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年6月21日——王室的阴谋——出奔至发 棱——杜罗埃特追国王-一一人民之决心——此种决心 之影响法国没有国王——一资产阶级背约——他们 反动的原因——国王宣布再建立——共和党之屠 杀——丹东逃到英国——罗伯,马拉及富勒郎藏躲起 来——人民选举权之再受限制——国王对宪法起 誓——宪法议会解散——立法议会得势——马拉及对 木郎之意见-一一继续反动———叛逆之当前

大革命充满着事变,并且是些非常悲剧的事变。劫巴士底 狱,妇人队向凡尔赛宫进发,攻打杜意勒利宫,国王之处决,这些 事件都曾震动全世界,——-这些事件的日期,我们做小孩时已曾 听见说过。然而,还有其他的日期,虽然常被人忘却,却也有相 等伟大的含义,他们在一相当时期中总结革命之意义,而再往 前进。

讲到王室之倾毁,革命时最有重大意义的时期——此时期 很明显地使以前的告一段落,使以后的进行富有民众的特性;这 时期便是1791年6月21日:在那个值得记忆的晚上,几个不著 名的人民,在发棱(Уагеппе8)把逃走的国王及其家庭都捉着, 他们是正要逃出边界,即想投到外国人的军队里面。就在那一 晚上,王权就在法国破灭了。就从那一晚上起,人民便上了舞 台,而把政客们压到后台去。

这事件是很著名的。在巴黎早有了阴谋要国王出奔,逃过 边界,他在那儿可以居于许多的逋臣及外兵之首。从1789年9 月以来,宫廷中就在准备这种阴谋,拉法夷脱似乎是知道这件 事情。①

这是当然的,王党以为国王一逃走,居于安全的地位,同时 便可将革命打倒。但是,资产阶级的革命家,也有许多人同情于 这个阴谋:因为他们想,如果波旁(ВоигЬопз)王系离开了法国, 奥良公爵斐力甫(Р瑚рре)即可继承王位,便可以使他承认资产 阶级的宪法,而不必要有危险的民众暴动来做帮手。

人民却破坏这个阴谋。

当国王从乡村间经过的时候,有个不著名的曾经做过邮政 局长的杜罗埃特(ПгоиеО认识国王。可是王室的马车已经用加 速度走过去了。杜罗埃特便毫不耽搁和他一个朋友吉鲁姆,即

①见得士旦伯爵(СогпГе Н'Езигпе)写给王后的信,这封信的草稿,后来发现 出来,发表在《自由之二友》上的“大革命史”上。出版于1792年的第三卷101—104 页。

刻在黑夜中出发,去追赶马车。他们知道,在沿途的森林中,早 有派来的轻骑兵在邦德桑姆罗斯尔(Роп2е-$отте-Уе血)来 迎接王室,不过因为没有看见马车,又怕引起人民的敌意,已退 到森林中去了,杜罗埃特及吉鲁姆为避免这些巡兵起见,便拣他 们自己所认识的路走,迄至发棱,才赶到王室的马车,因为王室 在那儿遇着一个意料不及的耽误——换马班与轻骑兵没有在指 定的地点相遇。杜罗埃特便在这儿快了一点,即赶紧跑到一个 有友谊的旅店主人家。“你是一个好的爱国者吗?你?”“我想我 应该是的那么,好,让我们去逮捕国王。”

他们如是静悄悄地先把路挡起来,恰好找着一驾装了许多 家具的大车,放在亚尔(А1ге)河桥上。接着就有四五个肩着短 铳的公民,他们恰在马车到时阻止那些逃走的人,马车此时恰从 上部城市来到桥边,正在圣禅哥特(5а1т СепесоиЮ礼拜堂拱 桥下走过。①

杜罗埃特和他的朋友们要这几位旅客下车,不管他们愿不 愿意,并且,在等着自治机关来验护照的时候,先把这些旅客放 到索斯($аисе)杂货商店的后厢房去坐着。有个驻在发棱的裁

① 依据最可靠的文件,如勒洛特尔(М. 6. Ьепбгге)所收集及分析的(«1791年 6月发棱之戏剧》——Ье йгате & Уагеппе, ]и1п1791),以及巴阳(Вауоп)所发行 之小册子,当时的情形似乎是这样的:杜罗埃特起先只怀疑这些旅客;从禅拉几 “еап Не Ьадпу)把他的怀疑证实了之后,他才不犹疑,越过了树林去追赶。禅拉几 是个十三岁的小孩,为尚得利(СкатНх)邮政局长拉几0 В. 1,адпу)的儿子,他骑着 极速的马,带了巴阳签字的逮捕王室马车命令到了圣麦内阿德,巴阳是6月21日早 晨巴黎派来追赶国王的自告奋勇者之一人。巴阳在六小时之内.跑了三十五个“里” (Неие,约当三英里),换了十次马,也许异常疲乏了,便在尚得利停息一会儿.而派一 个人先去。也许路易十六在尚得利业已被法勒(СаЬНе! УаШЮ认出来了,法勒娶了 拉几的女儿,而在联合祭日祝节到过巴黎。法勒追随王室马车一直到沙琅,他在那 儿自然没有保持秘密。

判官已明明地将国王认识出来了,便强迫他不要再假装着是“哥 尔夫夫人”(Марате Ког任)的仆人(护照是俄国大使为王后办 的,就用的是这个名字);国王此时又以他平常那种欺人的方法, 来申辩说他的家庭如在巴黎,奥良公于他们有很多的不利,要宽 恕他的出走。

但是,发棱的人民,是决不曾受欺骗的。他们立即知道了国 王的诡计,警钟响了,一夜间声音便从发棱传遍了四周各乡村, 各地便有无数的农民,拿着草叉杆棒齐集起来。他们护卫着国 王,一直到天明,并且有两个手里拿着草叉,形同巡哨。

此刻从邻近各村来了上千上万的农民,都齐集在从发棱而 到巴黎去的路上;国王是因为倚靠波意勒而逃走的,这些群众却 把波意勒的骑兵大队完全制服了。在圣麦内阿德(&йте Мепе-Ьоик!)当王室马车出走之后,警钟便立即响了;在克内蒙•安• 亚哥内(СкгтопГ еп Аг^оппе)也是一样。在圣麦内阿德的人 民,甚至解除了马队的武装,他们原是来护卫国王的,此刻却与 人民同情了。在发棱本有六十轻骑兵,在连长罗利格(КоЪп8) 统率之下,他们是要与波意勒相遇而护卫国王的,驻在亚尔河对 岸的下部城中,没有出现。他们的长官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后 来怎样;兵士们则整日与居民痛饮,居民并不侮辱他们,却获得 他们的同情心,而对于国王再不发生兴趣。他们在饮酒的时候, 立即高呼:国民万岁!而全城听见了警钟声,便都齐集在索斯的 商店之邻近诸地。

到发棱的路上都布有障碍,以阻止波意勒的军队进城。天 刚明亮,群众却喊着:到巴黎去!到巴黎去!

这些呼声更变成了恐怖,约在那天早上十点钟的时候,有两 个特派员——在21日的早晨,拉法夷脱及议会各派一人来阻止 国王及其家庭一一到了发棱。农民们看见路易十六想延搁时 刻,希望波意勒及其大队之到来,便更觉愤怒,都高呼着:“让他 们出发。他们一定要去。我们可以用强迫手段把他们拖进马车 去! ”国王及其家庭在把他们所带来的和约文件弄毁了之后,只 得服从人民,眼见得除回巴黎以外,再没有什么办法。

人民把他们带回巴黎,视同囚犯。一切都随王权而倾毁了。 所见所闻只是羞辱与侮慢。在1789年7月14日,王权失去了 它的堡垒,但仍保持了它的道德势力,它的威严。2月后,在10 月6日,国王已成了革命的人质,但君主政治的原则仍然稳固。 路易十六四周围绕着一些资产阶级,仍有势力。雅各宾党还不 敢去攻打他。

但是在这晚上,国王装做了仆人,在一个乡村杂货店中过了 一夜,被“爱国者”所推扯,被一个灯笼照着一~那晚上警钟大 响,以防止国王之背叛人民,而农民群众把他送回,做了巴黎人 民的囚犯一-王权就在这晚上倾毁无余。昔日是国民统一之象 征的国王,现在人家却不这样看待他了,而变成了反抗民众的暴 君之国际联合的象征。全欧洲的王位都觉得震动。

而且,就在这同一晚上,人民上了政治的战场,与政治家领 袖来对抗。前邮政局长杜罗埃特,依照他自己的提示,阻止了国 王,破坏了政客们根深蒂固的阴谋。这一位乡民,为服从他自己 的冲动,在深夜中快马加鞭,过山越水来追赶王室,这便是个象 征,表现当时的人民,在革命中之每个危急的时期,能起而左右 政治家。

1792年6月20日人民之攻入杜意勒利宫,1792年8月10 日巴黎郊外人民结队进攻杜意勒利宫,路易十六王位之倒及一 切事变一—一这些伟大的事件之连接地发生,都是有历史上的必然性。

在国王的打算,以为他逃出去了,命令波意勒所统率的军 队,又有军队的拥护,即可向巴黎进发。在再夺回首都之后,王 党打算要怎样办法,我们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要去逮捕“爱国 者":罪犯的表册都已做好。有些要处死,有些要放逐,有些要监 禁。所有议会通过的法令,无论是关于宪法之建立或是反对僧 侣的,都得废除;旧统治及其一切状态与阶级都要恢复;必须用 铁腕的手段,并且要以全部处决的方法,来恢复所有的什一税, 封建律,狩猎法,以及旧统治之一切封建权利。

这便是王党的计划;他们也不去隐秘。他们向任何倾听他 们的人说:“等着罢,你们绅士爱国者,不久你们就要为你们所犯 的罪而受处分的。”

可是我们已经说过,人民将这个计划破坏了。在发棱被捕 的国王,带到了巴黎,是处于各区爱国者的监视之下。

有人或者以为在这时候,大革命要大踏步地走上它那逻辑 的发展时期。国王的背叛,已经证实了,他们不是会去宣布国王 的退位,将一切旧封建制度打倒,而去建立一个革命的共和 国吗?

但是,竟没有过着这类事情。反之,在国王出走发棱之后的 几个星期中,反动倒很占势力,并且资产阶级给与了王室一个新 的免罪状。

人民立即抓住了这种情景。国王之不可再复位,是很明显 的。如果他再进了王宫,他不又会更活动地与奥国及普鲁士来 进行他的阴谋与诡计吗?他既然不能逃出法国,他便无疑地要 速外兵之入侵。他在发棱遇着的事件,并不能使他得到教训,这 也是很明显的。他仍然是不肯在反对僧侣和贵族的特权之法令

上签字。惟一的解决方法,只有毫不迟延立刻宣布他退位。

巴黎及大部分各省的人民,是这样地看清楚这种情景。在 巴黎的人民,即于6月21日之后,起而毁坏路易十六之画像,毁 去尊王的雕刻。群众拥入杜意勒利宫,对于王室公然辱骂,并且 要求他退位。奥良公爵骑马在巴黎街上游走,两唇微笑,以为他 可以戴一戴王冠,可是人民却将背向着他:他们不要任何国王。 哥德利尔党公开地要求共和国,并且在一个签了字的宣言上说: 他们都是反对国王的人——都是“诛暴君者”。巴黎市政府也发 出同样的宣言,巴黎各区团宣言它们有永久性,羊毛帽子和肩戈 矛的人又在街上出现了;人人都觉得这是一个7月14日之前 夕。在事实上,巴黎的人民准备着起来将王室根本推倒。

在民众运动逼迫下的国民议会,也只得向前走:国民议会好 像觉得是再没有国王了。在事实上,他不是因为出走而退位了 吗?国民议会便攫住了行政权,发布命令给各阁员,并且执行外 交职务。差不多有两个礼拜,法国是没有国王。

但当时资产阶级的心思,忽然改变了 :他们竟背约,开始公 开地来反对共和国运动。议会的态度也同样改变。当民众会及 友爱会宣言要国王退位时,由资产阶级的政治家所组成的雅各 宾俱乐部,便宣言要维持一个立宪的君主制。勒亚尔(*如1)在 他们俱乐部的讲坛上说:“共和国这个字使傲岸的雅各宾党吓了 一跳о ”他们中之最急进的,如罗伯斯庇尔等,深恐他们退让,他 们不敢宣言废君,他们说,有人叫他们共和党时,便是诽谤о

在6月22日曾如此决绝地反对王室的这个国民议会,现在 忽然变了决心,并且在7月15日,很匆忙地公布一条法令,说国 王是没有错的,并且宣言反对废君,所以就反对共和国。因此, 要求共和国便是一件罪案。

领袖们如此忽然地改变而决定保全路易十六的王位,在这 20日中,遇着些什么事情呢?国王曾有悔过的表示吗?他曾有 什么保证,说他曾服从宪法吗?没有,这类的事情,什么也没有! 这理由是很明显的,因为资产阶级的领袖们又看见了一个幽灵, 这幽灵自1789年7月14及10月6日,是一直追逐他们的:这 便是人民的蜂起!又和在1789年的8月一样,肩着枪的人民在 各街各省,似乎准备着要起事。各乡村的无数农民,听见了警钟 声音,急聚在往巴黎的路上,而把国王带回首都:看着这种情形, 即可使资产阶级战栗。他们现在又看见巴黎的人民准备要起来 了,肩着武装,要求革命要继续进行:要求要有共和国,要废止封 建法律,要有纯粹而真实的平等。平分土地法,规定面包价格以 及富人税,这些不都要见诸事实吗?

没有,民众的革命反而没有成功,这只看见叛国的国王,外 兵的侵入。

所以,国王议会要急于将共和国的激动告一段落,在7月 15日,急急地通过了一条法令,为国王辩护,使他复位,并且宣 言如有人要促进革命,即是罪犯。

假装为革命领袖的雅各宾党人,经过了一日的犹疑之后,竟 将共和党人抛弃,这些共和党人,正准备着于7月17日,在尚得 马次举行一次反王室的大民众示威运动。同时,资产阶级的反 革命派,为保持他们的地位起见,都召集拉法夷脱所统率的国民 护卫军,并且带着这军队去压制齐集在尚得马次之徒手民众,这 些民众围绕着“祖国之祭坛”,在签一个共和请愿书。红旗展开 了,戒严令也宣布了,民众,共和党也屠杀了。

从那时起便开始了一个公开的反动,以后继涨增高,直至 1792年春。

起草尚得马次请愿书要求废君的共和党人,受了凶残的处 分。丹东不得不逃到英国去(1791年8月),知名的共和党及 《巴黎之革命》的编辑罗伯,富勒郎(Тг&оп),而尤其是马拉,都 不得不躲藏起来。

资产阶级便利用这个恐怖时期,更进一步来小心地去限制 人民的选举权。此后要做一个选举人,除能直接缴付10日劳动 价值之捐款外,每人还须领有或得使用价值一五。日至二百日 工作之财产,或领有一个价值四百日劳动之田庄。这么一来,便 将农民的所有政治权利剥夺殆尽。

1791年7月17日以后,如果有人自命或被称为共和党 时,是很危险的;而不久有些“在骚扰与纷乱中无所失而有所 得”的革命家,竟把“要求将共和国来代替王政”的人,当作 “坏蛋”。

资产阶级渐次更为得势;就在这公开的王党运动之中,巴黎 的资产阶级对于国王及王后热烈地高呼万岁,这时,在1791年 9月14日,国王到议会来承认宪法,并且立誓忠于宪法,可是在 当天他就背叛了。

15日后,宪法议会解散了,这时使立宪派另外得着机会来 重行表示他们对于路易十六之尽忠。政权到了立法议会之手; 这议会是用有限制的普选法选出的,其中之资产阶级自然要比 在宪法议会中的为多。

反动势力仍在增长。到1791年末,优秀的革命家完全感觉 革命的失望。马拉以为一切都失去了。他在《平民之友》中写 道:“革命失败了。……"他主张又要向人民申诉,可是政治家不 听他的。他在7月21日出版的一期上说:“把巴士底狱的城墙 打倒的是些贫民。现在只有让他们再来工作;他们会表现他们 的工作,一定有在第一次那样的结果;他们无所希求,只要和他 们的暴君战斗;但在当时他们可以自由行动,现在是上了锁链 了。"自然是领袖们将他们锁链起来的。马拉又在1791年10月 15日说道:“爱国者是不敢出面,而自由的敌人却充满在参议院 中的楼厢,并且到处可以看见。”

1791年10月24日,对木郎也在雅各宾俱乐部中,说了同 样失望的话。他说:“反动派利用1789年7月与8月的民众运 动,获得了自己的利益。宫廷的幸臣现在常说起人民之尊严与 人权,以及公民间的平等,来欺骗人民,而他们却借国民护卫军 的制服来强夺甚至收买领袖的位置。他们的四周,都是王位的 工具。贵族的魔鬼们,已经表示了凶恶的智慧。”

蒲鲁多姆(РгиаЬотте)公开地说,国民已为其代表所 卖,军队已为其军官所卖。可是蒲鲁多姆和对木郎最少还能 露面,而民众的革命家,如马拉,即不得不躲藏几个月,有时 在夜晚竟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大家都是这么说,他简直是 将脑袋提在手里来向人民宣传。丹东,在要被捕的时候,逃 到了伦敦。

由于弗撒之居间,王后才得安排入侵及日耳曼兵之入巴黎; 在她与弗撒的通信中,即可证实“巴黎之有显著的变化”。她写 道:“人民不再读新闻纸了。"她在1791年10月31日又写道: “人民现在只知道面包之昂贵与法令。”

面包之昂贵——和法令!他们赖面包来生活,并且由面包 而发生革命,因为在10月,面包已是缺乏!反对僧侣及逋臣的 法令,国王拒绝签字!

到处都有叛逆,我们知道,就在那时 在1791年末,吉伦

特党的将军都木里茨统军驻在法国东部,业已与国王在计划。 他为路易草了一个秘密文件,写着阻挠革命的方法。后来攻杜 意勒利宫后,在路易十六的铁柜中,已将这文件找出。

第三十章立法议会一一 1791年至1792年之反动

国王与议会——对于外兵侵入之恐惧——佛意党及吉 伦特党——达多瓦伯爵及勃罗文斯伯爵——贵族之出 走——议会召唤勃罗文斯伯爵及逋臣回来——对于宣 战——王党内阁之倾倒——吉伦特党得势——战争是 免不了的吗?——财富均等——-人民之社会主义观 念--爱旦伯市长被农民所杀--罗伯斯庇尔及土地均分法——资产阶级围绕王室——王党的政变之迫 近一一拉法夷脱给议会的信

仅由自动的公民选举出来的新国民议会,叫做国民立法议 会,于1791年10月1日开会;从那时起,国王因有资产阶级围 绕着他,因增加他的勇气,对于立法议会便取一种傲慢的态度。 现在又和在三级会议开始的时候一般,在宫廷方面所表现的,是 些恶意而琐碎的诡计,而在代表方面只有些微弱抵抗的打算。 虽然如此,可是国王到议会去时,倒消受了最卑屈的敬礼,及最 热烈的欢呼。路易十六就在这些时机,说明立法团体与国王之 间,有永久的和谐及确当的信任。他曾说:“愿爱国之心联结我 们,而公共利益要使我们不能分离。”一一可是就在这时候,他在 计划着引用外援,来威胁立宪派,来恢复三级代议制及贵族与僧 侣之特权。

大概说来,从1791年10月以后一一在实际上是从6月国 王出走在发棱被捕以后,人民心中都有害怕外兵之入侵,并成了 当时所注目的主要问题。的确,在立法议会中有两党:佛意党代 表王室的右派或称立宪君主派;吉伦特党则代表左派,他们却是 居间的,一半是资产阶级之属于立宪派者一半是资产阶级之属 于共和党者。但是他们对于宪法议会所交给他们的大问题,谁 也不感觉兴趣。所激动立法议会的,既不是建设共和国的问题, 也不是废除封建特权的问题。就是雅各宾党,甚至哥德利尔党 也相约不谈共和国了,而注意于一些次要的小问题,如谁该做巴 黎的市长,革命派及反革命派的情绪也就这样冲突起来。

当时之两个大问题,就是关于僧侣与出走的贵族。他们准 备着一切来图反革命的起事,因为他们是与外战相密接的,人人 都觉得外战是迫在目前。

我们业已知道,在1789年7月14日以后,国王的幼弟达多 瓦伯爵就已出走了。在1791年6月,路易十六出走时,他另一 个兄弟勃罗文斯伯爵也在同时逃走,并且逃到布鲁塞尔。这两 个人都反对国王之采纳宪法。他们宣言国王不能改变素来君王 的权力,因此,他的行动是无效。王室的机关将他们的抗议,印 发全法国,产生了一个大的影响。

贵族们都离了他们的驻地或堡垒,成群地出走,王党对于那 不取同一行动的人加以恐吓,谓贵族将来胜利时,要将他们贬为 资产阶级。逋臣们齐集在哥布勒茨,窝姆(^оггпз),及布鲁塞 尔,公开地假外援来筹备反革命;国王便显然地在玩一个二重戏 法,因为他是不能不承认出奔贵族的行为。

在1791年10月30日,立法议会便决定反对国王的弟弟路 易•斯达尼拉•轧维尔(Ьои18-31:ап181а8-ХаУ1ег),因为路易十 六在出奔时有命令给他,谓如各国王被捕时,他可代行职权。因 此,议会召唤勃罗文斯伯爵,限两月内回法国;如果不回国,便取 消其摄政权力。几天之后,在11月9日,议会又命令所有的逋 臣,限年终前回国;否则受叛徒处分,而将其岁入充公,——“然 于其夫人,儿女,及合法的债主,不使受损害。”

国王把对于他兄弟的法令批准了,但对于第二道关于逋臣 的,却否决了。在有些公社,发生宗教的纷纠,牧师们是在可疑 之列,因此议会命令要牧师对宪法宣誓,这个法令,也被国王否 决了。

引外援来使路易十六恢复在1789年的权力,已成了公开的 事实,因此立法议会通过对奥宣战,这是最重要的案件。国王及 玛丽•安都勒催促奥皇出兵,在国王出走失败之后,他们的诉求 更形迫切。但这是实在可能的,如果吉伦特党不急于开战,奥国 之战争准备也定会迁延下去,须至次年春天。

王党的内阁,缺少联络;阁员莫勒维(ВеПгапс! Не Мо1еУ111е)是非常反对立宪制度,而拿邦(ЫагЬоппе)则要使这 种制度来帮助王位,因此内阁便倾倒了 ;1792年3月路易十六 下令,组织吉伦特党内阁,都木里茨任外交;罗兰,其实就是罗兰 夫人任内务;加拉夫(Сгауе)任陆军,不久又为色尔温(Зегуап) 所代替;克拉维尔(С1аУ1ёге)任财政,杜兰桑(ВигагнЬоп)任司 法,拉哥斯德(1асоЗе)任海军。不用说,吉伦特党人当权,不特 不曾促进革命,反而会增加反革命的力量;这在当时罗伯斯庇尔 已说明了。自国王容许了这个被宫廷称为“无裤党的内阁” (М1щ81:ёге 8ап8-Си1о«е)之后,一切都成为温和的了。这个内 阁只有对于战争还表现一点力量,虽有马拉及罗伯斯庇尔之反 对,在1792年4月20日吉伦特党竟得胜利。对于的战争已宣 布了,他们当时说,是“抵抗波希米亚及匈牙利的国王”。

战争是必需的吗?硕勒(}аигё8)曾发出这个问题,要答复 这个问题,在读者眼前就有许多当时的文件。从这些文件所推 出的结论,以及硕勒本人所推出的结论,都和马拉及罗伯斯庇尔 所申辩的,正是一样。战争是不需要的。外国的皇室自然是怕 共和国的理想在法国发展;但是这还用不着使他们急于来帮助 路易十六;他们还不愿加入这类的战争。主张战争的却是吉伦 特党,因为他们想借战争来抵抗王权。

马拉把这个事件的真理,分析得很明白。他说:“你们主张 战争,无非是因为你们不想诉诸人民来给王权一个致命伤。”吉 伦特党和许多的雅各宾党确实是希望有外兵入侵,因此可以激 起爱国心,并且将国王的叛逆暴露,如此一来,则用不着人民的 暴乱,而可将王权打倒。“我们还需要有许多大的叛逆”,布里索 说,他深恨人民,恨无秩序的暴动,恨他们之攻击财产о

所以,宫廷在这一方面,吉伦特党在另一方面,都希望法国 之被侵。在此种情形之下,战争是免不了的。战争爆发了,而爆 发之后,在二十三年间都是些致命的结果,影响及于大革命与欧 洲之进步。“你们不愿意激起人民,你们不要有民众革命——好 罢,你们要战争,也许是普遍的破裂! ”此后,这个真理之经证实,不知有若干次呢。

武装起来而谋乱的人民之幽灵又起来了,他们向资产阶级 要求他们应当取得国家财富之一份,这个幽灵恼恨着第三级的 先生们,第三级业已握权,或者由于俱乐部及新闻纸,而在事件 之进行上占势力。我们要知道,人民就因革命而渐渐地受了革 命的教育,人民也渐次地胆敢要求有共产主义精神的改革,就是 要去打倒经济之不平等。

在人民中间,常常听有“财富均等”的话。只有一小块地的 农民,以及无工可做的都市工人,都要求他们对于土地的权利。 在乡村,农民则要求一人所有之田庄,不得过一百二十亩;而在 城市,据说有人愿去耕种时,就该有相当土地给他。

征收食税以防止必需食品之居奇,压制垄断者的法律,由自 治机关收买粮食以本来价值而售给居民,征收富人的累进税,征 收一切遗产重税或强迫公债,这些观念都在民间讨论,并且印刷 出来。人民每得一次胜利,这些观念也就每次明白地表现出来, 无论是在巴黎或在各省,都可证明这些观念之广布于没有遗产 承认的人心中,虽然革命的著作家不敢公开地将其表现出来。 罗伯于1791年5月在巴黎之革命上说过:“你当时没有察觉,你 所从事的法国革命,以你是一个公民的地位来说,确是人民要将 土地均分法来实行。他们正要来争这些权利。而且进一步,他 们要来占有。……"

这很容易猜想出这些观念激起了资产阶级的恐怖;现在的 资产阶级,对于他们所已获得的财富,以及在政治上之新的特殊 位置,安安逸逸地去享受。爱旦伯(Ё1атре8)的市长西门骆( топпеаи)被农民杀死的消息于1792年3月传到巴黎,使他们 何等的愤怒,这也是我们所能猜想得到的。西门骆也和其他许

多资产阶级的市长一样,曾非法地枪杀许多反叛的农民,而没有 人说一句话。可是,到了饥饿的农民因为要求规定面包价格而 用短铳杀了一个市长时,便会这样地激起巴黎资产阶级的愤怒。

马勒•都邦在《法兰西新闻》上曾惊喊着:“各阶级的地主最 后曾觉得是处在无政府的镰刀之下,现在这一天到了。”现在他 又主张“联合各地主”来抵抗人民,抵抗“强盗”,抵抗土地均分法 的宣:传者。人人都开始来反对人民,如罗伯斯庇尔以及其他。 只有多利维尔(ОеПу;ег)牧师还肯表同情于群众,他说“国民实 在是一国的土地之主人翁”。他又说:“当农民在饥饿时,没有一 种法律可以阻止他去吃饭;正如富人们的仆人们甚或豢养的兽 类也要吃东西一般。”

至于罗伯斯庇尔,他说:“土地的均分法不过是坏人拿来吓 笨伯的一个可笑的幽灵。,,他从来主张“财富均等,,上所定的一切 企图,他现在都废弃了。他时常小心翼翼地,不要超出当时当权 者的意见之外,不左袒那些与人民为伍的人;这些人知道使革命 有力量而足以推倒封建制度的,便只有均等的共产主义的观念。

资产阶级因为害怕民众的暴动,于他们的经济状况不利,便 只有日益接近于王室,宪法议会所定之任何样的宪法,不管它有 何缺点或对于国王之让步,都得承认。资产阶级及“知识分子” 此后舍弃了共和国观念,而在相反的路上进行了。在1789年, 第三级的行为,表现了决绝的共和国及民治精神;但到了现在, 因为人民有平等及共产的趋势,这些人便变成了王权的拥护者; 而真实的共和党,如潘恩(ТЬота, РаЗе)及康多塞所代表的, 不过是受有教育的资产阶级中之极小部分。人民变成了共和党 时,“知识分子”反而趋近于立宪君主派。

1792年6月13日,在人民攻入杜意勒利宫之前不到八天, 罗伯斯庇尔仍在痛骂共和国。他在那大喊道:“用共和国的名 义,说是有个更自由的政府,来欺骗那些热烈而没有受教育的 人,是无用的:在这时候推到宪法,只能引起内乱,而至于无政府 及独裁制。”

他是害怕像在荷兰一样,会建立一个贵族政治的共和国吗? 最少,路易•布兰是这样想,而这也是可能的;但在我们看来,罗 伯斯庇尔在当时怕还是一个极力拥护财产的人,当时的雅各宾 党几乎全是这样,恐怕人民爆发,要财产均等,正如我们现在所 说的“均产”。一他是恐怕革命破坏于共产主义之企图中。事实是 这样的,甚至到了 8月10日之前夕,当这没有完成之整个的革 命不能进行,并且在受无数的阴谋之袭击时,几乎要失败了;除 开用民众暴动来推倒王权以外,没有方法挽救,而罗伯斯庇尔, 竟如所有的雅各宾党一般,宁肯维持国王及其宫廷,而不肯再挑 起人民的革命之火。正如我们现代之意大利及西班牙共和党, 宁愿保持君主政治,而不敢冒险激起民众的革命;他们预见到这 个革命一定会有共产的趋势。

历史总是这样的再现出来,当俄国,德国,及奥国开始他们 之大革命时,又会再现若干次呀!

在当时政治家之心理状态中,表现一桩最惊人的事件,恰在 1792年7月这时候,革命被一个可怕的王党之政变所吓住了, 这改变已准备了好久,因西南部之广布的暴乱,及英,德,西班 牙,萨丁尼亚之出兵干涉,而更促成。

1792年6月,在国王罢斥罗兰,克拉维尔,色尔温三吉伦特 党阁员之后;佛意党领袖及忠心于王室的拉法夷脱即刻寄了封 著名的信给立法议会,正在6月18日,他在这信中主张以政变 来反对革命党。他公开地主张,法国要将“雅各宾党”扑灭;他又 说,在军队中“自由及平等的原则是保持着,法律却要受尊敬,而 财产是神圣的”,一一却不如要巴黎般,巴黎在公社及哥德利尔 俱乐部中,在公开地攻击财产。

拉法夷脱主张王权是“完全而独立”的--一这便已使反动得 势。他希望有“一个要人崇敬的国王”——甚至在出走发棱以 后,他还如此希望;正在这时候,国王正在与奥普互通消息,希望 从他们得到“解放”,其对国民议会之轻视的程度,以得到德军之 进展的消息为标准。

我们想想,议会在要将拉法夷脱这封信送给八十三郡,只有 吉伦特党在计划着去防止——哥兑(СиаНеО假装着说这封信 是假的,拉法夷脱不能写出这样的信!这都是在8月10日前两 个月以内发生的事情。

在这时候的巴黎,布满着王党的阴谋家。逋臣们在哥布勒 茨及杜意勒利间自由来往,他们得到了宫廷的帮助及许多的金 钱便回来。巴黎公社之公共检察官硕黑特(СЬаитеие)在他的 笔记中注写道:“有无数不名誉的人家,开门等着这些阴谋 家。"①以达内兰和拉罗什福科(Ха КоскеЬисаиМ)^中心之巴 黎郡行政机关,是完全属于宫廷的。市自治机关,许多的小法 官,“大多数的国民卫军,及其整个的参谋总部,都是偏向宫廷 的,他们好像护卫及看家狗一般,王室到街上或剧场去的时候, 他们常常跟着”。6月21日的,显然是忘却了。

硕墨特还继续说:“国王之半军事的家属,是由旧卫兵团,由① 见《1792 年 8 月 10 日革命之回忆 (Мётоггез зиг 1а Кё-цо1ийоп(1и 10 ао办,1792),上面有阿拉德的序。硕墨特甚至说各郡之执政司,已聚集了六万反革 命派,并供其居宿。如果六万的数目,似乎觉得是过甚其词;那么,在巴黎总有不少 的反革命派,却是一定的事实。

回国的逋臣,以及由在1791年2月28日以'短刀武士'著名的 英雄之一部分所组成的;这些人的傲岸触怒了人民,他们又侮辱 国民的代议士,并且大声宣布他们破坏自由的打算。”

僧侣,尼姑,以及大部分的牧师都站在反革命的一边=①

硕墨特又描述当时的议会道:“国民议会是没有权力,没有 人尊敬,自相分歧,常以琐碎而微小的争辩使欧洲人看它不起, 受傲慢的宫廷之压服,却又只能以加倍的尊敬去回答此种侮辱; 既无威权,也没有固定的目的。”在事实上,议会是惯于连接费几 个钟头,去讨论看要派多少代表去见国王;他们进去时,那个双 合门是要打开一扇还是要打开二扇 ——就是这些事情费了他们 的时间,正如硕墨特所谓:“去听那些浮夸的演说,……把些新消 息送给国王”——这样的一个议会,除开使宫廷轻视以外,再没 有什么。

同时,在法国的西部及东南部,在那些革命的城市如马宾等 的城门口,便有秘密的王党委员会在工作,在收集各堡垒的武 器,征集军官及士兵,并且准备召募一个有力量的陆军;再从哥 布勒茨派回主要军官,带着他们往巴黎进行。

这些在南部的运动,是如此的富有特性,最少也该有一个大 概的叙述。

①当时巴黎传遍了一件新闻,据朱里安夫人记述说:“在鲁埃(Кией)之佛兰 西斯派尼庵之住持失去了一个文书帖,落在了当地的自治机关之手。据上边记载的 计算,从正月1日以来,已有四万八千个利华寄给逋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