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的国家——英美革命对于法国革命的影响——资
产阶级的情形与目的--权力的集中--对农民的态
度——18世纪哲学的势力
我们如果要完全了解那在1789年鼓励资产阶级的观念,我 们定要在它的结果——近代的国家----方面去观察。
我们现今在欧洲所看见之法律的与秩序的国家构造,在18 世纪末叶,还只有一个轮廓。现时最盛行的集权制,在当日既不 如今日之完全,亦不如今日之一致。这么一个可怕的机关,它可 从一定的首都,发出命令,而驱使全国的人,准备战争,弄得国家 糜烂,家怨户愁;在那些属地,满布着政府派来的官吏,这些官吏 因为仕进的铁营失去了自身的人格,只知机械地服从由中央意 志发出来的命令;公民又要被动地去服从法律;崇敬法律,议会, 审判官及其助手等,这是我们现在都看见过的;教会政治上复又 组织并训练一群官吏;由国家所主办与指导的学校制度,教导人 家崇敬权力及被动的服众;国家把工人交给工业制度,工业制度 便将工人碾轧于机轮下面;所谓商业,就是把财富聚积于少数专 有土地,矿山,交通机关,及自然界财富的人之手,国家靠着商 业,才得存在:最后,那使思想自由并增进人类生产力的科学,它 的目的却同时在于使人家去服从强者的权力及国家,——所有 这一切的情形,在大革命之前是不曾有的。
然而,还远在革命的愤激预告人们革命会要到来以前,法国 的资产阶级——第三阶级——早就有了一种观念,要在封建王 权的废墟上,来建立政府的殿堂。英国革命使法国资产阶级明 白了他们在社会统治上所负的任务,这是很可能的。而美国的 革命,激起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者的能力,也是无疑的。由于霍 布斯(НоЬЬез),休谟(Ните),孟德斯鸠(МопГезцитеи),卢梭 (Коиззеаи),伏尔泰(Уока1ге ),墨布莱(МаЫу ),达禅逊 (В'Агвепвоп),及其他学者的业绩,自18世纪初叶以后,关于 业已组织的社会之政治及宪法(以选举的代议制为基础的)之研 究,就已成为普遍的了;并且更加上了杜各(Тиг8оО及亚当• 斯密(Ас!ат 8т11Ь)的研究,——他们研究国家的经济问题及国 家的政治宪法里面之财产地位。
因之,在大革命爆发之前,那集中化的组织完善的国家一观 念,——这观念为领有土地或工场等财产的阶级所具有,或为有 知识的职业家所具有,——便已在无数书籍小册中预告过了并 讨论过了;往后革命爆发时的实行家,就由这些籍册中得到了灵 感力及论理的力量。
所以迄至1789年,革命要爆发的时候,法国的资产阶级充 分知道他们所要求的是什么。他们自然不是共和党——就在今 日,他们还不是共和党呢。但是,他们再也不想国王据有那暴虐 的威权,他们再也不愿受诸侯及王廷的宰治,他们不承认贵族有 在政府中取得优越地位之权,虽然,贵族不过是只能掠夺国家, 和其掠夺大宗的财产一样,而于其价值,并无所增。这些资产阶 级或者有共和党的情操,并且热望共和党的生活样式之单纯性, 如正在成长出来的美利坚共和国一样;但是他们所最希望的,是 要由有产阶级来统治。
他们不是无神论者,却要求思想自由,但是他们也不反对天 主教的形式。他们所深恶的是拥有教吏统治的教会,是教会里 面和诸侯同一鼻孔出气的主教,是教会的牧师,这些牧师是为贵 族尽力的工具。
1789年的资产阶级知道在法国的时机已经到了,正如百四 十年前之英国一样,当这时机第三阶级就去摄取从王族手中落 下来的权力,并且他们知道了用这权力来干什么。
他们的理想是要使法国有一个模仿英国的宪法,把国王的 权力缩小,仅成为一个监察的工具,有时遇两方票数相等时,国 王有投票决定的权,而主要方面,国王的活动不过是国家统一的 一个象征罢了。实在威权却赋与国会;受有教育的资产阶级,便 是左右国会的人,代表国民的行为与思想部分。
他们的理想,同时要把地方的权力推翻,当时地方的权力已 使国内成为许多的自治单位。他们的意思要把所有政治的权 力,集中于中央行政官厅,受议会之严格限制,在国内要有严格 的服从,并且各部门都属其管理——不论是税收,法庭,警务,陆 军,学校,民政,工商业之一般的监督——及其他一切。在政治 集中以外,他们还宣称要商务的完全自由,同时,对于经营各种
自然界的财富之工业投资以及对于工人之剥削,也要自由;工人 往后可以由他们任意交给他人去役使。
所有这一切都要受国家之严格的管理,而国家要同情于个 人之富有及大资产之聚积一一这两个条件,资产阶级必然认为 很重要,因为已经召集三级会议来救济国家的财政破绽。
在经济方面讲,第三阶级的实行家所持的观念,也很明确。 法国的资产阶级,已把政治经济学的创造者杜各及亚当•斯密 研究过了。他们知道这些著作家的理论已应用于英国,他们对 于那对岸邻国资产阶级之有力的经济组织发生嫉妒,恰如他们 之嫉妒其政治权力一般。他们梦想着要由无论大小的资产阶级 来领有土地,由土壤中得到收入;这种土壤自来操于贵族与僧侣 之手,成了荒芜而不生产的东西。如此,他们便可得到定居乡间 的小资产阶级的扶助,这些小资产阶级已成了乡村的威权,其人 数在革命前就已加增许多了。他们已预先见到,因有机械的帮 助,商业的发展一定很快,商品的出产一定加多;他们还顾虑到 和相距遥远的国度之国外贸易,将货品输出,远涉重洋,以东方 为市场;又顾虑到庞大的企业与巨大的财富。
但在能实现这一步之前,他们知道,那使农人及其村庄连起 来的结子,一定要打破。必得要使农人得着自由去离弃他的小 茅屋,并且要逼着农人不得不离弃,而跑到都市中去找工作。农 人既换了主人,便可拿着金子去贸易,而不要纳地主的各种地 租,什一税及租税等;这些东西自然压迫他们很厉害,而对于主 人,并不见得有利。最后,国内的财政整理了,征税化为最简单 的,同时,岁入也可更大一点。
总之,资产阶级所要求的,就是经济学家所谓工商业的自 由;不过这个自由的真意义,一方是要使工业从国家之烦累的压 制的监督解放出来,他方是要使工业有充分的自由,去榨取工 人,而这些工人仍是没有自由。基尔特(СшМ),行会,都没有 了 ;职工监护会及手艺师也没有了;无论如何,没有什么可以阻 止对于工钱劳动者的榨取。妨碍制造业者的任何的国家管理, 再也不存在了。对于国内工艺,也没有赋税,也没有禁律。关 于雇主的一切经营,有完全的自由;而于工人之任何种结合,却 有严格的禁令。一方面是任其自然,于他方面则横加限制,使其 无由结合。
这便是资产阶级所定下的二面计划。所以,到了要实现这 计划的时候,他们靠着他们的知识的力量,眼光的明晰及事务上 的熟练,对于他们的计划之全部或细节,都毫不犹豫,便开首使 之成为法律。他们以首尾一贯的明敏的精力去做这件事体,是 人民所不可能的,因为人民没有计划出一个理想,足以与第三阶 级的绅士们之计划相对抗。
如果说资产阶级,纯粹是受自私的动机所驱使,自然是不公 平,假如他们真是这样,他们的事业,并没有成功。要使伟大的 变革成功,一定的理想主义,常常是必要的。
确实,最好的第三阶级之代议士,汲取了那崇高的源泉,这 就是说,深受了 18世纪哲学的影响,那时以后所有的伟大观念, 都是由这个哲学而来的。这个哲学的特出的科学精神,它的深 沉的道德性(即在其讥笑因袭的道德时也一样),它之相信自由 人(当他在其同类中生活时)的敏慧,力量与伟大;它之深恨君主 独裁制度——这些见解,都为当时的革命者所接受了。否则,他 们在奋斗的时候,所证明出来的自信与牺牲之力量又是从哪里 来的呢?还有一点要承认的,即令是在那些极力要实现那使资 产阶级致富之纲领的人里面,也有些人是认真地相信个人的致 富,即是使那当作全体的国家致富的良策。最良的经济学家,尤 其是亚当•斯密辈,不是娓娓动听地说过这个见解吗?
但是,不管1789年到1793年间,那驱使资产阶级中之真诚 者的抽象观念(自由,平等,及自由发展的抽象观念)是如何高 尚,而我们之判断他们,都是要依据他们的实际纲领,依据他们 的理论之应用,抽象的观念要因々么事实才会转变为实际生活 呢?我们要依据这一点,才能知金它的真准度。
如果承认1789年的资产阶级之受鼓励,是因为自由,(在法 律之前的)平等,政治及宗教的平等诸观念,没有错误,那么,也 得承认这观念一旦见于实行之时,恰是依我们已说过的两条线 索而发展;即:一方是利用自然界的财富来增大个人的资产之自 由,及榨取人类的劳力之自由(这种榨取对于牺牲者无所保障); 他方是政治的权力组织起来,只是保障资产阶级对于这种榨取 上的自由。往后我们便可看见1793年中有何等可怕的争斗,因 为那时革命分子中有一党所主张的要比上面说过的这个纲领更 进一步,更彻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