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猫取名
给猫咪取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不像你假日里玩的一种游戏;
一开始你兴许会认为我发了神经,
我要告诉你,一只猫得有三个不同的名字。
首先,是家里人日常使用的名字,
例如彼得、奥古斯都、阿隆佐或詹姆斯,
例如维克多或乔纳森,乔治或比尔·贝利——
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常用名字。
还有更花哨的名字,如果你觉得更好听点儿,
有的适合先生,有的适合太太:
例如柏拉图、阿德墨托斯、厄勒克特拉、得墨忒耳——
但这些也都是合情合理的常用名字。
可是我告诉你,猫咪需要一个特别的名号,
一个与众不同、更显威严的名字,
否则他怎能把尾巴翘得老高,
或舒展胡须,或洋洋得意?
至于这种名字,我只能给你一小撮,
例如门库斯踹仆、夸伙,或柯里柯帕特,
例如棒巴鲁利纳,要不,杰里罗逻——
取这种名字的猫咪绝不会超过一个名额。
但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还有一个名字剩下,
那是个你永远也猜不到的名称;
人类的种种研究都无法发现那名字是啥——
可猫咪自己知道,永远也不会招供。
当你注意到一只猫咪陷入沉思之时,
那原因,我告诉你,总是一般相同:
他的心意正忙于痴痴地琢磨寻思
他的名字的思想内容、思想内容、思想内容:
他那无法言传而可言传的
可言传又无法言传的
深不可测、不可理解、独一无二的大名。
* * *
[1] Old Possum's Book of Practical Cats,这是一组艾略特应友人之请所作的轻松谐趣诗,1939年出版单行本诗集。安德鲁·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1948— )的音乐歌舞剧《猫》(1981)即据此诗集谱曲,其中还包括若干因诗人自觉不满意而未收入此诗集的诗作,如著名唱段《记忆》。“老负鼠”是另一位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给作者艾略特取的绰号,“possum”有“装傻充愣、大智若愚”的含义,若按拉丁语理解,则有“能干”的意思。“practical cats”意谓“手巧能干的、有一技之长的猫”,故意译如是。
老冈比猫
我头脑中想到一只冈比猫,她的名字叫詹妮乱点;
她的外套是灰褐色的那种,上面有虎纹和豹斑。
整天她不是坐在楼梯上就是坐在台阶或脚垫上:
她坐呀坐呀坐呀坐——这就是冈比猫的特长!
可是当忙忙碌碌的白天结束之时,
冈比猫的工作才只是刚刚开始。
当全家人都上床去睡觉了的时候,
她掖起裙子往地下室悄悄溜走。
她深切地关心鼠类的生存之道——
他们的行为不良举止也不美妙;
所以她让他们排排坐在地毯上面,
她教他们唱歌、钩毛线和织毛毯。
我头脑中想到一只冈比猫,她的名字叫詹妮乱点;
与她匹敌者可真难找,她喜欢阳光温暖的地点。
整天她都坐在壁炉边,或阳光下,或我的帽子上:
她坐呀坐呀坐呀坐——这就是冈比猫的特长!
可是当忙忙碌碌的白天结束之时,
冈比猫的工作才只是刚刚开始。
她发现鼠辈永远也不会保持安静,
断定那是由于饮食不规律造成;
她相信凡事不尝试就不会办好,
就着手干起了煎炸和烘烤。
她给他们做面包和干豆鼠糕点,
还有色美味香的咸肉乳酪煎。
我头脑中想到一只冈比猫,她的名字叫詹妮乱点;
她喜欢缠绕拉窗帘的绳,把它打成死结一团。
她坐在窗台之上,或又光又平的任何地方:
她坐呀坐呀坐呀坐——这就是冈比猫的特长!
可是当忙忙碌碌的白天结束之时,
冈比猫的工作才只是刚刚开始。
她认为蟑螂就是需要有个工作,
以免他们无所事事而肆意为祸。
因此她把那一大帮子乌合之众
组成训练有素热心助人的童子军:
生活有了目标,有了善事可做——
她甚至还创作了一曲甲壳虫军乐。
那么,让我们现在为老冈比猫三呼万岁——
家务事儿的井井有条全都得靠她,看样子。
咕噜虎的最后立脚点
咕噜虎是只勇猛的猫,驾着平底船旅行:
其实,走南闯北的流浪猫中数他最蛮横。
从格雷夫森到牛津,他干着邪恶的勾当,
赢得了“泰晤士河的恐怖”这臭名昭彰。
他的举止和外貌决不刻意讨人欢喜赞扬;
他的外套又破又脏,他的膝盖鼓鼓囊囊;
一只耳朵没了,没必要告诉你们为什么;
他用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盯着敌对的世界。
罗得海子的庄户们对他的名声颇为耳熟;
汉默斯密和帕尼人一听他的名字就发抖。
“咕噜虎越狱啦”——谣言沿岸流传之时,
他们就会纷纷把鸡窝加固,把笨鹅锁起。
倒霉吧,娇弱的金丝雀,一旦从笼中飞出;
倒霉吧,受宠的哈巴狗,面对咕噜虎之怒;
倒霉吧,躲在外国船上,有鬃毛的大耗子;
倒霉吧,咕噜虎不太熟悉的任何一只猫咪!
但多半是针对外国种的猫咪他仇恨满腔;
对于起外国名和外国种的猫他寸土不让。
波斯猫和暹罗猫一谈起他就会变颜变色——
因为是只暹罗猫咬掉了他那没了的耳朵。
此刻在宁静夏夜,自然的一切都在玩耍,
温柔的月亮亮汪汪,平底船泊在莫塞洼。
沐浴着清凉月光,船儿在潮水上颠啊颠——
咕噜虎不由得想展示他多愁善感的一面。
他的老大副,嘟噜皮,消失已经很久了,
因为他到汉普敦的铃铛酒家去喝小酒了;
他的水手长,翻滚图,也偷偷地溜之乎——
在雄狮酒吧的后院里正悄悄地追踪猎物。
咕噜虎独自一猫踞坐,在高高的船头上,
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铁铛骨夫人身上。
他的野蛮水手们正在木桶和铺位里熟睡——
正当暹罗猫们驾着舢板和帆船前来偷袭。
咕噜虎除了铁铛骨夫人什么都不见不闻,
那夫人似乎也被他性感的男中音所迷昏,
不觉得放松了,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情况——
可是月光下有上百只蓝眼睛反射着幽光。
那一条条小舢板儿绕着圈子儿越划越近,
但是所有的敌人都没有弄出一点儿声音。
那对情侣唱着最后的二重唱,生命濒危——
因为敌人用烤肉叉和雕刻刀武装了起来。
于是吉尔伯给凶猛的蒙古大军发出信号;
中国佬蜂拥上了甲板,随着可怕的鞭炮。
他们撇下他们的舢板,还有筏子和帆船,
把舱门盖紧,把睡熟的水手们关在下面。
铁铛骨发出一声尖叫,因为她被吓坏了;
我很不情愿承认,她的确很快就消失了。
她可能轻易逃脱了,我肯定她没有淹死——
可是一圈闪亮的钢铁把咕噜虎团团包围。
无情的敌人逼近前来,一圈接着一圈儿;
咕噜虎大感惊讶,自己竟被迫走跳板儿。
他曾经逼迫上百个受害者那样落水而亡,
终于恶贯满盈也落得个咕嘟咕嘟的下场。
啊,当消息传开的时候,沃平一片欢腾;
在女儿湾和汉莱,人们在海滩舞蹈相庆。
在布伦津和胜利码头,大家纷纷烤全鼠,
在曼谷,全城上下举行了一整天的庆祝。
酒桶肚拽哥
酒桶肚拽哥是一只奇怪的猫咪:
你要是给他吃野鸡,他倒宁愿要松鸡。
你要是让他住豪宅,他倒宁愿住公寓;
你要是让他住公寓,他又宁可住豪宅。
你要是教他捉耗子,他却只想抓老鼠;
你要是教他抓老鼠,他又宁可撵耗子。
是啊,酒桶肚拽哥是一只奇怪的猫——
并没有什么要求我大声吼:
因为他想怎样
就怎么样,
对此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酒桶肚拽哥是个可怕的没劲货:
你让他进屋的时候,他却想出门;
他总是在每扇门的错误的一侧;
他一回到家里,就马上想出去混。
他喜欢在办公室抽屉里面睡卧,
可一旦出不去了,他就使劲折腾。
是啊,酒桶肚拽哥是一只奇怪的猫——
你再怀疑也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他想怎样
就怎么样,
对此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酒桶肚拽哥是个奇怪的畜生:
他的不合作态度是个习惯问题。
要是你给他鱼,他总是想吃大餐;
要是没有鱼,他就不愿吃兔子。
要是你给他奶油,他就嗤之以鼻,
因为他只喜欢他自己找到的东西;
要是你把奶油拿走放在橱柜里,
你就会捉到他一头扎在奶油里。
酒桶肚拽哥聪明伶俐又多知多识,
酒桶肚拽哥才不在乎抱与不抱;
但他会在你缝纫当中跳上你的大腿,
因为他最喜欢的莫过于一团糟。
是啊,酒桶肚拽哥是一只奇怪的猫——
没有什么需要我唠叨不休:
因为他想怎样
就怎么样,
对此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杰里可一家之歌
杰里可猫全体出动,
杰里可猫今夜外出:
杰里可月亮亮炯炯——
杰里可一家去跳舞。
杰里可猫黑白分明,
杰里可猫身材娇小;
杰里可猫快活机灵,
他们叫起来可真美妙。
杰里可猫面相喜兴,
杰里可猫眼睛黑亮似漆;
他们喜欢练习万种风情,
只等杰里可的月亮升起。
杰里可猫成长缓慢,
杰里可猫个头不大;
杰里可猫滚滚圆圆,
他们会跳山地舞和快步舞。
在杰里可的月亮出现之前,
他们梳洗打扮整装待发:
杰里可猫会洗耳朵后面,
杰里可猫会晾干脚丫。
杰里可猫黑白杂错,
杰里可猫身材中等;
杰里可猫侧身跳跃,
杰里可猫目光炯炯。
他们在上午十足安静,
他们在下午安静十足,
保存着他们的体力精神,
要在杰里可的月下狂舞。
杰里可猫黑白相间,
(如我所说)身材娇小;
假如不巧碰上个下雨的夜晚,
他们就会在厅堂里练习舞蹈。
假如正巧太阳照耀得明煌煌,
你会说他们根本无所事事:
他们在休息,节省能量,
就为杰里可的月色和舞会。
绒布夜壶和屁股挠手
绒布夜壶和屁股挠手是一对儿臭名昭著的猫。
就像插科打诨的小丑、千机百变的戏子、走绳索的杂耍活宝,
他们名声远扬。他们在维多利亚林荫道安家落户——
那不过是他们的活动中心,因为他们流浪的毛病无法治愈。
他们在康沃尔花园、隆斯顿小区和肯辛顿广场大有名气——
他们的盛名确乎不是一对儿猫咪能够轻易担当得起。
假如说哪块儿的窗户微微开敞,
地下室看起来好像是一片战场,
假如说房顶上有一两片瓦松动,
很快就变得不再能够挡雨遮风,
假如说卧室衣橱的抽屉被拉出,
你找不到你冬天穿的防寒衣物,
或者说在晚饭后哪位年轻女士
突然丢失了她的名牌珠宝首饰:
于是全家人就都会说:“准是那讨厌的猫!
不是绒布夜壶——就是屁股挠手!”——通常他们就这么算了。
绒布夜壶和屁股挠手天生伶牙俐齿,能言善讲。
他们还是入室盗窃的行家里手,尤其擅长打砸抢。
他们在维多利亚林荫道安家落户。他们没有固定职业。
他们是巧舌如簧之徒,喜欢跟和善的警察谈天说地东拉西扯。
礼拜天全家人聚在一起会餐时,
人人都下定决心不要减肥,
而要大嚼阿根廷肘子、土豆和青菜;
厨子会战战兢兢悄悄走来,
嗓音破裂带着悲声宣布说:
“恐怕你们得等到明天才有吃的!
肘子从烤炉里消失了——就那么着!”
于是全家人就都会说:“准是那讨厌的猫!
不是绒布夜壶——就是屁股挠手!”——通常他们就这么算了。
绒布夜壶和屁股挠手联手合作,如联珠合璧。
有时你会说全靠运气,有时你会说要怪天气。
他们在家里如旋风般来去,谁也无法肯定地说
那是绒布夜壶——还是屁股挠手?或者敢说那不是两个?
当你听见餐厅里一阵哗啦
或者楼上食物间一声啪嚓
或者楼下书房里砰的一声
来自一尊公认的明代花瓶——
于是全家人就都会说:“这回哪只是哪只猫?
那是绒布夜壶!还有屁股挠手!”——对此根本就没有着!
老二德子
老二德子活了很久,年纪不轻;
他是只连续活了好几辈子的老猫。
他在谚语和童谣里早就大名鼎鼎,
比维多利亚女王登极还要早得早。
老二德子给九个老婆送过终,
也许更多——要我说,九十九个;
他的子孙无数,繁衍蕃盛,
年老力衰时,村里人还以他为荣。
他蹲在教区长家墙头上晒太阳时,
看见他那张懒洋洋赖兮兮的脸儿,
最老的村民嗓子直呼噜:“呃,总而
言之……可能是……真的!……不!……对!……
嗬!咳!
噢,乖乖!
我的头可能有点儿犯晕,可我敢说
我相信,那是老二德子!”
老二德子稳坐在街道上,
他在赶集的那天坐在大街头;
牛尽可哞哞叫,羊尽可咩咩嚷,
狗和牧人会把它们都赶走。
轿车和卡车都开上了马路牙子,
村民们竖起一块牌子:道路封闭——
以免什么意外事故会偶然打扰
老二德子的休息,当他如此惬意
或者专注于国民经济之时:
最老的村民嗓子直呼噜:“呃,总而
言之……可能是……真的!……不!……对!……
嗬!咳!
噢,乖乖!
我的眼神不济事儿了,可我能猜到
惹事的主儿的肯定是老二德子!”
老二德子躺在“狐狸与法国号”
酒吧地板上睡午觉;
男人们说:“正好有时间再来一杯,”
老板娘从后屋里会偷窥,
说:“喂,你们该走了,从后门出去,
老二德子可不能被吵醒——
要是闹起来,警察会找我麻烦”——
他们都蹑脚走出去,一声不吭。
哪怕发生天大的事,那肉食者
美餐后的休息也绝不可被打扰:
最老的村民嗓子直呼噜:“呃,总而
言之……可能是……真的!……对!……不!……
嗬!咳!
噢,乖乖!
我的腿脚不利落了,可我得放慢脚步,
小心别惹着了老二德子!”
哈巴狗和波利狗的可怕战斗
夹叙一些帕格狗和泡姆狗的参战,以及大闹闹猫的干涉事例
哈巴狗和波利狗,人人都明知,
是激情豪迈不共戴天的仇敌;
无论走到哪里,情势永远如此。
帕格狗和泡姆狗,多数人都说
他们不爱打架,却也有那么一回,
或者两三回,他们也加入战团,
他们
汪汪汪汪叫
汪汪汪汪叫
直到全公园都能听见它们叫。
我将要讲述的这场战事开始之前,
几乎有一个星期一切都无事平安
(对哈巴狗和波利狗来说时间可不短)。
大块头警犬离开了他执勤的地段——
我不知道原因,但多数人认为
他溜到惠灵顿徽酒吧去喝一杯——
当时街道上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哈巴狗和波利狗不巧碰了头。
他们没有前进,也不打算退后,
而是刨着后脚爪,狠狠瞪着对手,
开始
汪汪汪汪叫
汪汪汪汪叫
直到全公园都能听见它们叫。
尽管人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哈巴狗
可不是英国种,而是异教的中国狗。
所以所有的哈巴狗,听到吵闹,
都纷纷从窗口,从门洞往外跑;
肯定有十几只,更可能是二十条。
他们开始用呕哑嘲哳的中国话
一齐发出叽里哇啦的叫骂。
可是波利狗偏就喜欢可怕的喧闹,
因为波利狗是个古板的约克佬,
他勇敢的苏格兰表亲天生善跌善咬,
他们中的每个狗家伙都是打架好手;
于是他们踏步而出,风笛在手,
演奏着《蓝帽子越过边境的时候》。
这时帕格狗和泡姆狗也不再置身度外,
而是从阳台,从屋顶上跳下来,
加入
热闹处,
一个劲儿
汪汪汪汪叫
汪汪汪汪叫
直到全公园都能听见它们叫。
这些无畏的英雄聚会在一起的时候,
交通全都瘫痪,地铁浑身颤抖,
有些邻里的居民吓得心里惴惴,
竟至于开始拨打电话叫消防队。
突然间,从一间狭小的地下公寓,
是谁,原来是大闹闹猫阔步踱出。
他的双眼好像火球般灼灼有神,
他打了一个大哈欠,双颚真吓人;
他透过铁栅栏向外张望的时刻,
那凶恶多毛的样子保管你没见过。
他眼露凶光,嘴打哈欠示警,
哈巴狗和波利狗都迅速遵命。
他望望天空,随后飞身一跃——
他们个个就像绵羊般四散奔逃。
当警犬回到他的地段的时候,
街面上已经不剩一条狗。
靡斯托菲利斯先生
你应该知道靡斯托菲利斯先生!
那变戏法的始祖猫——
(关于这一点简直毫无疑问)。
请听我说,不要嘲笑。
他所有的发明都是自行创造;
大都会里可没有这种猫咪;
他拥有所有的独家专利,
以表演种种令人称奇的幻术
和营造种种稀奇古怪的迷雾。
手法变幻莫测
令人眼花缭乱,
他会瞒过检测
再度把你欺骗。
从靡斯托菲利斯先生的戏法表演里
最了不起的魔术师也可以学到东西。
嗖嗖嗖!
我们走!
我们都说:噢!
我从没见过!
曾经可有过
这么伶俐的
像会变魔术的靡斯托菲利斯先生这样的猫!
他娇小文静,一身漆黑
从两耳端一直到尾巴尖;
他能钻过最狭窄的缝隙;
他能走过最细仄的栏杆。
他能从一副牌里随意挑一;
他玩起骰子来也同等机敏;
他总是把你糊弄得相信
他只不过是正在捉耗子。
他可以用一个酒瓶塞或一把
勺子和一点鱼酱玩任何把戏;
假如你寻找一把餐刀或餐叉,
以为你只不过放错了位置——
你刚刚还看见的,一会儿就不知去向!
可是下个星期你会发现它躺在外面的草地上。
我们都说:噢!
我从没见过!
曾经可有过
这么伶俐的
像会变魔术的靡斯托菲利斯先生这样的猫!
他的态度暧昧而孤僻,
你会认为谁也不比他更羞怯——
可是他蜷缩在火炉边时,
他的叫声就会从房顶上传来。
有时他正在房顶上漫步,
他的叫声却从火炉边传出——
(至少我们都听见了猫叫声)
这是无可置疑的证据,
说明他独具魔术法力:
我知道家里人曾经叫
他从花园回家叫了数小时,
而他一直在客厅里睡大觉。
不久前这只神通广大的猫咪
从一顶帽子里变出了七只猫仔!
我们都说:噢!
我从没见过!
你可曾知道
这么伶俐的
像会变魔术的靡斯托菲利斯先生这样的猫!
马凯维提:神秘猫
马凯维提是只神秘的猫:绰号叫做“隐藏的爪”——
因为他是犯罪的大师,能够公然违背治安律条。
他让苏格兰场[1]迷惑,令飞虎支队绝望:
他们到达犯罪现场的时候——马凯维提不在场!
马凯维提,马凯维提,马凯维提简直无与伦比,
他冲破了条条人类法律,他打破了万有引力定律。
他飞来飞去的腾空之术会让东方的圣人瞠目呆望,
当你到达犯罪现场的时候——马凯维提不在场!
你可以在地下室搜寻他,你可以朝天空中仰望——
可是我再一次再一次告诉你:马凯维提不在场!
马凯维提是只姜黄色的猫,他的身材又瘦又高;
你若见到他就会认出他来,因为他的眼睛深凹。
他的额头深刻着思想,他的脑袋是圆圆的球形;
他的外套不修边幅,风尘仆仆,胡子也不成型。
他喜欢把脑袋左右摇摆,动作就像一条眼镜蛇;
你以为他半入睡乡的时候,他总是完全清醒着。
马凯维提,马凯维提,马凯维提简直无与伦比,
因为他是个猫形的恶魔,一个充满邪恶的魔鬼。
你会遇到他在背街里,你会看见他在广场上——
可是一旦罪行被发现时,马凯维提不在场!
他表面上令人尊敬。(他们说他耍牌出老千。)
他的爪纹在苏格兰场的任何案卷中都找不见。
每当食品柜遭了劫掠,或珠宝匣子被翻弄,
或牛奶失了踪,或又一只哈巴狗被闷了声,
或暖房玻璃打破了,花架子没法恢复原样——
唉,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马凯维提不在场!
当外交部发现一份条约失去了踪影的时候,
或者说海军部丢失了什么文件或海图的时候,
也许会有一小片碎纸丢在大厅里或楼梯上——
可是调查也没有作用——马凯维提不在场!
当损失公开曝光后,国家安全保密局宣告:
“一定是马凯维提!”——可是他远在英里之遥。
你肯定会发现他正在休息,或舔着他的大拇指,
或者全神贯注地做着复杂的多位数除法习题。
马凯维提,马凯维提,马凯维提简直无与伦比,
从来没有一只猫像这样善于欺骗,乔装作伪。
他总是有不在场的证据,还有备用的一两项:
无论何时有案件发生——马凯维提不在场!
他们说,所有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猫徒
(我不妨提到绒布夜壶,我不妨提到饼铛骨头)
都不过是替人打杂、代人受过的喽啰,那只
时刻控制他们行动的猫头,才是罪恶的皇帝!
* * *
[1] Scotland Yard,伦敦警察局总部所在地,常作为伦敦警察局代名词。下文“飞虎支队”是其中快速反应小分队。
尕斯:剧院猫
尕斯是一只待在剧院门口的猫咪。
我以前应该告诉过你们,他的名字
实际是阿斯帕拉尕斯。这念起来
真费劲,我们通常就叫他尕斯。
他的外套很邋遢,他瘦得像耙子,
他患了中风病,爪子颤颤巍巍。
可他想当年,曾是猫众中英俊少年——
只是如今不再令鼠辈闻风丧胆。
他已不是如日中天,猫中英豪;
尽管他自称,名声也曾家喻户晓。
每当他参与朋友们的聚会
(地点就在邻近酒馆的背后)
假如有人请客,他乐于奉陪,
用他人生得意时的见闻款待酒友。
因为他从前是最高级的明星大牌——
他曾与欧文[1]共演,与树木同台。
他喜欢讲述他在音乐厅的成功经历,
楼上边座的观众曾给他猫呼七次。
但是他塑造的最辉煌的角色,他爱说,
是费尔弗洛菲德勒,那地狱里的恶魔。
“我扮演过,”他说,“各种角色,
我过去能背诵七十段独白台词。
我会即兴表演反唇相讥,快嘴抢白,
我知道如何让猫咪钻出口袋。
我会用后背和尾巴表演动作;
只需一小时排练,就绝不会出错。
无论是当主角,还是演其他人物,
我的嗓音都会让最硬的心肠变软乎。
我曾坐在可怜的小耐儿[2]病床旁;
当宵禁的钟声响起,我在钟上摇晃。
哑剧节期间我从未曾不把观众逗乐,
我还曾经让狄克·惠廷顿[3]的猫当替角。
但我塑造的最辉煌的角色,历史会说,
是费尔弗洛菲德勒,那地狱里的恶魔。”
然后,假如有人给他一牙缝劲酒喝,
他就会讲起曾在《东林》[4]中扮演角色。
在一出莎剧中他曾经气扬趾高,
当某个演员建议说需要有只猫。
他曾演过老虎——也许还可以再演——
被一位印度上校追着在下水道里逃窜。
他认为他还能够,比大多数猫都强,
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召鬼来访。
他有一回踩着电话线横越舞台,
去搭救失火的房子里的一个小孩。
他说:“现在这些猫崽,他们不像我们
在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时代那般受训。
他们从来没有在正规戏班里苦练,
他们自以为很棒,只不过会跳个圈。”
他一边还说着,一边用爪子挠着痒:
“当然,现今的剧院与从前不一样。
这些摩登的剧目都是非常好的,
但没有什么比得上我所知道的——
那神秘的时刻
我创造了历史,
扮演着费尔弗洛菲德勒,那地狱里的恶魔。”
* * *
[1] Sir Henry Irving (1838—1905),英国著名演员兼经纪人。
[2] Little Nell,查尔斯·狄更斯的小说《老古玩店》(The Old Curiosity Shop)中的女主角。此处指据之改编的戏剧中的人物。
[3] Dick Whittington,英国民间故事《狄克·惠廷顿和他的猫》中的主人公。
[4] East Lynne,英国小说家艾伦·伍德(Ellen Wood,1814—1887)的成名作。
巴斯托弗·琼斯:满城游荡的猫
巴斯托弗·琼斯不是皮包骨头——
实际上,他是出奇地肥胖
他不泡酒吧——他有八九个俱乐部,
因为他是圣詹姆斯街上的猫王!
他走在大街上,我们见了都要打招呼,
他一身黑衣一丝不苟:
普通的鼠食者可没有裁得这么好的裤子
或者如此无可挑剔的背后。
在整个圣詹姆斯街上,最时髦的名字就是
这位猫中纨绔的大名;
巴斯托弗·琼斯戴着白鞋罩冲我们点头或鞠躬,
我们全都觉得受宠若惊!
他只是偶尔造访老年教育学院,
对于同时属于那学院
和联合高等学校的任何猫来说,
这都对规则有所违反。
为了类似的缘故,打猎的季节,
他不在佛克斯,却在布林普;
可是他经常现身于热闹的舞台和银幕,
那里有名的是海鲜大锅煮。
在吃鹿肉的季节,他把他的祝福给予
破锅荤特的多汁嫩骨;
又不早不晚刚好在正午之前
溜达到雄蜂喝上一壶。
他要是看来行色匆匆,很可能是要去
暹罗人——或饕餮客吃咖喱饭;
假如他满脸阴郁,那就是在土墓吃了
圆白菜、大米布丁和羊肉串。
瞧,就这样,巴斯托弗过着日子——
现身在一家或另一家俱乐部
无怪乎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他分明是越来越发福。
他体重二十五磅,我敢保证,
每天还在不断增多:
可是他保养得很好,因为他毕生
都起居有常,如是他说。
或者,引一句诗曰:“我将持之以恒”,
正是这猫中巨肥的写照。
槌球街想必且即将春意盎然,
因为巴斯托弗戴上了白色鞋罩!
斯金卜儿汉克斯:铁道猫
时在十一点三十九分,夜班邮车正准备出发,
铁道沿线传来一阵窃窃低语,
说:“斯金卜儿斯金卜儿在哪儿他是不是去猎顶针了?
我们必须找到他否则火车无法开出。”
所有乘警、所有搬运工、站长所有的女儿们,
他们都纷纷上下求索,
说:“斯金卜儿斯金卜儿在哪儿除非他急急如律令,
夜班邮车就无法挪窝。”
时至十一点四十二分,信号灯显示已晚点,
乘客们都一齐发了狂——
这时斯金卜儿就会出现,他会一跃登上车尾部:
他一直都在行李车里忙!
他把琉璃似的绿眼睛闪一闪,
信号灯表示“一切妥当!”
我们终于动身向北半球的
北部一路北上!
你可以说,总的来说,是斯金卜儿主管
这趟卧铺快车。
从司机、乘警到玩纸牌的拎包小贩,
他全都管,或少或多。
他沿着过道踱步,审视着头等和三等车厢
所有旅客的相貌;
他以定时的巡逻控制了局面,
如果有事发生,他会立刻知道。
他会不眨眼地盯着你,看透你的心思;
毫无疑问他不赞成
欢笑和喧闹,所以人们都很安静,
每当斯金卜儿在附近活动。
你不可跟斯金卜儿汉克斯耍花招!
他是个不可忽视的猫;
所以只要斯金卜汉克斯在车上,
北方邮车就井井有条。
啊,发现你的小包厢门上写着你的名字,
那是多么令人愉快。
卧铺非常整洁,上面是新叠好的床单,
地板上没有一点尘埃。
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灯——你可以调暗调明;
有个旋钮你一转就造出轻风。
有个好玩的小脸盆你可以在里面洗脸,
还有个关窗的把手假如你伤风。
这时乘警有礼貌地探头,非常乖巧地问:
“你早茶喜欢喝淡些还是喝浓些?”
可是斯金卜儿就在他身后时刻准备提醒他。
因为斯金卜儿不愿意出任何差错。
在你钻进舒适的卧铺,
拉起铺盖之后,
你应当想想那有多好,
要知道你不会被老鼠打扰——
你可以把这一切都托付给铁道猫,
铁道列车上的猫去对付!
值夜班的时候他总是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他一边坚持巡逻放哨,
一边时不时来杯茶,里面也许掺了滴烈酒,
这儿停停那儿停停只是为了捉跳蚤。
到克鲁时你睡得正酣,所以你绝不知道
他一直在车站上走来走去;
到卡里斯尔时你还在睡,他却一直在忙,
兴致勃勃地跟站长打着招呼。
可是你在邓弗里斯看见了他,他在召集警察
询问是否有什么情况他们应当知道:
到了伽娄盖特之后,你就不用等候——
因为斯金卜儿汉克斯会帮你出地道!
他朝你挥挥棕色的长尾巴,
意思是说:“再见了!
你肯定会在午夜邮车上碰见
铁道列车上的猫!”
跟猫打——招呼
你已经阅猫好几种,
我现在的意见一统:
你并不需要解说者
才了解他们的性格。
你现在的学识足以看出
猫类和你我有相似之处,
类似的还有其他人,
虽说心理属于各种类型。
有的正常有的呆;
有的好来有的坏;
有的更好,有的更孬——
可是都可以用诗来写照。
你已经见过他们工作和游戏,
也得知了他们的姓氏和名字,
他们的习性和住处:
可是
你打算怎样跟猫打—招呼?
所以首先,我要提醒你,
说:猫儿不是狗儿。
狗类假装他们喜欢战斗;
他们常吠叫,不常撕咬;
但是狗儿,大体而言,
你会称之为灵魂简单。
当然我不包括哈巴狗,
这种妙犬会突然怒吼。
城里各处常见的狗狗
都颇倾向于扮演小丑,
显示不出多少自豪感,
倒是经常灰头又土脸。
他非常容易受欺哄——
只要把他的下巴摸弄摸弄
或拍拍他的背或摇摇他的爪,
他就会又欢跳又欢叫。
他是个这么随和的粗汉,
他会响应任何呼喝叫喊。
再次,我必须提醒你:
狗狗是狗狗——猫咪是猫咪。
对于猫,有人说,有一条规则不假:
没对你说话就别说话。
我呢,我可不赞成这种说法——
我说,你应该跟猫打—招呼。
但是永远要记住
他不喜欢套近乎。
我鞠躬,脱下帽子,
对他如是招呼:哦,猫咪!
可如果他是隔壁的猫,
以前我常常遇到
(他到我寓所来把我探视)
我欢迎他说:哦呀呀,猫咪!
我想我曾听见他们叫他詹姆斯——
但是我们还没熟到互称名字。
要想让一位猫大人屈尊
把你当做可靠朋友来信任,
你需要拿出一点小意思,
比如一碟奶油,聊表敬意。
你也许还需时不时地提供
一些鱼子酱,或斯特拉斯堡饼,
一些炖松鸡,或鲑鱼泥——
他肯定有自己独特的口味。
(我认识个猫,他的习惯是
除了兔子肉什么也不吃;
吃完之后,还要舔舔爪子,
以免浪费葱头酿汁。)
一位猫大人有权期求
这些个表示敬意的证物。
到了你达到目的的时日,
你就终于可以跟他称兄道弟。
所以这就是这,那就是那:
其中有你跟猫打——招呼的秘法。
摩根猫自我介绍
俺从前是个海盗,出没在公海之上——
可是现在俺退休了,当上了看门人:
所以你会发现俺优哉游哉打发时光,
在布鲁姆斯伯里区一个广场看大门。
俺偏爱吃雉鸡,同样爱吃松鸡,
俺喜欢盛在碗里的德文郡奶油;
可是俺总是对免费酒水很满意,
巡逻的时候再来块冷鱼就知足。
俺没有多少教养,举止很粗鲁,
可俺有一身好皮袄,总是挺光鲜;
人人都称道,俺想那也就足够;
“你禁不住喜欢摩根,他有好心眼。”
俺曾到巴伯里海滨去休闲玩乐,
俺的歌喉悠扬,没有谁比得上;
可是俺得说,俺不是吹牛的货,
有几个妞儿被老摩根迷得发狂。
所以说,要是你跟费伯——或费伯[1]有业务——
俺要给你这份忠告,这可值老喽:
你会节省你的时间,你会免去你的劳苦,
只要你跟门口的老猫交上了朋友。
摩根
傅浩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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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aber,指费伯出版社(Faber & Faber),位于伦敦布鲁姆斯伯里区女王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