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弑君之后,命人将杨广等尸身掩埋,打扫宫殿,请他父宇文化及升殿,他率领文武拜贺新君。文武官员谁敢不从?宇文化及即了帝位,定国号大许,封宇文成都为武安王,封次子为武英王,其余尽皆封赏。次日宇文化及与成都等商议,扬州非是帝王都城,不宜久居,还是回归长安为是。于是宇文成都出去点兵,将数万大兵点齐,刀矛器皿、锣鼓帐篷、粮草等项装载车辆,结成队伍,候令起兵。宇文化及又将所有财宝尽皆卷起,他与萧妃分乘大辇,由宇文成都保护,离了琼花观,往长安进发。宇文成都在前开路,宇文化及在后,走到麒麟山,忽听炮声一响,有支人马约有千数,挡住去路。李世民在旗下压住大队,李元霸拍马而出,大叫:“逆贼慢走,将玉玺献出来,如其不然,要尔等性命!”宇文成都大怒,催马持镋,直奔李元霸,用镋就扎。李元霸双锤一锁,“当啷”一声,将镋抱住,他喊嚷一声:“撒开!”宇文成都攥不住了,将镋撒手,被他双锤连人带马全都砸死。李世民指挥人马冲杀过来。成都一死,军心大乱,被李元霸抡开双锤,一路大打,杀得落花流水。后边的宇文化及与萧妃乘辇,还以为有成都开路万无一失哪,哪想左边炮声一响,西魏人马杀来。罗成一马当先赶到,大喊:“弑君之贼宇文化及休走,留下传国玉玺!”宇文化及在辇上望见罗成来要玉玺,吓得骨软筋酥,叫苦不迭。原来宇文化及弑杨广篡了大位,尽为徐茂公所知,秦琼派人探实,得报宇文氏父子要回长安,就派罗成为第一路,程咬金为第二路,各带大兵一千,中途路上截奸臣要玉玺。罗成第一路兵来到,毫不费力,被罗成将老贼用枪扎死,又将传国玉玺搜出来。罗成有了传国之宝,收兵回归,见西魏王献宝去了。程咬金二路人马来到,只见夏明王窦建德率兵把宇文化及的残余杀了个干净,萧妃亦被窦建德掳去,他来晚了,任什么亦没得着,收兵回营。
却说罗成回到营中,见了秦琼等,将玉玺得来之事说明,大家惊喜非常。秦叔宝向徐茂公问道:“我表弟将玉玺得来,理应献与西魏王,咱们大家面见主公献宝。”徐茂公说:“且慢!”秦琼问道:“军师为何阻拦?”徐茂公说:“我看杨广死后,谁是应运之主,惟有李世民是个帝王的相貌,豁达大度,将来天下一定是他的。我们何不将玉玺献与李世民?”秦琼犹疑未决,单雄信说:“我们既保魏王,就应当全始全终,不应当中途改变。得了传国之宝,还是献与魏王为是。”王伯当等随声附和道:“单雄信之言甚是有理。”于是秦琼、罗成率领众人来见李密。来到银顶黄罗帐,齐向李密贺喜,献上国宝。西魏王见了国宝,惊喜非常,传下旨来,杀牛宰羊,大摆酒宴,庆功贺喜。于是大众退出帐来。少时杀牛宰羊,摆下酒宴,大家都在外边饮宴。那程咬金来到黄罗帐内,向李密说道:“主公得了玉玺,臣为主公致贺。”西魏王说:“朕得此国宝,卿家亦是可喜呀!”程咬金说:“只可惜那萧妃……”李密在太原时曾和萧妃眉目传情,前文书已经表过,他如今还是不忘情于萧妃。他听了程咬金之言,忙问道:“那萧妃怎样?”程咬金说:“萧妃被夏明王窦建德掳去了。”李密听萧妃被窦建德得去,心中很觉不安,叹惜不止。程咬金问道:“主公为何长叹?”李密说:“那萧妃为窦建德掳去,孤颇不自安。你可有什么高明主意,叫窦建德将萧妃献与孤呢?”程咬金说:“主公若要萧妃,倒亦不难,如肯把那玉玺给他,向他换萧妃,他定能应允。”西魏王道:“就劳卿前往。他如愿意,孤就用玉玺换那萧妃。”程咬金奉命就往窦建德的营中与夏明王相商,来回两趟,事竟成功。萧妃到了李密的帐中,玉玺归了窦建德。窦建德得了玉玺,获有至宝,喜之不尽。想那秦叔宝、罗成等都不知道,他以为从此天下便可归他了。不料这事竟自泄露了,闹得无人不知。这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密、窦建德正然各趁心意,不料山口外大炮声音震动天地,有赵王李元霸率兵前来,堵住山口,大声喊嚷:“急速将传国玉玺献出,交到马前。倘若不献出玉玺,杀进山来,鸡犬不留,全都杀死!”这下子可把各路反王吓坏了,就是秦琼、罗成亦都吃惊,惟有程咬金反倒大笑不止。罗成问道:“程四哥,李元霸来要玉玺,你为何大笑不止呀?”程咬金说:“我们平安无事,我怎不欢喜?”罗成说:“李元霸来要玉玺,传国之宝焉能给他?如若不将玉玺献出,李元霸绝不能善罢甘休,你怎么却说没有事呢?”程咬金说:“你还不知道哪,玉玺早就没了。”罗成急问道:“玉玺哪里去了?”程咬金说:“萧妃被窦建德掳去,我们西魏王将玉玺给了夏明王,玉玺换了萧妃了!”众英雄闻听玉玺换了萧妃,个个有气,都恨李密重色轻友,不该用价值连城之物换了萧妃。他们个个灰心,人人丧志,都以为错保了李密,按他所作所为,绝得不了天下。秦琼、徐茂公想着木已成舟,玉玺没了,没有办法,只好认丧吧。徐茂公向程咬金道:“四弟,你去告诉李元霸,就说玉玺归了窦建德,叫他向夏明王去要吧。”程咬金说:“三哥你真损啦,这叫嫁祸于人,我去一趟吧。”说着上马出营。到了山口,果见外边有支人马,遍打唐军旗号,李元霸手持双锤,在马上耀武扬威,索要玉玺。程咬金叫道:“对面是赵王吗?”李元霸道:“正是,你可是来送玉玺的?”程咬金说:“我不是来送玉玺,我是来送信儿。”李元霸问道:“你送什么信呢?”程咬金说:“那玉玺在夏明王之手,你要此宝,和他要吧。”说罢,拨马往回就走,回西魏营了。李元霸向李世民说:“哥哥,玉玺叫窦建德得去了,我们找他要玉玺!”李世民说:“兄弟,这玉玺要不得,窦建德是咱们的亲娘舅。”李元霸说:“我就知道要玉玺,不管什么叫舅舅。”他说完拨马就走,进了山口,直奔夏明王的大营而来。李世民放心不下,在后便追。
却说夏明王窦建德得报李元霸来了,他以为甥舅关系,无甚紧要,将李元霸让进营来,跟着李世民亦来到了。窦建德将他二人让到帐内,问道:“孤的御外甥来见孤,有何事呢?”李世民不好启齿,李元霸说:“俺来了是要玉玺。”窦建德道:“玉玺未在……”说到这里,下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哪,李元霸过来劈胸一把抓住道:“快快将玉玺献出,如若迟延,惹得性起,怕要你的命!”窦建德吓得无法,只得将玉玺献出来。李元霸得了玉玺,欢天喜地回归大营去了。窦建德真是霉气,萧妃没了,玉玺亦没了,落个鸡飞蛋打。李元霸弟兄有了玉玺,又迫着各路反王写了降书降表,拔营起寨,回归长安去了。众反王等各率本部人马,各归本国。
单说李世民、柴嗣昌、李元霸率兵往回够奔,这天行至中途,忽见云生西北,雾长东南,一阵狂风,跟着电光闪烁,“轰隆隆”雷声响动。真亦奇怪,那雷声如在李元霸顶门一般,惹得他大怒道:“这是天和俺作对!”气得他将锤的把挽手甩下,使足力气,将锤往空中一扔,“嗖”的一声,锤就悬起来了。他抬起头来,往上一看,只听“啪嚓”一声响,锤落将下来,将李元霸的头颅打了个粉碎,“扑通”一声,尸身倒在地上,吓得李世民、柴嗣昌可就怔了。二人下马,抚尸大恸,哭得死去活来。众将士在旁苦苦相劝,好容易才止住悲声。李世民无法,只好命人备棺,扶柩回归。一路之上无事,这天来到长安,先在庙中停放赵王的灵柩,兵丁各归汛地。李世民、柴嗣昌来到宫中,面见李渊献上传国玉玺,又将李元霸被锤打死的事说了一遍,李渊“哎哟”一声,摔倒金殿之上。李世民等将他扶起,撅砸捶叫,李渊缓醒过来,放声大哭:“我儿死得好苦!”李世民等在旁相劝。然后下诏发丧办事,将李元霸葬埋。而李渊得了玉玺,名正言顺,废了代王,自己当了皇上,是为大唐。
未过三日,忽有潼关守将的紧急折本入都,奏禀的是洛阳王王世充由洛阳出兵,往西来犯,请旨发兵。李渊忙召文武大臣等议事。众文武施礼完毕,退归臣班。李渊说道:“众位卿家,今有洛阳王王世充率兵西下,犯我边界,谁愿出征呢?”李世民出班跪倒道:“儿臣愿往。”李渊大悦,就命他带兵十万,往潼关去破王世充。李世民遵旨下殿,到了教军场,点兵十万,与大将马三保、殷开山、段志贤、刘弘基等放炮祭旗,离了长安,往东而下。走了四天,出了潼关,李世民命人将李元霸的旗号挑着,虚张声势。这天离着敌营相差不到三十里了,李世民传令安营下寨。洛阳的探马知道了,飞报洛阳王王世充。王世充并不知道李元霸死了,听说唐军来了,有赵王李元霸在军中,吓得他传令紧闭营门,深守不出,哪敢到唐营叫战。两国的人马各自小心,昼夜提防,唐兵亦不愿出战。
这天李世民用完晚饭之后,他要窥探敌营,与马三保、殷开山二将全身披挂,带好了弓箭,手持军刃,帐前上马。三个人催坐骑出了唐营,往四外听了听,空落落并无人声;往天上一看,万里无云,星光灿烂。他三个人在月下往东而来。走出约有十数里,忽见前边有一物,看不很清,李世民抽弓拔箭,认扣填弦,前把一推,后把一拉,弓拉如满月,箭出似流星,“吧嗒”一声,弓弦响处,箭奔那物而去。忽见那物展翅腾空,飞奔正东,是只大白鹤,李世民催马就追。他的马脚程最快,抛下殷、马二将,如同风驰电掣般追赶下来。那马四蹄蹬开,耳朵一竖,螳螂似的脖儿一仰,一气儿跑出数十里。李世民怎么亦勒不住马了,直跑到月在当中,方才站住。眼前有座大山,山上“梆梆梆”三声梆子响,“当啷啷”三声锣响,他抬头一看,山上有座城,城上有巡更走筹的兵丁,正打三更。李世民好生纳闷,不知道这座山是什么山,这座城是什么城。他只顾往上观瞧,可不知祸事来了。阅者若问有什么大祸,书中暗表,这座山就是瓦岗山,这座城是金镛城。原来李密自从玉玺换了萧妃,就与秦琼等回兵瓦岗山,这天夜内正赶上秦叔宝、程咬金亲自巡查城池,忽听山下有马踏銮铃之声,夜静更深听得清,借着星斗月色光华看得明,是个马上的战将,夜探金镛城。
程咬金悄悄地向秦叔宝道:“我去将他拿来。”顺着马道下城,上了坐骑,悄悄出了金镛城,直奔李世民而来。离着近了,程咬金用大斧一指道:“呔!尔是什么人,敢来窥探我瓦岗山?”这一嗓子李世民大吃一惊,忙道:“孤乃唐王次子李世民。”程咬金听说是他,将大斧一举,搂头盖顶就砍。李世民横定唐刀一架,“当啷”一声,程咬金斧沉力猛,砸得火星乱迸,刀头刀直响。二马一错镫,程咬金大斧一推,磨盘式砍奔李世民项后。李世民招架不及,他往前探身,缩颈藏头,斧从头上过去,吓得李世民催马就跑。程咬金在后便追,大声喊嚷道:“小秦王,尔往哪里走!”李世民奔命而逃,程咬金苦苦相追。幸而李世民的马快,将程咬金落在后头,他往前逃奔。忽见前边有一座古庙,那旗杆虽有,并无旗子,左右钟鼓二楼,还有一个半破铃铛,顺风刮动,“哗啷啷”直响。山门开着,并无人声。李世民将马勒住一看,山门上有字,这座庙是老君堂。他要想在这庙里藏会儿,甩镫离鞍下了马,拉着牲口走进山门,见殿的东西各有一个角门。他牵马进了西角门,见是个跨院,将马往树上一拴,转身回来,用手一推大殿的隔扇,“吱扭扭”开了。将门关好,往佛桌底下一钻,隐藏起来。
他在这儿藏了不大工夫,就听外边有马踏銮铃之声,程咬金追到了,将马勒住,自言自语地说道:“追到这里人会没了,一定是藏在庙内。”他甩镫离鞍下了马,将马往旗杆上一拴,手持大斧,走进老君堂。来到殿前,用手没推动,不由得大怒道:“你藏在这里,以为将门关上就完了?”大斧一举,就着隔扇劈下,只听“咔嚓”一声,双门劈开,程咬金斧劈老君堂!可把李世民吓坏了。他正然害怕,就听程咬金说道:“我亦不管藏在桌下没有,俺老程先劈上一斧!”李世民在底下受不了了,他说道:“程皇兄,手下留情!”程咬金说:“你快出来,不然我要劈了,出来有话好说。”他往外一露头,程咬金放下大斧,一把抓住李世民,按在地上,抖开勒甲绦便捆。他将李世民捆好,又将他的马找着,将他往马上一驮,拉出庙来,将大斧往马上一挂,上了坐骑,拉着李世民的马,往瓦岗山而来。
到了金镛城内,押到西魏王府中,命人禀报李密。这时候天光已然大亮,秦叔宝、徐茂公等听说将李世民拿来,都赶到府中。李密升坐银安殿,众文武施礼完毕,退在两旁。程咬金跪倒奏禀道:“臣将李世民拿来,请主公发落。”李密说:“卿家免礼平身。”程咬金往旁一站。李密吩咐:“将李世民推上殿来。”少时间武士们将李世民推到殿上,李世民立而不跪。李密用手一指他,厉声问道:“孤自从在瓦岗山即位,就与你们父子信使往还,理应当永远和好,那才是道理。你们仗着有李元霸,竟将玉玺逼着窦建德要去,又迫孤家与各国写了降书,为何反复无常?今天将你拿住,有何话讲?”李世民说:“你家殿下既是被擒,杀剐存留,任凭于你。”李密大怒,吩咐将他推出府门斩首,武士们往外就推。魏徵、徐茂公道:“刀下留人!”李密问道:“你们二人为何阻拦?”魏徵、徐茂公道:“主公,这李世民杀不得!”李密问道:“怎么杀不得?”徐茂公说:“前日他弟兄帮助我国在东岭关破铜旗阵,如今杀了,落个不义之名。不如留着他,囚禁起来,有他的活命,可以威胁唐军。”李密忽然觉悟过来道:“丞相、军师之言甚为有理,就将李世民囚禁起来。”于是武士们将李世民推走,收往监中去了。
李世民在瓦岗山遭难,有西魏的兵丁透出消息,传到唐军耳内,马三保、殷开山、刘弘基、段志贤等无不吃惊,急忙写了紧急折本,飞奏朝廷。李渊见了这道折本,这一惊非同小可,犹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急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此事。有李靖奏禀道:“请主公勿忧,吉人自有天相,管保不到百日此难自解,万无一失。”李渊听他所言,料他必有成见,又问了问众文武,竟无一人能够搭救李世民。李渊命文武散去,与李靖到偏殿商议有无搭救之法。李靖如此恁般说明,李渊半信半疑,就命李靖照计而行。李靖原是替李世民主持长安京兆尹,又另保一人替他职务,他扮作一个道人,离了长安,往东而来。阅者若问李靖所献是何妙计,他意欲何往,暂时不便细表,请阅者注意,慢慢往下瞧吧。
李密自从得了萧妃,回到瓦岗山,他窥出众英雄都有不悦之意,亦深以为忧。这天忽然见有一道紧急折本,是金堤关守将贾润甫、柳州臣来的。据他二人所奏,是曹州王孟海公率领人马来犯西魏,攻打金堤关紧急。二将上言,请发救兵。李密大怒道:“孟海公亦敢来犯我西魏,孤若不出兵,金堤关失守,有辱国威!”立刻传旨,命秦琼与五路先锋点兵五万,他要御驾亲征曹州。秦叔宝遵命,点齐五万人马,在瓦岗山东齐队,刀矛器皿、锣鼓帐篷、粮草等项装载车辆,结成队伍,秦叔宝、王伯当、谢映登、王君可、程咬金等都在山下候着。李密由金镛城要起驾了,传下旨来,命徐茂公、魏徵守国,然后起驾。徐茂公、魏徵送李密出了岗山,秦琼将要传令起兵,李密忽然想起监牢之中尚有李世民,怕他逃走,有坏大事,急忙写了一道旨,叫魏徵将满牢罪人皆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写完了交与魏徵。秦叔宝传令起兵,一声炮响,数万人马,往金堤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