他没有就近目睹困扰土耳其帝国的重重困难吗?如果哈桑·韦内齐加诺的这次远征(除了它标志出地中海和以前相比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之外)不是发生危机的年月里土耳其事态的一个组成部分,毫无疑问,我就不会强调指出了。人们可以猜测出这个局势,但不确切了解这个局势。

君士坦丁堡发生叛乱。的黎波里也发生叛乱。这两个城市遥隔千里。现在叛乱也席卷突尼斯。那里一个名叫穆罕默德·卡普西的人36的报告早在1589年9月就已经指出,当地土著对土耳其人日益激怒、愤恨。这是一个卷入个人争端,并且寻找几桶火药,或者说得简单些,寻找几枚杜卡托的孤立者、冒险家或者幻想者发出的警报和呼号吗?显然不是。因为突尼斯的愤怒情绪1590年爆发,其激烈程度很能把问题揭示出来。所有的年鉴都载明伊斯兰教教历纪元999年的哈德贾月发生的,即1590年发生的突尼斯暴乱以及几乎全部布卢克·巴希斯遭到杀害的事件。这些布卢克·巴希斯是受到军队和百姓憎恨而又受托管理所有行政事务的官吏。37这时,随着新的一年到来,在的黎波里叛乱再起。3月,一份发自君士坦丁堡的公文急报报告的黎波里的帕夏死去和在港内避难的土耳其人处于绝境。仍然需要从开罗派出骑兵或者同上年一样需要派遣50至60艘帆桨战船去解救这些人。38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是武装50艘帆桨战船对土耳其素丹来说只不过是玩玩游戏的时代了。根据1590年3月16日一份发自君士坦丁堡的公文急报,土耳其人为了削减开支,提出愿意把的黎波里总督的职位提供给任何愿意自己出资武装5艘帆桨战船并且使用这些舰船进行远征解救的黎波里的人。然而,没有任何人挺身而出。于是,有关方面打算武装30艘帆桨战船并加上希腊群岛的警卫部队的帆桨战船以及将在希腊征用的几艘低舷长形船39……

显然,在君士坦丁堡,人们对非洲绵延不绝的动乱深感不安。但是,采取行动并非易事。海军造船厂不能在朝夕之间重建一支舰队。士兵薪饷微薄,骚动不满。但这丝毫不能阻止土耳其人吹嘘他们拥有帆桨战船300艘,不能阻止首席帕夏骄焰日增,威胁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波兰、威尼斯、马耳他……由于同波斯的和约看来即将缔结,这些威胁终于弄得人心惶惶。威尼斯让干地亚处于戒备状态,并且扩大它的海军造船厂的生产。40

在这期间,北非的危机继续迅速发展。两个成功地逃离的黎波里的基督教徒俘虏4月初向阿尔贝伯爵报告。他们用肯定的口气说:“伊斯兰教隐士仍然在继续战斗。虽然意大利认为这一年土耳其舰队不会出航,但在的黎波里,人们鉴于出航对于土耳其来说是必要的,因此执相反的看法。因为如果敌人从土耳其人手中夺走的黎波里,就会使土耳其人冒丧失他们远至阿尔及尔的柏柏尔的属地的危险。如果失去的黎波里这个要塞,他们的非洲帝国会整个土崩瓦解。这是肯定无疑的。”41在威尼斯,当土耳其人和波兰人唇枪舌剑、进行争论激烈的谈判的时刻,人们密切注视着叛乱的发展情况。西班牙驻威尼斯大使写道:“刚刚传来的消息说,叛乱的摩尔人已经攻占的黎波里,并且杀掉来自突尼斯的士兵的首领和该城卫戍部队的首领,其中包括帕夏。要塞仍然在被围困在该城的土耳其人的手中。”人们认为,将有军队从开罗经由陆路开来解救土耳其人。42米兰达伯爵在将近同一时期指出,很可能派出另外一支现在在附近海域活动的土耳其舰队来援救。43

不管怎样,对西班牙来说,没有理由对此惊恐不安。特别因为那时传到马德里的消息说,西班牙—土耳其停战协定已经延长3年。44一个法国代理人指出,这在马德里是“梦寐以求的”。阿尔贝伯爵坚持让西西里海岸处于戒备状态。但是,单单北非的事本身已经足够占用刚刚休整康复的土耳其舰队的全部力量和可能派去的埃及骑兵的力量了。45叛乱确有蔓延全境之势。阿尔贝伯爵派遣一个名叫胡安·萨尔米恩托的人去泰拜尔盖这个热那亚的珊瑚采集人的岛屿、这个良好的侦听站。泰拜尔盖总督斯皮罗诺和他的代理人德·马吉斯对伯爵说(当然用隐语说,因为如果土耳其人知道老老实实的热那亚人提供情报的话,热那亚人可能丧命):“整个柏柏尔都被煽动起来拼死反对土耳其,特别在突尼斯更是如此。该地的帕夏处于极大的财政困难中。他欠他的士兵6个月薪饷。他无法付这笔钱。因此,他的副将和行政机构人员都被士兵关押起来,成了俘虏。在柏柏尔全境,土耳其人纷纷逃离、登船前往阿尔及尔……”萨尔米恩托又写道:“他们要我向阁下和王子(西班牙储养的哈弗西德家族的王子)建议派遣70艘帆桨战船。只要这些帆桨战船一在拉古莱特海湾出现,摩尔人就会把土耳其人打得落花流水。条件是阁下同王子意见必须一致,让摩尔人的财产免遭劫掠。”46“当哈桑·阿加来到的黎波里,让一支3000人的土耳其军队登了陆,让他的帆桨战船解除武装,在海面上无人防卫的时候,却并没有从西西里派来”20艘帆桨战船。这些战船本来是能够掳获并焚毁这些土耳其帆桨战船的。“热那亚人对这个情况感到惊讶。”47

似乎很可能当时西班牙人是在对事态了如指掌的情况下故意不采取行动。他们不打算就的黎波里问题或者就柏柏尔的任何其他部分的问题重新点燃土耳其—西班牙战争的战火。阿尔贝伯爵1590年4月的信不加任何掩饰地谈到这一点。48几艘佛罗伦萨的帆桨战船刚刚开到巴勒莫,“这些舰船武装配备精良,由划桨手、步兵予以加强……据说这些舰船将驶往马耳他同马耳他骑士团团长的帆桨战船会合,以参加将在的黎波里采取的行动,这样就将给土耳其人以派遣舰队去地中海西部水域并使陛下为难的借口。”“为了使陛下为难,”这是再明白不过了。阿尔贝后来满意地得知,佛罗伦萨的帆桨战船除了会同骑士团进行海上行劫、再次在罗得岛和亚历山大之间49袭击由大帆船组成的“商队”之外,没有别的意图。如果说稍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对恢复过去的争斗西班牙人比土耳其人更不热衷。

这种态度有助于限制北非的叛乱。这些叛乱往往只不过是装备很差的,最好的也只不过是装备几支火枪的土人对抗设防的城市,对抗整队整队的而且装备着大炮的火枪手而已。虽然土耳其的驻防地保卫自身的任务并不容易,但是,只要叛乱分子这方面得不到外援,只能依靠自己,它们并不是绝对无法胜任这一任务。1590年夏天,过去曾经挫败过土耳其人的的黎波里伊斯兰隐士被人出卖给土耳其人。据报道,同年5月初,他曾经撤退到卡乌尔斯,把整个海岸都留给土耳其人。在土耳其新舰队可能开到的时刻,这是正常的预防措施。50不久以后,一份5月21日发出的公文急报宣布他在那不勒斯被人暗杀。516月8日,从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消息明确说,“煽起的黎波里和柏柏尔的其他一些地方的暴乱的伊斯兰隐士被陈尸示众。这具尸体成十字形,置放在广场上。这既表示胜利,也表示基督教徒的耻辱,后来,尸体被钉在普通绞架上”。52不错,6月2日,消息传来,这位伊斯兰隐士有了接替者,而且是个更加好斗的接替者。53但是,似乎土耳其人在的黎波里受到的惊扰有所减少。除了在君士坦丁堡和北非之间作例行往返的由帆桨战船组成的小舰队,例如陪同被任命为突尼斯总督的雅费帕夏54的10艘帆桨战船外,土耳其人这一年没有进行较大规模的海上征伐活动。如果我们的资料核实工作准确可靠的话,1591年和1592年,土耳其人也没有进行这类活动。这是因为这类活动并非绝对必要,或者是因为进行这类活动是土耳其的真正力量所不能及的吗?然而,北非的危机最终对当地土著带来的好处少于它对非洲的土耳其人,对卫戍部队和对危机使之几乎自治的各个奥斯曼小殖民地等带来的好处。这是事实。这些殖民地难道不是越来越被迫自给自足、独立自主吗?在可以觉察到事态的这种发展演变情况的阿尔及尔,最后的胜利者是海伊斯的共和国——塔伊法;直接的结果是海上行劫活动日益增多。突尼斯的情况也是这样。在本世纪末以前,那里的海上行劫活动已经飞速发展。由于柏柏尔的摄政团已经摆脱了外界的控制,能够在更大的程度上主宰自己的命运,55这类摄政团的未来面貌当时正在开始显现。另一方面,北非由于它与君士坦丁堡的关系在本世纪行将结束之际日益疏远,它变成了一个比过去更加向基督教世界的贸易和阴谋活动开放的世界,一个吸引隔海相望的邻国的贪欲和冒险活动的世界。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一个法国商人表示要安排布日伊整个城市的转让。56如果有人愿意帮助库多国王对抗阿尔及尔,这个国王将把几个港口让给他57。1607年,托斯卡纳的帆桨战船轻而易举地抢劫了波内……对北非来说,一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它不按照东方的节奏生活,不再是东方的前哨了。

土耳其的财政危机

在1590—1593年的危机同土耳其的整个历史之间有什么关联,这一点尚待了解。这个危机除了有地方性的原因(例如在北非)之外,肯定还有普遍性的原因,因为它虽然在这里或者那里受到抑制,但几乎又在土耳其世界所有的省份出现、消失、再现,例如在小亚细亚这块叛乱和动乱的沃壤出现,也在君士坦丁堡出现。继1589年事件之后,1593年1月,土耳其骑兵在君士坦丁堡再次叛乱。58

所有这一切可能与1584年土耳其的财政危机有关。这一年,59土耳其政府开始在货币方面大耍花招。在这方面,它效法曾经一下子就把它的货币贬值50%的波斯。土耳其以1素丹宁值43迈丹的比价从开罗获得金币(用非洲金子铸成)。而这些金币作为军饷发给士兵时,却按1素丹宁值85迈丹的比价计算,这是相当于波斯的50%的贬值率的贬值。在这个期间,价值与素丹宁相同的威尼斯西昆现在不是1西昆值60阿斯普尔,而是值120阿斯普尔。此外,还重新熔铸了作为土耳其各地的和士兵军饷的标准货币的阿斯普尔。掺进这种新铸的小银币的铜的成分越来越多,这种小银币变得越来越薄。那个时代的一位历史学家说,这些阿斯普尔“像杏树树叶那样轻,又像露珠那样没有价值”。601590年,土耳其骑兵中的骚乱难道不就是对发行这些伪劣货币作出的反应吗?这一年,一则发自威尼斯的情报61表明,在土耳其塔勒(应该理解为皮阿斯特或格鲁希)方面手法在继续玩弄。该世纪初,1塔勒值40阿斯普尔。在穆罕默德三世(1595—1603年)的统治下,货币价值继续暴跌。西昆同阿斯普尔的比价从1:120上升到1:130,后来又上升到1:220。与此同时,财税机关却坚持继续按过去的1:110的比价计算。西班牙驻威尼斯大使写道62:“(土耳其)帝国贫困、枯竭得只有纯铁的阿斯普尔作为唯一的货币流通使用了。”这显然是夸大之词,但这种夸张仍然显示出土耳其内部的崩溃情况。 这种情况,只叙述大事的普通历史极不重视。

从1584年到1603年,至少连续发生过两次货币危机,而且除了货币的波动外,还发生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地中海东端在间隔一段时间之后,遇到地中海西端已经遇到过的困难。但是,它没有伊比利亚半岛在朝向大西洋为美洲的白银打开大门后找到的那种新财源来暂时减轻这些困难。因此,我们可以大致这样认为:由于无法支付军饷和中央政权的作用削弱,土耳其的破产和经济方面的衰弱在1590年左右产生了一种迅速蔓延扩散的危机。障碍已经遭到破坏或者即将遭到破坏,这就让这里和那里的多种多样的不满的表现——政治的、宗教的、伦理的,甚至社会的——显露出来。在这个疆域辽阔的帝国,紧随货币价值的暴跌之后,发生了一系列骚乱和纷争。63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种暂时性的解释而已。这种解释需要补充,需要细致地区别,当然也需要修改。所有这些工作都只有对关于土耳其的档案资料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才能做到。

1593—1606年:匈牙利前线大规模战斗再起

自1568年停战以来,战争就从来没有真正在土耳其的从亚得里亚海到黑海的这条大陆边界上停止过。说得更确切些,这场战争是陆上的海上劫掠。有进行这种战争并整批整批靠它为生的专家。他们是:达尔马提亚和威尼斯的边界上的乌斯科克人和马尔托洛斯人、匈牙利辽阔的边境地区的阿金德伊斯人(巴奇·布汝克人的祖先)和哈伊杜克人、居住在波兰和俄罗斯公国之间的有争议的地区以及居住在多瑙河和黑海之间的有争议的辽阔地区的鞑靼人和哥萨克人。这种连绵不绝、永无休止的游击战争,在于1568年缔结(为期8年)、又于1579年和1583年两次展延期限的停战之后的漫长的间隔时期,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从1578年起,土耳其的力量就已经转向亚洲。在边界线的土耳其一侧,军队一下子全部撤离,边境被弃置不顾。骚乱开始出现。这些骚乱的性质固然不能与北非的骚乱的性质相提并论,但是,情况同后者一样,缺乏对有关地区牢固的控制助长了这些骚乱。1590年,锡南帕夏就波兰的边境问题对英国王后解释了这一点。他写道:“土耳其皇帝在波斯战争中不愿到其他前线作战。波兰的哥萨克和其他一些人结成的匪帮,趁进行这场战争之机不断袭扰土耳其臣民。”波斯战争结束后,素丹打算惩治这些袭扰者。然而,关于波兰这方面的问题,素丹接受用友好的方式处理冲突(1591年的确签订了一项协定64),但这仅仅是由于英国王后的干预。这位王后已经宣称她对波兰感兴趣,因为波兰向英国臣民提供谷物和火药。锡南没有谈到几届波兰大使带去的礼品和他们的国王作出的他自己惩罚哥萨克人的允诺。

对牲畜和村庄无休止的抢劫,使土耳其和波兰之间的边界地区遭到严重破坏,变得一片荒芜。整个漫长的边境的情况也是这样。土耳其和哈布斯堡帝国之间的边界地区遭受破坏的情况甚至更加严重。哈布斯堡帝国在中部和西面是远比波兰人或者俄罗斯人更加危险的邻居。俄罗斯人在南方常常进入荒无人烟的地区或者土耳其没有直接完全控制的那些罗马尼亚的地区。当然,我们不能设想土耳其人始终是受害者。游击战争并不是朝着唯一的方向进行的。根据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说法,只有土耳其人才是罪人。没有一个土耳其边境地区的贝伊——最小的城堡的主人——没有在他自己的领地内使用过自己的军队、同盟者和个人的据点来参加这种地区性的战争。1584年和两年后的1586年12月,当基督教徒——边界上的领主和城堡主、斯拉沃尼亚的和克罗地亚的“军区总管”——在镇压结帮成伙在卡林西亚活动的土耳其人时,65他们就不管别人怎样议论,就不像约瑟夫·德·蒂尔恩伯爵和军区总管托马斯·埃罗迪那样仅仅满足于击退敌人的袭击,仅仅满足于钳制敌人或者用先发制人的办法“防止”他们。事实上,双方都全力以赴,地区性的战斗经常导致有成百成千人被俘的对阵战。在这些灾难的重压之下,整个匈牙利,不管是基督教地区还是伊斯兰教地区,例如卡林西亚、施蒂里亚的边境地区、斯拉沃尼亚和克罗地亚边境省以及卡尔尼奥尔等地,都惨遭蹂躏。在这些地方,成排成行的城堡和要塞、起伏不平的地形或者河流造成的沼泽等都不能构成不可逾越的障碍。66有利于作战的季节持续多长,战火就燃烧多长而不熄灭。甚至冬季的休战也并非绝对有保证。对我们来说,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这些边境地区变得一片荒凉,令人感到恐惧。使用大部队在这些地方作战产生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例如,为了供应格朗的前哨堡垒,必须从布德派出大批用牛组成的运输队。但是,如果基督教徒偶然前来堵截这些运输队,把牛出借给运输队的人——匈牙利平原的农民——就不再有牲口拉犁,于是就把自己的妻子拴在犁上拉犁。这是一场无法平息、野蛮残酷、惨无人道的战争。当这场战争在16世纪最后10年再度爆发时,对土耳其人来说,这不啻是第二次波斯战争,和第一次波斯战争同样野蛮残酷、同样耗费国力、同样旷日持久(1593—1606年)。

一直到那个时期,虽然基督教徒总是在游击战中获胜,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政策却是坚决执行1568年停战协定的条款。1590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进行谈判,使这项停战条约得以展延期限8年,交换条件是:他按照惯例付一笔为数3万的贡款,另外加上金、银器皿作为特殊礼品。这种明显的懦弱政策是一种继承物,是一种自卑感,不需要特别解释。

更难理解的是土耳其人的态度。人们设想土耳其人在同波斯人缔结和约之后将转而重新登上西方的舞台。吹嘘和夸口表明了这一点。土耳其的全部力量难道不会凶猛地压向例如威尼斯这样的国家吗?威尼斯市政会议让它的舰队处于戒备状态。1590年春季,它赶紧在干地亚筑垒设防,1591年一下子就把2000名步兵派往该地。67法、英两国大使敦促土耳其皇帝把他的舰队调到地中海。早在1589年,68以后又在1591年初,君士坦丁堡有人谈到正准备出航的300艘帆桨战船。这些舰船将开去援救被人称为叛乱分子的西班牙的摩里斯科人。69然而,这场暴风雨却改向北方袭击。

也许这是由于1593年波斯尼亚总督哈桑在克罗地亚的西塞克城下遭到失败的缘故。在这之前的几年内,这个哈桑已经对乌斯科克人采取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701591年,他在位于克罗伊茨和苏昂尼奇之间的地区进行了杀、烧、掳、掠,并在1592年春季,再度犯下同样的令人发指的罪行。71这可能是蓄意挑衅。然而,1593年6月,人们得知,在同样这些地区进行的惯常的春季扫荡行动已经以在库尔帕河河岸的彻底失败告终。哈桑本人和几千个土耳其人在这次扫荡中丧生。一件巨大的战利品落到胜利者手中。

这个消息使到那时为止一端为和平拥护者,另一端为好战分子,两端重量相等的天秤向一端倾斜。在好战分子中,为首的是基督教徒和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坚定不移的、不共戴天的敌人、参加过匈牙利战争的老兵、军队的人物和军队强加给这个国家的首相锡南帕夏。不能低估这个无情的阿尔巴尼亚人,这个顽固、狡诈、不倦地积聚财富的老人。也许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犯了错误,没有在1591年开始的谈判中对他进行恰如其分的评价,没有认真对待他。但是,锡南的东山再起和重新掌权,并没有导致关系立即断绝。同神圣罗马帝国大使冯·克雷克维茨的谈判继续进行。甚至锡南帕夏的儿子、鲁梅利的省长还在充任中间调解人。

来自西塞克的消息,除了引起一场预先长期酝酿,或许需要使之在君士坦丁堡爆发的风暴爆发之外,还产生了什么其他作用呢?波斯战争的结束,使土耳其素丹政府面临惯常的部队复员和复员部队的再使用等问题。它必须处理被欠发军饷的士兵的骚乱。1590年,骚乱有演变为革命之势。这个局势和阿穆拉特三世的反复无常的性格同样沉重地压在帝国的命运上,并且导致好几个首相的相继上台和下台。使首都摆脱大批闲散无事的军队的这种必要性,把土耳其推向另外一场欧洲大陆的战争。哈默的那本就近从原始资料中收集材料、充满轶事、流传已久的关于奥斯曼帝国的书,描述了首相费赫拉特(1594年曾短期任大臣)在首都大街上遭到因领不到军饷而不满的骑兵袭击的情况。他回答这些骑兵说:“上前线去,那里会发军饷给你们。”721598年,土耳其近卫军士兵又因发给他们的军饷是劣币而造反。4月18日的一份公文急报宣称,在这个城市,无法在这些人中间生活。733年以后,轮到土耳其骑兵闹事了。3月20日到3月25日,发生了同样的事件。74这次骚乱爆发后1个月,一些君士坦丁堡的来信说,“军人的肆无忌惮和横蛮无礼”,迫使大多数商人关门停业。75

因此,1593年,匈牙利战争至少产生了这个结果:它使君士坦丁堡的闲散无事的士兵有事可干。

关于这场历时达14年(1593—1606年)之久的战争,我们只了解它的军事和外交等方面的零零星星的杂闻。76哈默在叙述这场战争时,只限于模仿原始资料的说法,不加分析、取舍,因而不能对这场战争进行清晰完整的叙述。津克森和伊奥尔卡后来重新叙述这段历史事实。但是,他们的叙述仍然令人失望。本书在这里不重复和改进他们的叙述,因为与本书有关的只是主要的情节。

即使找出这些主要情节,也并非易事,因为这场战争单调,它受到战场的地形的制约,它在从亚得里亚海到喀尔巴阡山这一遍布城堡和要塞的广阔的地区内进行。作战双方每年都把一支兵员或多或少的军队投入战场。这两支军队中先出动的一支轻而易举就攻占一系列城堡和要塞。驻守这些城堡和要塞的军队忠于职守的程度各不相同。它们经常一遇敌军进逼,感到困难,就撤离阵地,或者不发一枪,不经战斗,就把一系列设防的据点拱手交给敌人。胜利者是否会坚守这些被占领的据点,这是兵力大小和军费多少的问题。但是,有这样一个重要的事实:在筑有堡垒的地区,打开缺口从来没有一次导致深入敌方领土。之所以如此,原因很多。首先是:人在这些惨遭破坏、荒无人烟的地区要冒饿死的危险。不可能运去粮秣给养。对深入敌方领土的入侵者来说,还存在这样的危险:在打开的缺口的两侧留下的一方或者另一方的堡垒仍然完好无损。驻守这些堡垒的军队能会同外面的军队使入侵者陷于孤立无援之境,切断其退路。神圣罗马帝国军队虽然在这个方面已经在匈牙利骑兵的帮助下取得巨大进展,但没有配备一支作为单独使用的武器构想和组建起来的骑兵。甚至在土耳其人方面,他们的骑兵也比人们猜测的少。他们不得不向同盟者要求增援。1601年,77土耳其帆桨战船出航招募鞑靼骑兵并把他们运往匈牙利。毫无疑问,土耳其人从前使用他们的骑兵进行强有力的袭击,征服了巴尔干。后来,洛林的查理和欧仁亲王也先后使用骑兵进行袭击,使基督教世界的边界向南推移。1593年的军队缺乏对进行大规模军事活动来说必不可少的手段和资财。

对从1593年到1609年这段时期的史实的叙述,陷入一些细枝末节,例如一系列包围,一些城市遭到突然袭击,它们的投降、得救、被围、解围……等之中。这些细枝末节没有产生什么重大后果。只发生过两三起重大事件:基督教徒攻占格朗和佩斯特、土耳其人攻占埃尔劳和收复格朗。两军极少遭遇。因此,只进行过一次历时3天的重大战役。这次战役最初胜负未决,最后则以素丹获得胜利告终。这个素丹从1595年10月23日到27日,亲自在克雷斯特斯平原指挥作战。但是,这次战役并不具有决定性意义。冬季迫使作战双方休战停火,素丹不得不把他的军队一直撤到布德和贝尔格莱德。

但是,在这些单调的战斗进行的过程中,一块相当清晰的战争区域显现出来。神圣罗马帝国的边界西边依托阿尔卑斯山的天然屏障,东边依托喀尔巴阡山,从一列森林密布、遍地岩石的山脉延伸到另一列林木葱郁、同样遍地岩石的山脉。战争在两列山脉之间,在匈牙利的广袤开阔的平原上进行。那里的主要通路是多瑙河和蒂萨河。小船在河里运送军队和粮秣给养。战争不时通过经常架设在河上的桥梁打到对岸。在流向北方的两条河经过的通道中,多瑙河经过的通道比较冷落、比较暴露。蒂萨河谷作为通道,情况并不稍好,但提供比较舒适的住所和比较方便的供应。它的优点是流经平定了的地区。

战争的特点大体说来,就是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不可否认的发展壮大。这支军队取得的首批胜利,在欧洲引起很多,甚至太多反响,78并在1595年受到普遍庆祝。不错,神圣罗马帝国军队没有遭到突然袭击。它眼见危险来临,及时请求神圣罗马帝国和德意志各邦援助。它及时得到意大利、罗马教廷、托斯卡纳的帮助。这些帮助是大量的,因为意大利在本世纪末富有起来,并深知自己是土耳其觊觎的对象。教皇给予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以财政援助,并准许他征收国王向教士征收的所得税。托斯卡纳大公提供了一支军队。79对威尼斯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以使它站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边。但是,这个行动徒劳无功。威尼斯市政议会拒绝放弃它的武装中立政策,继续让土耳其人就在它的大门前面寻找粮秣给养。这就大大激怒了西班牙。80为了使波兰和莫斯科公国援助神圣罗马帝国军队,也进行过一些徒劳无功的尝试。必须进一步强调指出的是:德意志自从1555年以来,它内部各邦几乎和平共处;自从1568年以来,它正式同土耳其和平共处;自从1558年以来,它不再受北方可能发生的动乱的干扰,正处于一个长治久安和蓬勃发展时期。它的力量在边界上显示出来。意大利军队和法国军队也在这条边界上驻守。于是这条边界线成了基督教世界的屏障。

但是,另外一些边界线却出现活跃的景象。在主要战场之外,还有次要战场:一方面是克罗地亚战区和斯拉沃尼亚战区;另一方面是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的东部地区的战区。后两个地区对战争的命运具有重大影响,是储藏得满满当当的粮仓,是土耳其的牲畜储存区。君士坦丁堡从这里收取牲畜供自己用。还有特兰西瓦尼亚这个复杂的世界。这既是一个匈牙利世界,也是一个罗马尼亚世界,还是一个德意志世界。就它具有一系列设防强固的、有灵巧的技艺的城市这一点而言,它是一个德意志世界。这些城市是来自西方的奇妙的接芽。这些接芽所起的历史作用是巨大的。正是这些次要战区,即大致说来今天的罗马尼亚所包括的这些地区,似乎决定了匈牙利战争的命运。开始时,这些地区的突然的有利于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介入,引发了从1594年到1596年的极为严重的危机。土耳其帝国仅仅由于幸运地获得的克雷斯特斯的胜利,才从这场危机中得救。另一方面,1605年特兰西瓦尼亚单方面的介入(这次是反对神圣罗马帝国军队)使土耳其人一下就收复失地,并且轻而易举地取得锡特瓦托罗克的不利于任何人的和平(1606年11月11日)。

1594年,正当匈牙利局势仍然极不明朗之际,三个纳贡国: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造反,起来反对土耳其素丹并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罗多尔夫缔结协定。81勇士米歇尔在瓦拉几亚对这个国家以前的统治者进行屠杀。这次三国叛乱强有力地牵制了土耳其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但是,关于这个位于波兰、俄罗斯和多瑙河地区之间的巴尔干集团的作用,传统历史再次只向我们提供对这出戏的主要演员的评论,而不是对这出戏本身的评论。这些主要演员是:特兰西瓦尼亚各个地区的严酷的统治者,得到教皇的金钱援助并且梦想领导正在多瑙河边开始筹组的十字军东征82的西吉斯孟德·巴索里、摩尔达维亚的督军阿隆,最后是难以捉摸的和更难于评价的大人物、瓦拉几亚及其邻近广大地区的统治者、勇士米歇尔。

这次暴动和穆罕默德三世登基等两件事的同时发生,加深了对时局的影响。因此,1595年夏季,锡南帕夏指挥军队向勇士米歇尔发起猛攻。8月,他渡过多瑙河,攻下布加勒斯特,然后占领瓦拉几亚的故都特尔戈维斯特。但是,他却成了好斗的沙俄特权贵族和他们的骑兵袭击的目标,无法在他征服的土地上坚持下去。他不得不在冬天即将来临之际焚毁匆促建成的木头堡垒。他的撤退变成了一场灾难。随同他再次渡过多瑙河的只有残余部队。这时,胜利的敌人沿着白雪覆盖的道路向南推进,攻占了布勒伊拉和伊斯马伊拉两座城市。后一座城市系土耳其人新建,是下多瑙河最强固的要塞。83在特兰西瓦尼亚,土耳其人的命运也强不了多少。土耳其远征部队的兵员、给养以及包括大炮在内的物资器材84丧失殆尽。神圣罗马帝国军队歼灭了试图解格朗之围的那支小部队(8月4日)。1595年9月2日,这座城市投降。

素丹亲自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了这个败局,并且以他1596年10月23日和24日在克雷斯特斯平原上取得的胜利使颓局得以重振。因此,我们不要过分夸大这个战役开始时期的“德意志的”复兴。当然,这次复兴也不可否认。我们尤其不应该再奢谈什么奥斯曼的无法挽救的衰落,虽然这个话题已经在那个时代的西方人中间出现。一个西班牙大使指出85,土耳其帝国开始“一个链环一个链环地解体了”。但是,在他提供的证据中,并没有我们渴望这个证据包含的那种意义和内容。此外,土耳其人是审慎的。他们面对特兰西瓦尼亚和多瑙河各省,知道怎样等待时机和进行谈判。经验教训了他们,他们不再去捅瓦拉几亚的马蜂窝。他们把波兰人驱赶到这些暂时不受他们控制的肥沃平原86,以便尽量把他们中立起来。他们无法完全避免遭受勇士米歇尔87的军队不时对他们发起的猛烈袭击,但是能够在好得多的条件下转过身来对付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战争的最后几年,交战双方的力量更加势均力敌,都在这场单调而耗资巨大的斗争中精疲力竭。财力和兵力都消耗殆尽。88在土耳其方面,士兵逃避作战任务。89但是,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士兵也同样行事。90专家认为,双方兵源都不充足。91此外,双方军队在战争开始时的那种昂扬斗志大大下降92。1593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下令每天中午敲撞土耳其人的钟,以便每天提醒人们同基督教世界的大敌的战争还在进行。1599年,素丹阿穆拉特已经叫人大事炫耀地把穆罕默德的绿旗从它的保存地点大马士革一直运到匈牙利。但是,谁也不再对诸如此类的举动感兴趣了。首相易卜拉欣认真进行和平谈判。93这些谈判同单调的战争同时继续进行。双方的“后方”都把守得不如“前线”好。因此,1600年左右,一个名叫雅西季的人94(被西方的公文急报称为“司书”的那个人)领导的一场鲜为人知的叛乱震撼了小亚细亚,导致商业贸易的中断,引起一场对安卡拉的真正的包围。95这次叛乱非常成功,以致布尔萨本身受到威胁。961601年,这个“司书”被哈桑帕夏挫败。君士坦丁堡举行盛大集会和庆宴欢庆这次胜利。97更加严重的是,在亚细亚再次爆发了对波斯的战争。这场战争耗资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使小亚细亚的地方性的叛乱压在土耳其帝国身上的威胁更加严重。

然而,就在这个普遍衰竭疲弱的时刻,土耳其人成功地在北方重振颓局。1605年,他们答应把匈牙利的王位,即除了面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威胁修建的边境要塞之外的土耳其属匈牙利的王位给它当时的统治者博克斯开。仅此一举就足以使特兰西瓦尼亚的态度发生具有决定性的彻底改变。98这位山区的贫穷君主受平原沃土这份礼品的诱惑过深。其实,这只不过是个骗局而已。但是,这个骗局却足以引起土耳其人所需要的对敌方的牵制。另一方面,土耳其人在他们投向西面的克罗地亚和施蒂里亚边境地区的鞑靼人的帮助下,能够胜利地在多瑙河河谷里前进。威斯格拉德攻下后不久,格朗也于1605年9月29日夺回。接着维斯普里姆和帕洛塔落入土耳其人手中。以上谈到的只是首相拉拉·穆斯塔法取得的重大胜利。

由于同波斯进行的战争耗资巨大,土耳其人赶紧尽量利用他们1605年取得的胜利进行和谈。谈判一下子就取得进展。和约终于在1606年11月签订。现状得到恢复。作战双方互相归还要塞,遣返战俘。特兰西瓦尼亚的君主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订了一项单独条约,和他亲近起来,放弃了匈牙利王位。土耳其素丹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那里得到一笔20万杜卡托的赠款。但是,作为交换,这位素丹同意今后放弃贡金、贡物。1606年的和约是缔约双方平等地缔结的第一个土耳其—神圣罗马帝国条约。

2.从法国内战到对西班牙的公开战争:1589—1598年

在西方,另外一场战争也正在地中海边缘进行,但不时影响地中海。这就是与西方世界的和与大西洋的整个总危机有关联的法国战争。对我们来说,在这里也和在本书的其他篇章一样,问题不是面面俱到,什么都谈,而是仅仅指出这些事件和当时风平浪静的地中海的历史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是,这项有限的任务同样十分繁重。在法国进行的宗教战争是欧洲的宗教和政治戏剧的一部分。至于这些战争的社会和经济背景,姑且不去谈它。怎样在这样一个问题复杂的领域内标划一个准确的和有限的调查研究的范围呢?

从1589年至1598年,法国经历了两次危机:从1589年到1595年这段时期的危机主要是法国内部的,是自从这个国家开始发生动乱以来它所经历的最严重的危机;接着从1595年到1598年,随着对西班牙的公开战争的进行,发生了一次外部危机。这两次危机都极大地搅扰了这个国家,但是,它们都只是作为地中海边缘地区的事件才与我们研讨的题目有关。

法国的地中海地区的宗教战争

不管怎样说,法国的地中海地区在宗教战争中归根结底只扮演了次要的角色。既是这场动乱的原因又是这场动乱的借口的新教异端,对把势力扩展到多菲内,并进而从那里进入意大利或者扩展到朗格多克,又进而从那里进入西班牙,比对通过普罗旺斯扩展到空空荡荡的大海更加关切。在朗格多克和多菲内这两个动乱的省份的中间,相对说来,普罗旺斯是安宁的。但这并没有使这个省份免遭一再发生的动乱的旋涡侵扰,并没有防止1562年、1568年、1579年那里多次产生严重的惊恐不安……特别在这最后一年,真正的农民起义使这个地方田园荒芜、满目凄凉。99在这个时期,战争变得具有地方性,屠杀和抢劫司空见惯。正如在法国的其他地区一样,一切都在普罗旺斯酝酿,解体……这还是个同法兰西王国结合得很差的地区。100它贫瘠、穷困、热爱自由、有当地残酷的敌对冲突、有很怕丧失自己的特权的城市和不安分守己的贵族。但是,难道有可能对这些零星细小的动乱进行分类吗?难道有可能准确地标明卡尔西分子和拉扎分子之间的以及以后神圣联盟成员和比加拉分子之间的肮脏的地方性战争的责任吗?难道有可能准确地标明这些随着亨利三世统治的最后几年的到来,然后又由于1589年8月1日他遭到暗杀而急剧发展的多次惨剧的责任吗?101

毫无疑问,1589年以后,至少直到1593年,法国的惨剧的主要部分始终发生在北部,发生在从荷兰到巴黎、从巴黎到诺曼底和到布列塔尼的那片地区。但是,南方的事态正在恶化。那里和别处一样,在亨利四世的统治刚刚开始时,王国瓜剖豆分,碎裂为具有党派性的城市、领地、庄园、贵族集团和独立自主的军队集团。在这之后是发展相当迅速的重新建设时期。所有的沙粒再度黏结起来,又构成了古老大厦的坚固的石块。这段历史在节奏方面是简单的,在细节上却复杂到了荒诞不经的程度。每颗沙粒都有它的编年史作者。每个重要人物都有他的传记作者。

在广义的濒临地中海的法国南部地区,有六项或者七项冒险性的事业在交错进行:蒙莫朗西和若热斯公爵进行的相互对抗的冒险、埃佩尔农公爵在普罗旺斯的冒险、王军统帅勒斯迪吉埃尔102在多菲内和在多菲内周围的冒险、内穆尔公爵在里昂内103的冒险、萨瓦人在从普罗旺斯直到日内瓦湖周围的地区的冒险。最后,更糟的是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玩弄的复杂的花招。在这些人中,只有三个为亨利四世效劳,即蒙莫朗西、勒斯迪吉埃尔和埃佩尔农。用效劳这个词来描述这些人的活动是过于简单化了,至少在一种情况下(在埃佩尔农的那种情况下)很不确切。埃佩尔农和当时很多人一样特别为他效过劳。

1594年11月,他支持、归附外国人的事业。104

彻底弄清这些冒险事件中的每一起,是个困难的任务,因为它们互相冲突,互相覆盖。但是,大体说来,从地理的角度看,它们相当清楚地组成两场几乎分开的、命运不同的战争:一场是实际上从1592年末起就已经结束了的朗格多克战争;另一场是1596年才结束的普罗旺斯战争。看来,后者推翻了人们可能先验地提出的种种估计和设想。1592年后,西班牙无法在朗格多克,即在它的家门口,维持一场战争,而后来它却在相当遥远的普罗旺斯把战争一直进行到1596年。地方的环境是产生这种明显的反常现象的原因……

在朗格多克,亨利四世的敌人处于有利的地位。西班牙这时已经在塞尔达尼和鲁西永站稳脚跟,大步前进到比利牛斯山北部,拥有被人称为地中海的海上霸权的东西。此外,亨利四世的敌人还有其他这几张王牌:西边是神圣联盟成员在那里势力强大的圭耶内;东边是整个地区上上下下形成整体反对信奉异端的国王的普罗旺斯。

然而,忠于新国王的蒙莫朗西公爵在蒙彼利埃拥有强大的力量。此外,他能够通过圣灵桥同多菲内地区的勒斯迪吉埃尔的时刻准备进行干预的力量会合。“保皇党人”控制着沿罗讷河的道路,或者至少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切断这条道路,因而拥有对地中海地区的所有国家施加压力的手段。此外,朗格多克与地中海一个奇特的部分邻接。这个部分叫作利翁湾。那里波涛汹涌,帆桨战船驶行十分危险。这个海湾冬季长期遭受恶劣天气的袭扰。水手们对赋予他们困难的、105往往无法执行的任务的菲利普二世经常谈到上述情况。菲利普二世交给他们的这些困难任务是:运输军队和粮秣给养、追捕法国海上行劫者和摧毁布里斯贡这个堡垒。最后这项无法完成的任务经常提出。我们还要加上这一点106:1588年以来,蒙莫朗西拥有一支由双桅横帆船和三桅战船组成的舰队。这些轻捷快速的小船抢劫加泰罗尼亚的船只,1589年后在包围纳博讷港的战斗中得到有效的使用。西班牙笨重的帆桨战船对付这些小船并不比威尼斯的帆桨战船对付乌斯科克人的舰船更加有效。这样,并不拥有海上霸权的蒙莫朗西就能够从海上得到来自科西嘉的援军107以及来自里窝那的桨手和船队。108

事实上,神圣联盟成员有一盘比看起来还更难的棋要下。而且对他们来说,不幸的是,这盘棋已经交给一个不大高明的棋手去下了,即交给元帅的儿子、若热斯公爵去下了。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这个棋手立即转身朝向附近的西班牙,一开始就占领了重要驻防城市卡尔卡索内。然而,1590年5月8日的一份西班牙的公文急报109却说“保皇派”仍然保存着这个重要驻防城市的“要塞”。在同一时期,蒙莫朗西把部队集中在圣灵桥,以便向纳博讷发起进攻。若热斯惊恐不安,致函菲利普二世说:“朗格多克的天主教徒处于这样的状态:如果不立即(最迟在6月中旬)对这种状态加以补救,就有信仰异端的国王主宰一切之虞,因为他的首席顾问和为他在上述地区统率指挥军队的蒙莫朗西先生正在筹建一支大军……”110

或许若热斯把事物的图景描绘得过分阴暗,因为他的目标是取得那些总是从极其富有的西班牙迟迟到来的贷款和援助。尽管如此,局势仍然十分严重。6月12日,若热斯仍然什么也没有收到,并且一想到敌人准备“在这个收获季节袭扰他们并使他们丧失维护他们神圣的决心的手段……”111就惶恐不安起来。6月22日,他再次诉苦和呼吁,并派主教代理维莱马丁去西班牙国王处。1127月10日,他又对允诺给予他援助但援助却又迟迟不来这件事埋怨诉苦。113这一天,这位公爵致函菲利普二世说:“我极其谦卑地恳请陛下原谅我对陛下陈述我的需求因而经常缠扰陛下。如果我不了解陛下有维护天主教的热情,如果我没有得到陛下所作的将在这个省份支持天主教的保证并通过此举宽厚地给我的荣誉,我是不会向陛下陈述我的需求的。”114菲利普二世的援助8月份到达了吗?没有到达,至少是没有全部到达。有一封信清楚地表明西班牙的帆桨战船在近期内对纳博讷115附近的德意志士兵提供了补给。另一封信也证明,允诺提供的武器弹药已经部分交货。116但是,我们知道,在同一时期内,法国雇佣的德意志士兵却因为没有领到军饷而拒绝进入“敌国领土”,换句话说,拒绝作战……117一场小小的赌博正继续进行:一方一再提出要求;另一方却慢慢吞吞作出答复。许下动听的诺言之后,接着就是失败。偶尔也有几次成功。

这场赌博好好歹歹继续了两年。但是,1592年,比利牛斯山以南发生了重大的阿拉贡事件。为了保卫安东尼奥·佩雷斯,这个地区的一部分起来造反。逃亡者安东尼奥·佩雷斯和他的朋友到贝亚恩避难。亨利四世的姐妹卡德琳在该地利用这个时机,从比利牛斯山她所在的一侧派出几支军队穿越阿拉贡地区118进行袭击。因此,菲利普二世把他的军队留在山南,并且抛弃了若热斯和朗格多克的天主教徒。这些天主教徒处于绝望境地,于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9月份试图攻占塔尔纳河上的维尔米尔,希望能够随后夺取凯尔西和圭耶内,放弃重要驻防城市卡尔卡索内,119在别处继续斗争。这个行动以一场灾难告终。1512年11月4日的一项报告证明天主教徒丧失了他们的全部步兵和炮兵。120对战败者来说,现在别无他途可循,只剩下向西班牙国王陛下求援这条路了。向“这个基督教徒中最笃信基督教的人和天主教徒中最笃信天主教的人,向人们的全部希望除了应该首先建立在上帝身上之外,其次就应该建立在他身上的这个人”求援121。但是,援助毫无效果可言。

下一年初,缔结了一项停战协定。关于缔结这项协定的消息1593年2月中传到巴黎。122沿地中海地区的内战以保皇党人从来没有指望过会有的速度和胜利告终。123在朗格多克的内部,在图卢兹周围,斗争后来一直延续到1596年。但是,1593年东部的胜利有它的重要意义。这次胜利把这个叛乱地区切割为二。亨利四世的统治开始时,这场叛乱从意大利附近一直蔓延扩展到大西洋。和贝亚恩的情况一样,“保皇派”就在切割处同西班牙的边界线接触。

甚至早在亨利三世去世之前就已经开始的斗争,后来在普罗旺斯比在邻近的朗格多克延续得更久。它还通过它最后引起的种种错综复杂的纠纷一直延续到1598年(驻守贝雷的小股萨瓦卫戍部队撤离贝雷的日期)西班牙—法国战争结束。

1589年4月,即在亨利三世去世之前,普罗旺斯脱离法兰西王国,说得更确切些,埃克斯的高等法院已经加入天主教联盟,承认马延内公爵为“摄政官”。124这个高等法院的弱小的“保皇”少数派,同年7月撤往佩尔图伊斯。125至于埃克斯、阿尔勒和马赛(严格说来这个城市位于普罗旺斯之外,但在普罗旺斯地区)等大城市则全部支持神圣联盟。可以说普罗旺斯地区在它的那些受到特权保护的城市的支配控制下,在法国的新国王登基之前,就已经表态。至于1587年任命的总督埃佩尔农公爵,他已经把他的职位弃让给他的兄弟贝纳尔·德·诺加雷·德·拉瓦莱特。这位新任总督刚强、活跃,面临新的危险而不气馁、不退缩。他忠于王家政府,依靠勒斯迪吉埃尔的军队和农民群众。他面对危局,挺身迎敌,屹立不动,并且成功地重新占领中普罗旺斯和南普罗旺斯。1590年的一份西班牙的公文急报指出,他在土伦设防,126既对抗萨瓦人也对抗所有可能在海边出现的危险。但是,拉瓦莱特在这场斗争的最后的恐怖的10年中,和所有力图使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左右普罗旺斯的人一样,并未取得压迫之势。至少一直到1596年为止,始终存在着两个普罗旺斯:一个依附埃克斯;另一个依附国王的临时首都佩尔图伊斯。它们互相敌视,在它们之间有一些变化不定的、经常模糊不清的边界。

在这个地区扮演最重大的角色的马赛,自从第二个王家行政官朗什遇刺以来(1588年4月),127就已经以一种经久不衰的热情赞同、拥护同盟的事业。而表态支持同盟,同它进行合作,就意味着在将来的某一天和西班牙采取共同行动。

但是,1590年夏季,普罗旺斯只发生过一起外国阴谋事件。这一阴谋系萨瓦公爵策划。这位公爵虽然有条件采取行动干预普罗旺斯的事务,比远处的势盛力强的西班牙国王更能把普罗旺斯弄得鸡犬不宁,却只是个小小的对手。这年7月,查理·埃马纽埃尔响应神圣联盟盟员、女阴谋家索尔特伯爵夫人克里斯蒂娜·达古雷的号召,侵入普罗旺斯。1590年11月17日,他到达埃克斯。高等法院在该地接待他,并授以普罗旺斯的军事指挥权,但没有把他野心勃勃追求的目标——伯爵的冠冕——授给他。128

1590年冬季,构成普罗旺斯的悲剧的全部因素都出现了。事态之所以没有迅速发展,是因为西班牙没有把它的力量投入这个萨瓦公爵本身在那里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单独强加他的意志的势力范围内,而是把力量用于朗格多克的舞台,直到1592年发生阿拉贡危机和同年9月发生维尔米尔的崩溃为止。但是,1592年,由于普罗旺斯的次要舞台仍然是法国沿地中海的地区唯一的人们有可能对之采取行动、进行干预的区域,西班牙人便去那里插手干预。到那时为止,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们采取这一行动时,并不十分迅速、急迫,并没有把当地的演员萨瓦公爵、勒斯迪吉埃尔、拉瓦莱特……等排挤出舞台。

证明萨瓦公爵力量弱小的是:1592年冬季,勒斯迪吉埃尔能够先在拉瓦莱特的帮助下,然后又能够单独(拉瓦莱特在包围罗克布吕纳期间,于1592年1月11日受伤身亡129)把萨瓦人的军队驱赶回瓦尔河的彼岸;他还能够在春季在尼斯公爵自己的领地上对这位公爵进行突然袭击。萨瓦人的卫戍部队分散在普罗旺斯各地,虽然受到堵截,却未被包围,但也并非高枕无忧。130然而,夏季来临,勒斯迪吉埃尔返回阿尔卑斯山。这使萨瓦人得以再发动一次进攻普罗旺斯全境的战役,并且在穿越普罗旺斯过程中,于1592年8月攻占戛纳和昂蒂布。131可是, 这些胜利并不比以前的几次更具有决定性意义。战争在一个贫穷的国家化为一系列突然袭击。胜利者取得了胜利,但没有取得战果。埃佩尔农公爵在他兄弟死后立即上台执政。他率领他那批加斯科涅冒险家像在被占领的领土上定居那样,在那里安定下来。秋季来临,一系列以残酷著称的直接进攻和激烈战斗,使他得以从萨瓦人手中收复戛纳和昂蒂布。局势又颠倒过来了吗?一切又都成了问题吗?“反皇党的”普罗旺斯的代表9月转向西班牙国王,向他求援。132自从1592年被他的岳父马延任命为总督以来就以神圣联盟成员的名义担任普罗旺斯总督的卡尔塞斯伯爵在1593年开始时再次提出这个要求。这是他受到的一场虚惊,因为萨瓦公爵两次都没有取得的全面胜利,现在埃佩尔农公爵也没有取得。1593年6月、7月间,埃佩尔农试图攻占埃克斯城,但未成功。133

那时,正好1593年7月,法国发生了使一切又都成了问题、使局势顿时改观的事件,国王亨利四世发誓弃绝新教。一个广泛的衷心归顺国王、拥护国内和平的运动随之而起。1594年1月5日,埃克斯的高等法院向国王宣誓。在所有由神圣联盟成员组成的高等法院中,这个高等法院率先承认亨利四世。134它采取一个似乎具有决定性意义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的行动。在普罗旺斯,这一年毫无疑问是归顺和背弃两种行动兼而有之的一年,出现了最后的阴谋、叛乱、错误的算计、激烈的行动和成千上万宗交易的一年……

一起事件、一起几乎可以说是这个季节的重大政治事件,突出了出来:组成过去的神圣联盟的各个党派转而归附亨利四世,彼此变得亲密起来,让它们的恼怒转向埃佩尔农发泄。埃佩尔农的活动已经昭然若揭。他自知不为亨利四世喜爱(这位公爵是采取强迫亨利四世的办法于1592年接管了普罗旺斯的),而且当地贵族对他恨之入骨。他事先很早就知道,地平线上显露出和平之日,就将是他的权力和他无疑梦寐以求的大公国的末日到来之时。因此,这位公爵不愿同埃克斯人和同普罗旺斯的贵族和解妥协,或者对这个当阴谋活动在普罗旺斯处于高潮时亨利四世派来的奇怪的代理人雅克·德·博韦·拉·凡进行的交易感到不安并非毫无道理。但是,面临勒斯吉迪埃尔和蒙莫朗西的双重干预和压力,他不得不奉国王之命同埃克斯人和解。然而,勒斯迪吉埃尔的背信弃义和巴拉弗雷的儿子、吉斯公爵被任命为普罗旺斯政府首脑的消息,却使埃佩尔农下定决心叛变。正如他后来所说,这是为了挽救他的荣誉和生命。135叛变这就意味着同萨瓦人和同西班牙人和解妥协。根据他自己的信件和西班牙的档案资料,136他早在1594年11月137就已经下定最大的决心。但是,1595年,即一年以后,叛变才白纸黑字写在一项协定里。公爵带领他的加斯科涅人和他在普罗旺斯,甚至在普罗旺斯之外仍然掌握的几座城市叛变投敌。不管怎样,在西班牙的关于这一事件的文献资料中,有一张奇怪的列有埃佩尔农公爵在整个法国拥有的财富和城市(至少他声称这些城市属于他所有)的表。138

但是,公爵这次叛变得太迟了。当他同西班牙之间的协定于1595年11月正式缔结时,法国南方的命运已经决定。然而,1594年,西班牙决定作一次巨大努力。卡斯蒂利亚的王军统领、米兰总督贝拉斯科已经调集一支大军并且准备超越萨瓦,翻越汝拉山,进行一次征伐,一直向第戎挺进。罗斯内元帅139甚至建议他在“埃利”140河岸的波旁内的穆兰建立营地以便养护他的骑兵。1595年夏季,进攻的目标是法国的心脏。6月5日,在法兰西山泉获得的胜利促使入侵者决定后撤。这次胜利从军事角度看尽管意义不大,但产生了重大后果。虽然亨利四世过去南迁时拆除了南方的军事设施,141但加固了一直延伸到海上的可能被敌人从侧翼包抄的阵地。

1596年,埃佩尔农公爵和马赛城都已经就范。一切恢复正常。吉斯公爵没有花太多力气就清除了这两个障碍。2月,“保皇党人”在维多班142打垮了埃佩尔农的那支小军队。战斗甚至还在阿尔让斯的河面上进行,多人溺毙。下个月(3月26日),公爵和国王签订和约。143两个月后,他离开普罗旺斯。144至于马赛,2月16日和17日之间的那个夜晚,该城发生一次叛乱。叛乱分子向吉斯公爵打开城门。145

这个大城市的历史上的多事之秋就这样结束。该城的情况这里必须稍微谈谈。正如法国的其他城市一样,在这些兵荒马乱的年代,马赛已经重新获得事实上的自治。它独立自主,信仰天主教,加入了神圣联盟,自1588年4月起就陷于狂热偏见之中。但是,怎样在王国的狭窄的边缘继续生存下去呢?怎样在事实上在王国之外继续生存下去呢?因为动乱已经使王国分崩离析、四分五裂。向西班牙提出的供给要求揭示出部分问题。146另一方面,从近处和远处,从四面八方包围这个城市的战争,并不是很现代的战争。这主要是一次耗费人力的战役而不是耗费物力的战役,但它的代价仍然十分昂贵。对马赛来说,警卫部队和军事开支都必不可少。为了承受这些牺牲,必须有一项狂热的带偏见的政策。查理·德·卡佐尔克斯在五年中是这项政策的代表者。最近为他撰写传记的拉乌尔·比斯凯,一方面固然并没有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恢复名誉,但另一方面对这个人物进行了新的评述。147这个刚强的领导者1591年2月用革命手段攻占了市政厅。事实上,他居于这个城市之首,是个专心致志、认真负责、精明能干、办事卓有成效的行政管理人。他的政策和活动只致力于为他的城市谋求利益,丝毫不受萨瓦公爵的具有威胁性的阴谋的束缚。萨瓦公爵亟欲通过马赛与西班牙直接联系。1591年,这位公爵在这个城市停留以便进行活动,但白费力气。他试图用背信弃义的手段夺取圣维克多(1591年11月16日—17日),但也同样白费气力148……卡佐尔克斯坚持置身于普罗旺斯的贵族的争吵和阴谋活动之外,虽然马赛曾经让索尔特伯爵夫人在该地短期避难,这个独裁者后来仍然巧妙地摆脱了她。

如果人们想到卡佐尔克斯就在马赛本地执行的各项政策,想到可以称为他兴办的公共救济事业的事物,想到他努力引进的印刷技术,想到他修建的公共建筑物,特别是如果想到他的人望,那么他的“暴政”就会具有一种新的面貌。毫无疑问,这种暴政同所有的暴政一样,对人猜忌多疑、严密监视、报复心强,至少对比加拉派是这样。他们被肆无忌惮地投入监狱、充军流放、剥夺财富。但是,说来奇怪,这是一种深得民心的,有利于城市民众——穷人——的独裁。1594年,一份西班牙的公文急报报道了正在马赛进行的一场对富商和贵族的战争。这份公文急报说:“为什么进行这场战争,原因还不清楚。可能是为了从这些人那里弄些钱财。”149这个城市虽然是自己命运的主宰,但它难道不是在这个沉重的财政负担之下不堪重压吗?1594年,教皇和托斯卡纳大公虽然被恳求援助这个城市,但却不愿给它一个布朗卡。150卡佐尔克斯的思想意识和需要同样迫使他转向强大的西班牙,以便得到恩惠、优待和继续生存的手段。151

在时局环境的帮助下,马赛这座城市投入了西班牙的赌博,接着又整个牵连进去。1595年11月16日,马赛的法官和行政官写了一封特别的、仍然审慎但口气十分坚定明确的信给菲利普二世。这封信颇值得一谈。152他们在信中写道:“上帝在我们的灵魂中点燃了支持他的事业的热诚的圣火。他看见天主教信仰在法国严重地、危险地遭难遇险。他岿然屹立,顶住我们所遭受的来自这种信仰的和这个城市的敌人的攻击。这种宗教和这个城邦的领土,由于上天特别的庇佑,没有蒙受损失并且一直保存到今天。我们毫不动摇地希望以我们的生命作为代价,以我们所有的在这个神圣的决心之下永远团结一致的公民的生命作为代价,继续坚持下去。但是,我们预见到由于波旁家族的亨利的事业的兴旺发达,暴风雨正日趋猛烈。我们眼见国家资财已经耗尽枯竭,而私有资财用于执行这项伟大而有利的事业也不再足够,因此,才敢抬眼仰望陛下,并求助于陛下……正如求助于全体天主教徒的庇护者一样,最谦卑地吁请陛下为了这个城市过去的信仰和忠诚,把他的天生的仁慈善良的光辉投射到这个充满功德的城市……”

至少根据这个文献,马赛并没有投靠西班牙国王。“叛变”有不同的等级。这个城市(或者说得更确切些卡佐尔克斯)只宣称它不愿停止有益的战斗。一本于1595年和1596年之间出版的相当长的未署名的回忆录也有这种说法。这本《马赛城的法国天主教徒对某些信奉异端的邻居、反基督教的和信奉无神论的政界人物的劝告的答复》153是一本文字冗长、杂乱无章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没有为宗教战争时期的报纸发表过的、已经为人所知的争论增添什么新的内容。它对事物的客观性极不关注,把保皇党人和无神论者,把胡格诺和酒色之徒相提并论、混为一谈。这本小册子是在进行一场浅薄的论战。隔一段时间再听听,所有那些使这场论战变得激烈、恶毒的成分,都显得枯燥无味,虚假空洞、言之无物。唯一需要指出的是,关于这个城市和西班牙之间的关系,这本小册子只字未提。

然而,和解却势在必行、不可避免。这个城市或者必须躲在强大的西班牙的背后,或者必须同已经达到马赛并对卡佐尔克斯和他的战友路易·德·埃克斯作出种种美妙动听的许诺154的王家代理人艾蒂安·贝纳尔主席达成协议。但是,这些过分美妙动听的许诺难道没有布设什么陷阱吗?马赛的主人们宁愿同菲利普二世达成协议。城市的三名“代表”,其中包括卡佐尔克斯的儿子,出发前往西班牙。他们在那里详细列举在1591年和1595年之间马赛发生的事件155,着重指出卡佐尔克斯和路易·德·埃克斯这两个“独裁者”所扮演的角色。卡佐尔克斯和路易·德·埃克斯都是这个城市的古老的名门望族子弟。他们在亲友和马赛民众的支持和帮助下,在马赛这个城市建立了天主教的秩序与和平。但是,这些成果并非不劳而获:他们必须进行武装,征募雇佣军,攻占圣母院和圣维克多等两个要塞和圣让楼塔,守卫“里亚尔门”大站台和埃克斯门(这些地方是最能够防守的),在港口的出口修建克雷斯蒂安堡垒(尚未竣工),饲养马匹以保障这个地区安全并且使马赛人能够“采摘他们的果实而不受敌人骚扰”。156既然波旁的亨利已经得到教皇宽恕,既然他已经取得胜利,既然他是阿尔勒的主人(因而是马赛的谷物供应的主人),既然马赛难民充斥,难民中间有“埃克斯的主教、被波旁的亨利剥夺了财产的让布拉尔大人这个大人物”,既然这个城市不顾贝亚恩人亨利四世的建议处于这种绝境,因此,只能在西班牙国王的“卵翼”下坚持。后者被恳求帮助这个城市,而且迅速用金钱、军火、人员和帆桨战船帮助这个城市。由于王家军队推进到马赛城门,由于有人在城内策划阴谋,局势更加紧张。

援助于1595年12月到来。157这些援助包括多里亚亲王的儿子的帆桨战船和两个西班牙连队。它们及时阻止了王家军队进入马赛。但是,这个城市的局势混乱起来。城内的居民甚至对朋友也产生怀疑。1596年1月21日,158马赛的代表心满意足地离开西班牙宫廷。这个城市投靠了西班牙国王但又不是完全投靠,它允许西班牙国王的帆桨战船自由进入马赛港,允许西班牙国王在马塞驻军。马赛公民向西班牙国王作出他们不同亨利四世谈判并且只承认同西班牙友好的人为法国国王的承诺。马赛人的声明宣称他们“不承认波旁的亨利,不向他效忠,也不向西班牙国王陛下的敌人效忠,将保持他们对天主教的信仰和他们的现状,直到上帝乐于把一个虔信基督教的、真正是天主教徒的、同陛下团结友爱、亲如手足、融洽相处的国王给予法国时为止。”1596年2月12日,马赛的代表还在巴塞罗那,他们从该地写信给东·胡安·德·伊迪亚克斯,请求他运来加泰罗尼亚的谷物。159但是,5天以前,即7日,一起阴谋在这个城市得逞。卡佐尔克斯遭到暗杀,这个城市交给亨利四世。160据说,后者听到这个好消息时说:“现在我就是法国国王了。”161

当然,人们可以对法国历史的这个片段进行详尽的论述,并且继一些优秀的历史学家之后在普罗旺斯这个省份找出法国的宗教战争的最后几年的全部特征:物价飞涨,城乡异常贫困,盗匪猖獗,匪患蔓延,贵族残忍凶狠。在埃佩尔农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法国各省的“国王”的范例。这些“国王”中有:多菲内的勒斯迪吉埃尔(尽管人的性格迥然不同)、布列塔尼的梅克尔、勃艮第的马延……等人。通过马赛的例子了解城市在这个解体的过程中所起的巨大作用,然后了解法国的这次重建,这样做会更加吸引人。

神圣联盟不仅仅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的同盟,不仅仅是为吉斯家族效劳的工具……它也标志着一种大规模的向过去的回归。君主政体曾经同这个过去进行斗争,并且部分地加以消灭。它特别是一种向独立的城市生活,向城邦的回归。勒·布雷东律师1586年11月被判处绞刑并被悬尸示众。162他无疑是个有些癫狂古怪的人物。他的计划包括恢复城市享有的豁免权。他的梦想是把国家分为若干主宰自己命运的小天主教共和国。这是意味深长的。城市的叛变,这些其居民从有产阶级领袖人物到最低下的手工业者都十分狂热的城市的叛变,和吉斯家族的叛变同样严重。巴黎是这些城市的扩大了的形象。1595年,费理亚公爵建议阿尔贝特大公尽量根据与亨利三世在位时期存在的同盟的原则相同的原则在法国重建一个同盟。“这个同盟不是洛林家族的王侯们创建的,而是巴黎的几个有产者和其他一些城市创建的。这些城市开始时只有三四个……但是,创建这个同盟的条件环境十分合乎基督教教义、十分高尚体面,以致法国的大部分地区和法国的精英都加入了。”163这些人物中的某一些还在布鲁塞尔。同盟的首领的错误和叛变当然并没有断送全部事业……

这是对城市的作用有说服力的、甚至达到了夸大程度的证明。但是,这些城市叛变后能够长期生存下去吗?道路被切断就意味着贸易中断,因此也意味着自杀。这些城市之所以在1593年以后由反对亨利四世转而归顺亨利四世,除了人们惯常提出的正确的理由之外,难道不是因为它们需要法国的空间来生存吗?如果需要的话,马赛这个假使没有大陆的援助就不能只靠海洋生存的城市,会再度提醒我们注意,在地中海的范围内,陆路和海路必然相依为命。

不管怎样,如果不把卡佐尔克斯事件放在市镇生活的狭窄的范围和背景中去观察,就永远无法理解这起事件。对卡佐尔克斯来说,全部问题就在于不背叛他的城市。如果要评论他的态度的话,那就只能根据这种观点来进行。要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就再读读西班牙的代理人的陈情表吧!这份陈情表写道:“马赛的先生们牢记他们的城市从建立之日起到1257年该城同普罗旺斯的查理·德·茹伯爵达成协议并承认伯爵为它的君主止,差不多一直由它自己的法律治理,并且以共和国的形式治理。它承认伯爵为它的君主是以大量保留、条约和协定为条件的。这些条约之中最主要的就是任何沃多瓦派异教徒(当时十分流行的一个教派)或者任何宗教信仰可疑分子不得避居马赛……”164

西班牙—法国战争:1595—1598年

几句话就足以勾勒出1595—1598年西法战争的大概轮廓:这是一场公开的战争;事实上它始于1589年,甚至更早,因为在我们刚刚逐年浏览了其历史事件的半个世纪内,在法国和西班牙之间经常的斗争中,难道有过很多暂时的休止吗?

不管怎样,这次战争于1595年1月17日由亨利四世正式宣布。声明的文本在巴黎由弗雷德里克·摩勒尔印制,甚至还传到西班牙政府当局那里。法国国王在声明中扼要地叙述了他对菲利普二世的不满,他谈到“菲利普二世竟敢在对人怜恤的借口下,公开破坏法国人对他们的天然君主和最高君主的忠诚。这种忠诚一直受到世界各国的钦佩。菲利普二世公开地、不正当地为他自己或者为他的亲属追求这顶高贵的王冠”。165把这场冲突置于君主权利的这个高度,这样做并非毫无价值,并非不精明灵巧,并非毫无道理。但是,这种做法与事情发展的真实情况却几乎毫无关联。费理亚公爵很久以前就已经预见到西法战争这一次还会像在弗朗索瓦一世和亨利二世时期的情况一样,是“外围的”并将在交战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感到厌倦时以签订和约告终。166

这场战争的确只波及王国的边缘,在索姆河防线、勃艮第、普罗旺斯、土伦和波尔多等地区进行,最后又在布列塔尼进行。人们谈到法国被西班牙包围这个问题。而事实上,这既是包围,也不是包围,因为西班牙尽管邻接法国,拥有舰队,但未能成功地据守住它在法国周围的要塞和堡垒。1596年土伦陷落。同年马赛失守。抵抗到最后时刻的梅克尔公爵于1598年投降。167实际上,两年以来,他已经不大能够战斗了。不管怎样,重要的是,战争没有伤害王国的心脏。法国受到自己庞大身躯的保护。西班牙国王虽然找到一些他能够撬开其城门的城市,找到一些他能够收买其良心的人,甚至找到一些愿意向他卖身投靠的新教徒(例如弗瓦地区一个名叫蒙韦朗的人168),但这还是,并且始终是在敌对的王国的边缘地区发生的事。

不错,驻阿尔卑斯山另侧的意大利的西班牙军队进行过征伐。但这也只不过是一次往返于意大利和弗朗什—孔泰之间的旅行而已。正如我们已经指出,法兰西山泉战役导致西班牙的撤退和马延最终的屈服归顺。只有瑞士各州的坚决的抵抗当时防止了弗朗什—孔泰被占领。

比较重大的战争再次在北方荷兰边界地区展开。西班牙人在荷兰取得重大胜利,攻下康布雷、杜朗、加来等几个设防城市。随后,亚眠被突然占领(1597年3月11日)。正如一份致弗恩特斯伯爵的公文急报所解释的那样169,对西班牙人来说,问题在于要在他们已经攻占的城市中坚持下去,在于警备部队和城内的居民在那里共同生活,和睦相处,不发生纠纷和骚乱。

不管怎样,亚眠的攻占在法国引起巨大反响。位于索姆河的宽阔的河谷的另一侧的通往巴黎的道路打开了。必须进行反击。亨利四世决心收复这座城市。于是法国狂热地寻求钱款资财,向盟国——英国和荷兰联合省——发出呼吁。英国已于1596年向西班牙正式宣战。170因此,根据西班牙的情报,171在即将出发收复亚眠的法国军队中有英国兵2000名和荷兰兵2000名。这个城市在已被围困半年、西班牙于该城投降前9天试图解围失败后,才于1597年9月25日被攻下。172这是一次巨大的、在整个基督教世界引起轰动的胜利。但是,胜利者刚刚入城,就不再剩一兵一卒了。他的整个军队已经溃散。幸好和法国的贫困和衰竭相对抗的,只有西班牙帝国在1596年的破产发生后不久所经历的无法补救的疲惫和财政的困境。

破产使西班牙陷于瘫痪,无法活动。在西班牙的军事行动中心——主要驿站米兰,从1597年春季起,173部队的运输工作完成得很差。要在那不勒斯抽调意大利兵员把他们一直运到热那亚,然后又运往佛兰德。驻米兰内的部队也同样规定北运。但是有足够的钱款吗?另外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是:怎样援救萨瓦公爵查理—埃马纽埃尔这个冒失鬼?为了这个目的能够使用搭乘帆桨战船离开西班牙前往热那亚的西班牙军队吗?把法国军队牵制固定在这个地区以便阿尔贝特大公在荷兰前线所受的压力在某种程度上得到减轻,这显然是有好处的。174最后,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部分军队正准备开赴佛兰德时,又出现了新的困难:通过萨瓦的道路安全吗?由于勒斯迪吉埃尔参战,尚贝里和蒙梅利昂有丢失之虞。更糟的是,如果钱款不及时来到,整个萨瓦、皮埃蒙特和米兰都有同样的危险。卡斯蒂利亚的王军统领亲自写下这个情况并且让人向国王作书面报告。

因此,在北方,在瑞士各个邦州(在这些邦州和阿彭策尔之间的交易代价十分昂贵),同时有成千上万个问题向西班牙军事当局提出。此外,紧接着收复亚眠之后,意大利的亲法党不甘屈服,重新抬头。萨瓦面临的危险逐渐明显起来。正好这时弗拉拉公爵突然死去。教皇克莱门特八世立刻为教廷要求继承公爵的权位。1597年11月16日,卡斯蒂利亚王军统领致函菲利普二世说:“我看见军队在意大利调动如此频繁,从内心深处感到难过。我除了派兵驻守我们的边境外,将留守这里,不采取任何行动,直到接到陛下的命令为止。的确,我即使接到相反的命令,也将因事出必要而被迫采取同样的方针。因此,当教皇正在调集一支强大的军队时,我恳请陛下考虑这个邦国的贫困和苦难。教皇自然会被引向法国,因为他像爱他的儿子和受他保护的人一样,爱贝亚恩这个人。他在多次谈话和许多场合表明他对陛下的事缺乏善意,他对陛下的各个邦国的威势表示不满。他是佛罗伦萨人……由于威尼斯人和其他不爱我们的诸侯正在进行武装,所有这些人都可能转而进攻米兰……,因此,在意大利,人们普遍想赶走西班牙人。对于这一切,除了派来大批军队,提供大量金钱和极其迅速地采取行动之外,别无其他补救办法。关于这件事,我相信陛下的明智审慎。”175

韦尔万和约

这场持续不断的战争到底对谁有利呢?毫无疑问只对新教强国有利,对它们在海洋上为所欲为、肆意行动的海军有利……甚至正是由于仍然信仰天主教的南方各省的贫困,荷兰联合省壮大起来。它们因为安特卫普的衰落而受到养育,变得富裕起来。尽管亚历山大·法尔内兹收复了安特卫普,这个城市还是由于三级会议攻占了埃斯科河河口而完全衰落了。对阿姆斯特丹的成长壮大来说,这一切灾难都是不可或缺的。与此同时,伦敦和布里斯托尔也在突飞猛进,因为环境和形势全都对各个年轻的北方强国有利。西班牙尽管企图封锁大陆,但对这些国家仍然开放。地中海的大门被它们冲开;大西洋被它们攻占、征服。在这个世纪终结之前,它们于1595年抵达印度洋。这些就是本世纪末的真正重大事件。和这些重大事件相比,在西法战争中发生的层出不穷的事件,只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正当法国人和西班牙人争夺城市、要塞、山丘之际,荷兰人和英国人却在占领世界……

这是教廷1595年制定的政策似乎已经考虑进去的情况。教皇克莱门特八世向菲利普二世表示愿意进行调解并竭力促成法西和约的缔结。特别由于罗马、教会和天主教世界对忠于罗马的基督教徒之间的这场战争感到忧虑不安,克莱门特八世更积极推动这件事。自从西克斯特·坎特登基以来,教廷就已经致力于拯救天主教法国。教廷最后玩了法国独立这张牌,并且在玩这张牌的同时,由反对转而赞成于1593年宣布弃绝新教两年后受到罗马宽免的贝亚恩的事业。

除了因狂热、偏见和对法国领土的贪欲而失去理智、陷入迷误的萨瓦公爵之外,自由(或者半自由176)的意大利都支持罗马的行动,朝着同一个方向施加压力。这个意大利对松开西班牙的束缚感到非常高兴,它既富有又活跃。早在1590年,威尼斯就第一个接待那个贝亚恩派来的大使,以此来非难西班牙的政策。托斯卡纳大公资助亨利四世的政策。亨利四世的债务很快就达到一个极其巨大的数字。177精明的债权人取得抵押品,占领马赛附近的岛屿和波梅格群岛。几年以后,缔结了玛丽·德·梅迪奇的婚姻。缔结这门婚事固然有其他一些原因,但也部分是由于支付过期未付的欠款。

不管怎样,在1597年9月亨利四世夺回亚眠之后,开始显得是个胜利者。他严重地威胁着荷兰吗?他甚至梦想深入荷兰境内吗?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他如果想推行这项大胆的政策,或者对布雷斯,或者对萨瓦公爵进行另外一次远征,要圆满完成这些计划,他的同盟者的支持也是不可或缺的。然而,他的同盟者却不愿意他在荷兰和通往意大利的路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们希望的是:继续进行一场把西班牙牵制在大陆上的大规模的战斗中,从而使他们得到远征遥远的海洋的好处的战争。很可能正如埃米尔·布尔热瓦所设想的那样,178亨利四世感到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被他的同盟者抛弃或者至少没有得到它们充分支持,因此他更加倾向于寻求和平。鉴于他的王国当时的状况,这种和平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难道和平对西班牙说来不同样必不可少吗?1596年西班牙的进一步破产刚刚使这个国家的庞大的战争机器停止了转动。菲利普二世感到他的末日来临,更加想让他最喜爱的女儿克莱尔·伊莎贝尔·欧仁在荷兰安家立业。在他的生命的极其悲惨的最后几年里,克莱尔·伊莎贝尔·欧仁是他最喜爱的伴侣,是朗读作品给他听的人和秘书,是他的心腹,是他秘密的慰藉……他打算把她许配给新近(1595年)被任命为荷兰的岌岌可危的政府的首脑的阿尔贝特大公。关于让他女儿在荷兰安家立业这件事,由于在他的儿子、未来的菲利普三世的周围开始出现了一股新的势力,出现了一股敌视他牢记在心的解决办法的势力,因此他感到作出决定的紧迫性。历史学家马蒂厄·帕里斯写道,大公“心急如焚,亟欲结婚”。这件事难道算得上是大大小小的导致缔结韦尔万和约的原因之一吗?疲乏和需要暂时歇息等都是原因。也许西班牙的算计,西班牙的那种经常既出于需要也出于好玩而去迎合迁就的算计,也是原因。菲利普二世的外交难道没有甚至以昂贵的代价来寻求很快从法国方面获得和平以便腾出手更加迅速地对付其他两个敌手——英国和荷兰联合省——吗?我们知道,塞西尔爵士曾经去过亨利四世那里,试图在最后的时刻阻止他和西班牙缔结和约。我们不要忘记,当时一支西班牙舰队正驶向英伦三岛。我们也不要忘记,阿尔贝特大公首先关切的是在取得同法国的和平后立即挥师北向。不能排除这类算计在西班牙作出决定时起了作用。

但是,为了充分了解事情发生的先后次序,更应该把目光转向罗马,转向这个反宗教改革运动的蓬勃发展、意大利的金融繁荣和其西方敌人的衰落在这个世纪末使其威势大大增长的罗马。当时克莱门特八世使用的有利于己的解决小而棘手的弗拉拉问题的方式就是这种威势的突然增长的明证。弗拉拉这个城市是意大利最大的港口之一,是个热闹的城市,在意大利棋盘上占有关键位置,位于一个大国的内部。当法国或者西班牙甚至威尼斯还来不及进行干预或者没有胆量进行干预时,教皇就已经把它据为己有了。179

罗马的日益增长的重要性也源出于它有自己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政策。这些办法和政策主要是根据形势的发展和天主教会的一致的愿望制定的,而不是根据少数几个精明的策略家的谋略算计制定的。使自己通过罗马被人接受,被人敬服,是天主教世界的一种意志,一种意义深远的运动。这个天主教世界时而受到北方的新教的阻碍,时而转过身去又受到东方的土耳其的阻碍。1580年,罗马紧紧跟上普遍的运动的发展,积极热心,用反对新教异端的战争来代替反穆斯林的战争。随着世纪末的到来,反对新教的运动结束。这一点的最好证明就是罗马当时试图重新组织朝向东方的反对土耳其人的圣战。

因此,对天主教徒来说,16世纪是在十字军东征的氛围中结束的;17世纪是在这种氛围中开始的。自1593年起,反土耳其人的战争在欧洲东部,在匈牙利,在地中海等地又成为现实。这场战争虽然从来没有发展演变为普遍的冲突,但在13年内,直到1606年缔结和约以前,它却使一种长期的威胁沉重地压在人们的头上。1598年,梅克尔公爵离开位于法国西部尖端的布列塔尼,前往参加匈牙利战争。他的这次冒险具有象征的价值。成千上万个信徒当时正梦想粉碎被很多人认为濒临崩溃解体的土耳其帝国。荷兰驻教廷大使弗兰吉帕尼1597年9月致函阿尔多布朗迪诺说180:“如果驻佛兰德的兵员的四分之一前去同土耳其人作战的话,那就好了……”这是不止一个天主教徒的愿望,也是不止一个非天主教徒当时开始怀有的愿望。可以回溯到1587年的拉·努的反土耳其的计划,就是这一点的明证。

韦尔万和约于5月2日签订,并于1598年6月5日经法国国王批准181。这项和约把像1559年签订的卡托—康布雷锡和约那样划定的法兰西王国归还亨利四世。因此,它使西班牙人立即放弃一系列他们占领的地区。西班牙人必须撤离他们在布列塔尼攻占的阵地,放弃他们在北方边境地区获得的胜利果实,其中包括加来。加来的归还具有重要意义。总的看来,和约的条款似乎对法国有利。亨利四世的未来的掌玺大臣贝利耶弗尔夸张地说:“这项和约是500年来法国所缔结的最有利于它的和约。”这固然是官方的谈话,但也并非毫不正确。尽管韦尔万和约并不意味着任何对国外的领土的征服,但它决定性地挽救了王国的完整性。它的好处在于为法国带来了这个国家所绝对需要的和平。这种和平是医治一个几年来被出卖给外国,过分狂热地、过分盲目愚昧地自我毁损的国家所受的创伤的手段。毫无疑问,1595年以后全面的经济形势的下滑趋势,促成了这个突然的形势大转变,182促成了战争的终止。

3.战争将不会在海上发生

在本章刚列举的各次地方性战争中,一些发生于地中海西部,其他的则在地中海东部进行。它们彼此之间并无联系。它们可能远远地互相影响,但并不互相连接。原因在哪里?因为把它们隔开的海洋严守中立,拒绝帮助只有它才能组织和传送的全面战争。

从1589年到这个世纪末,甚至到这个世纪结束以后,人们在海上作战。但是,这些只不过是“和平”时期地中海的惯常的战争,即海上行劫这种个人的、无政府主义的、小规模的、活动范围往往很狭窄的、只牵连少量武装力量、只牵连几艘舰船的战争。上述情况之所以需要指出,是因为从1591年起,特别在1593年、1595年和1601年,曾经有人几次试图发动大规模的海战。弄清楚这几次尝试的情况是重要的。指明这些尝试的微不足道的意义、影响和它们的失败,归根结底就是量度一个新的时代。它们的微不足道和失败表示时代已经变了。

1591年的虚惊

早在1589年,正当土耳其和波斯之间的谈判进行之际,特别在1590年当土耳其—波斯和约已经签订后,土耳其的注意力再次大大转向西方。我们已经谈到哈桑·韦内齐亚诺在1590年夏季和秋季对的黎波里进行的规模不大的海上远征。这次目标有限的远征标志着土耳其人在地中海地区的一项新的海上活动的开始。

但是,长期的歇息和持久的闲散已经使土耳其海军的基层组织结构解体。这些组织和基础只能缓慢地、不完全地重建。舰船缺乏合格水平。海军造船厂缺乏熟练工人。甚至连必需的海军步兵队也不再足够。183自从厄尔杰·阿里对阿尔及尔进行第一次远征以来,即自从1581年以来,10年的时间足够使整整一部战争机器锈坏。重建海军的努力因经费缺乏,因长期以来向土耳其海军提供粮食给养的爱琴海沿岸地区惨遭基督教海上行劫者的劫掠和蹂躏而更加困难。

1590年对的黎波里的征伐严格地局限于它的惩罚性目的,没有使西班牙和土耳其之间的战争死灰复燃。这一点并不令人感到惊奇。西班牙人和土耳其人都不愿意寻求断绝关系的借口。当哈桑的帆桨战船离开莫东后驶向非洲时,这些舰船一反过去的传统,途中既没有碰触那不勒斯的海岸,也没有碰触西西里的海岸。此外,这几年有一个名叫胡安·德·塞格尼的西班牙代理人常驻君士坦丁堡。这件事使人认为停战能够在不同的程度上正式维持到1593年。档案里保存着大量胡安·德·塞格尼的信件。可惜充满这些信件的,更多是他个人的牢骚怨言,而不是他对他的使命的对象所作的叙述和解释。不管英国代理人和法国代理人作过什么努力,不管他们多次进行过什么呼吁和请求,184反对西班牙的欧洲各国试图在海上复活穆斯林反对强大的西班牙的战争仍然是枉费心机。1591年英国代理人在“海上将军”哈桑帕夏的支持下,对土耳其皇帝陈述说,菲利普二世已经从意大利的海岸阵地撤出他平时的卫戍部队的大部分以便扩大他投入法国的部队。他向土耳其皇帝肯定,在这样的形势下,对土耳其来说,占领广大的领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是毫无用处的尝试,但引起反响。之所以引起反响,主要是因为那整整一系列大事张扬地公布的土耳其计划和那整整一系列显然针对外国的演说,似乎使英国的或者法国的代理人能够指望取得胜利而不会遭到失败。大量传闻又开始在地中海地区流传。这些传闻矛盾百出,其中一部分是过去的威风凛凛、令人胆寒的土耳其舰队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可怕的记忆培育起来的。有人私下传说300艘土耳其帆桨战船将在春季进攻阿普利亚和罗马海岸,然后将在土伦过冬并一直推进到格拉纳达。这个岛上的摩里斯科人在这些帆桨战船到达之前已经起来造反(这同样是谣言)。如果这些帆桨战船小些,也许会满足于只进攻威尼斯或者马耳他。马耳他骑士团刚刚捕获一艘运载前往麦加的朝圣者的大帆船。185一些威尼斯人为干地亚担忧。他们说,前往黎凡特的基督教徒海上行劫者在那里得到大量援助并且找到人同他们合谋行动。186我们还应该补充这一点:尽管威尼斯当局作出努力,用不着说……

毫无疑问,胡安·德·塞格尼消息比较灵通。他在从君士坦丁堡发出的信中写道,那里的确有人谈到一项庞大的计划,但并不是为这一年制定的。187土耳其人向法国国王和英国女王作了书面承诺,但是这些承诺只能使他们在1592年春季承担义务。188全部准备工作的目标似乎都是长远的。例如土耳其素丹就正在准备——但仅仅是准备而已——采取一系列财政措施,例如:让帕夏和县“志愿”捐款,从犹太人那里征收特别税以及其他各种捐税。有关这些税款的详情细节,被西方改动、歪曲后,很难辨清真伪。189

的确,从6月中起,就开始不再有人谈论将于春季出航的大型舰队了。190人们预料之中的那支小型舰队会出现吗?191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不错,它会出航,但只驶往埃及和柏柏尔,可能还会驶往普罗旺斯。192这支舰队还能勉勉强强集中40到60艘破破烂烂的帆桨战船。威尼斯一个名叫佩罗特的人向弗朗西斯科·德·韦拉十分肯定地谈了上述情况。1935月初,人们更加乐观起来。据悉,虽然季节早早来临,土耳其人却毫不急于武装他们的帆桨战船,甚至没有表现出有为下一年作准备的愿望。194最多会出航30来艘帆船保卫希腊群岛,即保障土耳其海上贸易往来联系的安全。195

但是,同一份公文急报说,关于上述300艘将由200艘英国舰船增援的土耳其帆桨战船的传闻继续流传。196这个传闻同其他几则传闻是互相吻合的:君士坦丁堡的海军造船厂复工并且从希腊群岛调来能工巧匠,这一点早从1591年3月初起就已经是事实。1974月份,土耳其人在特兰西瓦尼亚订购大量亚麻和苎麻。这除了为制作未来的舰队用的风帆和缆绳之外,还为什么呢?1986月份,海军造船厂再度繁忙起来。已经开始在黑海岸边制造帆桨战船。也对旧船进行检修。运载风帆的船只驶到君士坦丁堡。199目前还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以后呢?土耳其人虽然并没有在1591年进行任何大规模的征伐(只有几艘护卫帆桨战船出航执行警备任务。6月15日,6艘船员饥肠辘辘、筋疲力尽的帆桨战船被人发现在远航柏柏尔后返回君士坦丁堡)200。惊恐不安的情绪在基督教世界大大增长。梅卡蒂叙述说,2011591年这一年,威尼斯人生活在对土耳其人的恐惧中。威尼斯武装、装备了帆桨战船并派兵前往干地亚等,至少都是事实。202

图67 菲利普二世在工作,1569年1月20日

国王在他于1569年1月20日从马德里致那不勒斯总督阿尔卡拉公爵的信(锡曼卡斯,E° 1057,f° 105)的页边写下两个批注。我现在译出第二个批注:“你如果能够使格拉纳达事件保密,不向外泄露,以免这个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以免(土耳其)大舰队提前出航,这将是很好的。”格拉纳达于1568年圣诞夜造反。但当国王的信到达时,上述消息已在那不勒斯的大街小巷传开。

图68 菲利普二世在工作,1576年10月23日

安东尼奥·佩雷斯1576年10月29日写给国王的一张短笺告知国王奥地利的唐·胡安已经动身前往荷兰,还告知国王埃斯科维多提出的两项要求。菲利普二世在页边对每段都作了答复。他针对最后一段(埃斯科维多请求准许他也前往荷兰)写道:“此事甚好,我将催办。”(锡曼卡斯,E° 487)。这一页的尺寸在我们的印版上大大减缩。这里提到的埃斯科维多于1577年3月31日遇刺。本文载安东尼奥·佩雷斯著《统治的艺术》,1867年由J.M.瓜迪亚在巴黎重新出版。

这些惊恐不安的情绪是可以理解的。土耳其既然已经从对波斯的战争中脱身出来,人们就必须考虑到它进行干预的可能性。这是因为土耳其似乎在执行一项恐吓和讹诈政策,使基督教世界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使它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对策。土耳其之所以执行这样一项政策,可能是为了促使西班牙的代理人早日到来。这个代理人受委托进行新的停战谈判,还受委托至少为帕夏带来大笔钱款。这些钱款通常总是伴随谈判而来的。1591年是同西班牙签订的停战协定的到期年和续订展期年。我们已经在前面指出身兼情报员、间谍和代表的米诺卡的胡安·德·塞格尼在君士坦丁堡。203弗朗西斯科·德·韦拉的一封信204指出另外一个西班牙的代理人加勒亚索·贝尔农(至少一篇西班牙的文章这样叫他)也在这个城市。此人向君士坦丁堡提供情报并为其效劳。此人向西班牙大使指出,如果对波斯的战争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再起的话,派遣胡安和埃斯特法诺·德·费拉里去君士坦丁堡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他们到这里来的意图在土耳其已经被人知晓”。难道不可以一口咬定此人就是来负责谈判停战协定的续订和展期的代理人吗?在另外一个西班牙的代理人季奥瓦尼·卡斯特利内(这是个意大利人)的信中205也可以找到几句关于这个晦涩不明的问题的话。这个代理人说206:“锡南(帕夏)问到这个还没有到来的西班牙人的情况。现在该是他和钱款一齐到来的时候了。”207因此,土耳其和西班牙停战的问题是会谈的内容并且继续使外交人员奉派往返旅行。但是,这项协定1591年签订是否按照惯例为期3年?我们无法断言。

不管怎样,1592年的春季平静无事。菲利普二世在1591年11月28日的一封信中命令那不勒斯的总督米兰达伯爵在必要时准备援救那不勒斯。总督回信说,这种必要性不会出现。208这一年,土耳其舰队只有两次由哲加拉率领出航。20910月份,新任海上将军在发罗拉。210但是,鉴于当时这一年行将结束,他去那里只是为了收缴每年的贡金。米兰达出于谨慎,立刻下令在墨西拿集中16艘帆桨战船。我们缺乏更加准确的有关资料。但仅仅这个数字就足以证明哲加拉拥有的兵力微不足道。再者,由于恶劣的天气使基督教徒的帆桨战船无法立即驶离那不勒斯前往西西里,因此这些舰船还来得及获悉哲加拉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消息,还来得及收到取消已经下达给它们的命令的命令。211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中能够得出什么结论呢?很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1591年有过正式协定,菲利普二世就不需要断然下达关于马耳他的命令;米兰达伯爵就不需要决定派遣帆桨战船前往墨西拿。事实上,他们之中谁也没有谈到关于这方面的协定以及人们对这项协定或多或少的信任。肯定无疑的事实是:谈判这场游戏在君士坦丁堡没有破裂。弗朗西斯科·德·韦拉在神秘的利波马诺案件中212似乎身居幕后,把几条线牵在自己手里。这个利波马诺可能是西班牙的代理人,他于1591年在君士坦丁堡被威尼斯人逮捕后,宁愿在归途中自杀。围绕这起案件的晦涩难解、不明不白之处,无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在土耳其首都进行的谈判的真实情况和氛围环境。

有人会认为,这类谈判可能遭到的失败,是引起一次突然的警告性的打击的原因。这次打击就是1593年土耳其舰队对卡拉布里亚海岸的劫掠。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及时得到通知,并及时采取了传统的安全措施。但是,百来艘土耳其帆船在佯攻西西里之后,突然出现在墨西拿对面的海面上的圣焦瓦尼海沟,对雷焦和附近的14个村庄213大肆劫掠,然后驶返发罗拉,没有对遍布防御工事的海岸造成任何损失。于是,就这样开始了一场不再停止的或者几乎不再停止的隐蔽战争。这是土耳其舰队和西班牙舰队之间真正的战争的一种蜕化形式。在一个我们无法准确地确定的日期(可能是1595年214),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的帆桨战船大张旗鼓,进行了一次引人瞩目的报复,抢劫了帕特雷。此外,还大规模地参加了东方的海上行劫活动。在这些掳获甚丰的海上抢劫中,在马格达公爵的帆桨战船上效劳的阿隆索·德·孔特雷拉斯某天参加这种抢劫归来得到“一帽子钱,这些钱一直满到帽檐”。215而他作为普通一兵的正式薪饷只不过为3埃居而已。这是一种小规模的战争。这种战争包含大量纷繁庞杂的内容,有时(在土耳其方面)有摩里斯科流亡者参加,此外还涉及不安于现状的卡拉布里亚。公文急报表明,卡拉布里亚得到可疑的船只的援助。这些船只夜间点着舷灯,216沿着海岸航行。但是,这种战争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战争。

1594年,哲加拉舰队出航一次。217这支舰队至迟7月份驶离君士坦丁堡,8月22日抵达菲格雷多港。218土耳其人来临的消息传来,当时没有设防的西西里王国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219。的确,迟至9月9日,那不勒斯人还在焦急等待多里亚亲王的帆桨战船到来220。如果土耳其人继续推进,西班牙的防务的混乱状态就会被敌方利用。但是,尽管如此,9月中旬,有关方面仍然高枕无忧,让担任警备任务的民兵撤离西西里海岸,并且只让普通平民百姓221来保护这些地区。土耳其舰队很早就已经返回君士坦丁堡。222据说这支舰队由90艘到100艘甚至120艘帆桨战船组成。10月8日,原先征募来补充进驻伦巴第的军队但到那里为止一直被留下的2500名那不勒斯士兵启程向北开拔。

1595年发生了一场同样的虚惊。7月31日,土耳其舰队在它的监视待命站莫东。223意大利顿时惊恐不安起来。西班牙人打算把帆桨战船调集到墨西拿。224但是,一些秘密情报说,土耳其人不会离开他们的海。225这些情报后来得到证实。西班牙舰队仍然按既定计划我行我素,像平时一样从事向西方的运输活动。土耳其的威胁原来只不过是一次狗的吠而不咬的行动而已。226

让·安德烈·多里亚不愿同土耳其大舰队作战:1596年8—9月

我们知道,1596年是土耳其在匈牙利战场经历了巨大危机的一年,是进行艰苦的克雷斯特斯战役的一年。这一年,土耳其人仍然在希腊海岸上占有他们平时惯有的防御阵地,因为他们不但需要提防基督教西方,而且还需要提防阿尔巴尼亚地区可能发生的事变。这个地区正风雷激荡,像过去或许曾经有过的一个世纪那样,从无宁日可言。227阿尔巴尼亚似乎准备叛乱。在罗马和佛罗伦萨,流行打算登陆尝试的议论。但是,这场可能在威尼斯边境附近发生的冲突与威尼斯过分利害攸关,因此,威尼斯严守中立,不介入这场冒险,也不让它扩展蔓延。西班牙这时正受到教廷的纠缠。教廷希望看见西班牙人和土耳其的舰队较量。228以前,1572年,罗马曾经企图把对土耳其人的陆上战争和海上战争合为一体,使之互相配合,但未成功。现在,1596年,它也不可能发动一场海上战争来配合在匈牙利进行的陆上战争。1596年夏季,让·安德烈·多里亚被请求进行干预,但他却用他收到的正式命令作为挡箭牌。他被人催促时,就向菲利普二世请示。但是,他请示用的词句充分说明他对他的君主的意图已经心中有数。“上月最后一天,我曾经禀呈陛下。今天我再次禀呈陛下,大公和教皇陛下的帆桨战船于本月2日到达。大公的战船到来的意图可以从这些帆桨战船给我带来的大公的信件的副本中得知。我已立即通知西西里王国的主席,但不知道他将作出什么决定。教皇要我搜寻敌人并与之战斗,但是,既然敌舰队在帆桨战船的数量方面对我方占有极大优势,既然这支舰队除了它目前运载的部队外还能载上它所需要的全部全副武装的骑兵,因此,我不认为在这一点上服从教皇陛下是明智之举。此外,教皇陛下说,根据他在阿尔巴尼亚有内应这一情况,我应该让部队在该地登陆。我回答他说,这方面除了陛下要我率领他的帆桨战船留守基督教世界的海岸的命令以外,我没有接到陛下的其他命令229……”

让·安德烈·多里亚的确只满足于向地中海东岸地区派出几队帆桨战船牵制敌人。然后,他在墨西拿静待事态发展。8月13日,他报告菲利普二世,230“如果没有必要对付敌人”,他将率领整个舰队前往西班牙。他稍微耽搁了一些时候,于9月份这样做了。231土耳其的帆桨战船同月到达纳瓦林。正如教皇所断言的那样,这些舰船开到时,它们的状况很糟。它们没有驶离中途停靠站远去,232天气一旦转为恶劣就返航了。233

1597—1600年

1597年开始时,基督教世界接到有35艘到40艘土耳其帆桨战船即将出航的报告,又惶恐不安起来。234这项报告有一次几乎得到证实。但是,这或许纯粹出于偶然,因为其他一些乐观的情报已经报告根本不会有舰队开来。2358月初,威尼斯方面获悉一支土耳其舰队已经离开君士坦丁堡。这是一支数量减缩了的用于对付马耳他的帆桨战船舰队。西班牙驻威尼斯大使写道,这支舰队在东方进行的袭击“惊醒了熟睡的人”。236显然,这个时期,西班牙人十分愿意土耳其人休眠。这支舰队完全可以缩减它的规模而不致蒙受什么不利的影响。它能够像海上行劫者的小舰队那样机动灵活,有战斗力。它的破坏力、杀伤力和正规舰队相同,甚至比正规舰队更大。人们不久就了解到这支舰队由30艘帆桨战船和44艘大帆船组成,由马米帕夏率领,已于7月2日驶离君士坦丁堡。它的目标是同地中海西部的海上行劫者进行斗争,但有机会时自己也进行海上抢劫。大国的战争就这样变为单纯的海上行劫。伊尼戈·德·门多萨开始思忖促使土耳其进行武装的是否并非西班牙舰队的惰性和它的厌战情绪。237

然而,毫无疑问,马米帕夏的这支舰队的战斗力比不上阿尔及尔人的真正的海上行劫船队,而且出发时也没有为进行这次出征适当地武装起来。能够说明这一点的是:它不顾原先拟定的行动计划,迅速驶回港口,返航途中也偶然遭到猛烈袭击。238

1598年仍然一切正常。既然土耳其舰队再次出航,一切正常这个情况毕竟还是令人感到惊奇的。2397月26日,土耳其舰队由哲加拉率领离开君士坦丁堡。240这支舰队驶过塞图尔以后,曾经因缺乏粮食和钱款而耽搁,但后来它仍然继续前进,尽管据说船上已经发生瘟疫。241这支舰队共有帆桨战船45艘。这些帆桨战船的武装比上年那些帆桨战船的武装精良。242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9月份,哲加拉到达赞特,但并没有对基督教世界进行任何征伐。他的帆桨战船无疑过分疲累,243不能冒险进行长距离的征伐。这样,1598年也有过一次土耳其舰队漫无目的的出航。战争仍然没有爆发。在君士坦丁堡仍然有人作出努力进行停战谈判。这次是由居住在土耳其首都的犹太人为西班牙进行谈判。244

1599年同样宁静。1600年,哲加拉率领19艘帆桨战船出航。这些舰船抵达塞图尔后不久就只剩下10艘了。其他9艘的武器装备已被拆除,其人员帆索等物则用于补充加强剩下的船。245西方的宁静丝毫没有遭到破坏。在西班牙,甚至有人考虑派帆桨战船去佛兰德以满足阿尔贝公爵提出的要求。246

是1601年的一场虚惊还是一个错过的机会?

因此,人们看到下一年西班牙开始进行海战准备感到十分震惊。把西班牙的注意力重新引向地中海的,是亨利四世在萨吕塞这个问题上247对萨瓦进行的战争,还是威胁托斯卡纳的企图?是使巴塞罗那通向热那亚的道路畅通无阻的必要性,还是西班牙半岛摆脱了对法战争之后有更多的力量用于地中海这个事实?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1601年西班牙以多年没有过的规模在地中海上部署了兵力。西班牙所属的整个意大利都处于临战状态。248威尼斯因德意志军队未经它的许可就穿越它的领土开赴大军云集的米兰而更加惶恐不安。它自己也在进行武装。这是很自然的。249弗恩特斯伯爵让这个国家放心。这也是很自然的。但这也肯定不能丝毫奏效。250这些重新武装的行动以及这些部队和舰船的调动,立刻在也许过分紧张的、过分对可能威胁它的和平生活的事物注意和敏感的意大利的全境,引起一次普遍的危机。易卜拉欣帕夏251的使者、马赛的背教者巴尔托洛梅·克罗海伊西252难道不是携带着总计划前往法国和英国吗?这个人4月份前往佛罗伦萨和里窝那,途经威尼斯。

至于亨利四世,他并不认为战争会由此爆发。他写信给德·维利埃先生253说,弗恩特斯伯爵如果把意大利搞乱,就会遭到教皇反对。“如果没有教皇,上面所谈到的国王就会发现办成什么事情都很困难。”再者,菲利普二世不再需要这样的骚动。1601年5月16日,亨利四世又致函维利埃说,254“我从来不认为西班牙人想在意大利或者别处作战,既然他们已经在荷兰打仗,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个沉重的负担,而他们几乎并不比别的任何人更有钱。”其次,这时,意大利的恐惧情绪已经缓和。威尼斯让它的军队复了员。2555月27日,当菲利普二世终于“宣誓保证执行”韦尔万和约时256,危机可以说已经结束了。

但是,这次危机首先集中在意大利,夏季又突然转移到海洋。6月中,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公文急报不再提供关于东方的情况,而是提供关于西方的情况。它提到一支强大的西班牙舰队进行的战备活动,这使面临危险即使得到海上行劫者的帮助257也只能调集30艘或者50艘帆桨战船的哲加拉极为惊恐。法国对西班牙舰队的这次集中是了解的。亨利四世6月25日写道258:“正在热那亚进行作战准备的海军威胁着土耳其帝国,并且使西班牙的邻国疑惧起来,但是,我希望它像这位弗恩特斯伯爵采取的其他行动一样,造成的声势多于实际的危害。”土耳其人采取了若干预防措施,让30来艘帆桨战船向特内多斯岛259进发,直抵达达尼尔的出口。法国国王对西班牙舰队的出航不予重视。他于7月15日写道:“在我看来,关于这件事的报道言过其实。”260

至于基督教舰队,它显得更加具有威胁性。虽然威尼斯声称它知道这支舰队将驶往阿尔巴尼亚以占领该地的卡斯特尔努奥沃,261但人人都在寻思它究竟要进攻什么地方。8月5日,东·安德烈·多里亚亲王率领他的舰船离开特拉帕尼。262在君士坦丁堡,危险被人夸大。该地的局势一下就奇怪地颠倒过来。风闻一支由90艘帆桨战船和40艘大帆船组成的基督教舰队正在活动。263哲加拉抵达纳瓦林后,谨慎地让自己连同他的40艘帆桨战船关闭、留守在港内。264

然而,绝不会发生第二次勒班陀战役。单单多里亚把特拉帕尼选为出发港这个事实,就足以说明西班牙所关心的并不是黎凡特而是北非。实际上,西班牙舰队已经出航前往进攻阿尔及尔。它希望突然袭击265这个柏柏尔的大港。但是,恶劣的天气将再次使所有的希望统统化为泡影。除此之外,再加上舰队指挥不够大胆果断,因此它不得不返航。早在9月14日,法国驻西班牙大使266就报告说,这支舰队执行任务失败。据宣布,“这次失败是由于舰队在离它打算停泊的地点4里远的地方遭到风暴袭击。这场风暴把帆桨战船吹得东零西散、桅橹折裂,以致被迫放弃原定计划。”这是要添加到列有1830年以前基督教徒错过的攻占阿尔及尔的时机的长表上的另外一次吗?至少在罗马有这样的想法。塞萨公爵在罗马报告说,教皇陛下“对上述舰队蒙受的耻辱感到非常难过”。267教皇尤其认为,非洲方面的牵制使得富有成果的对黎凡特的征伐无法进行……因此,在17世纪开始时,人们惊奇地又见到关切非洲的西班牙人和注意东方的意大利人之间发生这些永无休止的争吵。

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一点:这次征伐——在这方面,这次征伐显示出地中海的已经变化了的形势——如果成功,也只不过导致一场简单的地方性的战争而已。西班牙舰队本来不会同土耳其舰队遭遇。舰队的、加强的帆桨战船的和大帆船的大规模战争不可能再成为主宰地中海的事物。历史的普遍的、强大的、敌对的潮流比环境、人、谋算和计划等更为重要、更有影响。它反对这些耗资巨大的战争的复活。大规模的战争的衰落以它自己的方式预示着地中海本身的衰落。

1598年9月13日菲利普二世去世268

我们在叙述这些发生在地中海舞台上的事件的时候,没有在适当的地方提到一起轰动一时的、传遍五洲四海的事件:菲利普二世之死。1598年9月13日,他死于埃斯科利亚尔。这时正值他的漫长的统治的晚期。对他的敌手来说,他的统治似乎没有止境。

这是叙述时的遗漏疏忽吗?谨慎国王从国际舞台消失,这意味着西班牙在政策方面大事改弦易辙吗?面对东方,西班牙的政策(老多里亚1601年进攻阿尔及尔的企图没有使这项政策发生任何变化)仍然过于谨慎小心,不想引起同土耳其的公开冲突。269西班牙的代理人继续他们在君士坦丁堡进行的密谋活动,试图谈判一项实际上并不可能缔结的和约以及有效地致力于避免冲突……任何关于战争的谈论,都只涉及针对柏柏尔人的有限战争。这一点我们已经看到。西班牙本身甚至没有发生什么决定性的变化。只有长期以来一直在起作用的力量在继续活动。我们在谈到被人称为新统治时期的贵族领主的反抗这一事物时,已经特别谈到这一点。所有的事物都具有连续性。和平的恢复尽管实现起来十分缓慢,也同样具有连续性。在菲利普二世的统治的最后几年,人们进行了不协调的但却是极大的努力之后,和平的恢复势在必行。1598年的韦尔万和约是已故国王缔造的事业。同英国的和约在6年之后(1604年)缔结;同荷兰联省的和约又等了11年多之后(1609年)缔结。但是,这两者都是过去长期以来形成的趋势的产物。没有任何事物比菲利普二世的令人崇敬赞佩的死更能显露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形象。他的死经常有人描述,而且描述得非常哀婉动人,以致人们对重复关于这个死的动人心弦的细节犹豫不决起来。这个死肯定是一个国王的死、一个基督教徒的死。这个国王和基督教徒异常相信教会的代人祈祷的力量的效能。

6月份,他刚刚受到疾病的侵袭,感到痛苦,就不顾医嘱叫人把自己送往埃斯科利亚尔以便死在那里。然而,他仍然同败血症进行了斗争。这种病在他生病痛苦了53天之后,夺走了他的生命。他并没有在一种自豪的氛围中死去。而这种自豪的精神正是基督教改革运动的世纪的象征。270他不是为了孤独地死于埃斯科利亚尔而去那里的。他回到他自己的亲属那里。他的那些葬在那里的亲属在等待他。他由他的儿子——未来的菲利普三世,由他的女儿——即将前往佛兰德的公主,由高级神长和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在他的长期痛苦的挣扎时期追随他的达官贵人陪同前往。他死时陪侍在侧的人之多,他的死的社会影响之大,为他举行的追悼仪式之隆重,都可说达到尽可能高的程度。在他临终的时刻,围绕着他的,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自豪、孤独和想象”,而是王室成员、众多圣徒和举国上下的众声祈祷。他们组成整整齐齐的宗教仪式队伍。这个队伍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只能从最纯净的宗教生活中,或许还要从天主教加尔默罗会修士的革命气氛中去了解这个一生常常被人说成是致力于使政教分离的人,这个被敌人恬不知耻地用最荒谬的诽谤污蔑的人,这个被他的崇拜者很快就用光环装饰起来的人。

但是,君主难道就是他自己是其纽带、保证和象征的历史的力量吗?这种情况多么使这个孤僻和神秘的人物无法应付啊!我们作为历史学家对这个人了解研究得很差。他像接待大使那样接待我们,彬彬有礼,聆听我们谈话,用十分低沉的、甚至用往往听不见的声音答复我们,从来不对我们谈到他自己。在他死前3天中,他忏悔了他一生的过错。但是,这些在他的那个或多或少能够正确评断事物的、或多或少在漫长的生命中曾经误入迷津的良心的法庭上被列举出来的错误,谁又能够肯定真正想象得出来呢?这里有他一生中很难理解的重大问题之一、很难猜出的谜之一。如果我们公正诚实的话,我们就必须把这个谜的阴影留在他的肖像上,或者留在他的多幅肖像上。什么人能够在一生中毫不改变呢?从提香为他画的那幅他是个20岁的亲王的肖像所标志的时代起,到潘托亚·德·拉·克鲁兹为他画的那幅他是处于统治终结时期的国王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动人的肖像所标志的时代止,菲利普的这一生是漫长的一生,是动荡的一生。

我们所能理解的菲利普二世是这样一位君王:他致力于国王的工作;他置身于永无休止的报告的中心和交叉点;这些报告结合起来,用纵横交错的线在他面前编织世界和西班牙帝国的网。他是一个坐在办公桌旁边阅读、提笔快速批阅报告的人。他远离别人,冷漠、深思。情报的线把他同从世界每个角落向他匆匆而来的活生生的历史连接起来。说实话,他是他的帝国的全部弱点和全部力量的总和。他是对帝国进行总结的人。他在荷兰的副手起先是阿尔贝公爵,后来是法尔内兹。他在地中海的副手是唐·胡安。这些人只能看到帝国事业的一部分,即在大规模的冒险事业中他们所负责的那一部分。国王和他们之间的区别,是乐队指挥和乐队演奏者之间的区别。

他并不是一个具有卓识远见的人。他把自己的任务看成是连续不断的、没完没了的琐事。他对文件的批注没有一个不是针对具体而微的事作出的。其中有他的命令、他的意见,甚至有他对某个拼写错误或者某个地理错误所作的改正。在他的笔下从来没有过总体思想和宏图大略。我不认为地中海这个词曾经以我们赋予它的内容在他的思想中浮现过或者以我们脑海里惯有的那种充满阳光和蓝色海水的地中海的形象在他的思想里出现过。我也不认为地中海表示重大问题的一个具体部分或者表示清楚地构想出来的政策的执行范围。真正意义上的地理不是君主们所受的教育的一部分。这些都充分说明为什么结束于1598年9月的长时间的临终前的痛苦并不是地中海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这些也都充分说明为什么我们应该再次对传记史学和结构史学之间的差距,以及更进一步,对传记史学和地理区域史之间的差距进行思考……

本部分原注

1.The rise of the Spanish Empire in the old and in the new world,4 vol.

2.Paruta au Doge,Rome,7 nov.1592,La legazione di Roma...,p.p.Giuseppe de LEVA,1887,I,pp.6-9.

3.Emilio GARCIA GÓMEZ,“Españoles en el Sudán”,in:Revista de Occidente,oct.-déc.1935,p.111.

4.Muerte del Rey de Francia por un frayle dominico,Simancas E o 596;E.LAVISSE,op.cit.,VI,1,p.298 et sq.

5.A.Cucino à A o Paruta,Venise(sept.-oct.)1589,A.d.S.,Venise,Let.Com.XII ter.

6.H.KRETSCHMAYR,op.cit.,III,pp.42-43,parle d'août et de nov.La réception semble bien avoir eu lieu en janvier 1590,Fe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20 janv.1590,A.N.,K 1674.

7.L.von PASTOR,op.cit.,X(édit.al.),p.248.

8.I.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19 déc.1598,A.N.,K 1676.

9.G.MECATTI,op.cit,II,p.814.

10.Et qui causent leurs habituels dommages au passage“...come è il lor solito”.La Rép.de Gênes à H.Picamiglio,Gênes,17 juill.1590,A.d.S.,Gênes,L.M.Spagna 10.249.

11.Simancas E o 487.

12.R.HAKLUYT,op.cit.,II,pp.285-289,rencontre au large de Pantelleria.

13.Mais d'ordinaire les faits signalés ont beaucoup moins d'importance encore.Voyez dans J.von HAMMER,op.cit.,VII,pp.192-194 et 194,note 1,dans L.C.FÉRAUD,op.cit.,p.86,pour l'un la femme,pour l'autre la sœur de Ramadan,quitte Tripoli en 1584,après Passassinat de son mari ou frére ,pacha de Tripoli.Elle emporte sur sa galére 800 000 ducats,400 esclaves chrétiens et 40 jeunes filles.Elle est bien reçue sur le chemin de Constantinople à Zante,mais elle est attaquèe peu après à la hauteur de Çéphalonie par Emo,commandant de la flotte de Venise.La galére est prise,les Musulmans massacrés.L'incident se règle à l'amiable,grâce à l'intervention de la sultanne;Emo sera d'ailleurs décapité et sa prise restituée ou compensée.Dans l'affaire,150 captifs libérés d'aprè R.HAKLUYT,op.cit.(II,p.190)qui situe l'événement vers oct.1585.A bord de la galère se trouvaient deux Anglais que le fils de Ramadan a fait circoncire de force à Djerba.

14.Charles-André JULIEN,Histoire de l'Afrique du Nord,op.cit.,p.538.

15.L.C.FÉRAUD,op.cit.,p.83.

16.Ch.-André JULIEN,op.cit.,p.537.

17.Juan de Cornoca à Philippe II,Venise,4 févr.1589,A.N.,K 1674.

18.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8 févr.1589,Simancas E o 1090 ,f o 21.

19.Juan de Cornoga à Philippe II,Venise,9 mai 1589,A.N.,K 1674.

20.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2 avr.1589,Simancas E o 1090,f o 35.

21.Le même au même,ibid.,f o 53.L'Adelantado de Castille à Philippe II,Gibraltar,13 mai 1589,Simancas E o 166,f o 72.

22.J.de Cornoga à Philippe II,9 mai 1589,A.N.,K 1674.Départ de 30 galères.Const.,22 juin 1589,A.N.,K 1674;Miranda à Philippe II,8 juill.1589,Simancas E o 1090,f o 83;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8 juill.1589,A.N.,K 1674.

23.Miranda,note précédente.

24.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4 juill.1589,Simancas E o 1090,f o 89.

25.Avis du Levant,27 juill.et 1er août 1589,A.N.,K 1674.

26.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5 août 1589,A.N.,K 1674,mêmes ren-seignements;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2 août 1589,Simancas E o 1090,f o 105.

27.V.-roi de Sicile (à Philippe II?),Palerme,17 août 1589,Simancas E o 1156.

28.Voir avant-dernière note.

29.D'où l'inutilité des mesures de défense prises par le comte d'Albe,v.-roi de Sicile:Albe à Philippe II,Palerme,22 mai 1589,Simancas E o 1156.

30.J.de Cornoça à Philippe II,Venise,13 mai 1589,A.N.,K 1674.

31.Le même au même,Venise,10 juin 1589,ibid.

32.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8 sept.1589,Simancas E o 1090,f o 124.

33.Relacion del viaje que hizieron las galeras de la religion de Sant Juan que estan al cargo del comendador Segreville en ausencia del General de la Religion,1589,Simancas E o 1156.

34.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8 sept.1589,Simancas E o 1090.

35.Const.,8 déc.1589,A.N.,K 1674,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2 déc.1589,A.N.,K 1674;le même au même,22 déc.1589,ibid.

36.Palerme,25 nov.1589,E o 1156.

37.Alphonse ROUSSEAU,Annales Tunisiennes,op.cit.,p.33.

38.Const,2 mars 1590,Simancas E o 1092,f o 18.

39.Const.16 mars 1590,A.N.,K 1674.

40.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31 mars 1590,A.N.,K 1674.

41.Le comte d'Albe à Philippe II,Palerme,7 avr.1590,Simancas E o 1157.

42.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14 avr.1590,A.N.,K 1674.

43.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4 août 1590,Simancas E o 1090,f o 15.

44.Longlée au roi,Madrid,15 août 1590,p.p.A.MOUSSET,op.cit.,p.401.

45.Const.,27 avr.1590,A.N.,K 1674.

46.25 avr.1590,Relacion q.yo Juan Sarmiento hago para informacion de V.Exa del viaje que hize para la isla de Tabarca en Berveria de orden de V.Exa,Simancas E o 1157.

47.Ibid.

48.Au roi,Simancas E o 1157.

49.Const.,25 mai 1590,A.N.,K 1674;Albe à Philippe II,Palerme,2 juin 1590,Simancas E o 1157.

50.Albe à Philippe II,Palerme,5 mai 1590,Simancas E o 1157.

51.Simancas E o 1092,f o 32.

52.A.N.,K 1674.

53.Albe à Philippe II,Palerme,2 juin 1590,Simancas E o 1157.

54.Const.,8 juin 1590,A.N.,K 1674.

55.F.BRAUDEL,in:Rev.Afric.,1928.

56.J.A.Doria à Philippe II,6 juin 1594,Simancas E o 492.

57.Sur ce roi de Kouko,se reporter à la note précédente et à son analyse,F.BRAUDEL,“Les Espagnols en Algérie”,in:Histoire et Historiens de l'Agérie,1930,p.246.Sur un incident analogue,des fortifications à Africa qu'il faudrait jeter à bas,le duc de Maqueda à Philippe II,Messine,12 août 1598,Simancas E o 1158.

58.J.von HAMMER op.cit.,VII,p.264.

59.J.W.ZINKEISEN,op.cit.,III,p.802.

60.Ibid.,p.803.

61.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14 avr.1590,A.N.,K 1674“...con que havian baxado lòs talleres diez asperos cada uno”.

62.D.Iñig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Venise,9 sept.1590,aut.,A.N.,K 1677.

63.Le dernier état de la question,Vuk VINAVER“Der venezianische Goldzechin in der Republik Ragusa”,in:Bollettino dell'Istituto di Storia della Società e dello Stato veneziano,1962.

64.12 juin 1590,R.HAKLUYT,op.cit.,II,pp.294-295.L'accord sera conclu en 1591.J.W.ZINKEISEN,op.cit.,III,p.657.

65.J.W.ZINKEISEN,op.cit.,III,p.582.

66.Ibid.

67.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3 mars 1590.A.N.,K 1674;J.W.ZINKEISEN,op.cit.,III,p.623.

68.Le même au même,Venise,3 sept.1589,A.N.,K 1674.

69.Const.5 janv.1591,A.N.,K 1674.

70.J.W.ZINKEISEN,op.cit.,III,p.581.

71.Ibid.,p.585.

72.J.von HAMMER,op.cit.,VII,p.297.

73.A.N.,K 1677.

74.Const.,18 avr.1601,A.N.,K 1677.

75.Const.,4 mai 1601,ibid.Sur ces incidents de 1601,leurs causes et leurs antécédents,voir également,Const.,27 mars 1601,A.N.,K 1630; Iñig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13 mai 1600,aut.K 1677;Lemos à Philippe III,Naples,8 mai 1601,K 1630;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I,Venise,5 mai 1601,K 1677 et Const.,29 nov.1598,K 1676.

76.J.von HAMMER,op.cit.,t.VII,et J.W.ZINKEISEN,op.cit.,t.III.Quelques dates:1594,prise de Novigrad par les Impériaux;1595,prise de Giavarino par les Turcs,grosse émotion en Chrétienté,G.MECATTI,op.cit.,II,p.799;1598,reprise de Giavarino,Simancas E o 615;16 mai 1598,I o de Mendoza à S.M.,Venise,A.N.,K 1676,colére du sultan à la nouvelle de la prise de Giavarino;11 avr.1598,I o de Mendoza à S.M.,nouvelle de la prise de Giavarino arrivée à Venise le 6 avr.,A.N.,K 1676;5 déc.1598,Inigo de M.au roi,Venise:satisfaction des Vénitiens quand ils apprennent que les Impériaux ont levé le siège de Bude;28 nov.,I o de Mendoza à S.M.,les Turcs ont levé le siège de Vadarino,les Impériaux celui de Bude,A.N.,K 1676;20 oct.,fausse nouvelle mais pas donnée comme telle de la prise de Bude,I o de Mendoza,A.N.,K 1676;4 nov.1600:Fco de Vera à S.M.,Venise,A.N.,K 1677,prise de Canisia par les Turcs le 22 octobre;11 août 1601:di Viena A.N.,K 1677,défaite des Transylvains par les Impériaux près de Goroslo;21 oct.1601:défaite de l'Écrivain,célèbrée par de grandes fêtes,Constantinople,21 oct.1601,A.N.,K 1677;10 nov.1601:la défaite de l'Ecrivain n'est pas tenue pour certaine.Fcode Vera à S.M.,Venise,A.N.,K 1677;1er déc.1601:échec de l'assaut impérial contre Canisia,Fco de Vera à S.M.,Venise A.N.,K 1677.

77.Const.,4 mai 1601,A.N.,K 1677.Il ne s'agit,il est vrai que de quatre galères.

78.G.Mecatti,op.cit.,II,p.789,809.

79.Ibid.,p.790.Sur la mission du cardinal Borghese en Espagne,voir l'instruction de Clément VIII,6 oct.1593,p.p.A.Morei Fatio,L'Espagne au XVIe et au XVIIe siècle,p.194 et sq.

80.Consejo sobre cartas de Fco de Vera,mai 1594,Simancas E o 1345.L'Espagne reproche aussi à Venise sa politique en faveur de Henri IV.

81.J.W.Zinkeisen,op.cit.,III,p.587.

82.G.Mecatti,op.cit.,II,p.800(1595),N.Iorga,op.cit.,III,p.211.

83.N.IORGA,Storia dei Romeni,p.213.

84.G.MECATTI,op.cit.,p.801.

85.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I,Venise,5 mai 1601,A.N.,K 1677.

86.Const.,17 mars 1601,A.N.,K 1677.

87.Ainsi au début de 1600,près de Témesvar,D.Iñig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26 févr.1600,A.N.,K 1677,et comme en 1598 avec l'appui des Transylvains et durant l'hiver(3 janv.1598),A.N.,K 1676.

88.Vienne,28 mars 1598,A.N.,K 1676.

89.P.PARUTA,op.cit.,p.15 et 16.

90.Iñig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19 déc.1598,A.N.,K 1676.

91.Le même au même,11 juill.1598,ibid(11 et non 18 juill.,comme l'indique le classement des archives).

92.Juan de Segni de Menorca à Philippe II,Const.3 nov.1597,A.N.,K 1676.Des soldats turcs désertent et se réfugient dans les villages chrétiens.

93.J.W.ZINKEISEN,op.cit.,III,p.609.Bruits de paix:le duc de Sessa à Philippe III,Rome,14 juill.1601,A.N.,K 1630;D.Iñig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1er août 1600,K 1677;le même au même,Venise,27 mai 1600(si l'Empereur n'est pas secouru d'argent,il fera la paix),ibid.

94.Const.,17 juill.1601,A.N.,K 1677;Golali dit une lettre d'Ankara, 10 déc.1600,ibid.Et plus tôt,Iñigo de Mendoza au roi,Venise,8 août 1598,K 1676,mais est-ce l'Écrivain qui alors se fait appeler(ou passer pour)le sultan Mustapha?

95.Ankara,10 déc.1600,copie,A.N.,K 1677.

96.Const.,8 et 9 sept.1601,A.N.,K 1677.

97.Const.,21 oct.1601,A.N.,K 1677,sa défaite par Hassan Pacha.Le duc de Sessa à Philippe III,Rome,9 déc.1601,A.N.,K 1630,Hassan Pacha,un des fils de Méhemet Sokolli.

98.J.W.ZINKEISEN,op.cit.,III,pp.613-614.

99.Paul MORET,Histoire de Toulon,1943,pp.81-82.

100.Maurice WILKINSON,The last phase of the League in Provence,Londres,1909,p.1.

101.Muerte del rey de Francia,Simancas E o 597.

102.Charles DUFAYARD,Le Connétable de Lesdiguières,Paris,1892.

103.Il disparaît le 15 août 1595,E.LAVISSE,op.cit.,VI,1,p.399.

104.Sur d'Épernon,Léo MOUTON,Le Duc et le Roi,Paris,1924.

105.D.Pedro de Acuña à Philippe II,Rosas,19 sept.1590,Simancas E o 167,f o 218.Le mauvais temps a empêché de démanteler le fort de Briscon.Avis de D.Martin de Guzmán d'après les pilotes de la côte;les galères ne doivent pas retourner à cet effet à cause du mauvais temps qui dure de deux à trois mois y entrar en el golfo de Narbona y costearle es mucho peor.Le marquis de Torrilla(Andrea Doria)à S.M.,Palamos,28 sept.1590,Simancas E o 167,f o 223,indique les difficultés de bloquer les côtes du Languedoc avec le mauvais temps.Du même au même,ibid.,f o 221 sur la difficulté d'atteindre le fort de Briscon.

106.Les conseillers de Barcelone à Philippe II,17 juill.1588,Simancas E o 336,f o 157.Lista del dinero y mercadurias que han tomado los de Mos.de Envila a cathalanes cuyo valor passa de 30 U escudos(1588).Simancas E o 336(s.f o),Manrique?à Montmorency,26 avr.1588,Simancas E o 336,f o 152.

107.Avis espagnol,8 mai 1590,A.N.,K 1708.

108.Les Espagnols s'emparent d'une barque chargée d'armes au château de Livourne,Andrea Doria à Philippe II,Rosas,13 août 1590,Simancas E o 167,f o 219.

109.A.N.,K 1708.

110.Mai 1590,A.N.,K 1708.

111.Joyeuse à Martin de Guzmân,Narbonne,12 juin 1590,A.N.,K 1708.

112.Joyeuse à S.M.,22 juin 1590,Simancas E o 167,f o 154.

113.Joyeuse à D.Martin de Idiáquez,Narbonne,10 juill.1590,A.N.,K 1449,note identique à D.J.de Idiáquez.

114.Joyeuse à Philippe II,Narbonne,10 juill.1590,A.N.,K 1449.

115.D.Pedro de Acuña à Philippe II,Rosas,13 août 1590,Simancas E o 167,f o 220.

116.Pedro de Ysunca au roi,Perpignan,13 août 1590,A.N.,K 1708.

117.D.J.de Cardona à Philippe II,Madrid,30 août 1590,Simancas E o 167,f o 189.

118.E.LAVISSE,op.cit.,VI,1,p.353,Cf.SAMAZEUILH,Catherine de Bourbon,régente de Béarn,1868.Antonio Pérez et ses amis levèrent des troupes en Béarn...Antonio Pérez y otros caballeros que benieron a bearne hazen hazer esta gente en favor de los Aragoneses...Avis,1592,Simancas E o 169.

119.E.LAVISSE,op.cit.,VI,1,p.352.

120.Dendaldeguy,envoyé de Villars,au Roi Catholique,Brionnez,4 nov.1592,copie,A.N.,K 1588.

121.Ibid.

122.Diego de Ibarra à Philippe II,Paris,15 févr.1593,A.N.,K 1588.Toute la Ligue chancelle alors,voyez la lettre du marquis de Villars à Philippe II,Auch(?),5 févr.1593,A.N.,K 1588.

123.Le duc de Joyeuse est mort en janvier 1592.Le nouveau duc(son fils ou son frère?)Ange,qui pour prendre sa succession quitte le froc des Capucins,a eu une entrevue avec Montmorency au Mas d'Azille et d'Olonzac.La trêve alors signée pour un an ne devait pas finir.Le duc de Joyeuse retiré à Toulouse y reprenait la lutte contre Henri IV(Joyeuse à Philippe II,Toulouse,10 mars 1593,A.N.,K 1588).Il resta à la solde de l'Espagne.

124.Victor L.BOURRILLY et Raoul BUSQUET,Histoire de Provence,Paris,1944,p.92.

125.Ibid.

126.8 mai 1590,A.N.,K 1708.

127.V.L.BOURRILLY et R.BUSQUET,op.cit.,p.91,R.BUSQUET,Histoire de Marseille,Paris,1945,p.224 et sq.

128.V.L.BOURRILLY et R.BUSQUET,op.cit.,pp.92-93.

129.Ibid.,p.93.

130.Don César d'Avalos à Philippe II,Aix,4 mars 1592,Simancas E o 169,f o 103.

131.Le même à D.J.de Idiáquez,Antibes,7 août 1592,Simancas E o 169,f o 45.

132.Don Jusepe de Acuña à D.D o de Ibarra,13 sept.1592,copie,A.N.,K 1588.

133.V.J.BOURRILLY et R.BUSQUET,op.cit.,p.93.

134.E.LAVISSE,op.cit.,VI,1,p.384.

135.Léo MOUTON,op.cit.,p.40.

136.A.N.,K 1596,nos21 et 22,cité par Léo MOUTON,op.cit.,p.42 et note,p.43.Les demandes des “catholiques”de Provence,8 déc.1594,A.N.,K 1596.Délibération du Conseil d'État,1erfévr.1595.A.N.,K 1596.

137.Accordi di Mone de Pernone con S.Mtà,copie en français,Saint-Maximin,10 nov.1595,A.N.,K 1597,voir Léo MOUTON,op.cit.,p.44,note 2.L'accord avec la Savoie au plus tard en août 1595(Disciffrati del Duca de Pernone,Saint-Tropez,11 déc.1595,A.N.,K 1597).Cf.le document sans date des A.E.,Esp.237,f o 152.

138.Estat des villes qui recongnoissent l'authorité de Monseigneur le duc d'Épernon,A.N.,K 1596(indication aussi des “villes”qu'il possède en Dauphiné,Touraine,Angoumois,Saintonge).Le même document en espagnol Lista de las villas de Provenza...A.E.,Esp.237,f o 152.Mémoire sur ce qui est sous le commandement de Mr d'Épernon,s.d.A.N.,K 1598.

139.Charles de Savigny,s.de Rosne;son rôle à Fontaine-Française,T.A.d'AUBIGNÉ,op.cit.,IX,p.55 et sq.

140.12 sept.1594,copie,A.N.,K 1596.Nécessité pour Henri IV d'aller à Lyon.Nuevas generales que han venido de Paris en 26 de noviembre(1594,A.N.,K 1599).

141.E.LAVISSE,op.cit.,VI,1,p.401.

142.Ibid.,p.405;Léo MOUTON,op.cit.,p.47.

143.Léo MOUTON,op.cit.,p.47.

144.Ibid.,pp.47-48.

145.Étienne BERNARD,Discours véritable de la prise et réduction de Marseille,Paris et Marseille,1596.

146.Un document s.d.(A.N.,K 1708)fait mention de demandes marseillaises d'extraction de blé ou à Oran ou en Sicile.La ville sollicite aussi qu'on la délivre des deux galères d'Épernon qui croisent au large de la ville.

147.R.BUSQUET,op.cit.,p.226 et sq.

148.Ibid.,p.231.

149.Nuevas de Provenza,1594,Simancas E o 341.

150.Ibid.

151.10 000 salmes de blé obtenues en Sicile en 1593,A.N.,K 1589.

152.Louis d'Aix,Charles de Casaulx,Jehan Tassy à Philippe II,Marseille,16 nov.1595,A.N.,K 1597.Cette lettre avait été précédée d'un-e lettre de recommandation d'Andrea Doria à Philippe II,Gênes,13 nov.1595,A.N.,K 1597, B 83.

153.A.N.,K 1597, B 83.

154.R.BUSQUET,op.cit.,p.240.Et surtout entente préparée avec l'Espagne longtemps à l'avance,voir note 5,page,précédente et cardinal Albert à Phillippe II,Marseille,7 sept.1595,A.N.,K 1597.

155.S.d.,A.N.,K 1597, B 83.

156.Ibid.

157.Antonio de Quinones à Philippe II,Marseille,1erjanv.1596,A.N.,K 1597;Carlos Doria à Philippe II,Marseille,1erjanv.1596,ibid.

158.Puntos de lo de Marsella,A.N.,K 1597.

159.Los diputados de Marsella a Don Juan de Idiáquez,Barcelone,12 févr.1595,Simancas E o 343,f o 92(résumé de chancellerie).

160.R.BUSQUET,op.cit.,p.245.

161.Ibid.

162.E.LAVISSE,op.cit.,VI,1,p.264;ibid.,p.342 et sq.,sur le réveil commercial.

163.S.d.,vers 1595,Simancas E o 343.

164.S.d.,A.N.,K 1597,B 83.

165.A.N.,K 1596.

166.Référence,note 6,page précédente.

167.Dans le texte de la prorogation de la trêve,3 juill.1596,A.N.,K 1599,on indiquait que chaque parti lèverait les deniers dans les régions qu'il tenait.Argent doit être envoyé,sinon Mercœur négociera,M o de Ledesma à Philippe II,20 janv.1598,A.N.,K 1601.Mercœur à Philippe II,Nantes,24 mars 1598(A.N.,K 1602)lui annonce sa paix avec Henri IV et lui demande à être employé en Hongrie.

168.Philippe II au duc d'Albuquerque,Madrid,10 juill.1595,Simancas E o 175,f o 290.

169.Advis à Monsieur le Comte de Fuentes,12 mars 1595,A.N.,K 1599.

170.Déclaration des causes qui ont meu la royne d'Angleterre à dé clarer la guerre au roy d'Espagne,Claude de Monstr'oeil,1596,A.N.,K 1599.

171.Mendo de Ledesma à Philippe II,Nantes,25 juin 1597,A.N.,K 1600.

172.E.LAVISSE,op.cit.,VI,1,p.410.

173.Dès février,le manque d'argent(Relattione summaria del danaro che si presuppone manca nello stato di Milano,12 févr.1597,Simancas E o 1283).Sur les mouvements de troupes,Philippe II au connétable de Castille,Madrid,7 avr.1597,Simancas E o 1284,f o 126.Le même au même,2 mai 1597,ibid.,f o125.Le connétable à Philippe II,Milan,12 mai 1597,ibid.,f o 86.

174.Sur le secours au Savoyard:Philippe II au connétable de Castille,Saint-Laurent,28 avr.1597,Simancas E o 1284,f o 116;le connétable au roi,Milan,12 mai 1597,f o 83;le même au même,23 juill.,f o 55;le roi au connétable,8 août 1597,f o 122.

175.Velasco à Philippe II,Milan,16 nov.1597,Simancas E o 1283,f o 2.Sur l'affaire de Ferrare,sa lettre du 4 nov.(f o 5) et (E o 1283 sans f o)5 nov.1597,Relacion de las prevenciones que S.Sd...Sur les Suisses,lettres de Philippe II du 31 juill.(E o 1284,f o 123)et du connétable du 23 juill.(E o 1283,f o 55),du 7 oct.(ibid.,f o 4).Sur Amiens,sa lettre du 25 oct.1597 (E o 1283).Je mets en cause des transferts de troupes en 1597 d'Italie en Espagne,notamment un tercio de Napolitains de D.Cesar de Eboli qui à bord de naves ragusaines,arrive le 7 août à Alicante,D.Jorge Piscina?à Philippe II,Alicante,8 août 1597,ibid(6 naves ragusaines).Ensuite ces naves“q.llevan el tercio de Cesar de Eboli”sont envoyées au Ferrol (le prince Doria à Philippe II,Cadix,21 août 1597,Simancas E o 179).Sur l'arrivée d'un convoi (2 navires venus d'Espagne à Calais,40 navires annocés avec 4,000 Espagnols de D.Sancho de Leyva et peut-être argent):Frangipani à Aldobrandino,Bruxelles,27 févr.1598,Corresp.,II,pp.298-299.

176.Voyea dès 1593,les curieuses remarques de William Roger à “Burley”et à Essex(près de Louviers,1er mai 1593,A.N.,K 1589)ou mieux encore sur les aides d'argent d'Italie à la Hollande et à Henri IV,J.B.de Tassis à Philippe II,Landrecies,26 janv.1593,A.N.,K 1587,Annotation de Philippe II.

177.R.GALLUZZI,op.cit.,V,p.302,Berthold ZELLER,Henri IV et Marie de Médicis,Paris,1877,p.17.

178.A propos de mon travail manuscrit(1922),sur La Paix de Vervins,rédigé sous sa direction.

179.Sur l'affaire de Ferrare:I 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Venise,3 janv.1598,A.N.,K 1676(l'excommunication de D.Cesare).Lo platicado yresuelto en materia de Ferrara en consejo de Estado...,7 janv.1598,que Cesare d'Este se soumette,Simancas E o 1283.I 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Venise,10 janv.1598,A.N.,K 1676.Accordi fatti tra la Santa Seda Apostolica et D.Cesare d'Este,13 janv.1598,ibid.I o 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Venise,24 janv.1598,A.N.,K 1676:le même au même,31 janv.1598.ibid.

180.25 sept.1597,Corresp.,II,p.229.

181.Ratification par le roi de France de la paix de Vervins,Paris,5 juin 1597,A.N.,K 1602.

182.Le problème esquissé à larges traits par Pierre CHAUNU,“Sur le front de l'histoire des prix au XVIe siècle:de la mercuriale de Paris au port d'Anvers”,in:Annales E.S.C.1961.

183.J.W.ZINKEISEN,op.cit.,III,p.124.

184.Avis espagnol du 5 janv.1591,A.N.,K 1675.De multiples détails sur ces interventions qui,je le pense,peuvent être laissées dans l'ombre(J.W.ZINKEISEN,op.cit.,III,p.629 et sq).

185.Voir note précédente.

186.J.de Segni de Menorca à Philippe II,Constantinople,7 janv.1591,A.N.,K 1675.

187.7 janv., 19 janv.1591,ibid.De Constantinople,19 janv.1591,ibid.Le sultan au roi de France,lettre interceptée,copie ital.,janv.1591,ibid.;de même le sultan à la reine d'Angleterre,ibid.

188.Note précédente.

189.Avis du Levant transmis par l'ambassadeur de Venise,A.N.,K 1675.

190.Avis de Const.,16 févr.1591,A.N.,K 1675.

191.Fco de Vera à S.M.,Venise,2 mars 1591,A.N.,K 1675.

192.Le même au même,Venise,16 mars 1591,ibid.;avis de Const.,16 mars 1591,transmis par l'ambassadeur impérial,ibid.

193.Fco de Vera à S.M.,Venise,30 mars 1591,A.N.,K 1675.

194.Le même au même,Venise,4 mai 1591,A.N.,K 1675.

195.11 mai,ibid.

196.Ibid.

197.Constantinople,2 mars 1591,A.N.,K 1675.

198.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17 avr.1591,A.N.,K 1675.

199.Const.,12 juin 1591,ibid.

200.Const.,15 juin 1591,ibid.

201.Op.cit.,II,p.785.

202.J.W.ZINKEISEN,op.cit.,III,p.623.

203.Voir notes 2 et 3,p.503.

204.Venise,8 juin 1591,A.N.,K 1675.

205.Sa lettre citée déjà note 1,ci-dessus.Son nom Castelie avec ligature sur l'i d'après ma lecture qui n'a pu être vérifiée.

206.Je suis ici,non le texte de Const.,mais le résumé de la chancellerie au dos de la lettre.

207....Que venga con dineros.

208.Naples,15 févr.1592,Simancas E o 1093,f o 8.

209.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8 sept.1592,ibid.,f o 79.

210.Le même au même,Naples,25 oct.1592,ibid.,f o 91.

211.Le même au même,Naples,16 nov.1592,ibid.,f o 93.

212.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29 juin 1591,A.N.,K 1675.

213.Pietro GIANNONE,Istoria civile del Regno di Napoli,La Haye,1753,t.IV,p.283,1593 et non 1595 comme l'indique A.BALLESTEROS Y BARETTA,op.cit.,cf.page suivante,note 7.

214.Voir note 7,page suivante.

215.Les aventures du capitan A.de Contreras,trad.et édition par Jacques BOULENGER,op.cit.,p.14.

216.21 sept.1599,Archivio storico italiano,t.IX,p.406.

217.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6 août 1594,Simancas E o 1345 et 20 août,ibid.

218.Carlo d'Avalos à Philippe II,Otrante,25 août 1594,Simancas E o 1094,f o 89.

219.Olivarès à Philippe II,Palerme,8 sept.1594,Simancas E o 1138.C'est alors qu'il faut placer l'incendie de Reggio et le pillage de quelques navires au large de Messine,Carlo Cigala au comte d'Olivarès,Chio,3 nov.1594,Simancas E o 1158 et des indications rétrospectives,15 janvier 1597,Simancas E o 1223,G.MECATTI,op.cit.,II,pp.789-790.

220.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9 sept.1594,Simancas E o 1094,f o 99.

221.Olivarès à Philippe II,Palerme,15 sept.1594,Simancas E o 1158.

222.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1 oct.1594,Simancas E o 1094,f o 110.

223.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Venise,19 août 1595,Simancas E o 1346.

224.Miranda à Philippe II,Naples,19 août 1595,Simancas E o 1094,f o 181.

225.Le même au même,Naples,24 août 1595,Simancas E o 1094,f o 170.

226.Je signale les affirmations de A.BALLESTEROS y BARETTA,op.cit.,IV,1,p.169 sur le pillage et le sac de Reggio par Cigala en 1595 et celui de Patras,en représailles,par les Espagnols,dont je n'ai pas trouvé mention dans les papiers que j'ai consultés.Cette affirmation étant donnée sans preuves,je ne puis me prononcer à son sujet.Voir note 9,page précédente.

227.V.LAMANSKY,op.cit.,pp.493-500.

228.Qui vient d'arriver à Navarin.Olivarès à Philippe II,Naples,24 sept.1596,Simancas E o 1094,f o 258.

229.J.A.Doria à Philippe II,Messine,8 août 1596,Simancas E o 1346.

230.Le même au même,Messine,13 août 1596,ibid.

231.Olivarès à S.M.,Naples,24 sept.1596,Simancas E o 1094,f o 258.

232.Ibid.

233.Iñigo de Mendoza à S.M.,Venise,7 dêc.1596,A.N.,K 1676.

234.Le même au même,Venise,5 avril 1597,A.N.,K 1676.

235.Le même au même,Venise,14 juin et 5 juil.1597,ibid.

236.Le même au même,Venise,2 août 1597,ibid.

237.9 août 1597,ibid.

238.18 oct.1597,ibid.

239.Lettres des 14 févr.1598,14 avril,4 juil.,18 juil.,8 août,sur les évolutions de Cigala,ibid.

240.Venise 29 août 1598,ibid.

241.Lettres du 12 sept.1598,ibid.

242.30 sept.1598,ibid.

243.Maqueda à Philippe II,Messine,28 sept.1598,Simancas E o 1158.

244.J.von HAMMER,op.cit.,VII,p.362 et note 2.

245.I.de Mendoza à Philippe III,Venise 19 août 1600,A.N.,K 1677.

246.Archiduc Albert à Juan Carillo,Bruxelles,14 sept.1600,Aff.des Pays-Bas,t.VI,p.33.Henri IV à Rochepot,Grenoble,26 sept.1600,Lettres inédites du roi Henri IV à M.de Villiers,p.p.Eugène HALPHEN,Paris,1857,p.46.

247.Henri IV à Villiers,27 févr.1601,ibid.,pp.12-13.

248.J.Ba de Tassia à Philippe III,Paris,5 mars 1601,A.N.,K 1677.

249.Fco de Vera à S.M.,Venise,31 mars 1601,ibid.

250.Le même au comte de Fuentès,Venise,14 avril 1601,ibid.

251.Ou Coresi,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I,Venise,21 avril 1601,ibid.;partira de Venise le 2 mai(le même au même,5 mai,ibid.).

252.Le même au même,14 avril 1601,ibid.

253.24 avril 1601,Lettres inédites du roi Henri IV à M.de Villiers,op.cit.,p.19.

254.Ibid.,p.29.

255.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I,Venise,5 mai 1601,A.N.,K 1677.

256.Henri IV à Villiers,16 mai 1601,Lettres...du roi Henri IV...,op.cit.,p.26.

257.Const.,17 et 18 juin 1601,A.N.,K 1677.

258.A Villiers,Lettres...du roi Henri IV...,op.cit.,p.36.

259.Const.,2 et 3 juillet 1601,A.N.,K 1677.

260.A Rochepot,Lettres...du roi Henri IV...,op.cit.,p.98.

261.Fco de Vera à Philippe III,Venise 28 mai 1601,A.N.,K 1677,Henri IV à Villiers,3 sept.1601,Lettres...,op. cit.,pp.44-45.

262.Sessa à Philippe III,Rome,17 août 1601,A.N.,K 1630.

263.Const.26 et 27 août 1601,A.N.,K 1677.

264.Const.8 et 9 sept.1601,ibid.

265.A.d'AUBIGNÉ,op.cit.,IX,p.401 et sq.

266.Henri IV à Villiers,Fontainebleau,27 sept.1601,Lettres...,op.cit.,p.48.

267.Sessa à Philippe III,Rome,6 oct. 1601,A.N.,K 1630.

268.La source narrative la plus détaillée est celle du P.de SEPULVEDA,Sucesos del Reinado de Felipe II,p.p.J.ZARCO,Ciudad de Dios,CXI à CXIX.Historia de varios sucesos y de las cosas (éd.Madrid,1924).Parmi les récits,d'historiens contemporains,Jean CASSOU,La vie de Philippe II,Paris,1929,p.219 et sq.et Louis BERTRAND,Philippe II à l'Escorial,Paris,1929,chap.VII,“Comment meurt un roi”,p.228 et sq.

269.La présence de Joan de Segni de Menorca à Const.nous est encore signalée par une de ses lettres à Philippe II,3 nov.1597,A.N.,K 1676.A la veille de la Guerre de Trente Ans,tentative des Impériaux pour libérer l'Espagne définitivement de cette charge ou mieux de ces menaces,action à propos du baron Mollart.En 1623,la négociation entre les mains de Giovanni Battista Montalbano,le projet d'une paix perpétuelle avec les Turcs et d'un détournement des épices par le Proche Orient,avec l'aide même des Polonais.Cf.H.WÄTJEN,Die Niederländer...,op.cit.,pp.67-69.

270.Jean CASSOU,op.cit.,p.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