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德接了菊卿的那封信,想起菊卿孤苦伶仃,身世之可怜,心中当然十分代为悲伤。不料那日亚琴齐巧来瞧望哥哥,知道哥哥和秦小姐已经订了嫁娶婚约,于是遂劝哥哥写信到上海,把菊卿喊回北平来。因为她总是惠家的人,若让她一个人在上海,也总不是一个根本的道理。明德听从妹妹的话,遂立刻写快信到上海去。谁知去了好几天,菊卿既没有到来,而且也没有回信答复。明德真是十分忧煎。一会儿疑心她在途中遭了人骗了吗?一会儿又疑心她莫非病了吗?
这天下午,明德在那本《圣经》里翻出了那张照片,呆呆地瞧望了一会儿,心中暗想:可怜她的母亲我也没有和她见过一次面,不料竟做故人,那如何叫人意料得到?一会儿又想像菊卿那么聪明美丽的姑娘,难道她的命竟会这样苦吗?这个老天似乎也太残忍一些了。想到这里,自不免暗暗地淌了一会儿眼泪。
正在独自伤神,忽见妹妹又走了进来。明德收束眼泪,待欲把照片藏入,亚琴早已瞧见,遂含笑问道:“是谁的照片?哦,可不是秦小姐的吗?”
明德因为被妹妹猜着了,所以也不好意思再藏了,遂拿过去给妹妹瞧看。亚琴接过一瞧,见旁边还有一个年老的妇人,因为亚琴和秦老太也见过一面,所以也认识她的,遂很感叹似的说道:“夏天里我去喊秦小姐的时候,见她母亲还是好好的,不料没有几个月,她竟已不在人间了,这真令人意想不到呢。”
亚琴说时,忽听一阵皮鞋声响进来,同时还有文标咳嗽的声音送到明德的耳鼓,这就急道:“妹妹,爸爸和你一块儿来的吗?你快把照片交还给我吧。”
亚琴俏眼逗了他一瞥淘气的目光,扑地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打量爸爸还没有知道吗?那天我回家里,早已告诉爸妈了。爸妈都很喜欢,说秦小姐真生得非常美丽的……”
明德见爸爸已跨进房来,而且后面尚跟着一个陆医生,于是他向妹妹丢了一个眼色,低声地道:“别说下去了,你瞧爸爸进来了。”
亚琴回眸见了爸爸,遂奔到他的身旁,拿照片给文标瞧道:“爸爸,你瞧,这是秦小姐,这便是秦小姐的妈。”
文标听女儿这么说,遂定睛望了望,秦小姐是认识的,因为文标来院时也瞧过了好多次,但瞧到秦老太的时候,仿佛也有些面熟的。他心里这就很感到奇怪,不禁愕住了一会儿。但后面陆医生已在向明德问话了,所以文标也无暇思索,遂伴陆医生到明德床边,问他这几天感觉得怎么样。明德点头道:“胸部感到舒畅了许多,咳嗽也减少了许多。”
陆医生听了,点了点头,把听筒取出,在他胸部听察了一会儿,向文标笑道:“令郎的病在明年春天里可以完全地好了。”
文标很高兴地道:“这都是陆医生的功劳。”
陆医生不回答什么,微微地一笑,遂在药箱里取了一枚针,给明德手臂上注射了一针,一面给他配了药水。陈妈早已端上四杯香茗,陆医生坐了一会儿,也就站起告别。文标送着出来,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我尚有些小事,恕不送你进城了。”说着,向车夫阿根又吩咐道:“你送陆医生回去后,再开到这儿来吧。”阿根答应一声,遂给陆医生跳上汽车,拨动机件,车身遂向前疾驰了。
文标送陆医生走后,却不立刻进内,站在院子里,望着灰暗天空中的浮云,不禁默默地出了一会儿神。他的脑海里映出一个年轻的少妇来,怀中抱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似乎正在给她哺乳。文标心头有些悲酸,他叹了一声,身子抖了一抖,那眼泪也落下来了。
经过了好一会儿,文标这才收束眼泪,匆匆步进房来,只见兄妹两人却在开话匣子了,遂走近床边,向亚琴道:“你把刚才那张照片拿出来,再给我瞧一瞧。”
亚琴向明德努了努嘴,很神秘地笑道:“哥哥已藏起来了,你向他拿好了。”
明德听了,只好红了脸把照片在《圣经》里又取出来,交到爸的手里。文标接过,凝眸向秦老太细细地瞧了良久,觉得虽然年已老了,不过脸蛋依稀地到底总可以认得出来。他想着亚琴那天告诉秦老太已死了的话,他眼眶子里的热泪又慢慢地贮满起来了。
明德兄妹见爸爸拿了这张照片,好像泥塑木雕的神气,一时心中都感到无限的惊奇。明德当然不好意思开口,亚琴这就忍不住问道:“爸爸,你瞧得这样仔细干什么呢?秦小姐的人你不是也已瞧见过了吗?”
文标听问,方才似梦初醒,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说道:“这头婚姻是不成的了。”
明德和亚琴听爸爸这么说,都是吃了一惊。尤其在明德的心中,更急得两颊绯红,因此情不自禁地问道:“爸爸,这是为什么缘故啊?”
文标的眼泪已湿润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以为秦老太是你的谁呀?她是你亲生的母亲呀!”
明德听了这话,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他惊奇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问道:“什么?她是我亲生的娘?……我的娘……不是在我婴孩时就死了吗?”明德问到这里,他的话声是带有些颤抖的成分。亚琴定住了乌圆的眸珠,也是弄得莫名其妙,望着文标却是怔怔地愕住了。
文标在床边那把椅子上坐下,似乎十分沉痛的样子,未说话前就叹了一声,泪眼模糊地向两人望着,说道:“说起事情来,总是强迫婚姻下造成了我们心头疼痛的创伤。你的外祖姓阮,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他原配李氏,生一女名叫汉玉,她就是你亲生的娘。李氏早亡,你外祖继娶郑氏,生一子,取名彬森。那时你娘已八岁,在学校里读书。然郑氏性好妒,且又挥霍无度,爱彬森若珍宝,对你娘却十分苛待。你娘就在这不如意的环境中而生长的。你娘在高中毕业的时候,你的外祖一定要把她许配给我,但是你娘却竭力反对。因为她在学校里已和一个同学相爱,此人名叫秦汉勋,说起来和我也有些认识的。一个年轻的人,总是爱美的多,虽然我明白你娘无意于我,不过你外祖既然愿意把你娘嫁给我,我岂有不欢喜的道理呢?你娘虽然已是个二十岁的姑娘了,但在你外祖专制家庭的势力下,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只好委委屈屈地嫁了过来。既然你娘心里是很爱着秦汉勋,当然和我的感情是非常淡漠。那里汉勋因遭失恋的痛苦,他便毅然到海外去留学了。光阴匆匆,这样地过去了四年,你娘就生了一个孩子,这就是你了。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有一副刁恶的脾气,照理,我和你娘结婚四年,连孩子也养下了,那么大家总该和睦起来了。谁知你娘有了小孩之后,就只有儿子,没有丈夫那种态度来对付我,我心里当然是非常生气。在当初,确实我有这种存心,反正汉勋是到海外去了,你的爱人也不在眼前了,假使你要我和作对,我也不会来怕你的,明天我在外面娶几个小星给你瞧瞧,你才知道我的厉害了,因此我的生活便开始荒唐起来。唉,现在思想起来,觉得我当初这个存心是绝对错误的,因为这造成了以后种种的罪恶。你娘见我整天地在外面花天酒地,夜夜十二点回家,一个女子的心理到底是脆弱的,所以她着急起来,便向我劝告,不能这样荒唐。我听她向我说话了,认为这是暴露她的弱点,所以不但不听从,反而连晚上也不回来了。在我当初也不过是给她一个报复,谁知悲哀的幕布也就展开了。你娘不知在什么地方又会碰见了汉勋,汉勋是回国来了。说也奇怪,他竟会没有结过婚。据家中仆妇告诉我,汉勋在我家也来过几次的。我那时完全存了意气,所以并不注意,还是在外面糊涂着。于是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里,你娘就悄悄地失踪了。我当然是很明白你娘的去处,到此我才懊悔自己的不应该,以前固然是你娘的无情,不过她既暴露了弱点,向我劝告的时候,我是应该及早回头的。那时候我们若能和好了,也许你娘不会再有出走的事情了。所以以后的不幸,真是我的罪恶。我也不再追究,只说已经死了。为了不要使你长大时在脑海里有个遗恨的感觉,所以我是什么人都瞒着的。但你今天要娶你亲娘腹中养的女儿为妻子了,怎能叫我不把二十多年那件痛心事再来向你们说一遍呢?唉,前尘等一梦,她竟已死了!”
文标一口气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悲痛,也不禁老泪纵横了。明德、亚琴听了,方才恍然大悟。明德虽有怨恨母亲抛儿之意,然而究竟激起了思亲之痛,忍不住失声哭泣起来。亚琴含泪劝道:“事已如此,哥哥也不用再悲伤了。你的病体不是还只有才好一些儿吗?”
明德道:“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向秦小姐讨一张照片,假使早给爸爸发觉了的话,我也还可以再见一下亲娘的面呢,现在是不能的了……”说到这里,又泪下如雨。
文标低了头,也挥泪不已。亚琴遂吩咐陈妈拧上手巾,给两人拭泪。明德这时便向文标恳求道:“爸爸,现在母亲既已过世,剩下的菊卿实在是太孤苦得可怜了。我在上海医院养病的时候,承蒙她衣不解带地日夜服侍,体贴入微,情逾夫妇。今虽不能成为夫妇,请爸瞧在我儿子的分上,就把她收留下认个女儿了吧。”
文标点头答应,明德这才感到略为安慰,两眼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枯枝,呆然出神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声,说道:“人生的变幻,太不可捉摸了。”亚琴听哥哥这样说,也不免黯然神伤。
这时阿根把汽车已经开回来了,文标和亚琴遂回到城中家里去了。到了家里,亚琴把这事向母亲告诉,惠老太心中虽有不悦之意,但想着明德肺病已将痊愈,那么我总得还想靠靠他哩,所以也就不说什么了。
次日,文标向亚琴问了菊卿在上海的地址,打了一个电报去,叫她急速回平。
光阴匆匆,不觉又过数天,这日齐巧是星期,亚琴坐在上房里翻报,见王妈进来报告道:“外面有个秦小姐来见小姐。”
亚琴听了这话,知道菊卿来了,遂含笑迎了出去,只见她全身素服,脸清瘦了许多。两人见面,握了一阵手,遂拉菊卿走进上房。菊卿见了文标夫妇,心里自然很难为情,红了两颊,只得上前请安问好。
文标见了菊卿,不免想起汉玉,心中虽然难受,但也不敢形诸于色,遂叫她坐下。王妈倒上茶,文标这才问道:“秦小姐的爸爸是不是名叫汉勋?”
菊卿点头笑道:“是的,老伯如何知道?”
文标且不回答,继续问道:“妈妈可是姓阮名叫汉玉吗?”
菊卿听他连母亲的姓名也知道,这就感到惊奇起来,定住了乌圆的眸珠,怔住了一会儿,反问道:“怎么老伯全都知道呢?”
文标夫妇和亚琴听了这话,可见是一些儿也不错的了,遂叹了一口气,向菊卿道:“秦小姐,你不知道,你和我明德却是一母所生的兄妹呢。”
菊卿听了这话,绯红了两颊,却是惊奇得木然起来。文标于是把往事又向她告诉了一遍。菊卿听了这话,心中尚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细思母亲平日独个痴然出神的意态,我常疑惑她有什么心事,在当初总以为她在想我爸爸太年轻就死了,那么照现在说起来,她也许是为了过去这一件遗恨的痛事吧?忽然又想,我和明德既是一母所生的兄妹,那么如何还能成夫妇呢?想到这里,她真是焦急万分。
只听文标又徐徐地说道:“秦小姐,所以你和明德这个婚姻是不成功的了。不过我想念你在医院里服侍明德的情分,我很感激你。而且你从今以后,身世又孤零得可怜,所以我倒很有收你做女儿的意思,不知你心中也欢喜吗?”
菊卿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今听他这么说,她的芳心里才感到有些寄托,哪还有个不喜欢的道理?于是遂站起身子,向文标夫妇一同跪下,拜了八拜,口里很亲热地喊着爸爸妈妈。文标夫妇见凭空地又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心里也是欢喜,遂忙着扶起,连喊罢了。菊卿和亚琴又行了姊妹礼,握了手,颇形亲密。
当晚文标吩咐厨房里烧了几样好的小菜,给菊卿洗尘。大家喝了一些酒,都十分地快乐。只有文标的心头未免感到有些悲哀的意味。
第二天,菊卿要到西山去瞧望明德,文标没有空,亚琴得上学校去,所以遂叫车夫阿根一个人送菊卿到西山别墅。阿根领导菊卿步进里面,向陈妈悄悄地告诉道:“这是我家的二小姐了。”
陈妈那天已经听得很明白,所以也早理会过来,遂向菊卿叫声:“二小姐,里面坐吧。”
菊卿一面点头,一面早已步近床边,低声唤道:“哥哥,菊卿来了。”
明德是向里躺着,听了这话,遂立刻翻身坐起,叫了一声妹妹,两人抱在一处,竟是失声地哭泣起来。两人淌了一会儿泪,方才推开了身子。菊卿已在他床边坐下了,明德见她清瘦了许多,兼之身穿素服,更显风韵楚楚,意态动人,遂握了她纤手,破涕笑道:“妹妹,想不到我们竟是真的亲兄妹呀,你现在可曾明白了吗?”
菊卿赧赧然地点了点头,纤手抬上去揉擦了一下眼皮,说道:“我先到城里去过,爸爸全都告诉我了。承蒙他老人家可怜我的身世,所以已收我做了女儿了。”
明德含笑点头,一面又问母亲病中经过,并死后一切事情。菊卿至此也只好把所有经过的事实向他从实诉说一遍。明德叹道:“真也苦了你了……那么光迪这一千一百元钱,当然是我会负担的。我所恨的,是不能见一次亲娘的面啊。”说着,两人又都哭了起来。
陈妈拧上手巾,把他们劝住了。明德方又说道:“光迪如此热心相助,实在令我感激。现在倒好了,琴妹因恨光迪和徐小姐跳舞,所以另外又有个朋友了。照你说来,光迪和你实在有情,那么你们四人何不就此结成两对,岂非美满姻缘吗?”
菊卿听他这样说,又羞又喜,而且也很是感触,红晕了两颊,不禁叹了一口气。明德明白她叹气的原因,遂笑道:“妹妹,你大概想着我们过去的情爱吧?但这是一件意料不到的事。不过我们虽然不能成为夫妇,到底也成为兄妹了呢。”
菊卿微微地一笑,秋波瞟了他一眼,说道:“那么我们的约指应该要交还的了。”
明德笑道:“这也何必交还?我们兄妹做个纪念,也是好的。”
菊卿听他话中显然尚有不了之情,回首前尘,真是不胜感慨,遂笑道:“我听哥哥病日见痊愈的消息,我真是十分快乐。不过在这儿一个人住着,未免太冷清一些,所以我反正没有什么事,就仍旧伴着哥哥好吗?”
明德听她这样说,真感到她的可爱,遂笑道:“现在似乎有些不敢当了。”
菊卿鼓着小嘴儿,秋波逗给他一个娇嗔道:“哥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应该,现在难道两样了吗?妹妹服侍哥哥的病,这不也是分内之事吗?”
明德病中正苦寂寞,于是也就笑道:“既然妹妹一定要在这儿做伴,我真是十二分喜欢的了。”
菊卿笑道:“那么吩咐阿根回去吧。”
明德点头,遂叫陈妈出去吩咐。从此以后,菊卿就住在西山别墅了。
流光如驶,雨雪纷飞中带去了残冬的影子,热情的幽美的春之神又翩翩然降临了大地。红红的花,青青的草,万物又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上海的齐光迪他并没有失约,在春假期内,匆匆地动身到北平来。先到紫金路明德的家,不料就见亚琴和文翰笑盈盈地携手出来。光迪这才明白亚琴不给回信的原因了,心里当然非常地气愤。但亚琴在哥哥那儿也早知道光迪和菊卿有一番很深的情分,所以她认定这是一双两好的事情,便对光迪笑道:“齐先生,你来瞧望我哥哥的吗?那么你快到西山别墅去吧。你到了那儿,一定还会得到一件意外美满的婚姻呢。”说着,向他一招手,便和文翰自管走了。
光迪还以为亚琴讽刺自己,心里真痛恨得什么似的,骂声好个负心女子,便急急地坐车到西山别墅去瞧望明德。谁知一脚走进院子,只见那株柳树的下面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菊卿,男的正是明德。光迪想不到明德已能起床了,心中这一喜欢,遂抢步上前,和他握了一阵手,连连庆贺,一面又和菊卿含笑招呼。不料菊卿此刻见了光迪,倒又羞答答地难为情起来。
明德一手拉了菊卿,一手拉了光迪,给他们手合在一起,笑道:“我做哥哥的给你们做主意,你们假兄妹俩配成一对吧。”
光迪听了这话,真是弄得莫名其妙,不禁面红耳赤,忙问明德这算什么意思。明德于是把其中一段因果向他诉说一遍。光迪到此,方知亚琴刚才这一句话倒是真的,一时他心中的快乐真非作者一支秃笔所能形容的了。
明德见两人都羞答答的样子,遂笑着道:“你们假兄妹久别重逢,当然有很多的话要诉说。离这儿靠近的有个碧霞花园,风景很好,何不去玩一回呢?”
光迪一听明德这样成全,感激涕零,遂和菊卿真的一同到碧霞花园去叙衷情了。明德站在柳树下,瞧着他们一对倩影消失了后,忍不住微声地叹了一口气。但想着自己这次肺病能好起来,确实是第二世做人了,譬如我已经死了,那我还知道什么呢?所以他又十分欢喜起来。
不料正在这时,外面匆匆步入一个美丽的姑娘,明德仔细一看,竟是徐爱仁。他心里这一快乐,遂奔了上去。爱仁见明德果已起床,一时旧情复发,遂也走了上去,两人没有开口说话,先紧紧地抱住了。这时太阳暖和和地照临着大地,在他们的头顶上有一对燕儿在回环地飞舞,似乎庆祝着大地上的年轻小儿女,一对对都结成了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