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臣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叫道:“可有累痛了哪儿没有?”
璇姑更加羞涩,哪里还回答出一句话来,一溜烟地逃去了。
虎臣笑道:“我妹子孩气,文相公别见气。”
素臣道:“这是哪儿话。”
虎臣道:“方才相公一直跑出门去,把银子都没收拾,小人已经给你收拾到里面来了。”
素臣道:“银子事小,只是未公的行不曾送着,心里着实抱歉。”
这时石氏点上了灯,虎臣叫素臣坐下,素臣见房中桌椅都揩擦得干干净净,再配上那副铺陈,更加五颜六色,鲜艳夺目,蜡烛燃耀,不同如豆火光,觉得房中是都焕然一新了。素臣睹物思人,想着鸾吹这一份儿的深情蜜意,心里平添了一阵凄凉,因默然无语。
虎臣道:“我因怕咱们被褥脏人,所以把未老爷送来的被褥就换上了。文相公睡着也好舒服些儿。”
素臣道:“累忙了你们,叫人心里也过意不去。”说着,忽又道,“这是谁的卧房啦?”
虎臣道:“文相公是我们大恩人,咱们这一些儿敬意,也算不了什么。本来预备铺在我的房中,因为我们房里太龌龊,所以就在妹妹房里了。”
素臣站起道:“这个使不得,为了我,岂可把璇姑娘让出了。”
虎臣拉住道:“你忙什么,反正你在这儿又不多耽搁,难道这时忙着搬来搬去不成?”
素臣听这话也不错,只得仍又坐下。这时石氏已把备好的鸡鱼果肉之类,端到房中。素臣道:“啊哟,你把我当上客了。这……叫我怎样心安呢?”
石氏抿嘴笑道:“一些儿乡下的蔬菜,文相公不要客气了。”
虎臣道:“媳妇这话正是,酒烫热了没有?”
石氏道:“早已烫好,我立刻去拿来。”
虎臣因拉素臣上座,素臣道:“那么大家一块儿来,你也坐下来呀。”
虎臣道:“当然我奉陪相公。”
石氏把酒拿上来,虎臣接过,向素臣满筛一杯道:“一个人最难是遇知己,我今遇到相公,心里真痛快极了。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哈哈……”遂和素臣碰杯,一饮而尽。
素臣道:“彼此既是知己,何苦还称相公,大家免了吧。”
虎臣道:“小的能和相公同桌而食,已是万分荣幸,还想什么呢?”
素臣道:“这是言重了,我可不敢当。”
虎臣笑道:“我老实对相公说,我这人又憨又古怪,心里合意的人,我给人家做儿子都情愿。要如不合意的话,就是皇帝老子给我做儿子,我也不要。”
素臣笑道:“刘老哥真是快人快语。”说着,便又喝干一杯。
石氏在旁,向虎臣挤眼,虎臣会意,哈哈大笑道:“今日真是我生平第一快慰了,非得痛饮不可。媳妇,你给我换大斗上来。文相公怕大斗喝不了吧?”
素臣不知其意,因笑道:“你能用大斗,我偏不能吗?也试试。”
石氏笑道:“正是,你也太小觑了文相公了。”说着,遂换上大斗。
虎臣殷勤相劝,素臣连日惊吓奔波,水沉火燎,困惫已极,这时安心饮酒,颇觉得意。兼之虎臣感恩戴德,说的都是些着肉痛痒的话,且彼此性情相投,意气相合,议论爽快,正是酒落快肠,不知不觉已饮有十斛多酒,神志就有些模糊。
素臣自知已醉,因不再饮道:“酒已够了,我们吃饭吧。”
虎臣又斟上一大斗道:“文相公再饮一杯吧。”
素臣摇手道:“再喝人怕要跌倒了。”
虎臣跪下道:“文相公若不喝下去,小的始终不肯起来了。”
素臣见他如此模样,连忙扶起道:“刘兄何苦如此,我就喝干是了。”说着,便接过大斗,一饮而尽。
不料虎臣还只站起,那边石氏又捧着一斗酒,也向素臣跪下道:“我受相公救命大罪,无以为报,请相公也赏我个脸儿吧。”
素臣啊呀一声道:“这可好了,我怎能敢当?刘大嫂,你快起来,我总给你喝下便了。”说着,两手捧过斗子,向嘴里直倒。
虎臣瞧他手儿颤抖,人儿微摇,酒都从嘴角边流出来,知道他已有醉意,遂也一不做二不休,向石氏丢个眼色。石氏会意,便把璇姑去拉进来,叫她旁边坐下,也向素臣敬酒。
素臣道:“这个断使不得,刘姑娘,素臣今天已经放肆了,还请原谅。”
璇姑心里明白,脸上总觉无限羞涩,因此他喝也好,不喝也好,只管低头不语。把石氏倒急起来,扯着璇姑衣服,轻轻喊道:“你快跪下来呀,那他就不敢不喝了。”
璇姑无奈,只得跪下,柔声道:“文相公,嫂子全亏相救,既然接受了我的哥嫂,那我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却的呀。”
素臣这时已有八九分醉了,不免神志有些模糊,一双醉眼迷离,只见璇姑云发梳得光可鉴人,眉如远山隐,眼如秋波横,两颊如霞,红润得像一只熟苹果,小小的樱口,微启时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银齿。那醉人的笑窝儿,在颊中一掀一掀地映出来,加上她那娇媚不胜的状态,更是美丽极了,实在不下于鸾吹。见了她容颜,已是颇觉爱怜,听了她清脆流利的话,好像是百啭莺儿出谷之声,自然愈不好意思拒绝了。因哈哈笑道:“素臣何幸,得遇三位如此热情,真是我生平第一快事了。刘姑娘请起来,不过我无辜不敢接受,假使一定要我喝的话,那我也必须要还敬一杯的。”
石氏咯咯笑道:“好的,好的,文相公说话真有理,这样才有个意思。不过妹子量小,只能够奉陪一小杯的。”
素臣这时只觉头脑发晕,哪里还听得出石氏说话有因,只是璇姑听了,那脸儿更加一阵红一阵,心是跳跃得厉害,几乎把她身子要微颤起来。石氏好不着急,在她衣角上拼命乱扯,璇姑只好双手捧上。素臣也已倒一小杯,两人交换,璇姑本待不喝,因为自己胆子实在太小,总觉有些儿害怕,意欲仗着酒来壮壮胆量,所以她便喝了。谁知石氏却又令她倒了,意思是怕文相公没醉,不要璇姑倒先醉了,那事情不是僵了嘛。璇姑到此,真变成了木偶,随嫂子摆布,只得把杯放下。不料回头瞧那素臣,把这一斗也已喝了,但一半却是湿在衣襟上。石氏意思,还要叫璇姑灌酒,璇姑瞧他已经如此烂醉,心有不忍,怕伤了他身子,因站着不动。
素臣喝毕,把斗放下,身子摇了摇,已直向左边而倒。虎臣连忙扶住,叫声文相公道:“你还吃饭吗?”起先还有应声,到后已是沉沉入睡。
虎臣见大功告成,万分欣喜,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石氏立刻把桌上碗盏收拾出去,又换了一对红烛,便同虎臣出房。璇姑也便要匆匆跟出,石氏把她身子一推,哧的一声笑道:“你干吗?”
璇姑红着脸儿道:“到底不好意思呀。”
虎臣急道:“妹妹,你又来了,我方才怎样和你说的?快不要孩子气了。”
石氏也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若不进去睡,那我们不是白忙了一天吗?一个姑娘总要嫁人的,怕什么羞呢?”
璇姑身儿一扭道:“我怕……”
石氏忙道:“怕什么呀?当初我跟你哥哥结婚时候,心中也觉得怕,后来这么着一来,也就不怕了。”
虎臣笑道:“你怎么把这话也说出来了?”连璇姑也忍不住低头笑。
虎臣道:“好了吧,你嫂子把她过去的经验已告诉了你,妹妹不用怕了。”
石氏瞅他一眼,便顺手将他拉出房门,把门扣上,笑道:“姑娘,别傻气了,千万不要错过这一刻千金的良宵呢。”说着,两口子携手自回房去了。
璇姑呆呆出了一会儿神,走两步退一步地到了床边,掀起帐子,只见素臣和衣而睡,身子横斜,好像玉山颓倒,满面春容,风流潇洒,煞是可爱,一时不觉撇去了万种娇羞,平添了一腔情思。瞧他睡得烂醉如泥,心里倒反有些肉疼起来,因温柔地伸出玉手,轻轻把他的衣服脱去,移身纳入绣被,脱下衣裤,一件件地叠好,放在床边的凳上。自己把外衣也脱了,意欲也掀被睡进去,但却又没有勇气,迟疑了一会儿,不觉放下帐子,回身到桌边坐下,对着那对高燃的红烛,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暗想文相公对于此事,全然不知,一个女孩儿家岂能如此轻浮,这真是哥嫂害我了,倒又暗暗伤心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房外卜卜有人敲了两声,璇姑问道:“谁呀?”
只听哥哥声音道:“啊哟,妹妹还没睡吗?”
璇姑道:“我自理会,你管我干吗?”
虎臣忙道:“不管,不管,那么妹妹快些儿睡吧。”
璇姑不语,心中又想:文相公不像薄幸人,我今若服侍了他,明儿醒了,也许不会十分拒绝吧?本来能嫁个这样丈夫,自然欢喜,但所恨的就是不和他预先说明啊。一时又想哥嫂这份儿热情,甚至跪地苦求,那我自该去就他的。
璇姑这样一阵一阵地想,不觉时已三更。石氏还怕璇姑不睡,因又到房外轻轻叫道:“姑娘,你还没睡吗?这样你太为难哥嫂了,再不睡天要亮了。”
璇姑到此,便笑道:“我睡是了,你放心吧。”
石氏笑道:“好姑娘,这话对了,你快伴文相公睡了,我也要去陪你哥哥哩。”说着,便哧哧笑着远去。
璇姑听了嫂子话,心里不免荡漾了一下,因轻移莲步,把锦帐掀开,慢慢钻身到被里,当自己身子贴着素臣的肉体时,顿觉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好像有电流一般地灌注,血液是循环地沸腾得厉害。处女的心理,真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怕。
不料素臣被璇姑身子一贴,竟醒了过来,似乎觉得身边有人,因蒙蒙眬眬地问道:“是谁?”
璇姑吃了一惊,一颗芳心愈加跳跃不停,遂假装没听见。素臣疑惑,还道是虎臣,但虎臣终是睡在脚后的,今夜怎的竟睡到一头来了?因回转身子,伸手一摸,齐巧摸在璇姑嫩滑而纤腻的粉颊上,且又一阵幽兰的细香,直透鼻中,顿时大吃一惊,急问:“你是何人?快些下去!”说着,便用手推。但大醉初醒,浑身无力,哪里还有丝毫气力。
璇姑被他问急,因只得说道:“我是璇姑,哥哥叫我来服侍相公的。”
素臣仔细一瞧,果然竟是璇姑,粉颊犹偎在自己脖子上,因忙道:“这个怎么使得?你快下去,不然我喊了。”
璇姑一听这话,心已冰凉,便哭起来道:“我并非路柳墙花,哥嫂因感念相公恩德,无以为报,叫我来服侍相公,所以我不惜羞耻至此。相公如不嫌丑陋,收我为妾,这是使我感激不尽。若决意不收,我是闺中处子,今既与相公贴身而卧,断难再事他人,亦无面再图苟活,只好死在相公的前面了。”说着,便呜咽不止。
素臣见她海棠着雨,娇艳无比,倍觉楚楚爱怜,但她这样说法,心中更有不忍,万一女儿家怕羞耻,真的自寻短见,那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事万万不能惊动外人。因用手指揩去她颊上泪痕,劝道:“你不用哭,我并不是薄情的人,但实在自己不能对得住良心啊。”
璇姑道:“我亦早知道相公乃是君子,绝不肯俯就,奈哥嫂强逼,使妹子一时错了主意。今既事已如此,妹子只有一死以了今宵的羞耻了。”
素臣心中一急,便不顾一切,伸手将她樱嘴扪住道:“不可以说死,你哥嫂既欲报恩于我,我岂能忍心陷你于死?我亦知此事并非出于你心,你心中自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但我心中亦自有困难,且待明日,和你哥嫂再商量妥善办法吧。”
璇姑听他虽不答应,话中却是万分多情,因又哽咽道:“这也不必商量,我活着是你文家的人,死了亦是你文家的鬼。凭相公说一句,要我活也可,要我死也可,我总听从相公的话是了。”说着,便抽噎不成声。
素臣听她说得这样可怜,心中颇觉酸楚,一时忍不住眼眶儿也红起来,因道:“你且起来,明儿再说吧。”
璇姑不答,素臣道:“就是收你,也得和你哥哥说明才对。”
璇姑依然哭泣,素臣道:“那么你睡进里面来,让我小解。”
璇姑听了,方始羞答答地腾身跨过,这样一来,互相肉体不免摩擦一下,素臣只觉其软如绵,其香若兰,心中摇摇不定。璇姑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意欲避让,但天下事情愈要当心,愈不能成事实,手儿一松,整个的脸儿竟贴到素臣的颊上。两人到此,真是有些又羞又喜了。素臣见她睡进,他便跳下床来,穿裤披衣,却并不小解,对着那双红烛出了一会儿神,心想原来他们早存此心,唉,这叫我……想到这儿,身儿摇了摇,腿尚觉绵软无力,因就靠在桌上,伏案待旦。
璇姑好久不听见动静,心中奇怪,探首一望,方知他伏案而卧,心中又敬叹又伤心,遂也跳下床来,走到桌边,含泪叫道:“文相公,你到床上去睡呀。”
素臣不答,璇姑无限怨抑陡上心头,呜咽哭道:“相公既以我为不齿,坚决不收,我亦不敢怨你,只恨自己命苦。但相公这样睡着,岂不受寒?万一冻出病来,叫人如何对得住?我绝不因自己而连累相公,请相公床上去睡吧,我不睡到床去是了。”说罢,抽噎不息。
素臣到此,虽不抬头,两眼却已湿透。璇姑见他不理,又不好意思去扶他,万般无奈,只好把床上被儿去拿来,替他盖上,再去拿一条,把自己身子一裹,就靠近在他坐边的地上睡倒,表示我始终是你的。璇姑一片用心的苦真也够使人可怜了。
东方朝阳已由地平线上升,慢慢地照射到房中。素臣已是一觉醒来,两手揉了一下眼,回忆昨夜事情,真好像是一个梦。不料低头向下一瞧,倒是一呆,啊哟,璇姑竟是睡在这儿!一时心中也不知甜酸苦辣,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觉无限酸楚直冲鼻管,叫声璇姑,你真太痴心了,不禁抛下几点英雄泪来。
谁知此时,璇姑亦已醒来,一见素臣,便翻身站起,望着素臣,含情脉脉,却又扑簌落下泪来。素臣正欲寻话安慰,忽听房外有人敲门,璇姑因去开了。只见哥哥嫂子进来,笑嘻嘻道:“恭喜,恭喜。”璇姑一听这话,辛酸已极,不觉扑到石氏身上哇的一声哭了。这一来把两人大吃一惊。
虎臣向素臣一拱手道:“昨夜是小的鲁莽,还望相公原谅。”
石氏这时又连问璇姑为什么哭,素臣向虎臣道:“刘兄,不是我埋怨你,你实在不该把妹妹来服侍我呀。”
虎臣、石氏到此,方知昨夜两人并未同过房,一时呆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素臣道:“令妹相貌,系大贵之格,不宜做人妾媵,将来自有佳偶,夫荣妻贵,再不可怀硁硁之见。我因离家日久,归心如箭,只此就要告辞了。”说毕,便欲回身走出。
虎臣一听,好似冷水浇头,扑地跪倒,只顾叩头。素臣扯起道:“有话且说,何苦如此?”
虎臣流泪道:“妹子虽丑,尚晓大义。当初她亦不愿,此事全出于我的主意。今相公一走,则妹子必至轻生。小的因欲报妻子之恩,而遂致妹子于死,不孝已甚,羞愧难言。生既无以报亲朋,死亦何颜见父母呢?”说罢,泪如雨下。
璇姑见素臣要走,芳心如小鹿乱撞,伏在梳妆台上,呜咽不止。石氏道:“相公要走,真变成不情不义的人了。我先问你,当你酒醒,可知身旁有我们姑娘在?既然不肯收留,为何不立刻起来喊我们?那时相公无论责骂,我们自认不是。现在一宵已过,姑娘身子完全已属于你,你再不收,那不是明明要陷我们姑娘于死吗?”
素臣忙道:“昨夜我并未睡在床上。”
石氏笑道:“你们房中孤男寡女,床只一张,谁知你们在干什么?相公说这话,好没道理。”
素臣被她说得无言可对,良久只说得一句道:“这事断使不得。”
璇姑见他兀是不允,心中着急哭道:“相公若主意已定,我只有先寻自尽,灵魂儿也得跟相公回去的。”说着,哭得更加凄切。
虎臣也大哭道:“相公若不成全我一家廉耻,我亦无颜见人,就死在相公之前吧。”
石氏既替姑娘着急,又替丈夫担忧,不禁也跪下哭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害了姑娘,我也只有死了。”
素臣到此地步,不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落下几点伤心泪来,暗自踌躇,事已至此,谅没挽回,就是有负初心,也顾不得了。
璇姑见素臣尚不开口允许,便也跪倒大哭道:“我的生死,只在相公一言。要想昨夜与相公合被同衾,沾身贴肉,将来若再事他人,就是自家哥嫂,亦无颜相对。相公是守礼君子,原是我听从哥嫂,冒昧相从,自作之孽,将来九泉之下,断不敢有怨相公,只恨一时错见,永做含羞之鬼了。”说罢,又复大哭。
素臣听到伤心处,泪更泉涌,因忍不住叹道:“你们都起来吧,我答应你们是了。”
虎臣、石氏一听,连忙叩头道谢站起。璇姑正在万分辛酸之余,突然听到这话,不觉惊喜交集,破涕为笑,骤然站起,猛可扑到素臣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偎着他的脸儿,甜甜蜜蜜地吻住了。
作书的写到这儿,把《文素臣》暂告一个段落,如欲明了以后详细事实,且待续集里再行奉告诸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