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华被宪兵门押到司令部,本来这种罪犯是用不到司令亲自审问的,可是事情是十分的凑巧,沈司令齐巧在办公室里,他遇见了雪华之后,便把雪华带进司令室内来,屏退左右,向她亲自审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呀?”雪华向他白了白眼睛,却并不作答。
“咦!奇怪了,你难道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你是不是聋子啊?”沈司令照他平日的脾气,早已暴跳如雷,撩手向他先来一个耳刮子,但今天在雪华的面前当然是例外的,他还含了满面的笑容,向她和颜悦色地追问。
“我姓李,名叫雪华,你问明白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告诉你,你们军部里训练了这样有纪律的部下,行凶杀人,强抢民女,这也是你司令大人的好名誉呢!”雪华方才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毫无一点儿畏惧的表示,而且滔滔地说出了这几句包含讽刺的话来。
沈司令听了她这几句话,勃然大怒,把手在案桌上猛力地一拍,大骂了一声混蛋。雪华倒也吃了一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可是出乎意外的,沈司令并非愤怒雪华言语冲撞了他,却是听他说下去道:“哪有这一种事情,李姑娘,你快告诉我什么人敢行凶杀人、强抢民女?我马上把他枪毙。”
“哼,哼,可是用不着你费心了。”雪华仍旧冷若冰霜地回答。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这个人已被你杀死了?”沈司令还是含了微微的笑容问下去。
“不,我是一个有知识的女子,绝不会无故去做凶手犯这杀人的罪名。”雪华并不承认她是杀死黄思堂的。
“可是事实上,黄副官已经被你杀死了,你难道还敢抵赖吗?”沈司令很严肃地说。
“就算他是我杀死的,也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现在我可以把他的罪状向你明白地诉说一下,我们是乡村人家的老百姓,可怜我爹爹还病卧在床上,万不料这个黄思堂恶贼,他却带了卫队乱闯到老百姓的屋子里来。他丧心病狂地见了民家女子,就存心不良地恶意调笑,虽然我向他大义见责,谁知他执迷不悟,反而吩咐他的部下动手强抢。我爹爹听到外面的吵闹之声,抱病走出房来,还没有向他理论,他就把我爹爹一刀刺在地上,现在我爹爹生死未卜。试问你的这种禽兽行为的奴才,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这不但有败你们军纪,而且更失了你司令的面子,所以他定然是被别人杀了。你司令大人若秉公无私的话,照理还应该把他鞭尸三百,这样才能对得住天下的老百姓。”雪华挺起胸部,倒竖了柳眉,絮絮地说了这一套的话,那种意态是显得分外的愤怒。
沈司令似乎很佩服她的口才,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摸了摸他人中上的胡子,笑道:“你这话虽然很不错,不过我部下他犯了军纪,当然应该军法从事,你现在把他行凶杀死,那么在你本身上来说来,你可知你也犯了杀人的罪名吗?”
“这个……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他并不是我杀死的吗?”雪华向他一本正经地辩白。
“不是你?那你除非骗骗三岁的小孩子,无论谁都不会相信你的,你们不是在一个房间里吗?当枪声发作的时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他的身旁吗?那么他倒在地上死了,难道还有第二人把他谋死的吗?你说这些话,根本是混账之至!来人!”沈司令说到这里,表示十分盛怒的模样。接着两个卫兵走进来,向沈司令行礼,静待吩咐。沈司令喝声“把她押起来”,于是卫兵们把雪华押着走出去了。
沈司令等雪华押着走了,他在室中来回踱着圈子,嘴里含了雪茄烟,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的样子。在想过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吩咐了部下几句,他坐着汽车,回到公馆里去了。到了公馆,只见碧桃一个人在房中绣花,这就问她说道:“碧桃,太太出去了吗?”
碧桃一见司令,连忙站起身子,有些支吾的神气,说道:“太太……太太刚才和张家大小姐一同到戏园子里听戏去了。”
沈司令嗯嗯应了两声,他心中却是暗暗欢喜,便说道:“那么时候不早,你可以去歇息了。”碧桃应了一声“是”,便悄悄地退出,心里暗想:我真糊涂,险些儿露了马脚。原来露茜打电话给世雄,叫他在六国饭店看戏,临走吩咐碧桃说谎的。沈司令待碧桃走后,他便打电话到司令部,吩咐他们把雪华女犯一名带到司令公馆来。不到半个钟点,雪华便被送进了沈司令的公馆。雪华见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里面的陈设,确实是十分考究,这就明知司令对自己也不怀好意,于是绷住了面孔,说道:“沈司令,你带我到这个地方做什么来?”
“李小姐,我觉得你虽然是杀了人,不过你却不像是个杀人的罪犯,所以假使把你治罪而死,我认为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了你这件案子,我费了许多的脑筋,想救你不死,不知道你心中以为怎样?”沈司令说话的态度很正大,表示完全一片好心的意思。
雪华听他这样说,倒以为他真的有这一番好意,一时倒芳心一动,遂也柔和地说道:“沈司令既然明白我不像是个杀人的凶手,那么承蒙你热心相救,我当然是一万分地感激。”
“不过我虽然是个司令的地位,要救一个人当然也要有一个理由,无缘无故地把你救了,况且你又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这被外界知道了,难免要引起许多的误会。所以我认为这倒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沈司令喷着雪茄烟,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表示一本正经的样子。
雪华暗想,这话倒也很有道理,她乌圆眸珠转了一转,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来,说道:“沈司令,假使你真心预备救我的话,那么你可以宣布黄副官的罪状,他的死根本是罪有应得。”
“你这话虽然不错,但也有一个困难。哦,有了,李小姐,我想把你认作了表妹,这样我们有了这一层亲戚关系,岂不是更好吗?”沈司令他不知怎么样一个念头,居然说出这几句话来。
雪华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正色道:“沈司令,你这话根本大错而特错。我的意思,本来是事实,而且人家还会赞颂你的军法严厉;现在你这种意思,完全是莫名其妙。假使被外界知道,岂不是要留给后世人唾骂吗?”
沈司令笑了一笑,慢慢地挨到她身旁来。一手搭了她的肩胛,一手抬她的下巴,说道:“李小姐,我老实对你说吧!我实在是因为爱你,才不顾一切地要救你,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雪华一转身,避到桌子旁去,冷笑了一声,说道:“沈司令,你爱上了一个杀人的罪犯,你难道不怕自己也犯了法吗?况且况且我是一个有丈夫的女子,你……要强迫爱我,你……还算是个堂堂的司令长官吗?”
“不,我以为司令也是一个人,你们老百姓也是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来爱你呢?至于你说是个有丈夫的女子,这你除非去骗骗三岁的小孩子,我绝不会相信你的。倘然你一定要承认是个少妇,那么你就不妨让我试验试验,那我才可以完全地相信你了。”沈司令在卧房之中根本已忘记了自己的尊严,他笑嘻嘻地说完了这两句话,大有非礼的意思。
雪华见沈司令这个样子,心中暗想,那就无怪黄副官这种色眯眯的神气了。她真有说不出的痛恨,按捺不住地撩起手来,在沈司令的面颊上照样啪的一声打了一记耳刮子。
打沈司令耳刮子恐怕是只有雪华第一个人了,那简直是吃了豹子胆。沈司令圆睁了环眼,把手按住了面颊,嘿嘿地狞笑了一阵,说道:“李家小丫头,你真是造反了你,你……你敢打起我的耳光来,那你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他妈的!想不到你竟会这样不识抬举,我今天可做了你。”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可地在壁上拔出指挥刀来,一刀向雪华刺了过去。雪华退到大橱的旁边,只见刀尖头已刺到自己喉管的旁边,这就急着竭声地大叫起来。
沈司令却笑了一笑,说道:“小姑娘,你不要这样傻!我做司令的要几个漂亮的太太,那算得了什么稀奇的事?现在我别的女人不爱只爱你的身上,照理你应该多么欢喜才是,谁知你还不肯答应。我问你,你难道还想做皇帝的太太吗?”
雪华在这个环境之下,觉得自己假使把头颈一歪的话,恐怕就会死于非命,那么何不将计就计地来一个美人计呢?于是笑道:“沈司令,我以为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所以我是故意打你一记耳光,同时试试你是不是真心地爱我。因为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不要说是打他一记耳光,就是把他的头割下来,他也绝不会感到一些愤怒的。现在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你明白什么?你知道什么?”沈司令被她说得软化下来,接下去问她这两句话。
“我明白你并没有真心爱我,我知道你对我完全是一片假情假意。”雪华说得很响亮,她表示十二分的生气。
沈司令这才现出一面孔笑容来,他把手中的指挥刀慢慢地放下来,说道:“我想不到你这位姑娘的肚肠倒是比别人多几条的,原来你打我耳刮子,是为了试试我到底爱不爱你的意思。哈哈哈哈,我的好宝贝儿,那么你就伸手再把我量几下耳光子,孙子王八蛋才会向你发一点脾气。”沈司令一面把指挥刀藏过,一面挨近了雪华,把脸凑上去表示给她再打的意思。
不料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房门外闯进一个女子来。见了房中这个情形,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怎么胆敢到我房中来勾引司令了!”
这个女人就是陆露茜,原来她刚才和世雄在六国饭店内发生了口角,大半还是为了雪华的问题,所以大家弄得不欢而散。谁知回家一看,雪华和司令又在搅七廿三地缠作一堆,你想,怎不叫她把雪华恨得入骨呢?
沈司令一见露茜回来,倒弄得局促不安,显出一副尴尬的面孔,望着露茜笑道:“太太,你不是到戏园子里看戏去了吗?怎么一会儿又回来了呢!”
“哼,我就知道你们在房中干的好事,所以戏都不要看就回来了。”露茜满面醋意地回答,她坐到桌旁去,两眼恶狠狠地仇视着雪华出神。
沈司令听她这样说,奇怪地反问道:“什么?你知道我们在房中干好事情?这就稀奇了,你如何会知道?你难道是千里眼顺风耳吗?这话太岂有此理,哦,我知道了,莫非是碧桃这小丫头来告诉你的吗?碧桃,碧桃,你快来!你快来!”沈司令是恼羞成怒地借题发挥,趁此可以暴跳如雷地大发脾气。
露茜待要阻止,碧桃闻声早已从房外急急地奔入,十分害怕的神气,急慌地说道:“司令,你……叫我有什么吩咐吗?”
“好,好,你这好大胆的鬼丫头,你……敢向太太搬是非吗?你说太太到戏园子里去听戏了,她怎么一会儿就回来了?不是你去报告,还有什么人呢?”沈司令把桌子一拍,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星来的样子。
碧桃吓得脸无人色,几乎要哭了起来。露茜这就代为给她辩白说道:“司令,你也不必冤枉碧桃的,你在我的房中来玩弄这种淫贱的女子,你的良心到底是太对不住我了。”一面说,一面便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沈司令被她一哭,心中更加愤怒,他便拉起皮鞭,预备责打碧桃。碧桃发急道:“司令,你不要打我,太太根本不是到戏园子里看戏的,她是和文处长的少爷一同出去的,他们到什么地方去我也不知道。你冤枉我去告诉太太,太太所以才回家的,这……这……不是太委屈我了吗?”
沈司令一听这话,便把皮鞭缩了回来,大叫了一声“好啊”,回头对露茜“呸”了一声,说道:“原来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倒还来管束老子的自由来吗?真是混账之至!”
露茜本来还要撒痴撒娇地哭闹,如今被碧桃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这就急得一身大汗,弄得哑口无言。沈司令这时把碧桃一脚踢出门外,伸手把门关上了,回身两手拿皮鞭折了折,冷笑着说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我今日把你痛打一顿,明天再和这文小子算账。”
露茜一面躲避,一面叫道:“司令,你且不要发怒,文家少爷原是来看望你的,因为你不在家里,所以他告别走了,齐巧我也要出去赴李家大奶奶的约会,所以就一同走了。你不相信,你明天可以问文少爷就明白了。”
雪华站在旁边本来是一言不发,看他们到底怎么的告一段落,不过心中却在暗暗思忖:露茜这个女子真是太可恨了,她为了世雄这一个人,竟然存心不良,叫黄思堂来伤害我的性命。虽然我没有被害,但我父亲是无辜遭了无妄之灾,到现在生死未知,就是不死,至少也是重伤。那么这贱人简直就是我李雪华的大仇人,现在真是我报仇的好机会,我为什么呆呆地站着不说一句话呢?于是开口说道:“沈司令,我对你说,你的好太太早已给你戴上了一顶绿头巾了。她不知廉耻地用强迫的手段,一定要去爱上文世雄,但文世雄是个有知识的青年,他却拒绝了她,可是这不要脸的女人,她还用种种的手段去引诱他。你想,你这个好太太不是待你太恩爱了吗?”
沈司令听了她这几句刺激的话,他气得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白,咬牙切齿地握紧了皮鞭,在露茜的脚跟上狠命地抽了两下。露茜竭叫了一声,站脚不住,早已痛得跌到地上去。她一面哭一面说道:“司令,你……你只听她一面的话,你……你难道不顾我们过去的恩爱吗?你今日就是打死了我,我在阴世也绝不肯和这个狐狸精罢休的。”
沈司令听她这样说,遂向雪华望了一眼,点头说道:“李小姐,我也有点不大懂,你……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情啊?”
雪华说道:“我老实地告诉司令吧!文世雄他本来是我的好朋友,不,也可以说是我的爱人。谁知这个身为司令太太的陆小姐,竟来夺我的爱,她还向我警告,说我假使不离开世雄而自动退让的话,她一定要害死我。果然她起了毒心,买通了黄副官,到我家来向我调戏,还把我父亲一刀刺伤,这些我都是实情的话。司令,你倒想一想一个司令太太该不该有这种卑鄙可耻的行为呢?”
“哦!这样说起来,你们早已认识在前的了。司令太太!”沈司令向露茜叫到这一声的时候,他眼睁睁地显出一副要咬人的凶相,接下去说道,“我问你,她说的话,可曾编你的谎吗?”
“完全是冤枉我。”露茜坚决地回答。
“假使有半句冤枉她,我就绝没有好死。”雪华也认真地立誓,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沈司令叫了一声“好啊”,他手中的皮鞭,便毫无情感的向露茜身上狠狠地抽打起来。你想,露茜这种娇滴滴的女子,怎能经得住沈司令像虎狼般的痛打?一时早已被打得昏厥在地,看她脸上却已红一块青一块地血痕斑斑了。
沈司令这才放下皮鞭,冷冷地笑了一阵,对雪华说道:“李小姐,你见到这一幕情形吗?我今日把她痛打一顿,可完全是为了你的关系。现在我要详细地问你,你是爱世雄,还是爱我?”
雪华见到露茜被打的惨状,虽然觉得沈司令的残忍,不过心中却感到一阵子痛快。她明白沈司令的意思:假使我再不答应他的爱我,那么我自然也会遭到像她那样的不幸和悲惨。于是就微微一笑,说道:“沈司令,你只要没有了她,让我做了司令太太,我就把整个儿的身子都交给了你。”
沈司令听她这样说,丢下手中的皮鞭,口里叫了一声“我的好宝贝”,正欲上前拥抱的时候,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来。沈司令只好先去接听,原来是日本司令部请他去会议事物,他很恼恨地说道:“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了电话!碧桃!碧桃!”
碧桃从外面走进来,还有些害怕的样子,问司令有什么吩咐。沈司令叫她好好地服侍雪华,自己有事外出,回来若不见了雪华,可要碧桃的狗命。碧桃连声说晓得,沈司令抱住了雪华,吻了一个香,方才含笑匆匆地走了。
这里碧桃蹲下身子,一见露茜被打得遍体是伤,昏厥在地,一时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叫了两声太太,却不见露茜的答应。雪华趁机溜出房去,被碧桃拉住了,苦苦地哀求,说道:“小姐若一走之后,那我的性命就没有了。”雪华不忍为了自己而累害一个弱小的女孩子,于是决定不走了。过了一个钟点,露茜才悠然而醒,她见了雪华,不但不恨,反而忏悔自己的不该,一面哭得泪人儿似的求雪华代为向司令讨饶。雪华见她可怜,反而扶她睡到床上,叫她放心,安心地休养。
这天晚上,沈司令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上午十时才回公馆,那时雪华都已起身,沈司令见露茜睡在床上,不禁大怒,狠命地把她拖下床来,说她没有资格再住在这个卧房,叫她滚蛋。露茜虽然苦苦哀求,并不见效;雪华这时却袖手旁观,并不插嘴说话。露茜觉得自己失宠,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也只好含恨走出房去,想起身世茫茫,不知何处是归宿,忍不住大哭起来。
沈司令毫无怜惜之情,反而冷笑不止,一面脱衣,一面说道:“他妈的,开断命军事会议,竟整整地开了一夜,没有合过眼睛。我的好宝贝,你快陪我睡一会儿吧!”
雪华媚笑着道:“你既然疲倦,你就快好好睡吧!等到晚上,我再陪你睡也不迟啊!”说时,故作无限娇羞的样子。
沈司令哈哈地大笑了一阵,一面睡进被窝内,一面笑道:“那么你在房中陪着我,不要走到外面去,知道吗?”
“我已在这里睡过了一夜,你还怕我逃到什么地方去?司令大人,你就静静地安息吧!”雪华丢给他一个媚眼,这意态是分外美丽,沈司令心里荡漾了一下,便蒙着被儿,甜蜜地睡去了。
这当然是意料不到的事,沈司令这一睡下去,却是永远醒不回来了。你道是什么缘故,原来下午两点光景,沈司令还在好梦未醒之际,天空中就来了大批中国飞机,很准确地在司令公馆屋子上投了一个炸弹。说起来雪华也许是命不该绝,当飞机投弹的时候,她齐巧由碧桃监视着在花园里散步。因此司令公馆被炸,她和碧桃从烟雾弥漫之中逃出了大门,混乱中各自逃命去了。
雪华逃回到家里,哪晓得自己的家也变成了焦土,因为不知父亲的存亡,忍不住放声大哭,可是却听到有人在叫妹妹的声音。雪华循声而往,在瓦砾堆里找到了自强已经奄奄一息的身子,这就叫了一声哥哥,忍不住泪水又像雨点般地滚落下来。自强说道:“妹妹,你不要伤心,今天我虽被炸死在这里,但我很快乐,因为从这轧轧的飞机声中,很明显已经带来了胜利的消息。妹妹,我想不到还能够见到你一面,你可明白这个黄走狗是谁把他打死的?”
雪华听了这话方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是的,我明白……这个黄走狗,他一定是被哥哥打死的了,但是父亲呢?”
“父亲,他……他也死了……”自强最后挣扎着说出这一句话,他的喉间是已经没有气息了。雪华抚尸痛哭的时候,忽然远处驶近一辆自由车,上面跳下一个青年,正是文世雄。这时世雄见自强也已遭难,便挥泪不已,一面向雪华安慰道:“雪华,你不要伤心,在这个恶势力重重压迫下活着,倒不如像你哥哥那样光明地死了比较荣幸。你看,那边不是又有一批飞机来了吗?”
雪华随了他指点的地方看去,果然又有一大批飞机从远处飞了过来,一个个的炸弹好像生蛋般地落下,接着轰轰的声音,和一团一团的浓烟,整个笼罩了南京的城头。因为是暮色降临大地的时候了,只见四面的烽火已到处地燃烧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