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世界的人们如果不在国家这种形式中生活,不对政权唯命是从,他们还能怎样生活,采取什么生活形式呢?
俄国人民的素质本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认为,这些素质正是当前的变革在俄国发生也只能在俄国完成的原因。
在俄国,没有政权从来不妨碍农业村社过正常的、和平的社会生活。相反,政权的干预对俄国人民固有的这种内部结构总是有妨碍的。
俄国人民和大多数从事农耕的人民一样,按照蜂巢中的蜜蜂的方式自然形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完全符合人类共同生活的要求。凡是在不受政府干涉的地方,俄国人建立起来的都不是强制的管理机构,而是以相互谐和一致为基础、实行村社土地所有制的自由的村社管理机构,完全符合和平共居的要求。这种村社,在没有政府帮助的情况下,已经遍布俄国东部各个边区。这种村社同涅克拉索夫分子[7]一样,深入到中亚、土耳其,他们坚持自己的基督教村社制度,在土耳其苏丹的政权下一代又一代过着平静的生活。这种村社还进入中国境内,并不知道他们占据的土地属于中国,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除了自己内部的管理机构以外,什么政府都不需要。占俄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也过着类似的生活,并不需要政府,只不过容忍它罢了。对于俄国人民来说,政府从来不是什么必需的东西,相反,一直是个累赘。
如果不存在这样一个用武力支持不劳动的地主享有土地使用权的政府,那只能促进俄国人民视为好日子的必要条件的村社农耕生活,因为消灭了支持土地私有制的政权以后,土地就获得解放,一切人都将对土地享有同样的平等权利。
因此,俄国人在取消政府的时候用不着去生造一些新的共同生活形式来代替旧的。新的共同生活形式已经存在于俄国人民中间,是俄国人民历来固有的,并且完全符合他们的社会生活要求。
这些新的形式是:米尔全体成员一律平等的米尔管理制、工厂企业中的劳动组合制、村社土地所有制。
基督教世界面临的、在俄国人民中间已经开始的变革与以往种种革命不同之处在于,以往的革命是毫无保留地破坏一切,或者用新的暴力形式代替旧的。在目前的变革中却无须破坏什么,只须停止参与暴力;无须把天然植物拔掉而换成人造的、没有生命的东西,只须消除一切妨碍天然植物生长的因素。
因此,促进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伟大变革的不是那些性急的、自信的人,他们不懂得他们所反对的恶的根源是暴力,他们设想的任何生活方式都离不开暴力,他们盲目地、轻率地捣毁现存的暴力是为了用新的暴力来代替它。促进当前这场革命的只会是那些什么也不捣毁、什么也不破坏、在政府管辖之外独立创建自己的生活的人,他们将毫不反抗地忍受对他们施行的任何暴力而不去参加政府,不对政府唯命是从。
俄国人民,从事农耕的人民,绝大多数应当像现在这样继续过村社的农耕生活,不参与政府的所作所为,不对政府唯命是从。
俄国人民越坚持这种为他们所固有的共同生活形式,政府的、强制的权力就越不可能来干涉他们的生活,这种权力越来越找不到借口进行干涉,越来越找不到施行暴力的帮手,它也就更容易被取消。
因此,如果要问人们不再对政府唯命是从会带来什么结果,那么大概可以回答说,结果是那迫使人们武装起来互相残杀并且剥夺人们使用土地的权利的暴力将被消灭。从暴力下解放出来的人们再也不去备战,再也不互相残杀,而且又有了使用土地的权利,自然就会回到人类固有的最愉快、健康、合乎道德要求的农业劳动上去。在农业劳动中,人的精力用于同自然作斗争,而不是同人作斗争。这种劳动是其他一切劳动的基础,只有靠暴力生活的人才会抛弃这种劳动。
不再对政府唯命是从一定会使人们返回农耕生活,而农耕生活又会使人们采取对这种生活来说是最自然的制度,即处于同等农耕条件下的不大的村社制。
这些村社不会彼此隔绝,而会在经济、宗族或宗教诸条件一致的基础上结成新的自由联合体,但是跟以往那些建立在暴力基础上的国家联合体完全不同,这是完全可能的。
否定暴力不会使人失去联合的可能,只有打破以暴力为基础的联合才能形成以相互谐和为基础的联合。
为了在被捣毁的房屋原址上盖一座崭新的坚固的房屋,必须拆除旧墙,一块砖一块砖地拆,然后重新建造。
以暴力为基础的联合打破以后,要在人们之间形成新的联合,情形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