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制度之状况——封建的权利仍然存在——城市的 改革之必需——城市人民之叛乱——新城市制之可
决--地方自治运动之重要--巴黎公社--继起的
其他城市——司特勒斯堡之骚扰——新会社之组
织——资产阶级脱离封建制度——托洛瓦,亚米安及
其他城市之骚乱一一大革命中民众行动之意义
在18世纪时,城市自治制度,因为两百年来王权方面的迫 害与限制,业已完全崩毁。
昔日管理城市司法及行政的城市全民会议,自废除以后,各 大城市的事务,就一天一天地恶劣起来了。公社中行于18世纪 时之“市会议员”的位置,已被收买去了;这样买得的特许状是终 身的。市会议是不常开的,有些城市大约六个月举行一次,而其 出席是不定规的。书记总揽全部事务,小心惟谨,才能使留心公 务的人多付钱给他。检士及辩护士等,以及各省省长,都在不断 地干预并阻止城市自治。在此种情形之下,全城的事务日渐为 五个或六个家庭所操纵;他们是从城市收入里面取得利益的人о 有些城市仍然保有的世袭的岁入,入市税之征收,以及城市之商 业与租税等,都是使他们发财的工具。此外,市长及官吏们又做 谷米及肉类的交易,不久便成了垄断家。通常,工人们都是痛恨 他们的。属吏,市参事议员及市会议员等对于知事老爷(Моп-«1еиг 1'1пгепс1ап1:)特别恭顺,致使他的想象成为法律。城市对 于知事住宅的贡献,他薪俸的增加,他儿子行洗礼时送他的礼 物,以及其他等项,日见增大,——而每年送给巴黎各人物的礼 物,还不在内。
在城市也和在乡村中一般,封建权利仍然存在。这些权利 是附着于财产的。主教仍然是一个封建的领主,无论是在俗在 教——例如布里奥得(Вгюис1е)之五十僧侣——的领主,不仅维 持着名誉的权利,甚至还有权干预巾参事员之任命,而在有些城 市中,竟有干预司法的权利。在安哲(Ап^егз),有十六个地主 的裁判所。蒂容除保存有市区裁判所之外,还保有六个宗教的 裁判所——“主教辖区,僧侣会,圣百年(&йп『В€п^пе)之僧侣, 圣奢泊尔(1,а 8а1пГ СЬареПе),奢特鲁斯(1,а СЬаПгеизе)及马 得南(1а МасЫеЗе)之武士教区”。这些都是在半受冻馁的人 民中长得肥肥胖胖的。多洛瓦除开“两个王家市长裁判所”之 外,还有九个这样的法庭。所以,警察通常是不隶辖于城市,而 是属于这些管理司法的人。总之,封建制度是仍在充分发达。
但是,最激起城市市民忿怒的事,就是各种封建税,人头税, 廿一税;常常还有补足税及“自愿献品”(征收于1758年,1789 年才废止),以及领主税(领主对于其下属之出卖或购买征收之 税)等,都很重地压迫着市民的家庭,尤其是工人阶级的家庭。 这个负担在乡村看起来,也许不很重要,但是加在其他的城市税 上面,就重压起来了。
这些负担之更加使人怨恨,就是因为城市间对于税款之征 收,有许多特殊人物可以豁免。法律规定僧侣,贵族,及军中官 吏可以豁免,此外还有“王家的吏员”,“尊贵的御马司”,以及一 班领薪而挂衔的人,凭藉着他们的虚荣,而不纳税。他们门口只 要把他们的头衔挂起来,即可借口不付税于城市。那么,我们便 可想见这些特殊人物在人民间是如何地激起了怨恨。
所以,全部的市政制度是要改良的。如果把这改革的工作 让宪法会议去做,要多少年才得成功呢?幸而人民起来自己担 负这个工作,在1789年的夏天,于上面所述的原因之外又新生 了一种使人民不满的原因,因之使人民更加起来自己去担负这 工作。这个原因便是饥荒———大多数城市中的贫民,却在感受 因没有面包而使高涨的痛苦。虽然有些城市,尽力买进谷米以 减低粮食价格,或者规定粮食价格,而面包仍然缺勤乏,饥饿的 人民,一堆堆地群集于粮食店的门口。
而在许多城市中,市长及市参事员竟学着宫廷及贵族们的 样,在此缺乏时间竟自垄断居奇。所以,在劫巴士底狱及富郎与 伯稽尔二人处死的消息传播之后,各城市中的人民都渐次起而 叛乱。首先,他们对于面包与肉类确定一个价格;他们把著名的 垄断家,尤其是市区官吏的房屋毁坏;他们占领市政厅,大家选 举而组织成一个新的市政机关,丝毫不顾及旧城市的法律及法 定权利之限制,也不顾及市会议员曾经是买来的位置。最高革 命意义的运动,是这样开始了;因为城市不仅确定了它的自治 权,并且确定了全国一般政治之进行方向。阿拉德(Аи1аг(1)说 得好,这就是最重要的自治主义者运动,巴黎于7月13日成立 了公社,各省也学着它的样。自然,这个运动并不是普遍的。只 有一部分的都市和小城市是如此,多半是在法国东部。但在其 他的地方,旧统治的市政机关也不是不服从人民的意志,至少, 也要服众地方会议之选民的意志。
起首,在7、8月间,伟大的自治主义者运动是这样完成了。 后来为1789年12月14日及1790年6月21日的宪法会议之 市制法所承认。这个运动明显地使这次革命得着有力量的生命 与元气。我们以后在1792年及1793年可以看见,革命的全部 力量是集中于城市及乡村的自治机关,而革命的巴黎公社即其 模范。
这种改造的信号从巴黎传来了。巴黎等不及议会通过市制 法,便开始组织了公社。她的市会议员,她的市长(贝雷),她的 国民近卫军司令(拉法夷脱)都选出来了。而且,她六十区也组 成了——“六十个共和国”,这是蒙施亚(Мопт1е)所加给它们 的名称;因为各区虽然把威权交给公社的会议代表及市长,同时 自己却也保留了一些。贝雷说:“到处都是威权,而中央没有。” 有些不晓得革命是如何形成,而确守绳墨的人,便悔恨地说:“各 区都成了一个独立的威权。”
当国民会议正在兢兢奋斗惟恐解散的时候,目前有这样多 的事要做,它那能还有工夫来讨论组织法庭的法律呢?十个月 之后,会议的寿命终了,还无力及此。贝雷在他的回忆录中说: “伯梯阿股斯当(РеН18-Аи8и8Пп8)区便决定来建设治安法庭。” 这区即刻进行选举法官。其他各区及其他城市,特别是司特勒 斯堡,也有这同样的举动,到了 8月4日的晚上,贵族们不得不 舍弃他们领主裁判权时,在有些城市中,他们这样的权利早已失 去了,现在是些人民所任命的新法官。那么,宪法会议便无事可 做,只好把已成的事实掺合于1791年的宪法里。
及对于昏庸的大臣们所治理的社会之羡慕者,看见以上所 述各区不候议会的议决,而先自依着他们的决议,去表示人民的 意志,这自然要震恐;但是,人类的制度就是这样发展的,并不是 官僚政治的产物。所有的大城市都是这样的建立起来了;我们 并且还看见仍然是在这样建设。此处有许多房屋,还有几家店 铺;这便是将来城市重要的起点;那儿有一条不甚显著的路,将 来便会是这城市中大街道之一。这便是“无政府的”演进,是属 于自由的天性之惟一道路。像生命之有机产物的各种制度也是 这样来的,这便是在社会的生命中,革命为什么这样重要的缘 故。革命使人类着手于有机的改造工作,而不为强权所遏住,这 个强权显系是过了时代的东西。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些自治主义的革命运动。
1789年时,消息传递之迟缓,几乎是我们今日所想象不到 的。阿苏•阳于7月12日在迪埃利堡(СЬаГеаи-ТЫеггу),27 日在伯扎桑不曾找到一个咖啡馆,或一张新闻纸。所谈的消息, 都是两星期以前的事。司特勒斯堡起了暴动,暴民占住了市政 厅九天之后,在蒂容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巴黎传来的消息,即令 这消息成了故事,却仍能鼓励人民起来。传说所有代表都开到 巴士底狱去了;而对于玛丽•安都勒所做的“残忍事”,各人都毫 不疑惑在讨论着。
在司特勒斯堡,正当劫巴士底狱及处死洛勒的消息传遍全 城之后,即于7月19日起而骚动。市会议员对于贫民所提出的 诉苦书审查之结果,很久都不报告给人民的代表——就是不报 告给选民,因之,人民对于他们久已怀着怨恨。所以人民便去攻 击市长(或称Атте/ег)兰姆(Ьетр)的住宅,而且把它毁坏 了。人民遂利用市民会议的机关来求改革,那原文上说,“要确 定市民政治上的平等,要保障他们选举公共财产管理员之权及 自由选举裁判官之权”。
他们坚持到底,不顾现行法如何,用普选法来选出一个新的 市议会,以及裁判官。官厅,或市政府,对于此事并不愿意,“并 且反对此种改变历年情况之主张”。故此,当官厅及革命代表正 在市政厅内商议时,人民便群集而纷掷石子,因之官厅立即 让步。
同时,小康之资产阶级看见了贫苦冻馁的人民齐集街道,他 们便跑到省督罗禅波伯爵(КосЬатЬеаи)家,要求允许由有名誉 的公民来武装起来去对抗人民,并协同军队来警卫,而这位“带 有贵族政治观念色彩”的长官,毫不踌躇地拒绝了这个要求,正 如巴士底狱中的洛勒一样。
第二天,谣言遍布城中,说官厅又取消了它们的让步,人民 便再来攻击市政厅,要求废止城市税及特别税。巴黎既已有样 在先,司特勒斯堡自然要求得更为顺利。在六点钟的时候,成群 结队的“工人,手拿槌斧”,从三条街道奔来向市政厅进发。他们 用斧子击碎了门,跑到地窖里去,甚为忿怒,把官厅所存的旧文 件通通烧毁了。“他们对于那些文件,已取了盲目的报复手段, 把他们都抛到窗外毁坏了。”这是后来新市政府的记载。他们又 把所有文件保存所的二重门劈开!以便烧毁昔日的文件,因为 他们怨恨官厅的缘故,甚至把市政厅的家具都毁坏而抛到街上 去。登记局,即贮蓄诉讼的金库,也过着这一样的命运。税款征 收局的门也打开了,现金也拿走了。驻在市政厅前面的军队不
去禁止,人民便任所欲为。
官厅感受着恐怖,即刻去减低肉食及面包的价格:规定每六 磅面包为十二苏。①他们那时才与城中二十个行会(或基尔特) 平和地商议新市制法之制作。他们所以要急于如此的原故,因 为在司特勒斯堡及其邻近各区仍在暴动,人民在公社推翻“既 定”的官长,而凭着自己的意志去任命他人,要求他们的森林及 其他权利,并且直接反对认为合法的既得财产。8月5日新市 政府在一封信里说:“在这时候,人人都相信可以去恢复他们的 权利。”
现在已到了极点,当国民会议在8月4日晚的消息,于11 日传到司特勒斯堡时,骚扰来得可怕,而当地所有的军队又与叛 民取一致态度,便愈加可怕。因之旧市政机关遂决定辞职。次 日8月12,三百市参事员也辞去了他们的“职责”,以及他们的 权利。新市参事员选出来了,他们任命了裁判官。
到8月14日,新市政机关遂组织成立,在凡尔赛会议未曾 决定新市制法以前,暂组临时市参议会,以处理城市一切事务。 没有等到宪法的成立,司特勒斯堡就已这样地组成一个公社,选 出了裁判官。
司特勒斯堡的统治是这样地推翻了,当8月17日迪特利舒 (М. Ие^сЬ)在祝贺新市参事员时,曾说道:
“先生们,在这城市中所发生的革命,是信用回复时代的一 个关键,这个信用应当联结这一公社中的公民,这个伟大的议会 已自由地由公民选举出来做他们的代表。……你们第一次运用
①当时的麦是十九个利华一袋。到了 8月底,其价涨至二十八及三十利华, 所以禁止面包店制造果饼及上等面包。
你们的权力,就是任命了你们的裁判官,……从这个联合要生出 何等的力量呀!”而且,迪特利舒建议将司特勒斯堡革命的8月 14日,定为每年的庆祝节。
在这次革命中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司特勒斯堡的资产阶级 是已脱离了封建制度的支配。他们有了一个民主的自治政府。 但是,他们对于属于他们的围绕地之封建的(世袭的)权利,却毫 无牺牲的诚意。司特勒斯堡出席于国民会议的两个代表,当8 月4日的晚上别的代表们要他们放弃他们的权利时,他们竟拒 绝了。后来其中有一个叫做施文特(ЗсЬ^епаО的,把事实说明 给司特勒斯堡的资产阶级听,劝他们不要反对革命的潮流,而他 们的选举人却仍然要维持封建的权利。所以从1789年以来,他 们便看见在这城中有一拥护国王的党,称国王为“最好的国王”, “最妥协的君主”,其目的是在维持他们“富有的领主权”,这领主 权是由封建的法律规定属于城市的。司特勒斯堡的另一代表名 杜克姆(ТйгскЫт),他于10月5日逃出凡尔赛之后提出一封 辞职书,这封书于这个关键算是个最有趣的文件;我们从这封书 即可看出吉伦特党是怎样地及为什么要在资产阶级旗帜之下, 和王党一样地做“财产的保护者”。
在司特勒斯堡发生的事情,使我们对其他大城市所发生的 事情,也能得到一个明确的观念。例如在托洛瓦,我们也有许多 完全的文件,足以证明参与运动的,是一些同样的原子。人民得 到邻近农人的帮助,于7月18日在他们听见巴黎的城市税征收 局烧毁了以后,即起叛乱。7月20日,有些农民拿着草叉,大镰 及禾棒入城,其目的在劫取麦子来做粮食及种子,他们以为在垄 断家的仓库中定可找到。但是资产阶级已组有国民的卫军,把 他们所称为“强盗”的农民击退。此后十天或十五天中,恐怖的 谣言四布,都说有五百个“强盗”会从巴黎来报复;资产阶级便利 用这个机会,来编练他们的国民护卫军,所有城市也一样地组织 起来。但是,这就是使人民很不高兴。在8月8日,大概是因为 得到了 8月4日晚上的消息,人民便起而要求要组织义勇兵,要 确定面包的最高价格。市政府却犹豫不决。人民遂于8月19 日,将市政府取消,而和司特勒斯堡一样选出一个新市政府。
人民攻打市政厅,获得武器分配给民众。他们攻入官立盐 库;但是,他们也没有抢劫,“他们只确定盐的价格为六苏,分配 给民众
从8月19日以后未曾停息过的骚乱,最后于9月9日到了 极点。人民捉住了市长休茨(Ни以),说他要保护商务的垄断 家,将他处死。他们围攻他的住宅,并且围攻一个证吏的住宅, 以及老司令官圣乔治(8а1п1:-Сеог§е8)的住宅,说他在两星期之 前发命令向人民开枪,又围攻一个骑马巡警官的住宅,说他在以 前骚动时绞死了一个人;他们又和7月14以后巴黎所做的一 般,恐吓着要去围攻许多旁的人。此后约两星期之久,大资产阶 级深深地觉感恐怖。但资产阶级在那时从事于改组他们自己的 国民护卫军,到9月26日,他们才打败无武器的人民,而占着 胜利。
人民虽然怨恨领主之垄断土地,却更怨恨资产阶级代表之 垄断粮食,这却是一般的事实。所以在亚米安,和在托洛瓦一 样,叛民几乎杀了三个商人,因此资产阶级要急于组织他们自己 的军队。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民众的暴动只限于乡村,只向领 主下攻击,那么,8、9月间各城市也许不会有资产阶级自卫军的 组织。
7月21日之杰堡,24日之罗安,以及其他许多次要的城市,
几乎都发生这同样的事实。饥饿的人民起来喊着“面包!处死 垄断家!打倒城市税卡!”要使乡间的一切供给品自由输入城 市。他们强迫市政府降低面包的价格,否则他们占据垄断家的 仓库,将谷米运走;他们围攻那些以粮食居奇著名的人的住宅。 资产阶级遂利用这个机会来推翻带有封建色彩的旧市政府,而 在民主基础上建设一个新市政府。同时,又利用城市中之“下层 阶级”及乡村之“强盗"所引起的恐怖,而武装起来组成市护卫 军。此后,他们便去“恢复秩序”,处决民众的领袖,又常跑到乡 间去谋秩序之恢复,与农民接战,而绞死革命的农民之领袖。
8月4日晚上以后,城市的暴动散布更广。其痕迹到处可 见。租税,城市税,负担及消费税都停止缴付。“人头税的征收 吏已经到了末日”,芮克在他8月7日的报告里面说。有两个革 命区域,将盐的价格强迫减少一半,税款之收集“再不能进行”, 还有其他等项。“有无数的地方”在反对国库吏。人民不再缴纳 间接税,至于直接税尚未拒纳,但须加以条件。例如在亚尔萨 斯,“如果免税人及特权阶级不在缴纳之列时,人民则不付任何 税款”。
故此,在国民会议集会以前,人民就这样地在促成革命;他 们用革命手段,取得了新的市行政权,他们把应该缴付及不应该 缴付的税分得很清楚,他们又规定那所允许缴纳于国家或会社 中之税款,要平均担负。
要找到法国大革命的真精神,最切要的是要去研究人民的 行动,而不在于研究国民会议的立法工作;确实,所有过去的及 未来革命之真精神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