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发生在当天晚上,小客厅里。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的实验通常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第一场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和教授。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怎么办呢,是不是冒险试一下,用我们的新神巫举行一次招魂会?

教授 一定举行。毫无疑问,神巫强而有力。最主要的是希望这场招魂会最好今天就举行,而且是同上次一样的人参加。格罗斯曼必然会响应神巫能量的影响。那样现象的联系和统一将更加清楚。您一定会看见,如果神巫能像现在一样强而有力,那么格罗斯曼一定会颤动的。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那好吧,我就派人去叫谢苗来,同时邀请愿意参加的人。

教授 好,好。我只需要给自己做一点札记。(掏出记事本,记录)

第二场

〔前场人物和萨哈托夫。

萨哈托夫 他们在安娜·帕夫洛夫娜房间里坐下来玩文特牌,我是多余的人……再说,我对招魂很感兴趣,于是就到你们这儿来了……怎么样,要举行一场招魂会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举行,一定举行!

萨哈托夫 怎么,没有卡普奇奇先生的神巫力也举行?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Vous avez la main heureuse.[26]请您设想一下,我对您提到过的那个庄稼人原来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巫。

萨哈托夫 原来如此!噢,这就更加有意思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啊,是啊。午饭后我们用他进行了一次小小的预备性实验。

萨哈托夫 已经做过而且确信无误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完全可信,而且是一个具有杰出力量的神巫。

萨哈托夫 (不信任地)原来如此!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原来在仆人房间里早就有人发现了。他一坐到茶杯跟前,小调羹就自动跳到他手里。(对教授)您听见过吗?

教授 没有,说实在的,我没听见此事。

萨哈托夫 (对教授)不过您还是认为这种现象是可能的?

教授 什么现象?

萨哈托夫 哎,一般来说,招魂的,降神的,或者一般超自然的现象。

教授 问题在于我们把什么事情称作超自然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块石头,把钉子吸引到自己身边,那么这种现象对观察者来说是什么现象呢?自然的还是超自然的?

萨哈托夫 是啊,那当然啦。不过像磁石吸铁这种现象,经常重复发生。

教授 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现象重复发生,于是我们对它进行研究。此外,我们还要把所研究的现象归总到其他现象共有的定律之下。现象看起来是超自然的,仅仅因为它们产生在神巫身上。可是,这不对。现象不是由神巫造成的,而是精神通过神巫造成。这中间区别很大。整个事情在于当量定律。

萨哈托夫 是的,当然,不过……

第三场

〔前场人物;塔尼娅上,站在门帘后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不过有一点您不知道,无论是用尤姆或者卡普奇奇,还是用现在的这个神巫,事先是不能有所指望的。可能失败,也可能会有全盘的物化。

萨哈托夫 甚至能物化?会是什么样的物化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这样的:一个亡故的人来了,比如说,您的父亲或者祖父,他拉起您的手,给您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突然升到空中,就像上一次我和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看到的情况。

教授 那自然啦,自然啦。但主要的事情是解释各种现象,并且把它们归纳成一般的定律。

第四场

[前场人物和胖太太。

胖太太 安娜·帕夫洛夫娜让我到你们这儿来。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欢迎之至!

胖太太 不过,格罗斯曼累坏了。他连茶杯都端不住。您(对教授)发现没有,当他走近的时候,脸色非常苍白?我立即发现了,并且头一个告诉安娜·帕夫洛夫娜。

教授 毫无疑问,消耗了生命能量。

胖太太 所以我说,不能滥用这个。当然,催眠师曾经暗示我的一位女朋友——韦罗其卡·孔申娜。你们认识她,——叫她戒烟,可她的脊背却痛起来了。

教授 (想开口说话)测试体温和脉搏清楚地说明……

胖太太 对不起,我就说完。我对她说:还是吸烟好,省得这样犯神经,吃苦头。当然,吸烟有害。我也希望戒掉。不过,随您怎么说,我做不到。有一次我两星期没吸烟,后来还是忍不住,又吸起来。

教授 (再次试图说话)毫无疑问地说明……

胖太太 对不起,我还没说完!我两句话就完。您说消耗体力?我也想说,当年我乘驿站的马车旅行……那时候道路太差,这事您不记得,可是我注意到了,不管您怎样,我们犯神经全是铁路造成的。比如我吧,在路上无法睡觉,无论怎样也睡不着。

教授 (又要开始说,但胖太太不让他开口)消耗体力……

萨哈托夫 (微笑着)是啊,是啊。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打铃。

胖太太 一夜,两夜,三夜我不睡觉,可是仍然睡不着。

第五场

〔前场人物和格里戈里。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请告诉费奥多尔,让他把招魂所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好。您把谢苗叫来——就是管餐室的男仆谢苗。听见没有?

格里戈里 是!(下)

第六场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教授、胖太太;塔尼娅藏起来。

教授 (对萨哈托夫)测试体温和脉搏表明了生命能的消耗。同样情况也将表现在招魂中。能量守恒定律……

胖太太 是啊,是啊。我只是还想说一句。我非常高兴的是,一个普通庄稼人原来是一个神巫。这事妙极啦。我一向说过,斯拉夫主义者……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我们暂时到客厅去吧。

胖太太 对不起,我只有两句话……斯拉夫主义者是正确的,不过我一向对自己的丈夫说,任何事情都不能夸大。您知道,这就是中庸之道呀。否则的话,怎么能断言说老百姓身上一切都好,我本人就看见过……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到客厅里去好不好?

胖太太 瞧,这样一个小孩就已经喝起酒来了。我立刻把他痛骂了一顿。后来他对我非常感激。他们是孩子,而孩子们呢,我一向说过,需要爱也需要严格管束。

〔全体下,一边谈话。

第七场

〔塔尼娅独自一人,从门后走出来。

塔尼娅 哎,只要能成功就行啦!(系线扣)

第八场

〔塔尼娅;贝特西急急忙忙上。

贝特西 爸爸在这儿吗?(仔细端详塔尼娅)你在这儿干什么?

塔尼娅 伊丽莎白·列昂尼多夫娜,我是顺便进来的。我想……顺便进来……(难为情)

贝特西 要知道现在这儿就要举行招魂会,是吗?(注意到塔尼娅在收拾线头,聚精会神地望着她,突然哈哈大笑)塔尼娅!这些本来都是你干的?你别抵赖啦。上一次也是你?是你,是你,对吗?

塔尼娅 伊丽莎白·列昂尼多夫娜,亲爱的!

贝特西 (非常高兴地)哎呀,这多好啊!我可真没料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塔尼娅 小姐,亲爱的,您可别告发我呀!

贝特西 不会的,决不会。我高兴死啦!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塔尼娅 我这样办:我躲起来,等他们熄灯后我就钻出来行动。

贝特西 (指着线)这是干什么用的?嘿,不用你说,我明白,你用线擦过……

塔尼娅 伊丽莎白·列昂尼多夫娜,亲爱的,我只对您坦白承认。以前我这样干是淘气,现在我想干一件事。

贝特西 怎么?什么?什么事?

塔尼娅 是这样的。您已经看见了,庄稼人来,想买地,可是您爸爸不卖,也没在文书上签字,就把文书又还给了他们。费奥多尔·伊万内奇说,是神灵禁止的。所以我就有了这个念头。

贝特西 哎哟,你真是个聪明人!干吧,干吧,不过你到底怎么干呢?

塔尼娅 我想出来了这样一个办法:等他们把灯熄了,我就开始敲打,扔东西,用线头擦过他们的脑袋,最后把卖地的文书(文书在我身上)扔到桌子上。

贝特西 接着怎么样呢?

塔尼娅 这样就行啦。他们一定会感到奇怪。文书本来在庄稼人手里,怎么突然一下子跑到这儿来了。这时我就命令……

贝特西 是啊!今天是由谢苗当神巫呀!

塔尼娅 于是我就命令他……(笑得无法说话)命令他用手去掐身边的人。只不过不能掐您爸爸,这事他决不敢干——让他在没有签署文书以前,一直掐别的人。

贝特西 (笑)可是不能这样干呀,因为神巫本人是什么事也不能做的。

塔尼娅 哎,没什么。全是一回事。万一能办成呢。

第九场

〔塔尼娅和费奥多尔·伊万内奇;贝特西给塔尼娅打手势,下。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对塔尼娅)你在这儿干什么?

塔尼娅 我是来找您的,费奥多尔·伊万内奇,老爷!……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你有什么事?

塔尼娅 我找您就是为了我求您那件事。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笑着)我做了半天大媒,总算定下来。只不过没有喝定亲酒罢了。

塔尼娅 (兴奋地尖叫)是真的吗?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我不是在对你说嘛。他说:我跟老婆子商量商量,上帝保佑吧。

塔尼娅 他是这样说的吗?……(兴奋地尖叫)哎呀,亲爱的,费奥多尔·伊万内奇,我一生一世都要为您祈祷!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哎,好啦,好啦。现在没时间。吩咐我收拾举行招魂会的事呢。

塔尼娅 让我来帮帮您。怎么收拾呢?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怎么收拾?就这样收拾:把桌子放到屋子中间,还有椅子、吉他、手风琴。不要点灯,要点蜡烛。

塔尼娅 (与费奥多尔·伊万内奇共同安放一切)是这样放吗?吉他放在这儿,墨水瓶放在这儿……(放置)是这样吗?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他们真的派谢苗吗?

塔尼娅 会派的。因为已经派过他一次。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真有意思!(戴上夹鼻眼镜)他身上干净不干净?

塔尼娅 我打哪儿知道!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那你就这样办吧……

塔尼娅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什么事?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你去把洗指甲的小刷子和特里达斯牌香皂拿来——把我的拿来就行……你给他把指甲都剪一剪,洗洗干净。

塔尼娅 他自己会洗干净的。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那你就告诉他一声。还有,叫他穿上干净的内衣。

塔尼娅 好的,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下)

第十场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一个人,坐进圈手椅中。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都说有学问,有学问。就拿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来说吧,他是大教授,可有时候却叫人十分怀疑。老百姓的迷信是粗俗的,要消灭,例如家神、巫师、女妖的迷信……可是,假如仔细想想,这同样是一种迷信。哎,难道说,死人的灵魂能说话,还会弹吉他,这可能吗?其实是有人在耍弄他们,或者他们自己耍弄自己。就拿谢苗来说,你就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翻阅相册)瞧,这就是他们的招魂相册。哎,给神灵照相,这事可能吗?瞧,这幅相片——土耳其人和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坐在一起。人的弱点真是叫人惊讶!

第十一场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和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上)怎么样,准备好了?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准备好啦。(微笑着)但愿您的新神巫别拆您的台就好了,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不会的,我和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已经试验过了。是个非常有才能的神巫!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他身上是不是干净?瞧,您没关照他把手洗干净。毕竟不大好呀。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手吗?哦,对呀。你认为不干净吗?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那当然啦,是个庄稼人呀。这里有女士们,还有玛丽亚·瓦西里耶夫娜。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这好的很呀。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我还有事想禀报您:车夫季莫费抱怨说,由于一群狗待在屋里,他无法保持清洁。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在桌上排列招魂用具,心不在焉地)什么狗?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是今天给瓦西里·列昂尼德奇牵来的三只灵,安顿在车夫房里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烦恼地)你告诉安娜·帕夫洛夫娜,看她的意思怎么办。我没时间管。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可是您知道她老人家偏心……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唉,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净给我找麻烦……再说我也没有时间。

第十二场

〔前场人物;谢苗穿着带褶的外衣,微笑着上。

谢苗 您叫我来有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啊,是啊。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嗯,好极啦,好极啦。朋友,是这么回事,你就像上次那样,坐下来就去感觉。自己呢,什么事也不要想。

谢苗 有什么好想的?越想越糟糕。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对呀,对呀,对呀。越是无意识,就越有力。你别去想事情,只要一心一意地去随着情绪办:想睡觉,你就睡;想走动,你就走。你明白吗?

谢苗 有什么不明白的?没什么复杂的学问。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主要的是你不要不好意思。否则的话,你自己会感到奇怪的。你要明白,就像我们活着一样,无形的神灵世界也在这儿活着。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改正)看不见的生灵,你明白吗?

谢苗 (笑)有什么不明白的?照您说的,这事很简单。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你可能升高,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发生,你不必胆怯。

谢苗 有什么好胆怯的?这些事都能办到。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喂,那我就去叫大家来了。全准备就绪了?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好像全部准备好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石板呢?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在楼下,我就取来。(下)

第十三场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和谢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嗯,这样很好。你别不好意思,要放松一些。

谢苗 是不是把外衣脱下来,那样就会更松快一些。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外衣吗?不行,不行,不能脱。(下)

第十四场

〔谢苗一个人。

谢苗 她又吩咐我照老样子干。她呢,又在玩自己的把戏。她怎么不害怕呢?

第十五场

〔谢苗;塔尼娅光着脚,穿一件贴墙布色的连衣裙上,谢苗哈哈大笑。

塔尼娅 (作嘘声)嘘……嘘!会听见的!喂,你把火柴贴到手指头上,像上次一样。(贴)怎么样,全记得?

谢苗 (弯手指)头一件事,把火柴弄湿。挥手,这是一;另外一件事——把牙咬得咯吱响,就是这个样……这是二。第三件事我忘啦。

塔尼娅 第三件事最要紧。你记住:等文书一掉到桌上,——我还要打一下铃——你马上就用两只手这样办……尽量伸开两只手抓就是。谁坐在你身边,你就抓谁。抓住以后就掐紧。(哈哈笑)无论是老爷还是太太,你掐紧就是,一直掐着,不要放手,就好像在梦中,同时把牙咬得咯吱响。一边还要吼着,就像这样……(吼)等我弹起吉他,你就好像是睡醒一样,伸伸懒腰,你知道,就是这样,接着就醒过来……记得住吗?

谢苗 我记得住,不过实在太滑稽了。

塔尼娅 你别笑。万一你笑了,也没什么。他们以为是在梦中。不过,等他们吹灭蜡烛以后,你千万不要真的睡着了。

谢苗 你别担心,我会揪自己的耳朵的。

塔尼娅 肖马奇卡[27],亲爱的,你注意啊。你大胆干吧,不要怕,他一定会签文书的。你看好了。他们来啦……(钻到沙发下面去)

第十六场

〔谢苗和塔尼娅;格罗斯曼、教授、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胖太太、大夫、萨哈托夫、太太上。谢苗站在门旁。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欢迎一切不相信的人!尽管神巫是新人,偶然发现的,今天我期待着非常引人入胜的显现。

萨哈托夫 非常非常有趣。

胖太太 (指谢苗)Mais il est très bien.[28]

太太 像一名掌管餐厅的仆人,是的,不过……

萨哈托夫 妻子们总是不信任丈夫们的事。您认为完全不可能吗?

太太 自然不可能。当然,卡普奇奇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不过上帝知道那是什么!

胖太太 不,对不起,安娜·帕夫洛夫娜,这事不能这样决定。在我还没有出嫁时,我做过一个美妙的梦。您知道,常常有一些梦使你弄不清楚,从何开始又在何时结束。我正是做了一场这样的梦……

第十七场

〔前场人物;瓦西里·列昂尼德奇和彼得里谢夫上。

胖太太 这场梦给我很多启示。如今这些年轻人(指着彼得里谢夫和瓦西里·列昂尼德奇)竟然否定一切。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我对您说,我从来都不否定任何东西。对不对啊?

第十八场

〔前场人物;贝特西和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上,同彼得里谢夫交谈。

胖太太 怎么能否定超自然现象呢?据说,它同理性不协调。而理性可能是愚蠢的。那时候怎么办呢?例如在花园街——您听说过吗?每天晚上都有显现。我丈夫的弟弟——怎么称呼呢?……不是用beau-frère[29],而是用俄语说……不是公公,还可以怎么称呼呢?我从来都记不住这些俄国称呼。他连着三个夜晚坐车去看,可是什么也没看见。于是我就说……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到底,谁愿意留下来呀?

胖太太 我,我!

萨哈托夫 我!

太太 (对大夫)难道您也留下来么?

大夫 是的。总该看一看阿列克谢·费拉基米罗维奇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没有证据就否定也是不行的。

太太 那么今天晚上一定要用了?

大夫 用谁?……哦,原来是说药面。是的,务必请您服用。是的,是的,服用……我一定来看看您。

太太 那好吧,请您来。(大声)等诸位结束以后,messieurs et mesdames,请到我房间里来休息一下,摆脱一下各种情绪,打完那场文特牌。

胖太太 一定来。

萨哈托夫 是的,是的!

〔太太下。

第十九场

〔前场人物,缺太太。

贝特西 (对彼得里谢夫)我对您说,留下来吧。我答应让您看见一些非同一般的东西。您愿意打赌吗?

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 难道说您信吗?

贝特西 今天我信。

玛亚丽·康斯坦丁诺夫娜 (对彼得里谢夫)您相信吗?

彼得里谢夫 “我不信,我不信狡猾的誓言。”嗯,如果伊丽莎白·列昂尼多夫娜吩咐的话……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我们留下来,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喂,是不是啊?我一定想出一些épatant的东西来。

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 不,您别逗人发笑了。因为我会忍不住的。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大声)我——留下来。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严厉地)不过我请求留下来的诸位不要把这事当玩笑。这是严肃的事情。

彼得里谢夫 听见没有?喂,我们留下来。沃沃,坐到这儿来。注意,别胆怯啊。

贝特西 是啊,您在笑。可是您瞧好了,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的。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吗?那才带劲呢!喂,是不是啊?

彼得里谢夫 (颤抖)哎哟,我怕,我真怕。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我害怕呀!……

贝特西 (笑)小声点!

〔全体坐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请坐,请坐。谢苗,坐下!

谢苗 是。(坐在椅子边上)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你坐好。

教授 您按规矩坐下,坐到椅子中间,完全放松。(扶谢苗坐下)

〔贝特西、玛丽亚·康斯坦丁诺夫娜和瓦西里·列昂尼德奇哈哈大笑。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抬高嗓门)我请留下的诸位不要淘气,态度要严肃。可能会出现恶劣的后果。沃沃,你听见吗?要是你不能规规矩矩地坐着,那你就走开。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是,规规矩矩!(躲到胖太太背后)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请您来催眠。

教授 不。安东·鲍里索维奇在座,我就不必了。他在这方面有更多的实践经验和力量……安东·鲍里索维奇!

格罗斯曼 先生们!其实我不是神巫。我只研究过催眠术。是的,我对催眠术的各个方面都进行了研究。所谓招魂术,我一点也不了解。从主体的催眠中我只能期待我所熟悉的催眠现象,如昏睡、意志缺乏、麻痹、失去痛感、强直性昏厥与各种类型的暗示。这里打算研究的不是上述现象,而是另外一些现象。因此,最好能知道这些要发生的现象是什么类型的,它们有什么学术价值。

萨哈托夫 我完全同意格罗斯曼先生的意见。这样的解释必然是非常非常有趣的。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对教授)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我想您不会拒绝扼要解释一下的。

教授 可以呀。如果诸位愿意听的话,我可以解释一下。(对大夫)您请量一下体温和脉搏。我的解释必然是表面的和简短的。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对,扼要的,扼要的……

大夫 我立刻就量。(取出体温表,递给谢苗)喂,小伙子!……(放好体温表)

谢苗 是,老爷。

教授 (站起来对胖太太说,然后坐下)诸位!一般认为我们所研究的现象,从一方面来说,是一种新事物;从另一方面来说,是超出自然条件的事物。这两种观点都不对。这种现象不是新事物,而是像世界一样古老。也不是超自然的现象,而是遵循一切存在物共同遵循的永恒定律。通常把这种现象看成同精神世界的交流。这个定义不确切。根据这条定义,精神世界同物质世界对立,但这不正确,这种对立并不存在。这两个世界是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根本无法画一条隔开两个世界的分界线。我们说物质是由分子构成的……

彼得里谢夫 枯燥无味的物质!

〔低语声、哈哈笑声。

教授 (停了停,然后又继续说下去)分子由原子构成,而原子是没有引力的,实质上只不过是一些着力点。严格地讲,不是着力点,而是着能点。这种能量像物质一样,是统一的和不可消灭的。凡物质都是一回事,但可以有各种形态,能量也是这样。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只了解四种互相变换的能量形态。我们知道的能有四种:机械能、热能、电能、化学能。但是,这四种能量远远不能包括它的一切表现形态。能的表现形态是多种多样的。我们所研究的正是这些新的、罕见的能的形态中之一种。我指的是招魂能。

〔从青年人所在的角落里又传来一阵低语和笑声。

(停下来,严厉地环视四周,继续说)招魂能早就为人类了解了。预言、预感、幻象,以及其他许多情况,都是招魂能的表现。它所产生的现象早已为人所知。然而直到最近,直到认识产生超魂现象的介质之前,能量本身没有被承认。这就像在认识到超重物质即以太的存在之前,发光现象是不可解释的一样;也完全像在认识到以太的粒子之间存在另一种比以太还细小的、不遵循三维定律的超重物质之前(今天看来这是毫无疑问的真理)一样,我们觉得招魂现象是极其神秘的……

〔又是一阵低语、哈哈笑声和吱吱叫声。

(再次严厉地环视四周)也正如数学运算不可辩驳地证实,产生光和电现象的超重的以太是存在的,正如天才的格尔曼·施米特和约琴夫·什马佐芬一系列光辉的、最准确的实验毫无疑问地证实,确实存在着一种充满宇宙和可以称作精神以太的物质。

胖太太 是的,现在我明白了。我真感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的。不过,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能不能……压缩一点?

教授 (没理睬)总之,我有幸奉告诸位的一系列严格的科学实验和研究向我们表明了招魂现象的定律。这些实验向我们表明,某些人陷入催眠状态,这种状态与普通睡眠的区别仅仅在于此时的生理活动不仅不减弱,反而总是加强,就像我们现在所见到的那样,结果是无论什么主体,一旦陷入这种状态,必然要在精神以太方面引起某些骚动,同固体沉入流体时产生的骚动完全一样。这些骚动实质上就是我们称之为招魂的现象……

〔一阵哈哈笑声和低语。

萨哈托夫 这一点完全正确,完全清楚。不过请问,如果像您所说的,神巫陷入睡眠状态会产生精神以太的骚动,那么,为什么这些骚动在招魂会上,通常总是表现为死者灵魂的活动?

教授 那是因为这个精神以太的粒子就是活着的、死去的和尚未出世的人的灵魂。所以这个精神以太的各种震动必然会引起它的粒子的一定运动。这些粒子不是别的,正是通过这种运动进行相互交流的人的灵魂。

胖太太 (对萨哈托夫)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多简单啊……非常非常感激您!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大夫 小伙子的身体情况很正常:体温三十七度二,脉搏七十四。

教授 (掏出记事本,记录)现在我们就要看见,神巫陷入睡眠状态必然引起体温与脉搏的上升,就像在催眠状态中一样。这一点足可证实我有幸向诸位报告的内容。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的,是的,对不起,我正想回答谢尔盖·伊万内奇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能够知道是死人的灵魂在同我们交流呢?我们所以能知道,是因为降临的神灵直接对我们说,就像我说话这样对我们说,他是谁,为什么要来,他在哪儿,他的处境好吗?最近一次招魂会是西班牙人堂·卡斯蒂利奥斯主持的。他全告诉我们了。他告诉我们他是谁,什么时候死的,并且还说,因为参加了严刑拷问而觉得非常痛心。此外,他还通知我们,在他同我们谈话时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要重新降生在大地上。因此他无法结束已经开始的同我们的谈话。瞧,诸位自己就会看见的……

胖太太 (打断他的话)哎哟,多有意思啊!也许西班牙人已经降生在我们家里,如今还是个小孩子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非常可能。

教授 我想可以开始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我只想说……

教授 已经晚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嗯,那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了。安东·鲍里索维奇,请让神巫入睡……

格罗斯曼 您愿意让我怎样使这个人入睡呢?有许多可以使用的方法。有布雷德法,有埃及象征法,有沙尔科法。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对教授)我想都一样。

教授 都可以。

格罗斯曼 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我在敖德萨表演过。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请吧!

〔格罗斯曼在谢苗头上挥动双手,谢苗闭上眼睛,伸懒腰。

格罗斯曼 (仔细审视)正在入睡,睡着了。催眠状态极为出色地快速到来。很明显,主体已经进入麻醉状态。妙极啦,正是异常敏感的主体才可以接受有趣的实验!……(坐下,站起来,又坐下)现在可以刺一下他的手。如果诸位愿意……

教授 (对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您看到没有,神巫的入睡对格罗斯曼发生的作用?他开始振荡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的,是的……现在可以熄灯吗?

萨哈托夫 为什么要在黑暗中进行呢?

教授 黑暗中?那是因为黑暗是招魂能出现的条件之一,正如一定的温度是化学能或者动力能显现的条件一样。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但不总是如此。它在烛光下和阳光下也曾显现在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面前。

教授 (打断他的话)可以熄灯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可以,可以。(吹熄蜡烛)诸位!现在请大家注意。

〔塔尼娅从沙发下爬出来,拉住系在壁灯上的线头。

彼得里谢夫 真的,我喜欢上那个西班牙人啦。他在谈话时头朝下……所谓piquer une tête.[30]

贝特西 别闹,您等一等,瞧后面的!

彼得里谢夫 我只担心一点:沃沃可千万别像猪崽一样哼哼起来。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 您想要吗?我能抓住……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诸位!请不要谈话……

〔静场。谢苗舐手指,用指关节摩擦手指,然后挥动手。

亮光!你们看见亮光吗?

萨哈托夫 亮光!是啊,是啊,我看见了,不过……

胖太太 在哪儿?在哪儿?哎哟,真没见过!瞧,就在这儿。哎哟!……

教授 (低声对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指着正在做动作的格罗斯曼)请您注意他是怎样振荡的。双份的力量。

〔亮光再次出现。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对教授)要知道,就是他。

萨哈托夫 他是谁?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希腊人尼古拉。是他的亮光。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对不对呀?

萨哈托夫 希腊人尼古拉是怎么一回事?

教授 某一个希腊人,他在君士坦丁大帝时期的帝都做过僧人。不久前到我们这里来过。

胖太太 他到底在哪儿?他到底在哪儿?我看不见。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暂时还看不到他。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他对您一向特别青睐。您问问他吧。

教授 (用一种特殊的嗓音)尼古拉!是你吗?

〔塔尼娅敲墙两次。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高兴地)是他!是他!

胖太太 哎哟,哎哟,我要走了。

萨哈托夫 怎么能认为这就是他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因为敲了两下。这是肯定的答复。否则就是沉默。

〔静场。青年人所在的一角传出勉强压住的哈哈笑声。塔尼娅把灯罩、铅笔、擦墨水笔的布扔到桌子上。

(低声地)诸位请注意,这是灯罩。还有几样东西。铅笔!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铅笔。

教授 好的,好的。我正在注视着他和格罗斯曼。您在注意观察吗?

〔格罗斯曼站起来,扫视落在桌上的物品。

萨哈托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希望能看一看,这一切是不是都由神巫本人干的?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您这样认为吗?那您就坐到他身边,抓住他的两只手。不过,请您相信,他在睡觉。

萨哈托夫 (走近,头碰到塔尼娅放下来的线,恐慌地弯下腰来)是啊……很奇怪,很奇怪。(走近,拉住谢苗的肘部。谢苗吼叫)

教授 (对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您听见没有,格罗斯曼在场的效果?这是新现象。应当记录下来……(跑出来,记录,然后返回)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是啊……但总不能撂下尼古拉不管呀,应当开始……

格罗斯曼 (站起来,走到谢苗跟前,抬起他的手又放下)现在进行一次收缩必然十分有趣。主体处于彻底催眠状态。

教授 (对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您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格罗斯曼 如果您愿意的话……

大夫 老兄,您还是让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主持吧。这玩意非常严肃呀。

教授 别碰他,他已经是在睡梦中说话。

胖太太 现在我非常高兴的是,我下了决心出席观看。虽说可怕,但我仍然十分高兴,因为我一向对丈夫说……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请大家不要说。

〔塔尼娅用线擦过胖太太的头。

胖太太 哎呀!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胖太太 他抓住了我的头发。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低声)不要怕,没关系。您把手递给他。手掌冰凉,不过我喜欢这样。

胖太太 (藏起手来)决不递给他!

萨哈托夫 是啊,很奇怪,很奇怪!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他在这里,正在寻求交流。谁想问点什么?

萨哈托夫 对不起,我来问。

教授 欢迎。

萨哈托夫 我信不信?

〔塔尼娅敲两下。

教授 答复是肯定的。

萨哈托夫 对不起,我还要问一下。我口袋里有没有一张十卢布的票子?

〔塔尼娅敲了许多下,用线在萨哈托夫头上擦过。

哎哟!……(抓住线并扯断它)

教授 我想请在座的诸位不要提模棱两可或者开玩笑的问题。他感到不愉快。

萨哈托夫 不过,对不起,我手里有一根线。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线?抓住它。这种情况经常有。不仅有线,而且有丝带,最古老的。

萨哈托夫 对不起,这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塔尼娅把枕头朝他扔去。

对不起,对不起!一样软东西砸到我头上了。请点上灯。这里有点……

教授 我们请您不要破坏显示。

胖太太 看在上帝面上,您别破坏呀!我也想问一下,可以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可以,可以。您问吧。

胖太太 我想问一下关于我的胃,可以吗?我想问的是,我应当服用哪一种药,乌头还是颠茄?

〔静场。青年人一角在低语。瓦西里·列昂尼德奇突然像婴儿一样叫起来:“哇!哇!”姑娘们捂着鼻子和嘴巴,一边吃吃笑着同彼得里谢夫跑出去。

哎哟,这是对的。这个僧人又生下来了呀!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极度生气,怒气冲冲地低语说)你就会胡闹!假如你不会规规矩矩地待着,那你就走开。

〔瓦西里·列昂尼德奇下。

第二十场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教授、胖太太、萨哈托夫、格罗斯曼、大夫、谢苗和塔尼娅。一片漆黑,沉默无语。

胖太太 哎呀,多可惜!现在可没办法问了。他已经出世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根本没有。这是沃沃在胡闹。他在这里。您问吧。

教授 这种情况常有。这些玩笑,讥讽——是最普通的现象。我认为他还在这里。不过,我们可以问一问。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您请。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不,还是您请吧。这事弄得我心情不好。太不愉快了!这种不知分寸的行为!……

教授 好吧,好吧!……尼古拉!你还在这里吗?

〔塔尼娅敲两下,打铃。谢苗开始吼叫,伸开双手,抓住萨哈托夫和教授,掐他们。

多么出人意料的表现!作用到神巫本人身上了。这种情况是空前的。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您观察呀,我不方便。他在掐我。您瞧一瞧格罗斯曼的情况怎么样?现在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

〔塔尼娅把庄稼人的文书扔到桌上。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有东西落到桌子上了。

教授 您看一看落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纸!一张叠起来的纸。

〔塔尼娅扔旅行用墨水瓶。

墨水瓶!

〔塔尼娅扔墨水笔。

墨水笔!

〔谢苗吼叫,掐人。

教授 (被掐住了)对不起,对不起,完全崭新的现象!不是激发出来的招魂能在发挥作用,而是神巫本人。还是把墨水瓶打开,把墨水笔放在纸上,他一定会写下的,一定会写下的!

〔塔尼娅从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身后走过来,用吉他敲他的脑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他用吉他敲我的脑袋!(望着桌子)墨水笔还没有写字,纸也叠着。

教授 您快看看是什么纸,快点。很明显,是双份力量:他的加上格罗斯曼的!——在产生骚动。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拿起纸走出门外,随即返回)真稀奇!这张纸是同农民签署的文书,今天早上我拒绝签字,退给了农民。很可能是他要我签字?

教授 当然是的!当然是的!您再问问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尼古拉!也许你希望……

〔塔尼娅敲两下。

教授 您听见吗?很清楚,很清楚呀!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拿起笔,走出来。塔尼娅敲打,弹吉他,拉手风琴,然后又钻进沙发底下。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返回。谢苗伸懒腰,咳一声清嗓子。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他睡醒了。可以点上蜡烛。

教授 (急忙)大夫,大夫,请量一下体温和脉搏。您瞧吧,现在就会发现已升高了。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点蜡烛)怎么样啊,不相信的先生们?

大夫 (走到谢苗跟前,塞给他体温表)喂,好样的。怎么样,睡了个好觉?喂,把这个塞进去,再把双手伸出来。(看表)

萨哈托夫 (耸耸肩膀)我可以断言,神巫无力做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线呢?……我希望能解释一下线的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线,线!这里发生过更重要的事。

萨哈托夫 我不知道。至少je réserve mon opinion[31].

胖太太 (对萨哈托夫)不对。您怎么能说je réserve mon opinion呢?那么带翅膀的婴儿呢?难道说您没看见?起先我以为是假象,但后来很清楚,非常非常清楚,活生生的……

萨哈托夫 我只能说我看见的东西。那个我没看见,没看见。

胖太太 怎么会呢!看得非常非常清楚呀。左面呢,是一个黑衣僧人,还弯下腰对他……

萨哈托夫 (退开一步)真会夸大!

胖太太 (对大夫说)您是应当看见的。他从您那边升空的。

〔大夫不听她的,继续数脉搏。

(对格罗斯曼)还有亮光呢,还有他发出的亮光,特别是在小脸蛋的四周。还有那么温顺、温柔的表情,真是天神似的!(自己温柔地笑)

格罗斯曼 我看见一簇磷光,东西变换了位置。其他我就没看见什么了。

胖太太 哼,算了吧!您说这些话是因为你们沙尔科派的学者们不相信来世。如今谁也不能,世界上任何人也不能剥夺我对来世生活的信念。

〔格罗斯曼从她身边走开。

不,不,不管您怎么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一次是听萨拉萨蒂演奏;另一次就是此时此刻……是的!(无人听她的话。她走到谢苗跟前)喂,你告诉我,朋友,你当时有什么感觉?你当时觉得很沉重吗?

谢苗 (笑)是。

胖太太 不过还是能忍受得了?

谢苗 是。(对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请问可以走吗?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去吧,去吧。

大夫 (对教授)脉搏与原来一样。不过体温下降了。

教授 下降了?(沉思;突然醒悟)正该如此啊!正该出现降温的!双份能量交叉应当产生某种类似干扰的作用。是的,是的。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胖太太、格罗斯曼、萨哈托夫全体边说边下。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有一点我觉得很可惜,没有彻底物化。不过……诸位,请到客厅去。

胖太太 使我特别感到惊奇的是,他挥动一下小翅膀,可以看得见他升空的样子。

格罗斯曼 (对萨哈托夫)如果只进行催眠术,就会发生完全的癫痫病。那就会取得十全十美的成绩。

萨哈托夫 有趣,但不完全令人信服!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第二十一场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拿着文书;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上。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喂,费奥多尔,多有趣的招魂会呀!真有趣!原来是要把土地按照农民的条件让给他们。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原来如此!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可不是嘛!(给他看文书)你想想看,我交给他们的文书,竟然出现在书桌上。我签了字。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 它怎么会落到这儿来呢?

列昂尼德·费奥多罗维奇 瞧,就是落到这儿了。(下)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跟着他下。

第二十二场

〔塔尼娅一个人,从沙发下钻出来,笑。

塔尼娅 我的老天爷呀!他抓到线的时候,我真吓坏啦。(兴奋地吱吱叫)好,总算成功了——他签上字啦!

第二十三场

〔塔尼娅和格里戈里。

格里戈里 这么说,是你耍了他们?

塔尼娅 关你什么事?

格里戈里 你以为太太会为了这事夸奖你吗?不行,办不到。现在你落到我手里啦。要是你不依我,我就把你的鬼把戏报告上去。

塔尼娅 我就不照你的意思办,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