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士斯威尼[1]
奥莱斯特思 你看不见他们,你看不见——但我看见他们:他们追赶着我,我必须往前走。
——《奠酒人》[2]
因此灵魂不能具有神圣的结合,除非从自身去掉对所创造的存在的爱。
——圣十字约翰[3]
序诗的片断
达斯蒂、陶利斯
达斯蒂 帕雷拉怎样?
陶利斯 什么帕雷拉怎样?
我想都不想一想。
达斯蒂 你想都不想一想!
谁付租金?
陶利斯 是的,他付租金
达斯蒂 哦,一些人不付一些人付
一些人不付,是谁你清楚
陶利斯 你可以数上帕雷拉
达斯蒂 帕雷拉怎样?
陶利斯 他不是正人君子,帕雷拉:
你压根儿不能相信他!
达斯蒂 哦,确实如此。
如果你不能信他,他就不是正人君子
还有如果你不能信他——
你就永远也吃不准他要做什么。
陶利斯 要对帕雷拉太好了可不行。
达斯蒂 我说山姆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
陶利斯 我喜欢山姆。
达斯蒂 我喜欢山姆。
是的,山姆真不赖。
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陶利斯 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家伙。
他就是能让你笑出声。
达斯蒂 山姆就是能让你笑出声,
山姆就是行。
陶利斯 但帕雷拉偏偏做不到。
我们不能指望帕雷拉
达斯蒂 那么你要做什么?
电话 丁零零丁零零
丁零零丁零零,
达斯蒂 那是帕雷拉打来的
陶利斯 是的,是帕雷拉打来的
达斯蒂 那么你怎么办?
电话 丁零零丁零零
丁零零丁零零
达斯蒂 就是帕雷拉打来的,
陶利斯 你让这可怕的声音停一停吧?
拎起那只听筒
达斯蒂 我说什么呢?
陶利斯 随便你说什么,说我病了,
说我在楼梯上折断了腿
说我们遭了一场火灾
达斯蒂 哈罗哈罗你在吗?
是的这是陶利斯女士的公寓——
噢帕雷拉是你吗?你好呀!
哦,我真遗憾,我真遗憾
陶利斯回家来得了重伤风
不只是伤风
呃我觉得那只是伤风
是的我确实这样希望——
晤,我希望我们不用去请医生
陶利斯不愿和医生打交道
她说星期一给你打电话
她指望到星期一就全好了
我放下电话你可不在乎吗?
她把腿放在芥泥热水中
我刚才说我正给她芥泥热水,
好吧,星期一你打电话过来。
是的我会告诉她。再见。再再见。
你真好,我可是信了。
啊——啊——啊
陶利斯 我要为今夜算算牌。
哦猜猜首先是什么
达斯蒂 首先是。是什么?
陶利斯 草花K
达斯蒂 是帕雷拉
陶利斯 也许是斯威尼
达斯蒂 是帕雷拉
陶利斯 同样可能是斯威尼
达斯蒂 反正这挺奇怪。
陶利斯 这张是方块4,什么意思?
达斯蒂 (读)“一小笔钱,或送的一件衣服
或一个宴会,”这也怪。
陶利斯 这张是3,什么意思,
达斯蒂 “一位不在身边的友人的消息”——帕雷拉!
陶利斯 红桃皇后——波特夫人!
达斯蒂 或也可能是你
陶利斯 或也可能是你
我们都是,你可说不准。
得看下面一张是什么。
当你读这张牌你得想一想,
这可不是件任何人都能做的事。
达斯蒂 我知道你玩牌有些讲究。
下面一张是什么?
陶利斯 下面是什么。是6。
达斯蒂 “一场争吵,一种疏远,朋友的别离。”
陶利斯 这张是黑桃2
达斯蒂 黑桃2!
那是棺材!!
陶利斯 那是棺材?
噢老天呵我该怎么办?
恰恰是在一次聚会之前,
达斯蒂 哦不一定是你的棺材,也许是说一个相识。
陶利斯 不,那是我的,我肯定那是我的。
昨夜一夜我都梦到了结婚。
是的,那是我的。我知道那是我的。
噢老天啊我该怎么办。
我不抽牌了,再也不抽了。
你抽抽看运气怎样。你抽抽。
也许真能冲了这阵邪。你抽抽看运气怎样。
达斯蒂 黑桃J。
陶利斯 那也许是斯诺,
达斯蒂 或也可能是斯沃茨
陶利斯 或也可能是斯诺
达斯蒂 奇怪我会抽了大牌,
陶利斯 你取牌的方式大有讲究呢,
达斯蒂 你感觉的方式更讲究得要命呢,
陶利斯 常常它们什么都不告诉你
达斯蒂 你得知道你要问它们什么
陶利斯 你得知道你要知道什么
达斯蒂 问它们太多没用
陶利斯 问两次也没用
达斯蒂 常常它们压根儿不顶用。
陶利斯 我想知道那张棺材的奥妙。
达斯蒂 我不行。我刚才告诉你什么了?
我不是说我总抽大牌吗?
红桃J!
(窗外口哨声)
我不行
真是巧合啊!牌多怪!
(又闻口哨声)
陶利斯 是山姆吗?
达斯蒂 当然是山姆!
陶利斯 当然,红桃J就是山姆!
达斯蒂 (身子伸出窗外)哈罗山姆!
澳许泼 哈罗亲爱的
楼上有多少人?
达斯蒂 这里没什么,
楼下有多少人?
澳许泼 我们一共四个。
等一下,等我把车转过街角,
我们马上就上来
达斯蒂 好吧。来吧。
达斯蒂 (对陶利斯)牌多奇怪,
陶利斯 我真想知道那张棺材的奥妙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陶利斯、达斯蒂、澳许泼、霍斯法尔、
克列泼斯坦、克勒姆泼克
澳许泼 哈罗陶利斯!哈罗达斯蒂!你们好呵!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是否允许我——
我想你们姑娘们都认识霍斯法尔上尉——
我们想让你们见见我们的两个朋友,
两个到此做生意的美国绅士。
见见克列泼斯坦先生、见见克勒姆泼克先生。
克列泼斯坦 你们好
克勒姆泼克 你们好
克列泼斯坦 很高兴结识你们,
克勒姆泼克 认识你们真是荣幸,
克列泼斯坦 山姆——我应该说路特·山姆·澳许泼
克勒姆泼克 加拿大远征军的路特。
克列泼斯坦 路特告诉了我们许多关于你们的事。
克勒姆泼克 我们都参加了同一场战争,
克列泼和我,上尉,还有山姆。
克列泼斯坦 我们尽了我们的微力,就像你们说的那样。
我们要告诉世界我们赶跑了敌人
克勒姆泼克 那场扑克玩得怎么样,怎么样山姆?
在波陶克斯的那场扑克怎么样?
是的陶利斯小姐你让山姆
来告诉我们在波陶克斯的那场扑克。
达斯蒂 你对伦敦熟吗,克勒姆泼克先生?
克列泼斯坦 不我们以前从未来过
克勒姆泼克 昨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克列泼斯坦 我当然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陶利斯 克列泼斯坦先生,你喜欢伦敦吗?
克勒姆泼克 我们喜欢伦敦吗!我们喜欢伦敦吗!
我们喜欢伦敦吗!!克列泼你说怎样?
克列泼斯坦 我说——呃——小姐,伦敦真了不起
我们太喜欢伦敦了。
克勒姆泼克 棒极了。
达斯蒂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来这儿住呢?
克列泼斯坦 嗯——呃——小姐——你没有完全理解
(恐怕我没有听清楚你的名字——
但见到你我还是一样喜欢)——
对我们来说,伦敦太刺激了一些
是的我说太刺激了一些。
克勒姆泼克 对我们来说伦敦是太刺激了一些
别以为我指的是什么低下的东西——
但我担心我们无法消受这种节奏
克列泼你说怎样?
克列泼斯坦 你已说到点子上了,克勒姆,
伦敦是个棒极了的地方,了不起的地方
是来访问一次的好地方
克勒姆泼克 尤其当你有一个真正的英国人,
一个像山姆这样的人领你到处转转。
山姆在伦敦当然是熟极了,
他答应领我们到处转转。
裘小龙 译
* * *
[1] 艾略特没有将《斗士斯威尼》的这两个片断归入诗剧,而是收到“未完成的诗”的总标题下,显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从语言的节奏来看,这两个片断读起来十分有力、强烈,但仅仅是这样的节奏还难以到舞台上真正演出,因为戏剧的展开总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国外也有评论家指出,《斗士斯威尼》比后期的诗剧更为成功,颇有一些荒诞派戏剧的韵味。
《斗士斯威尼》的主角自然是斯威尼。在艾略特的笔下,斯威尼是下层世界的代表人物。没有文化、缺乏头脑,斯威尼讲的是不堪入耳的粗话,做的是荒淫无度的粗事,出没的地方不是酒馆,就是妓院,在这两个片断中,他显然也是和一些不正经的男女混在一起,属于那种“有身无灵、有欲无情”的典型。不过,艾略特对斯威尼的态度多少是矛盾的。根据艾略特的传记,艾略特本人显然更接近普罗弗洛克的类型,优柔寡断、苍白无力、缺乏投入真正的生活的激情。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斯威尼所代表的那种生活依然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当然,艾略特根本没有这种生活经验,他笔下的斯威尼或斯威尼式人物往往是不真实的,至少是不全面的。
除了这两个片断,斯威尼还在《笔直的斯威尼》、《夜莺声中的斯威尼》以及《荒原》中出现过,可以参照着看。
[2] Choephoroi,古雅典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Aeschylus,前525或524—前456或455)作品。
[3] St. John of the Cross (San Juan de la Cruz, 1542—1591),西班牙神秘主义者、著名抒情诗人。
一场争论的片断
斯威尼、澳许泼、霍斯法尔、克列泼斯坦、
克勒姆泼克、史沃兹、斯诺、陶利斯、达斯蒂
斯威尼 我要把你带到
一个食人生番的岛上。
陶利斯 你将是吃人者!
斯威尼 你将是传教士!
你是我小小的七英石[1]传教士!
我要把你吞下。我将是吃人者。
陶利斯 你把我带走?带到一个食人生番的岛上?
斯威尼 我将是吃人者。
陶利斯 我将是传教士。
我将使你转变!
斯威尼 我将使你转变!
变到一盘炖菜里。
一盘妙而小、白而小的教士炖菜。
陶利斯 你不会吃我吧!
斯威尼 当然我要吃你!
在妙而小、白而小、软而小、嫩而小的,
汁多而小的,火候正好而小的教士炖菜中,
你看见这只鸡蛋
你看见这只鸡蛋
嘿那是鳄鱼岛上的生命。
没有电话
没有唱机
没有汽车
没有两个座位的车,没有六个座位的车,
没有雪铁龙,没有劳斯莱斯。
没有吃的,只有岛上生长的水果。
没有看的,只有一边的棕榈。
还有另一边的海,
没有听的,只有波涛击岸。
一无所有,除了三件事。
陶利斯 什么事?
斯威尼 出生、性交、死亡。
那就是一切,那就是一切,那就是一切,那就是一切。
出生、性交、死亡。
陶利斯 我会感到厌烦。
斯威尼 你会感到厌烦。
出生、性交、死亡。
陶利斯 我会感到厌烦。
斯威尼 你会感到厌烦。
出生、性交、死亡。
那是你在实际问题中遇到的事实:
出生、性交、死亡。
我已出生了,一切也就足够。
你不记得,但我记得,
一次也就足够。
澳许泼和霍斯法尔的歌
史沃兹作为小鼓,斯诺作为响板
在竹枝下
竹枝竹枝
在竹林下
两个人像一个人似的生活
一个人像两个人似的生活
两个人像三个人似的生活
在竹枝下
在竹枝下
在竹林下
那里面包果落下
还有企鹅声声叫唤
而声音是海洋的声音
在竹枝下
在竹枝下
在竹林下
那里高更的姑娘
在榕树的阴影下
披着棕榈叶衣饰
在竹枝下
在竹枝下
在竹林下
告诉我在林子的哪一部分
你要和我调情?
在面包树下,在榕树下,在棕榈叶下
或在竹枝下?
任何一棵老树对我都行,
任何一棵老树都同样行
任何一个古老的岛即是我的风格
任何新鲜的鸡蛋
任何新鲜的鸡蛋
还有珊瑚海的涛声。
陶利斯 我不喜欢鸡蛋,我从不喜欢鸡蛋,
我不喜欢你鳄鱼岛上的生活。
克列泼斯坦和克勒姆泼克的歌
史沃兹和斯诺如前
我小小的海岛姑娘
我小小的海岛姑娘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我们不用担愁要做什么
我们不用非得赶一辆火车
如果遇上雨天我们不用回家
我们要采木槿花
因为将不是多少分钟而是多少小时
因为将不是多少小时而是多少年
陶利斯 那不是生活,那不是生活
哦我宁可还是去死。
斯威尼 生活就是这样,就是——
陶利斯 是什么
那种生活是什么?
斯威尼 生活就是死亡。
我知道一个人曾骗过一个姑娘——
陶利斯 噢斯威尼先生,请别说了,
你来之前我在抽牌,
而我抽到一张棺材。
史沃兹 你抽到一张棺材?
陶利斯 我最后一张牌抽到棺材,
我不喜欢这样的谈话。
一个女人得冒可怕的风险。
斯诺 让斯威尼先生继续讲他的故事。
我向你保证,先生,我们很感兴趣。
斯威尼 我知道一个男人曾骗过一个姑娘。
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骗一个姑娘,
任何一个男人不得不,
也必须想一生中有一次骗一个姑娘。
嘿他让她躺在澡盆里
躺在一加仑的杂酚皂液[2]里
史沃兹 这些家伙最后总给人逮起来。
斯诺 对不起,这些家伙最后并不全给逮起来。埃普瑟姆[3]
荒地的那些骨头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报纸里读到过,
你在报纸里读到过,
他们最后并不全给逮起来。
陶利斯 一个女人得冒可怕的风险。
斯诺 让斯威尼先生继续讲他的故事。
斯威尼 这个家伙最后没给逮起来,
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这件事持续了两个月
没人来
没人去
可他取牛奶,他付房租。
史沃兹 他干了什么?
那段时间里他干了什么?
斯威尼 他干了什么!他干了什么?
那可是毫无用处。
向活生生的人讲他们做什么。
他过去常常来看我
我给他喝一杯,让他高兴高兴。
陶利斯 让他高兴高兴?
达斯蒂 让他高兴高兴?
斯威尼 又是毫无意义的话,
但我跟你们说话总得用些词。
但这里是我要说的内容。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活着
而姑娘死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死了
而姑娘活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都活着
或两个都死了
如果他活着那末送牛奶的人就是死了
那末收房租的人就是死了
如果他们活着那末他就死了
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当你孤零零的
当你孤零零的就像他孤零零的那样
你是又生又死,又死又生
我告诉过你这是毫无意义的话
死亡或生命或生命或死亡
死亡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死亡
我跟你们说话总得用些词
但你们是懂还是不懂
那对我毫无关系对你们毫无关系
我们总得做我们总得做的事
我们总得坐在这里喝这杯酒
我们总得坐在这里唱一支歌
我们总得留下我们总得走
而某个人总得付房租
陶利斯 我知道是谁
斯威尼 但这对我毫无关系对你毫无关系。
合唱 澳许泼、霍斯法尔、克列泼斯坦、克勒姆泼克
当你单身一人,半夜时分猛然醒来
冷汗涔涔,恐慌万分
当你孤身一人躺在床中,醒来就像
有人在你头部猛击了一下
你做了噩梦最厉害的一部分,一阵喧嚣向你冲来。
呼 呼 呼
你梦到你在七点钟醒,又是雾又是潮,又是黎明又是
漆黑
你等着门上敲一声,门锁转一声
因为你知道刽子手在等你。
也许你是活的
也许你是死的
呼 哈 哈
呼 哈 哈
呼
呼
呼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敲门
裘小龙 译
* * *
[1] Stone,英制重量单位,1英石相当于14磅或6.4千克。
[2] lysol,旧译来苏儿,为一种消毒防腐剂。
[3] Epsom,英国伦敦南部的城市。
科利奥兰[1]
一 胜利的进军
石,铜,石,钢,石,栎树叶,马蹄
在人行道上。[2]
一面面旗子。一声声号角。许多许多雄鹰。
有多少?数一数。还有这样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天我们难以认识自己或那个城市。
这是通向神庙之路,我们这么多人拥挤在路上。
这么多的人在等待,多少人?管他多少人,在这样的日子里?
他们正来了?没有,还没有。你可以看到一些雄鹰。
还可以听到声声号角。
他们来啦。他[3]来了?
我们的自我自然地醒着的生命就是一种觉察。[4]
我们可以在凳子上啃香肠等待。
什么先来临?你看清了?告诉我们。那是
5800000支步枪和卡宾枪,
102000挺机关枪,
28000门迫击炮,
53000门野战炮和重炮,
我数不清有多少炮弹子弹、地雷和引信,
13000架飞机,
24000只飞机引擎,
50000辆弹药车,
现在又看到55000辆军车,
11000个战地厨房,
1150个战地烤面包房。
走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刻他会来吗?没有,
那些是高尔夫球俱乐部队长,这些是侦察兵,
还有法国普瓦西的体操协会,
现在走来了市长和随从。看
他来了,看:
他眼中或手里没有诘难的表示,
手从容地搭在马颈上,
双眼警视,等待着,洞察着,不动声色。[5]
哦,掩盖在鸽翼里,藏在海龟的胸怀中,
正午的棕榈树下,奔流的水下面,
旋转的世界之静点上。哦,掩藏着。
此时他们向神庙走去。接着是献祭。
走来捧着骨灰瓮的贞女,瓮里盛着
尘土[6]
尘土
尘土的尘土,此刻是
石,铜,石,钢,石,栎树叶,马蹄
在人行道上。
那是我们所能见到的一切。但有这么多雄鹰!这么多号角!
(复活节,我们未曾到乡间去,
我们把年轻的西里尔[7]带到教堂。他们鸣钟,
他立即大声说,松脆甜烤饼。)
别扔掉那香肠,
它会派上用场。[8]他很机灵。请你
给我们借个火?[9]
光
光
士兵们是不是排成了一道警戒线?对,正是这样。
* * *
[1] 这是艾略特没有完成的新组诗。戴维·珀金斯(David Perkins)教授说,诗人原想把它写成政治讽刺诗,但写到后来,却反映了他模棱两可的个人感情。标题“科利奥兰”是指科利奥兰纳斯(Gaius Marcius Coriolanus)式的人物。古今战争实质相似。科利奥兰纳斯是公元前五世纪一位传奇式的罗马将军。他为了报被放逐之仇,领了一队人马攻打罗马城,但被他的母亲和妻子所劝阻。莎士比亚曾以他为题材,创作了悲剧《科利奥兰纳斯》。科利奥兰纳斯曾出现在艾略特的短诗《一只处理鸡蛋》和《荒原》倒数第二节,是一位独断独行的悲剧性英雄人物。在《胜利的进军》里,他成了古代和现代胜利进军的领袖。在《一个政治家的重重困难》里,他又成了现代世界里的领导人物。
[2] 艾略特高度概括古代世界和现代世界的行军。
[3] 指科利奥兰纳斯。
[4] 这是该诗篇的关键诗行。该诗着重观察行军队伍的观众的印象和感受,而不是行军队伍的本身。因此该诗的核心在于被觉察到的与未被觉察的对比,在于这两者分别昭示觉察者对生活的态度。
[5] 这位领袖的神色似乎表明他掌握了全局,高屋建瓴,从容不迫。
[6] 参见《旧约·创世记》3∶19:“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这里的言外之意是,古代和现代的胜利进军者最后都不免归于尘土。
[7] 诗中的“我们”在复活节没有到乡间游玩,而是带着未来的话务员西里尔(参见下一节诗)到教堂做礼拜。到教堂当然要听到钟声,也要行圣餐礼,吃面包片,喝红葡萄酒。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年轻的西里尔把教堂的钟声当作街上的卖烤饼人在摇铃。
[8] 吃过圣餐之后,教徒们理应感谢耶稣为人类做出的牺牲,体会耶稣的献身精神,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却在此时惦记家里用餐的香肠。
[9] Give us a light?此处双关语,抽烟前向别人借火的用语,世俗味很浓的西里尔首先想到的是抽烟;其次的一层意思是,给我们以光明。下面接连两个light既可作火解,也可作光解。
二 一个政治家的重重困难
喊叫吧,我喊叫什么呢?[1]
所有的血肉之躯都是草:[2]包括
获巴思勋位的伙伴们,不列颠帝国的爵士们,骑士们,
啊,骑士们!属于荣誉勋位团,
佩戴黑鹰勋章(一级和二级),
和旭日勋章。
喊叫吧,我喊叫什么呢?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成立委员会:
咨询委员会、常委会、苛择委员会和支委会。
一个秘书将为几个委员会服务。
我喊叫什么呢?
亚瑟·爱德华·西里尔·帕克被任命为话务员
一周工作一镑十先令,年度增长额五先令
到一周两镑十先令;圣诞节奖金三十先令,
一年假期一周。
一个委员会被任命委托工程师
负责供水工程。
一个委员会被任命负责
公共工程,主要负责
处理改建防御工事的问题。
一个委员会被任命
和沃尔西人[3]协商持久和平;
弓箭制造匠、标枪制造匠和铁匠
已经组成一个共同委员会,抗议定货量的减少。
与此同时,卫兵们在行军中掷骰子,
哦,曼图亚[4]的青蛙在沼泽里咯咯地鸣叫。
天空依稀闪着片状的闪电,萤火虫忽闪,忽闪。
我喊叫什么呢?
母亲啊母亲[5]
这里是一排家庭成员的画像,黯淡半身雕塑,
看起来全像罗马人,
他们相互之间十分相像,打着呵欠,
不断地被执火炬者照亮。
哦,隐藏在……隐藏在……那里,鸽子在片刻的寂静中,
宁静的中午,有一会儿栖息在大树顶的枝叶下,
胸脯的羽毛被午后的和风吹拂;
那里,仙客来展开它的翅膀,那里,铁线莲[6]从门楣垂下来,
啊,母亲(不在这些雕塑得很像的塑像中),
我,一个疲倦的头,在这些头像之中,
颈脖有力地支撑着这些头颅,
鼻子有力地抵御吹来的风。
母亲,
如果此刻宰杀牺牲品竭诚奉献,
但愿我们别在这个时候在一起,
但愿我们别
哦,隐藏
隐藏在寂静的中午,静夜的蛙鸣里。
同展翅的小蝙蝠一道来,同忽闪忽闪的萤火虫一道来,
飞上飞下,这些小生物,满头尘土,
这些小生物,通宵在尘埃中轻声地唧唧喳喳。
哦,母亲,
我喊叫什么呢?
我们要求委员会,代表性的委员会,调查委员会
辞职,辞职,辞职。
张子清 译
* * *
[1] 参见《旧约·以赛亚书》40∶6-8:“有人声说,‘你喊叫吧!’有一个说,‘我喊叫什么呢?’说,‘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容,都像野地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因为耶和华的气吹在其上。百姓诚然是草。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唯有我们神的话,必永远立定。’”
[2] 参见《旧约·以赛亚书》40∶6-8:“有人声说,‘你喊叫吧!’有一个说,‘我喊叫什么呢?’说,‘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容,都像野地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因为耶和华的气吹在其上。百姓诚然是草。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唯有我们神的话,必永远立定。’”
[3] Volsci,古意大利民族,公元前六世纪约居住于利里斯河上游河谷,后迁至拉丁姆南部。
[4] Mantuan,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城市。
[5] 诗中的政治家“我”直呼其已经死去的母亲。
[6] Clematis,死亡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