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書曰。醫經者。原人血脈經絡骨髓陰陽表裡。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湯火所施。調百藥齊和之所宜。至齊之得。猶慈石取鐵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為劇。以生為死。(藝文志)

醫經七家合二百十六卷。今皆不傳。晉皇甫謐以素問九卷。針經九卷。合為內經。唐王冰以素問九卷。靈樞九卷。為內經。然二家之說。皆無據證。說詳於拙著橘黃醫談。

又曰。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量疾病之淺深。假藥味之滋。因氣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齊。以通閉解結。反之於平。及失其宜者。以熱益熱。以寒益寒。精氣內傷。不見於外。是所獨失也。故諺曰。有病不治。常得中醫。(同上)

經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亦不一存焉。通閉解結。反之於平。古昔治法。要歸此二語。可謂至言矣。人以精氣為本。故其受傷。尤致意焉。不可深思乎哉。有病不治。常得中醫。漢代之盛。乏良醫尚如此。使孟堅見今世之所謂中醫者。將謂之何。本草石之寒溫。疑藥書名本草義亦如之。

又曰。方技者。皆生生之具。王官之一守大也。古有岐伯俞拊。中世有扁鵲秦和。蓋論病以及國。原診以知政。漢興有倉公。今其技術晻昧。故論其書。以序方技為四種。(同上)

觀班氏言。今技術晻昧。益知良工不世出。不獨後代也。雖曰分方技有四種。其實不過醫經經方二家。如房中神仙。不與疾醫同道。故今不採錄。

後漢書曰。郭玉者。廣漢雒人也。初有老父。不知何出。常漁釣於涪水。因號涪翁。乞食人間。見有疾者。時下針石。輒應時而效。乃著針經診脈法傳於世。(診候也)弟子程高尋求積年。翁乃授之。高亦隱跡不仕。玉少師事高。學方診六微之技。(六微字見於金匱臟腑經絡先後篇。義似不同。)陰陽隱側之術。(側測通)和帝時。為太醫丞。多有效應。帝奇之。仍試令嬖臣美手碗者。與女子雜處帷中。使玉各診一手。問疾苦。玉曰。左陰右陽。脈有男女。狀若異人。(異別也)臣疑其故。帝嘆息稱善。玉仁愛不矜。雖貧賤廝養。必盡其心力。而醫療貴人。時或不愈。帝乃令貴人羸服變處。一針即差。(羸困也。羸服猶曰貧服也。)召玉詰問其狀。對曰。醫之為言意也。腠理至微(腠者。三焦通會元真之處。為血氣所注理者。皮膚臟腑之文理也。)隨氣用巧。針石之間。毫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際。(神猶言妙際交會也。)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貴者處尊。高以臨臣。臣懷怖懾以承之。其為療也。有四難焉。自用意不任臣。一難也。將身不謹。(將行也。率也)二難也。骨節不強。不能使藥。(舉骨節身體在中)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針有分寸。時有破漏。(斐松之曰。破漏日有衝破也。未知是非。)重以恐懼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裁節也)臣意且有不盡。何有於病哉。此其所以為不愈也。帝善其對。年老卒官。(郭玉傳)

說文曰。醫治病工也。郭玉曰。醫之為言意也。是特就針術言之耳。唐許胤宗亦曰。醫者意也。是亦脈理為言者。固非本義也。說詳於拙著橘黃醫談。四難之弊。不獨尊高人。雖卑賤者亦有之。醫人脫重糈之念。希是以阿媚容悅。甘言巧辭以求售。假饒不懷怖懾。恐懼不遑。盡心於治療。何以得至精妙之域。世之不出良醫。不亦宜乎。

又曰。華佗字元化。沛國譙人也。一名旉。(音孚。三國志斐注曰。古旉字。與佗相似。寫字者多不能別尋佗字。元化其名為孚也。)遊學徐土。兼通數經。曉養性之術。年且百歲。而猶在壯容。(數經疑術數之書。猶魏志作貌。)時人以為仙。沛相陳珪舉孝廉太尉。黃琬闢皆不就。精於方藥。處齊不過數種。心識分銖。不假稱量。針灸不過數處。若疾髮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若在腸胃。則斷胋湔浣。(胋截本字斷也)除去疾穢。既而縫合。傅以麻膏。四五日創愈。一月之間皆平復。

佗嘗行道。見有病咽塞者。因語之曰。向來道隅有賣餅人蓱虀甚酸。(三國志蓱作蒜)可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縣於車而候佗。時佗小兒戲於門中。逆見。自相謂曰。客車邊有物。必是逢我翁也。及客進。顧視壁北懸蛇以十數。乃知其奇。

又有一郡守篤病久。佗以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功。(三國志功作治)無何棄去。又函書罵之。太守果大怒。令人追殺佗。不及。因瞋恚吐黑血數升而愈。

又曰。病者詣佗求療。佗曰。君病根深。因當剖破腹。(三國志作當破腹取。)然君壽亦不過十年。病不能相殺也。(三國志無相字也。下有君忍十歲壽。俱當盡不足。故自刳裂之。十四字。)病者不堪其苦。必欲除之。佗遂下療。應時愈。十年竟死。

廣陵太守陳登。忽患胸中煩憊。面赤不食。佗脈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為也。即作湯二升。再服。須臾吐出三升許。蟲頭赤而動。半身猶是生魚膾。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後三期當發。遇良醫可救。登至期。疾動。時佗不在。遂死。曹操聞而召佗常在左右。操積苦頭風眩。佗針隨手而差。(三國志針下有鬲字)

有李將軍者。妻病呼佗視脈。佗曰。傷身而胎不去。(三國志傷身作傷娠身娠通)將軍言間實傷身。胎已去矣。佗曰。按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為不然。(三國志然下有佗捨去三字)妻稍差。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脈理如前。是兩胎。先生者去血多。故後兒不得出也。胎既已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三國志脊下有故使脊痛句)乃為下針。並令進湯。婦因欲產而不通。佗曰。死胎枯燥。執而不生。(執勢通)使人探之。果得死胎。人形可識。但其色已黑。佗之絕技。皆此類也。為人性惡難得意。且恥以醫見業。又去家思歸。乃就操求還取方。因托妻疾。數期不反。(三國志數下有乞字)操累書呼之。又敕郡縣發遣。佗恃能厭事。猶不肯至。操大怒。使人廉之。(廉察也。三國志作往撿。)知妻詐疾。乃收付獄訉。考驗首服。荀彧請曰。佗方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加全宥。(三國志全作舍)操不從。竟殺之。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敢受。佗不強與。索火燒之。(三國志有佗死後。太祖頭風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養我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殺此子。亦終當不為我斷此根原耳。乃後愛子倉舒病困。太祖嘆曰。吾悔殺華佗。令此兒強死也。六十五字。)初軍吏李成苦咳。晝夜不寐。(三國志有時吐膿血。以問佗。佗言君腸臃咳之所吐。非從肺來也。五句無佗以為癰句。)佗以為腸癰。與散兩錢服之。即吐二升。腫血於此漸愈。乃戒之曰。後十八歲。疾當發動。若不得此藥。不可差也。復分散與之。後五六歲。有里人如成先病。請藥甚急。成愍而與之。乃故往譙。更從佗求。適值見收。(三國志值下有佗字)意不忍言。後十八年。成病發無藥而死。廣陵吳普。彭城樊阿。皆從佗學。普依准佗療多所全濟。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動搖則穀氣得消。血脈流通。病不能生。譬猶戶樞終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為導引之事熊。經鴟顧。(熊經若熊之攀技自懸也。鴟顧身不動而回顧也。莊子曰。吐故納新。熊經鳥伸。此導引之士養形之人也。)引挽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兼利蹏。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怡而汗出。(白虎通曰也禽鳥獸總名。言熊人禽制也。三國志怡而作沾懦。)因以著粉身。體輕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阿善針術。凡醫咸言背及匈藏之間。不可妄針。針之不可氣過四五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匈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阿從佗求方。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黏散。漆葉屑一斗。(三國志鬥作升)青黏十四兩。以是為率。言久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黏。生於豐城彭城及朝歌間。(青黏一名地節。一名黃芝。三國志豐城作豐沛間。下有云字。華佗傳)

華佗之伎古今稱卓絕。然其治法奇異。頗難可依准。皇甫謐謂華佗存精於獨識者。殆是歟。魏志方伎傳。其文與本傳有少出入。今查對抄取。補入行間。魏志更有治案八條。此不收錄。

又曰。桓帝元嘉元年。詔舉獨行之士。涿郡崔實至。公車不對策而退。著政論。其略曰。昔孔子春秋。褒齊桓。懿晉文。嘆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達救弊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復理亂秦之緒。千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歷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理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與乎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亂。是以粱肉理疾也。以刑罰理平。是以藥石供養也。

攻疾以毒藥。養精以穀肉果菜。其義見素問藏氣法時論。五常政大論亦曰藥以祛之。食以隨之。是古昔養生治疾之大經法。千歲不可易者。崔實之論信而有徵。唯養生者養誤其法。攻疾者攻不得其方。則殞身殺人。故術不可不慎也。崔實與張仲景同時人。漢季雖醫道陵夷。古法尚存。故張子之書如彼。崔實之論如此。後之以藥石議滋補者。皆道家之支流余裔耳。熊經鳥伸。見莊子刻意篇。淮南精神訓。又華佗傳有熊經鴟顧之語。

又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誅。轉就滋大。(段熲傳)

逸周書曰。伐亂伐疾伐疫。武之順也。(武稱解)

瀆武則逆。故曰順也。上條曰誅。此條曰伐。古者治療之法。其義可見矣。按靈樞脈度篇曰。盛而血者疾誅之。

又曰。公貨少多賑。賜窮士救瘠補疾。賦均田布。(允文解)

救瘠補病。給恤之謂也。非以藥物補之也。注曰。主施赦布政也。可以見其義矣。

東觀漢記曰。太醫皮巡獵上林還。暮宿殿門下。寒疝病發。時訓直事聞巡聲。起往問這。巡曰。冀得火以熨背。訓身言太官門。為求火不得。乃以口噓其背。復呼同廬郎共更噓。至朝遂愈。(鄧訓列傳)

邊境僻地之民。卒發腹痛背痛腰痛惡寒等。則不問感冒疝瘕積聚霍亂。蛔痛血氣痛。直熱火劇烘腹背。發汗取愈。其效甚速。鄧訓與同廬郎更噓其背。匆卒之際。機警敏捷。洵可嘆賞矣。蹙唇吐氣曰吹。虛口出氣曰噓。吹氣出於肺。屬陰。故寒。噓氣出于丹田。屬陽。故溫。

戰國策曰。醫扁鵲見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鵲請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將使耳不聽。目不明。君以告扁鵲。扁鵲投其石曰。君與知之者謀之。而與不知者敗之。使此秦國之政也。則君一舉而亡國矣。(秦策)

鹽鐵論相刺篇曰。扁鵲不能治不受針藥之疾。賢聖不能正不食諫諍之君。石砭石也。使此秦國之政。言使秦國之政如此也。

越絕書曰。苦藥利病。苦言利行。(外傳計倪)

苦藥。即毒藥。

荀子曰。良醫之門多病人。檃括之側多枉木。(法行篇)

又見於說苑雜言篇。下有砥礪之旁多頏鈍七字。又莊子人間世篇曰。醫門多疾。

孔叢子曰。宰我使於齊而反。見夫子曰。梁邱據遇虺毒三旬而後瘳。朝齊君。齊君會大夫眾賓而慶焉。弟子與在賓列。大夫眾賓並復獻攻療之方。弟子謂之曰。夫所以獻方。將為疾也。今梁邱已療矣。而諸夫子乃復獻方。方將安施。意欲梁邱大夫復有虺害。當用之乎。眾坐默然無辭。弟子此言何如。夫子曰。汝說非也。夫三折肱為良醫。梁邱子遇虺毒而獲療。猶有與之同疾者。必問所以已之之方焉。眾人為此。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已人之疾也。凡言其方者。稱其良也。且參據所以已之之方優劣耳。(嘉言篇)

為治也。療愈也。瘳百子曰。良醫三折肱。謂歷病痛多。以喻人經歷事變也。按左傳定公十三年。齊高疆曰。三折肱知為良醫。又說苑雜言篇曰。孔子曰。語不言乎。三折肱而成良醫。陳蔡之間。丘之幸也。二三子從丘者。皆幸人也。因是觀之。高疆孔子皆誦古語也。按楚辭惜誦篇作九折臂而為良醫兮。售與讐通。讐對也。又度量也。韓非子曰。主讐法則可也。注較量可否也。又按校勘書籍曰讐。比言兩本相對覆如仇也。售之謂比較眾方。以選其良。據按也。參據即參考耳。

新語曰。制言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合之者善。可以為法。(術事篇)

孔子。聖之聖者也。越人。醫之聖者也。能合孔子之言。符越人之方者。雖古無之。亦可以為法。

新書曰。失今弗治。必為痼疾。後雖有扁鵲。弗能為已。悲夫。(大都篇)

楚語曰。誰無疾眚。能者蚤除之。憂國脈衰廢。其意深矣。

鹽鐵論曰。扁鵲撫息脈而知疾所由生。陽氣盛則損乏而調陰。陰氣盛則損乏而調陽。是以氣脈調和。而邪氣無所留矣。夫拙醫不知脈理之腠。血氣之分。妄刺而無益於疾。傷肌膚而已。(輕重篇)

誤藥濫投。其害甚於妄刺。而天下不勝。拙醫之多所以橫夭載塗也。乏疑當作之。

又曰。用針石調均有無補不足。亦非也。上大夫君與治粟都尉管領大農事。灸刺稽滯。開利百脈。是以萬物流通。而縣官富貴。(同上)

百病皆生於郁毒稽滯。血氣不和。故藥石針焫。無非排達開利之用。如後世滋補之方。何以得能拔病根反之於平乎。

又曰。藥酒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國病篇)

又曰。藥酒病之利也。正言治之藥也。(能言篇)

以上二條。即毒藥利於病之意。古者治疾以酒醪。故有此語。

又曰。所貴良醫者。貴其審消息而退邪氣也。非貴其下針石而鑽肌膚也。(申韓篇)

消減也。息猶增也。謂審陰陽氣血之增減而祛邪氣也。又有斟酌之意。故藥劑飲食衣服用度。各適其宜。亦謂之消息。公羊傳昭公十九年曰。樂正子春之視疾也。復加一飯。則脫然愈。復損一飯。則脫然愈。復加一衣。則脫然愈。復損一衣。則脫然愈。何休曰。脫然病愈貌。言消息得其宜也。按消息與將息同。醫書始見於傷寒論。蓋消息之於醫事。所繫不小。故醫而疏於消息。疾必不治也。晉書曰。張苗雅好醫術。善消息診處。又史胱善診處。明消息。(王隱晉書太平御覽引)古人重消息。可以見矣。

又曰。扁鵲攻於腠理。絕邪氣。故癰疽不得成形。聖人從事於未然。故亂原無由生。是以砭石藏而不施。法令設而不用。斷已然鑿已發者。凡人也。治未形觀未萌者。君子也。(大論篇)

治疾治國。其理一也。故古人多假以發其義。蓋以譬喻之言易入也。攻絕謂藥治。斷鑿。謂針刺。凡人。凡醫也。

新序曰。扁鵲見齊桓公。立有間。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恐將深。桓公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公曰。醫之好利也。欲治不疾以為功。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疾在肌膚。不治將深。桓公不應。扁鵲出。桓公不悅。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疾在腸胃。不治將深。桓公不應。扁鵲出。桓公又不悅。居十日。扁鵲復見。望桓公而還走。桓公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劑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居五日。桓公體痛。使人索扁鵲。扁鵲已逃之秦矣。桓公遂死。故良醫之治疾也。攻之於腠理。此事皆治之於小者也。夫事之禍福。亦有腠理之地。故聖人蚤從事矣。(雜事篇)

立侍立也。文與史記扁鵲傳有異同。錄以備校證。末段六句。子政假以諷政事也。腠理解見上篇虢太子屍蹶條。

說苑曰。今夫闢地殖穀以養生送死。銳金石雜草藥以攻疾。(建本篇)

嘉穀養生。藥石攻疾。古之道也。銳金石。磨針砭也。雜草藥。作方劑也。

又曰。吾聞病之將死也。不可為良醫。國之將亡也。不可為計謀。(權謀篇)

可與論衡定賢篇治期篇參考。

潛夫論曰。凡治疾者。先知脈之虛實。氣之所結。然後為之方。故疾可愈而壽可長也。(述敘篇)

審脈之虛實。視精氣之留滯。與邪氣之結轖。而為之措置。則疾病可得而治。橫夭可得而壽矣。

又曰。扁鵲之治疾病也。審閉結而通郁。虛者神之。實者瀉之。(實邊篇)

閉結謂邪氣閉結。郁謂精氣鬱閼。邪氣閉結。則精氣必郁閼。疾醫之治疾。無非通郁閼。解閉結者。班固曰。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量疾病之淺深。假藥味之滋。因氣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齊以通閉解結。反之於平是也。瀉之補之。即素問藥以祛之。食以隨之之義也。(五常政大論)

中論曰。夫惡猶疾也。攻之則益悛。不攻則日甚。(虛道篇)

悛改也。疾之不可不攻。其義益明。

韓非子曰。扁鵲之治疾也。以刀刺骨。聖人之救危國也。以忠拂耳。刺骨故小痛在體。而長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久福在國。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鵲盡方。拂耳則子胥不失壽安之術也。病而不忍痛。而失扁鵲之巧。危而不拂耳。則失聖人之意。如此長利不遠垂。功名不久立。(安危篇)

拂猶戾也。上言聖人之救危國也。而下引子胥。所以為韓非也。

又曰。夫良藥苦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外儲說傳)勸悅從也。已愈也。

又曰。夫彈痤者痛。飲藥者苦。為苦憊之故。不彈痤飲藥。則身不活。病不已矣。(六反篇)

針刺者必先以指彈之。故曰彈痤癰也。

又曰。慈母之於弱子也。愛不可為前。然而弱子有僻行。使之隨師。有惡病。使之事醫。不隨師。則陷於刑。不事醫。則疑於死。慈母雖愛。無益於振刑救死。則存者非愛也。(八說篇)

弱子。稚子也。愛不可為前。謂愛之甚。注曰。不可先以愛養也。恐非惡病。謂險惡之病。死生不可幾。故曰疑於死。辭婉而妙。存者所存於心也。

墨子曰。譬之如醫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則弗能攻。(兼愛篇)

疾之所自起。其根本也。能視病根。則雖奇怪萬變。治法不愆。

鶡冠子曰。積往生跂工以為師。積毒成藥工以為醫。(環流篇)

又曰。卓襄王問龐暖曰。夫君人者亦有為其國乎。龐暖曰。王獨不聞俞跗之為醫乎。已成必治。鬼神避之。楚王臨朝。為隨兵故。若堯之任人也。不用親戚。而必使能。其治病也。不任所愛。必使𠫗醫。楚王聞傳暮𡫴在身必待俞跗。卓襄王曰善。龐暖曰。王其忘乎。昔伊尹醫殷。太公醫周武王。百里醫秦。申麃醫郢。原季醫晉。范蠡醫越。管仲醫齊。而五國霸。其善一也。然道不同數。卓襄王曰。願聞其數。暖曰。王獨不聞魏文侯之問扁鵲邪。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為醫。扁鵲曰。長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鵲最為下。魏文侯曰。可得聞邪。扁鵲曰。長兄於病視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於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於閭。若扁鵲者。鑱血脈。投毒藥。副肌膚間。而名出聞於諸侯。魏文侯曰善。使管子行醫術以扁鵲之道。曰桓公幾能成其霸乎。凡此者不病病治之無名。使之無形。至功之成。其下謂之自然。故良醫化之。拙醫敗之。雖幸不死。創伸股維。卓襄王曰善。寡人雖不能無創。孰能加秋毫寡人之上哉。(世賢篇)

治未病易。治已病難。至俞跗雖已病必治之。故鬼神懼而避之也。楚王臨朝為隨兵。楚王每臨朝。以俞跗為隨兵以備疾病也。聞傳至在身。文義不明。必有訛謬。卓當作悼。此趙悼襄王也。申麃疑申包胥。原季趙衰。國語曰。晉文公使原季為卿是也。數術也。副剖也。韓非子顯學篇曰。嬰兒不剔頭則腹痛。不副痤則寢益。注痤癰也。以小兒喻愚民。當副剔以除其疾。勿姑息使養癰滋毒也。正字通曰。副副䈏擘通曰桓。之曰疑衍。伸引也。猶言增維牽攣也。此書錯誤殊多。殆不可讀。韓昌黎讀鶡冠子曰。文字脫謬。為之正三十有五字。乙者三。滅者二十有三。注者十有二字。自唐至今。傳寫不知幾何。所以訛謬益多也。

呂子春秋曰。若用藥者然。得良藥則活人。得惡藥則殺人。義兵之為天下良藥也亦大矣。(蕩兵篇)

藥者。凶毒也。兵者。凶器也。善用則為良藥。為義兵。不善用則為惡藥。為不義之兵。後之為醫者其思之。

又曰。治國無法則亂。守法而不變則悖。悖亂不可以持國。譬之若良醫。病萬變藥亦萬變。病變而藥不變。向之壽民。今為殤子矣。(察今篇)

方隨證者也。故不察其轉機而為之治。不特疾不愈。亦使輕者重。重者斃。仲景氏曰。隨證治之至哉。

淮南子曰。天下之物。莫凶於雞毒。然而良醫橐而藏之。有所用也。(主術訓)

又曰。物莫所不用。天雄烏喙。藥之凶毒也。良醫以活人。(同上)

良工用毒藥。猶明主驅使奸雄。王良駕馭駻馬。其能盡才能。立大功。正在茲。

又曰。大戟去水。亭歷愈脹。用之不節。乃反為病。(同上)

用藥之道。節度不得宜。反受其害。不特戟歷。

又曰。良醫者常治無病之病。故無病。聖人者常治無患之患。故無患也。(說山訓)

又曰。治未病。治未亂。治之至者。病者寢席。醫之用針石。巫之用糈籍。所救鈞也。貍頭愈巤。雞頭已瘻虻。散積血。斫木愈齲。此類之推者也。(同上)

糈祭神米也。籍祭籍也。巤巤咬也。瘻頸腫也。雞頭雞壅也。一名雁頭。即芡也。虻蟲治瘀血。積血即瘀血。此條與莊子徐無鬼一意。

又曰。病熱而強之餐。救暍而飲之寒。救經而引其索。拯溺而投之石。欲救之反為惡。(同上)

又見於人間訓及文子微明篇。文有小異。

又曰。譬若旱歲之土龍。疾疫之芻狗。是時為帝者也(說林篇)

又曰。蝮蛇螫人。傅以和堇則愈。物故有重而害反為利者。(同上)

物得其用為貴。莊叟所謂雞壅豕苓時為帝。堇及桔梗互為宰也。

論衡曰。夫百草之類。皆有補益。遭醫人採掇。成為良藥。(幸偶篇)

藥物之祛疾。猶嘉穀之養生。此其所以補益於人也。與道家補虛益氣之旨。其義自不同。

又曰。古貴良醫者。能知篤劇之病所從生。起而以針藥治而已之。如徒知病之名。而坐觀之。何以為奇。夫人有不善。則乃性命之疾也。無其教治。而欲令變更。豈不難哉。(率性篇)

人之為不善。必有所惑。能審其所惑。而後教可得而施焉。病之於人亦然。必有原由。故非診得病由病情。病決不可治也。變更遷善改過也。

又曰。道家或以服食藥物。輕身益氣。延年度世。此又虛也。夫服食藥物。輕身益氣。頗有其驗。若夫延年度世。世無其效。百藥愈病。病愈而氣復。氣復而身輕矣。(道虛篇)

精氣為病毒所抑遏。則百患萌生。能除病毒。則精氣宣流。爽然脫苦患。

又曰。病作而醫用。禍起而巫使。如自能案方和藥。入室求祟。則醫不售而巫不進矣。(程材篇)

能養性命者。無待於巫醫矣。

又曰。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皆以未學不見大道也。醫無方術。云吾能治病。問之曰。何用治病。曰用心意。病者必不信也。吏無經學。曰吾能治民。問之曰。何用治民。曰以材能。是醫無方術。以心意治病。百姓安肯信向。而人君任用使之乎。

方術。謂方術之書也。漢書平帝紀曰。始元五年。舉天下通知方術本草者。樓護傳曰。獲少誦醫經本草方術數十萬言。傷寒論序曰。精究方術皆是也。不學方術。而為治療。猶不由聖經而行政治。安得乎。

又曰。醫能治一病。謂之巧。能治百病。謂之良。是故良醫服百病之方。治百人之疾。大才懷百家之言。故能治百族之亂。扁鵲之眾方。孰若巧之一技。(別通篇)

扁鵲之方雖善。其得效取驗。獨在運用巧拙。猶文武之道。存乎其人服用也。

又曰。天地之有湛也。何以知不如人之有水病也。其有旱也。何以知不如人之癉疾也。禱請求福。終不能愈。變操易行。終不能救。使醫食藥。冀可得愈。命盡期至。醫藥無效。堯遭洪水。春秋之大水也。聖君知之。不禱於神。不改於政。使禹治之。百川東流。夫堯之使禹治水。猶病水者之使醫也。然則堯之洪水。天地之水病也。禹之治水。洪水之良醫也。(順鼓篇)

感虛篇曰。旱火變也。湛水異也。明雩篇曰。一湛一旱。時氣也。湛霪也。癉素問脈要精微論。癉成為消中。王冰曰。濕熱也。消中之病善食而消食飲也。奇病論脾癉。王冰曰。瘴謂熱食藥飲藥也。漢書曰。於定食酒一石。

又曰。微病恆醫皆巧。篤劇扁鵲乃良。(恢國篇)

輕微之病。夫人皆能奏功。故凡醫似巧。至篤癃劇患。非絕技不能起之。

又曰。夫聖賢之治世也有術。得其術則功成。失其術則事廢。譬猶醫之治病也。有方篤劇猶治。無方毚微不愈。夫方猶術。病猶亂。醫猶吏。藥猶教也。方施而藥行。術設而教從。教從而亂止。藥行而病愈。治病之藥。未必惠於不為醫者。然而治國之吏。未必賢於不能治國者。偶得其方。適曉其術也。治國須聖以立功。亦有時當自亂。雖用術功終不立者。亦由時以自安。雖無術而功獨成者。故夫治國之人。或得時而成功。或失時而無功。術人能因時以立功。不能逆時以致安。良醫能治未當死之人。如命窮壽盡。方用無驗矣。堯舜用術。功終不立。命當死扁鵲行方不能愈病。(定賢篇)

雖有知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醫事亦然。值順境則恆醫粗工猶能取效。苟遇逆境。雖達練之士不能立功。況於命當死者乎。毚疑才誤。狀留篇曰。才微輒停。惠慧通。說見於疾病篇。

又曰。夫賢君能治當安之民。不能化當亂之世。良醫能行其針藥使方術驗者。遇未死之人。得未死之病也。如命窮病困。則雖扁鵲末如之何。夫命窮病困之不可治。猶夫亂命之不可安也。藥氣之愈病。猶教導之安民。皆有命時不可勉力也。(治期篇)

神異經曰。南方有盱蔗之林。其高百丈。圍三尺八寸。促節多汁。甜如蜜。咋齧其汁。令人潤澤。可以節蛔蟲。人腹中蛔蟲。其狀如蚓。此消穀蟲也。多則傷人。少則谷不消。是甘蔗能減多益少。凡蔗亦然。

晉書顧愷之傳曰。顧愷之啖蔗自尾至末。云漸至佳境。鄭樵通志曰。蔗有三種。赤崑崙蔗。白竹蔗。亦曰蠟蔗。小而燥者荻蔗。又曰竹蔗。似粗竹長。其汁為砂糖。通雅曰甘蔗。亦曰藷蔗。曰都蔗。曰諸蔗。或作甘蔗。正字通甘字條曰。小說假作甘蔗。按蔗有數種。故曰凡蔗亦然。謂蛔消穀蟲。殊非理也。

屍子曰。有醫竘(音驅王反)者。秦之良醫也。為宣王割痤。(音在戈反)為惠王療痔。皆愈。張子之背腫。命竘治之。謂醫竘曰。背非吾背也。任子制焉。治之遂愈。竘誠善治疾也。張子委制焉。治身與國亦猶此。必有所委制然後治。(太平御覽引)

病者之於醫。有自用不委制者。有眩死生不委制者。受治如張子。而後醫能盡其術矣。

關尹子曰。聖人大言金玉。小言桔梗芣苢。用之當。桔梗芣苢生之。不當。金玉斃之。(九藥篇)

與莊子徐無鬼淮南子說林訓一意。

列子曰。宋陽里華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闔室毒之。謁史而卜之弗占。謁巫而禱之弗禁。謁醫攻之弗已。魯有儒生自媒治之。華子之妻子以居室之。半請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佔。非禱請之所禱。非藥石之所攻。(周穆王傳)

張湛曰。疼疴結於臟府。疾病散於肌體者。必假脈診以察其盈虛。投藥石以攻其所苦。若心非嗜欲所亂。病非寒暑所傷。則醫師之用宜廢也。王充曰。有癡狂之疾。歌啼於路。不曉東西。不睹燥濕。不覺疾病。不知飢飽。性已毀傷。不可如何。前無所觀卻無所畏也。(論衡率性篇)至失心如此。非藥石所治也。

又曰。龍叔謂文摯曰。子之術微矣。吾有疾。子能已乎。文摯曰。唯命所聽。然先言子所病之證。龍叔曰。吾鄉譽不以為榮。國毀不以為辱。得而不喜。失而不憂。視生如死。視富如貧。視人如豕。視吾如人。處吾之家。如逆旅之舍。觀吾之鄉。如戎蠻之國。凡此眾疾。爵賞不能動。刑賞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樂不能移。固不可以事國君。交親友。御妻子。制僕隸。此奚疾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摯乃命龍叔背明而立。文摯自後嚮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見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虛矣。幾聖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達。今以聖智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淺術所能已也。(仲尼篇)

又曰。吳楚之國有大木焉。其名為櫾。碧樹而冬青。實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憤厥之疾。齊州珍之。渡淮而北。化為枳焉。

櫾與柚同。審其所說。是橘非柚也。書禹貢揚州厥包橘柚。孔安國曰。小曰橘。大曰柚。以其同類略言之耳。憤胸中氣滿也。厥氣逆也。橘皮能利膈下氣消痰。觀仲景氏用橘皮諸方而可見矣。橘皮枳實生薑湯曰。胸痹。胸中氣塞短氣。橘皮湯曰。乾嘔噦。手足厥者。橘皮竹茹湯曰。噦逆者。茯苓飲曰。心胸間虛氣滿不能食。可以證矣。

又曰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疾。同請扁鵲求治。扁鵲治之。既同愈。謂公扈齊嬰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於府藏者。固藥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與體皆長。今為汝攻之如何。(同上)

又曰。季梁得疾。七日大漸。其子環而泣之。請醫。季梁謂楊朱曰。吾之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為我歌以曉之。楊朱曰。天其弗識。人胡能覺。匪佑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醫乎巫乎。其知之乎。其子弗曉。終謁三醫。一曰矯氏。二曰俞氏。三日盧氏。診其所疾。矯氏謂季梁曰。汝寒溫不節。虛實失度。病由飢飽色欲。精慮煩散。非天非鬼。雖漸可攻也。季梁曰。眾醫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則胎氣不足。乳湩有餘。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漸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醫也。且食之。盧氏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稟生受形。既有制之者矣。亦有知之者矣。藥石其如汝何。季梁曰。良醫也。重貺遺之。俄而季梁之疾自瘳。(力命篇)

列子以無為自然為宗旨。故並舉三氏之論以歸重於盧氏。自固寓言耳。然古人論病源。非如後人煩瑣。亦可想見矣。湩乳汁也。

莊子曰。夫子曰。治國去之。亂國就之。醫門多疾。願以所聞。思其則庶幾其國有瘳乎。(人間世篇)

又曰。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藥也。其實堇也。桔梗也。雞壅也。豕零也。是時為帝者也。何可勝言。(徐無鬼篇)

物當其用。則可以制命。故曰是時為帝者也。堇即毛芹。一名毛莨。有毒。或曰烏頭苗。雞壅芡實也。豕零豬苓也。當與關尹子九藥篇淮南子說林訓參看。

又曰。靜然可以補病。眥𡟬可以休老。(外物篇)

補猶養。又治也。禮喪服四師。苴衰不補。補註猶治也。林西仲曰。眥 𡟬一說以手按目四眥。令眼神光明老形之兆。發於目眥皺紋。此可以沐浴老容。

又曰。先生既來。曾不發藥乎。彼所小言。盡人毒也。(列禦寇篇)

發宣也。乃不宜發石之言乎。怪而問之也。列子黃帝篇。發作廢。廢置也。亦通。張湛曰。曾無善言以當藥石也。

又曰。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舐痔者得車五乘。所治愈下。得車愈多。子豈治其痔耶。何得車之多也。子行矣。(同上)

醫之諛媚貪利。古尚有如此者。韓非子備內篇曰。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嗚乎。今之釣名貪利者。亦獨何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