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原考

募原。未詳其義。檢字書。募廣求也。無干人身之義。因考素靈諸篇。募者幕之訛也。幕又從肉作膜。劉熙釋名云。膜幕也。幕絡一體也。痿論。肝主身之筋膜。全元起注云。膜者。人皮下肉上筋膜也。李時珍脈學釋音。募與膜同。蓋幕本取義於帷幕(說文。惟在上曰幕。)耳。太陰陽明論。脾與胃。以膜相連。新校正云。太素。膜作募。又邪客篇。地有林木。人有募筋。此募幕易訛之證也。其已如此。而膜之在軀殼中最為用者。為膈幕。人鏡經云。膈膜者。自心肺下。與脊脅腹周迴相著。如幕不漏。以遮蔽濁氣。不使熏清道是也。甲乙經。膈俞。在第七椎。因推之。蓋膈幕之系。附著脊之第七椎。即是幕原也。瘧論。邪氣內薄於五藏。橫連募原也。其道遠。其氣深。(歲露篇同。)王冰注。募原。謂鬲募之原系。新校正云。全元起本。募作膜。太素巢元方並同。今以橫連二字觀之。則為膈幕之原系。無疑矣。而幕原。又所指不一。百病始生篇云。腸胃之外。募原之間。又云。或著於腸胃之募原。舉痛論云。寒氣客於腸胃之間。膜原之下。又云。寒氣客於小腸膜原之間。蓋所謂膜原者。言膜之在各藏各府之間。而遮隔者之原系也。各藏各府之間。皆有薄膜。而外連於皮肉孔穴。直其次者。謂之幕穴。肝幕期門。膽幕日月之類。豈藏府位於身中。而其氣。背部則從脊骨間而輸出。故謂之腧穴。腹部則藏府之幕。直著於皮肉。故謂之幕穴乎。六十七難。亦誤作募。滑壽遂注云。募猶募結之募。言經氣之聚於此也。亦何不考也。此他後世諸家。釋募原者。多牽強迂謬之說。茲舉其一二如下。

馬玄臺百病始生注云。募原之間。皮裡膜外也。又舉痛論注云。膜。謂鬲間之膜。原。謂鬲肓之原。

張介賓百病始生注云。腸胃之外。募原之間。謂皮裡膜外。是皆隱蔽曲折之所。氣血不易流通。又云。募原。如手太陰中府為募。大淵為原之類也。又舉痛論注云。膜。筋膜也。原。肓之原也。腸胃之間。膜原之下。皆有空虛之處。又瘧論注云。諸經募原之氣。內連五藏。

張志聰百病始生注云。募原者。腸胃外之膏膜。又舉痛論注云。膜原者。連於腸胃之脂膜。亦氣分之腠理。金匱要略云。腠者。是三焦通會元真之處。理者。皮膚藏府之文理也。蓋在外則為皮膚肌肉之腠理。在內則為橫連藏府之膜原。皆三焦通會元氣之處。又瘧論注云。募原者。橫連藏府之膏膜。即金匱。所謂皮膚藏府之文理。乃衛氣遊行之腠理也。

高世栻瘧論注云。橫連膏膜之募原也。

吳又可溫疫論云。疫氣之來。從口鼻而入。則其所客內不在藏府。外不在經絡。舍俠脊之內。去表不遠。附近於胃。乃表裡之分界。是為半表半裡。即針經所謂橫連募原是。又云。若表裡分傅者。邪氣伏於膜原。膜原者。即半表半裡也。

高鼓峰四明心決云。凡藏與藏。府與府。或藏與府。彼此相接之處。中間蓋有虛界之募原。而虛界中。復有剛柔筋脈。其為某藏之筋。便為某藏之病。譬如胃與小腸相近。而邪入於胃與小腸之虛界。而彼筋脈屬胃。則為陽明瘧也。又如肝與脾相近。而邪入於肝脾之虛界。而筋脈或屬脾。便為太陰經瘧矣。究之藏府雖病。皆因募原之氣遷移也。

王子接古方選注云。瘧邪內薄。則邪不在表。非但隨經上下。其必橫連於膜。深入於原矣。膜謂鬲間之膜。原謂鬲肓之原。亦衝脈也。靈樞經云。肓之原。出於脖胦。止一穴。在臍下同身寸之一寸半。經又言邪氣客於腸胃之間。膜原之下。則膜原。又有屬於腸胃者。

蔣示吉醫意商云。胃外肺下。即為膈膜。前齊鳩尾。後齊十一椎。周圍著脊。以遮隔中下二焦濁氣。不使上熏。故疫邪亦不得下流伏於隙處也。(案此雖不明言其名。然必指募原。蓋本於又可之說。)

劉奎溫疫論類編云。膜。音莫。胸中支腠。嵩厓尊生書云。募原一說。諸書不及。朗仲云。原者曠野之意。在藏府之外。與胃相近。邪在此。其證不怕寒。一味發熱不止。

案考以上諸說。募原二字。曰為皮裡膜外。曰為鬲肓之原。曰為募穴原穴。肓為腠理。曰為膏膜。曰為衝脈。曰為胸中支膜之原野。其不一定如此。然因瘧論所言而揆之。其地即在形層之內。藏府之外。俠脊之界。吳又可謂之半表半裡者似是。但其言未清晰。是可惜耳。其餘數說。未免岐誤。學者勿見眩惑焉。

銅人針灸圖經考

拓本銅人針灸圖經三卷。繫於明正統八年所重刊。首有英宗御製序。及伏仰側三圖。十六字為一行。百六十行為一段。五段為一卷。每段之首。各標而分之。別有都數一卷。又為五段。四邊皆有花草欄格。今依此而考其制。蓋石二板。廣二丈餘。高六尺許。碑面每十餘字。斷為一行。百六十行。橫為一層。凡五層。以為五段。表裡刻之。即為四卷。意者石經之設資便於覽誦撫拓。必不如尋常碑文。就石面上下。書丹為行。觀唐開成石經而可見也。今以此校鏤板正統本。徐三友重刊本。剝裂泐闕。雖間有焉。訂訛正謬頗多。不啻一紙當瑤琨。抑醫家之鴻寶也。廿餘年前。針科醫官山崎子政(善)得拓本銅人圖經。因援引諸書。以為之考。丙寅仲夏。予亦得一本。視之於子政所藏。雖其搨稍粗。裝潢亦楛。然首尾完好。無半簡之缺遺最可貴重。今以前所考。更為改補。備錄於下。

宋藝文志曰。王惟一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三卷。

鄭樵藝文略曰。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三卷。宋朝翰林醫官王惟一編修。天聖中。詔以針艾之法。鑄為銅人式。

王應麟玉海曰。天聖針經。五年十月壬辰。醫官院。上所鑄腧穴銅人式二。詔一置醫官院。一置大相國寺仁濟殿。先是上以針砭之法。傳述不同。命尚藥奉御王惟一。考明堂氣穴經絡之會。鑄銅人式。又纂集舊聞。訂正訛謬。為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三卷。至是上之。摹印頒行。翰林學士夏竦為序曰。聖人有天下。論病以及國。原診以知政。王澤不流。則奸生於下。故辨淑慝以制治。真氣不榮。則疢動於體。故謹醫砭以救民。昔聖祖之問岐伯。以為善言天必有驗於人。上下有紀。左右有象。督任有會。腧合有數。盡書其言。藏金蘭之室。洎雷公請問其道。乃坐明堂以授之。後世言明堂者。以此針艾之法。舊列王官之守。思革其謬。王惟一授禁方。精厲石。定偃側於人形。正分寸於腧幕。總會諸說。勒成三卷。又以傳心。豈如會目。著辭不如按形。復鑄銅人為式。內分藏府。旁註溪谷。竅而達中。刻題於側。將使多瘠咸詔。巨刺靡差。案說蠲疴。若對於涪水。披圖洞視。如舊飲於上池。保我黎庶。介乎壽考。昔夏後敘六極以辨疾。帝炎問百藥以惠人。當遜德歸功矣。序以天聖四年。歲次析木。秋八月丙申上。

案此序。石本。及正統刻本。徐三友本。並闕。特金大定本載之。題云。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景靈宮判官。起復。朝奉大夫。尚書左司郎中。知制誥。判集賢院權尚書都省柱國。泗水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夏竦奉聖旨撰。文多不同。玉海所載系干刪略。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曰。銅人針灸圖三卷。王惟德撰。仁宗嘗詔惟德考次針灸之法。鑄銅人為式。分藏府十二經。旁註俞穴所會。刻題其石。併為圖注。並主療之術。刻板傳於世。

案惟一。作惟德。可疑。針灸聚英。古今醫統亦同。

蘇頌圖經本草序曰。屢敕近臣。酬校岐黃內經。重定針灸俞穴式。範金揭石。或鏤板聯編。

案據蘇氏此序。知當時新鑄銅人像。而以針灸圖經刻石。又鏤板以印行。山崎子政藏金大定中所刻本。凡五卷。雖非天聖之舊。尤可貴重焉。特以未見宋板為憾耳。

明一統志曰。三皇廟。在順天府治南明照坊。元元貞初建。內有三皇並歷代名醫像。東有神機堂。內置銅人針灸圖二十有四。凡五藏旁註。為溪谷所會。各為小竅。以導其源委。又刻針灸經於石。其碑之題篆。則宋仁宗御書。元至元間。自汴移置此。洪武初。銅人取入內府。圖經猶存。

熊均醫學源流曰。宋咸淳間。翰林醫官。朝散大夫。殿中省。尚藥奉御。騎都尉。王惟一編修。(金本。卷首署名如此。)銅人腧穴針灸圖經凡五卷。

案咸淳。南宋度宗時號。而以惟一為咸淳人。誤甚。又案前所引諸書。並云三卷。蓋宋本之舊為然。而至金分為五卷。又明重定時。仍宋本。而附都數一卷。以為四卷。今熊氏所見。乃繫於金本。

英宗實錄曰。正統八年。三月乙亥。御製重修銅人腧穴針灸經序。(出第一百二卷中。)

案序文。正與石本及板本同。予以金本。及正統原刻板本。徐三友本(萬曆壬寅校刊。)參對之。文字互有異同。而不如石本及金本之端正也。山崎子政云。明滑壽著十四經發揮。一依金蘭循經云。然其所引循經文。與銅人毫無差異。乃知循經。全取諸銅人。而滑壽未嘗見銅人也。蓋元明之際。隱晦罕傳。英宗之重修。抑繇此乎。

丘浚明堂經絡圖序曰。考史宋仁宗天聖中。命尚藥奉御王惟一。考明堂氣穴經絡之會。鑄銅人式。惟一又訂正訛謬。為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上之。詔摹印頒行。其後又有石藏用者。按其狀。繪為正背二圖。十二經絡。各以其色別之。意者京口所刻。即其圖之遺歟。(出瓊臺會稿。)

毛奇齡新刻銅圖石經序曰。銅圖石經者。宋天聖中禁方書也。範銅象人。分布腧穴於其身。而畫之竅之。且制經三卷。播之石。案圖考經。其諸視夫藏絡也。亦猶視夫肌發也。暨其後而石已泐。銅漫矣。明正統中。覆命礱其石。範其銅。官醫守之。且加詳焉。今則銅再毀。石再裂。醫院所守。已蔑略無。有友刻舊本圖經三卷授予敘者。喜而嘆曰。此得非長桑所遺者乎。(出西河合集。)朱彜尊腧穴圖拓本跋曰。京師太醫院三皇廟。腧穴圖。傳是宋天聖年鑄。舊有石刻針灸經。仁宗御書其額。靖康之亂。自汴輦入金城。謂安撫使王楫使宋。以進於元者。世祖命阿尼哥新之。至元二年。銅人象成。周身腧穴脈絡悉具。注以水。關竅畢達。明裕陵。命工重修。制序。載實錄。萬曆初。先少保官太醫院使。復時加洗濯焉。言明堂針灸。自黃帝始。其後膏肓孔穴側偃流注三部五藏十二經。失之毫釐。悔且無及。學醫者試摺是圖掛於壁。晨夕省視之。亦仁術之一端也。(出曝書亭集。)

案萬曆中。巡按山西監察御史。趙文炳含章重刊銅人圖四大幅。今摺而插入於靳賢針灸大成帙中以傳。趙大成序云。令能匠於太醫院。肖刻銅人。著其穴。並刻畫圖。令學者便覽而易知焉。然則朱氏所跋。蓋趙所刻原本。而非銅人經也。又案一統志云。元至元間。自汴移置此。日下舊聞。引燕都遊覽志亦云爾。而朱氏為靖康之亂。輦入金者。恐誤。且考元史。按撫使王楫使宋而進於元者。乃銅像。非碑石也。蓋此跋。湊合元史及一統志。一時偶然所作。故有此等差舛。不足深咎也。

姜希轍重刊銅人針灸經序曰。針灸圖經者。宋天聖中禁方書也。範銅象人。分布腧穴於其身。而畫之竅之。且制經三卷。播之石。案圖考經。其諸視夫藏絡也。如視肌發。甚盛事也。暨其後而石已泐。銅已漫矣。明正統中。覆命礱其石。範其銅。官醫守之。且加詳焉。今則銅毀石裂。蔑略罔存。偶從敝篋中。忽檢得舊本圖經三卷。

案姜字公望。康熙甲戌。序此書。雍正甲寅間鐫。即與徐三友本無異同。蓋翻雕徐本者。其得舊本云者。不過欺人耳。而其序全襲毛西河。但少改西河之聱牙。而為平坦矣。意者姜偶見此序於毛集中。因冠徐本之首。題以已名以眩干世。此可鄙也。

附銅像考

周密齊東野語曰。嘗聞舅氏章叔恭者。昔倅襄州日。嘗獲試針銅人全像。以精銅為之。腑臟無一不具。其外俞穴。則錯金書穴名於旁。背面二器相合。則渾然全身。蓋舊都用此。此試醫者。其法外塗黃蠟。中實以汞。俾醫工以分折寸按穴試針。中穴則針入而汞出。稍差則針不可入矣。亦奇巧之器也。

案舊都。謂汴梁。宋之故都也。據夏竦序及晁志。乃是天聖所鑄物耳。前此無外塗黃蠟中。實以汞之說。然因竅而達中。刻題於側等文觀之。必不別物也。

元史藝工傳曰。中統中。尼波羅國人。阿尼哥從帝師入見。帝問何所能。對曰。臣以心為師。頗知畫塑鑄金之藝。帝命取明堂針灸銅像示之曰。此按撫王楫使宋時所進。歲久闕壞。無能修完之者。汝能新之乎。對曰。臣雖未嘗為此。請試之。至元二年。新像成。關鬲脈絡皆備。金工嘆其天巧。莫不愧服。

蔣一葵長安客話曰。太醫院署。有古銅人。虛中注水。關竅畢通。古色蒼蒼然射目。相傳海潮中出者。

案此未詳何時所造。或恐亦是宋物。豈正統御序。所謂銅像昏暗者與。

明史凌雲傳曰。云善針。孝宗聞云名。召至京。命太醫官。出銅人。蔽以衣。而試。所刺無不中。乃授御醫。

案此正統重作物。本朝醫考。載竹田明室洪武中入明。載銅人歸。聞其制如夏竦所言。正是正統以前。仿舊式而造者。後毀於明歷之災。實可惜也。又案毛奇齡後鑑錄。張獻忠傳。載蜀府醫院有銅人。以楮摹其竅。令醫者針之。差者即取金鎗刺醫者竅。蓋其制與北京物同。

清英廉等日下舊聞考曰。先醫廟外。北向者為藥王廟。有銅人像。蓋即明英宗時所修也。臣等謹案針灸圖石刻。今尚存。乃明時重摹上石者。觀後英宗序略可證。

彭孫貽客舍偶聞曰。黃帝有明堂經。偃側人形圖。明堂孔穴圖。皆針灸書也。太醫院古銅人。宋元遺制。依明堂孔穴。鐫竅以驗針師。宣德時。江南凌雲。字漢章。號神針。宣宗召試太醫院。糊銅人孔竅試之。凌雲七十二針無遺穴。乃補御醫。銅人歷年既久。光鑑毛髮。天兵入都。院中人員流散。光祿寺侵院地以自廣。徙銅人於醫王殿。銅人時現形故地。見者多疾病。一日殿中無故火發。殿燼。銅人不損。光祿急退侵地。建室安銅人。病者乃愈。

吳長元宸垣識略曰。三皇廟內。有針灸經石刻。元元貞初制。其碑之題篆。則宋仁宗御書。至元間。自汴移至此者。今所存乃明時重摹上石。院署有古銅人。虛中注水。關竅畢達。古色蒼碧。瑩潤射目。相傳從海中湧出者。按銅人像。在藥王廟神像前。作於宋天聖時。元至元間修之。明英宗時又修之。海中湧出。殆傳訛爾。

案據三書所載。毛西河銅毀石裂之說。殆屬虛妄。可疑矣。

屠蘇考

韓鄂歲畢紀麗曰。俗說。屠蘇。乃草菴之名。昔有人居草菴之中。每歲除夜。遺閭里一藥貼。令囊浸井中。至元日取水置於酒樽。閤家飲之。不病瘟疫。

案事言要玄。引歲華紀注。屠蘇即菖蒲酒。未知所據。

龐安時傷寒總病論曰。通俗文曰。屋平曰屠蘇。廣雅云。屠蘇庵也。然屠蘇平。而庵圓。所以不相同。今人寒日廳事下。作板閣是也。尊貴之家。閣中施羽帳錦幃。聚會以禦寒。故正旦會飲闢溫酒。而以屠蘇為名也。

袁文甕牖間評。引龐說云。屠蘇。平屋也。可以御風寒。則歲首屠蘇酒。示取其御風寒而已。

趙彥衛云麓漫抄曰。正月旦曰。世俗皆飲屠蘇酒。自幼及長。或寫作屠蘇。(案恐廜㢝誤。)千金方云。屠蘇之名。不知何義。按宗懍荊楚歲時記云。是進椒柏酒。飲桃湯。服卻鬼丸敷於散。次第從小起。注云。以過臘日。故崔實月令。過臘一日謂之小歲。又曰。小歲。則用之漢朝。元正則行之晉世。蓋漢嘗以十月為歲首也。又云敷於散。即胡洽方云許山赤散。並有斤兩。則知敷於音訛。轉而為屠蘇。小歲訛而為自小起云。

案今考荊楚歲時記文云。進椒柏酒。飲桃湯。進屠蘇酒膠牙餳。下五辛盤。進敷於散。服卻鬼丸。乃屠蘇敷於。明是為二藥。豈彥衛所睹本。脫屠蘇酒三字耶。且杜公瞻注云。敷於散。出葛洪煉化篇。考之肘後方。其方正同。而無許山赤散之說。亦可疑耳。又案竇蘋酒譜云。今人元日飲屠蘇酒。云可以闢瘟氣。亦曰監尾酒。或以年高最後飲之。故有尾之義爾。(案監尾之義有數說。今不蘩引。)洪邁容齋隨筆云。今人元日。飲屠蘇酒。自小者起。相傳已久。然固有來處。後漢李膺社密以黨人同系獄。元日於獄中飲酒。曰正旦從小起。時鏡新書。晉時有問董勳者曰。正旦飲酒。先飲小者。何也。勳云。俗以小者得歲。故先飲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後飲酒。(案莊綽雞肋編作罰之。)明非是小歲之訛。彥衛疏謬殊甚。予又案從小者起。其說猶未的確。因考蓋此藥。有大黃烏頭有毒之品。故不宜多服。即本草用毒藥。先起如黍粟之意。肘後屠蘇酒法後云。從小至大。少隨所堪。千金外臺亦云屠蘇之。飲先從小起。多少自在。可知小非年少之義。千金方。小金牙散。外臺。暴症。虎杖酒之類。亦並云。自少起。可以證也。然傳訛已久。不可得而改矣。

盧柳南小簡云。正旦飲屠蘇酒。必自卑幼始。是教卑幼不遜也。月正元日。一歲始。不可不正長幼之分。故余家必先長者。君貺余屠蘇。余敢以飲屠蘇之禮為君告。

(案趙彥衛以屠蘇。為敷於之訛。其謬前已辨之。而敷於名義亦未詳之。今肘後方。作藥千散。外臺引古今錄驗作於敷散。宋臣校正云。肘後作敷於。知今本肘後誤寫爾。方密之物理小識云葛洪練化篇。敷子散。用柏子仁。麻仁。細辛。乾薑。附子。丸服之。劉次卿以敷子散。和雄黃。智按今本草。作敷於散訛。予因竊謂敷附一音。方中有附子。即附子散耳。假而為敷子。轉而為敷於。倒而為於敷。訛而為藥千。竟至不可知其義矣。姑附於此。)

黃公紹韻會舉要曰。博雅。廜㢝。庵也。廣韻。又酒名。元日飲之。可除溫氣。四時纂要。作屠蘇云。思邈庵名。一云。屠者。屠絕鬼氣。蘇者甦醒人魂也。

案事文類聚。引四時纂要云。屠蘇。思邈庵名。一云屠。割也。蘇。腐也。月令廣義亦同。

楊慎丹鉛總錄曰。蕭子云雪賦曰。韜罦罳之飛棟。沒屠蘇之高影。杜子美冷淘詩曰。願憑金騕褭。走置錦屠蘇。屠蘇庵也。廣雅曰。屠蘇平屋也。(案今本廣雅。作廜㢝庵也。)通俗文曰。屋平曰屠蘇。魏略曰。李勝為河南太守。郡廳事前。屠蘇壞。應璩與韋仲將書。屠蘇發撤。孫思邈有屠蘇酒方。蓋取庵以名。故元日。有屠蘇飲。何遜詩。郊郭勤二頃。形體憩一蘇。又大冠。亦曰屠蘇。禮曰。童子幘無屋。凡冠有屋者。曰屠蘇。晉志元康中。商人著大鄣。諺曰。屠蘇鄣日覆兩耳。會見暍兒作天子。

案酉陽雜俎。寶曆中。長樂里門。有百姓刺臂。數十人環矚之。忽有一人。白襴屠蘇。少頃微笑而去。屠蘇蓋赤謂大冠耳。又楊時偉洪武正韻箋云。今吳中童男女。發外畜發寸許者。為屠蘇頭。訛為多蘇頭。甚似屋外屠蘇。

郎瑛七修類稿曰。屠蘇。本古庵名也。當從廣字頭。故魏張揖作廣雅。釋庵以此廜⿸广蘇二字。今以為孫思邈之庵名誤矣。孫公特書此二字於已庵。未必是此屠蘇二字。解之者又因思邈庵出闢疫之藥。遂曰屠絕鬼氣。甦醒人魂。尤可笑也。其藥予嘗記三因方上有之。今曰酒名者。思邈以屠蘇庵之藥。與人作酒之故耳。

案屠蘇之名。見梁宗懍荊楚歲時記。而其方出肘後方。引晉陳延之小品方。俱在思邈前。此說皆誤。

龔廷賢壽世保元曰。屠蘇。是羽帳名。豐貴之家。正旦眷屬。會羽帳之中。飲此酒。以闢瘟疫邪氣。

案此原於龐安常之說。盧照鄰長安古意。有翡翠屠蘇鸚鵡杯。蓋此之謂。

田藝蘅留青日禮曰。屠蘇。一作酴酥。孫思邈庵名。

案洪武正韻。酴酥酒名。亦藥名。高士奇天祿識余云。酒本名酴酥。更訛屠蘇。

李時珍本草綱目曰。蘇⿺鬼虫鬼名。此藥屠割鬼爽。故名。或云。草菴名也。

案⿺鬼虫字。無所考。酉陽雜俎。僛。一名蘇。又作魌。乃方相倛頭。或恐⿺鬼虫。乃魌之訛。

方以智通雅曰。詩話補遺云。周王褒詩。繡桷畫屠蘇。屠蘇。草也。畫於屋上。因以名屋。遂作屠蘇。(案當作廜㢝。)智謂解定畫於屋上以取名。亦非。蓋闊葉草也。今廣西猺人中。呼大葉似蒿者。為頭蘇。頭屠音近。正因其有蔭而名屋也。紫者。曰紫蘇。荏曰白蘇。水蘇曰雞蘇。荊曰假蘇。積雪草曰海蘇。石香薷曰石蘇。蘇亦辛草之總名。遊宦紀聞曰。三山。亦呼茨葉。為大蘇。

案千家詩。王介甫元日詩。春風送暖入屠蘇。陳生高注云。屠蘇。香草名。釀酒飲之。可消疫氣。方說豈本此與。然而云釀酒飲之。則似不知有屠蘇酒之法焉。正字通云。闊葉草。曰屠蘇。後因為屋名。庵名。飲名。

周祈名義考曰。博雅。廜⿸广蘇庵也。通俗文。屋平曰廜⿸广蘇。四時纂要。作屠蘇。又廣韻。酴酥酒名。玉篇。麥酒不去滓飲。是屠蘇為屋。酴酥為酒。本不相混也。唐人詩。手把屠蘇讓少年。先把屠蘇不讓春。誤以屠蘇為酴酥。後人遂謂屠蘇。又為酒。古人正旦飲酒。以少者得歲。故先飲。老者失時。故後飲。是日酒皆然。亦無屠蘇先飲之說。或云。屠絕鬼氣。甦醒人魂。妄說也。(出格致鏡源。)

王棠知新錄曰。屠蘇所指非一。非專為酒也。予詳屠蘇本草名。以草為庵。故玉篇云。庵也。王褒詩。繡桷畫屠蘇。故後人因以名屋。又從屋形。因以名帽。酒釀於草屋之中。因以名酒。錦屠蘇。當是指帽。樂府有插腰銅七首。障日錦屠蘇之句。

案屠蘇名義。諸說紛挐如是。曰為草菴。曰為平屋。曰大冠。曰帽。曰羽帳。曰草名。而其字。則曰屠㢝。曰𢉜㢝。曰酴酥。酥又作𦣑⿰酉蘇𨢭。(並出集韻。)今夷考之。廜㢝之字。見魏張揖廣雅。尤為古矣。而草菴之說。出唐韓鄂歲華紀麗。其距晉未遠。意此相傳之說。足取信焉。(案王士禎居易錄云。歲華紀麗。海鹽胡震亨所偽撰。而錢曾讀書敏求記。章丘李中麓藏宋刻木。則王說誤耳。)而廜⿸广蘇廜㢝。另無義訓。乃屠蘇從廣者。而屠蘇。蓋本是草名。因假為庵。為大冠。為帽及羽帳。又為酒名。自餘如𦣑⿰酉蘇𨢭。率皆假借會意。不足深考也。又案晉書藝術傳。單道開日服鎮守藥。丸大如梧子。有松蜜薑桂茯苓之氣。時復飲荼蘇一二升而已。蓋荼蘇即酴酥。(炮炙論序。根黃蘇炙。千金翼。百鍊蘇。佛典。甜蘇八味之類。蘇皆與酥通用。)非正旦所飲之屠蘇。乃酴酒。造法見齊民要術。而竇蘋酒譜云。天竺國。謂酒為酥。可以證焉。荼蘇。意是西域語。其作酴酥者。猶荼靡之為酴釄乎。然荼屠一音。或借用屠蘇字。如留青日札。屠蘇一作酴酥是也。雖然未知晉書。荼蘇。即屠蘇也否。抑屠蘇之名。出自酴酒乎。姑錄俟識者是正。肘後方。治一切瘧。烏梅丸方後。搗篩蜜丸。蘇屠曰搗一萬杵。屠蘇亦未知何義。並記此。吳旻屠蘇飲方。與肘後諸書所載大異。今錄下。

吳旻續扶壽精方。屠蘇飲方曰。古屠蘇庵仙人遺方。年除日五更。將一餅入酒純熱。閤家各飲一二鍾。一年之內。瘟不侵染。是驗。鬼箭羽。一錢。茅山術。二錢。赤小豆。四十九個。乳香一錢。梅花瓣。一錢。桃仁。一錢。荷花蕊。一錢。菊花頭。一錢。吳茱萸。三分。甘草三分。共為細末。臘月除日。煉蜜和丸。如黃豆大。成餅。用上好雄黃為衣。

梅雨考

安永甲午秋。訪林子華。(良榮)偶於櫥中。獲其曾祖恆齋先生(良以)所輯梅雨考一編。予後以讀諸書而所得。更續數則。

周處風土記曰。梅熟時雨。謂之梅雨。

陸佃埤雅曰。今江湘二浙。四五月之間。梅欲黃落。則水潤土溽。礎壁皆汁。蒸郁成雨。其霏如霧。謂之梅雨。沾衣服皆敗黦(郁)故自江以南。三月之雨。謂之迎梅。五月雨。謂之送梅。轉淮而北則否。亦梅至北方多變而成杏。故人有不識梅者。地氣使然也。

陳藏器本草拾遺曰。梅雨水。洗瘡疥。滅瘢痕。入醬易熟。江淮以南。地氣卑濕。五月上旬連下旬尤甚。月令土潤溽暑。是五月中氣。過此節以後。皆須曝書畫。梅雨沾衣。便腐黑。浣垢如灰汁。有異他水。但以梅葉湯洗之乃脫。余並不脫。

袁文甕牖間評曰。今人謂梅雨為半月。以夏至為斷梅日。非也。梅雨夏至前後各半月。故蘇東坡詩云。三旬已過黃梅雨。則梅雨為三十日可知矣。西郊野叟庚溪詩話曰。江南五月梅熟時。霖雨連旬。謂之黃梅雨。然少陵曰。南京西浦道。四月熟黃梅。湛湛長江去。冥冥細雨來。蓋唐人以成都為南京。則蜀中梅雨。在四月也。及讀柳子厚詩曰。梅實迎時雨。蒼茫值曉春。愁深楚猿夜。蘿斷越雞晨。海霧連南極。江云暗北津。素衣今盡化。非為帝京塵。此子厚在嶺外詩。則南粵梅雨。又在春末。知是梅雨時候所至。早晚不同。

范成大吳船錄曰。蜀無梅雨。子美梅熟時經行。偶值雨耳。恐後人便指為梅雨。故辨之。

趙叔向肯綮錄曰。今人謂梅雨。梁元帝纂要云。梅熟而雨。曰梅雨。風俗占曰。芒種日。謂之入梅。夏至日午後。為梅盡。入時號曰時雨。合共三十日。

郎瑛七修類稿曰。碎金集云。芒種後逢壬入梅。夏至後逢庚出梅。神樞經又云。芒種後逢丙入梅。小暑後逢未出梅。人莫適從。予意作書者。各自以地方配時候。而云然耳。杜子美詩云云。蓋唐人以成都為南京。則蜀中梅雨在四月矣。柳子厚詩云云。此子厚嶺外之作。則又知南粵之梅雨三月矣。東坡吳中詩曰。三旬過久黃梅雨。萬里初來舶𧏿風。又埤雅云。江湘二浙。四五月間。有梅雨。⿰圭主敗人衣服。予嘗亦戲為詩曰。千里殊風百里俗。也知天地不相同。江南五月黃梅⿰圭主。人在魚鹽水中。是知天地時候自有不同如此。(瀛奎律髓。惟北土無梅雨。或謂蜀亦無梅雨。杜以為四月。柳以為三月。豈梅熟有先後異乎。)

李時珍本草綱目曰。梅雨或作黴雨。言其沾衣及物。皆生黑黴也。芒種後逢壬為入梅。小暑後逢壬為出梅。又以三月為迎梅雨。五月為送梅雨。此皆濕熱之氣。郁遏薰蒸。釀為霏雨。人受其氣則生病。物受其氣則生黴。故此水不可造酒醋。其土潤溽暑。乃六月中氣。陳氏之說誤矣。

案時珍食物本草。逢壬為出梅。作逢庚為出梅。霏雨下。有或成狂注。時作時止。陰晴不定十二字。條末云。惟以之煎茶。則滌腸胃宿垢。味美而神清也。又案吳文炳食物本草云。烹茶尤佳。勝諸雨水。何鎮本草必讀類纂云。江南習尚。受梅雨烹茶。其色味極美。用大缸裝水。煅以赤炭。每缸數塊。澄去滓。另以淨甕收貯。有留數年不變者。諸物與衣帛沾之。則腐黑也。

謝肇淛五雜組曰。四時纂要云。梅熟而雨。曰梅雨。瑣碎錄云。閩人以立夏後逢庚日。為入梅。芒種後逢壬為出梅。按梅雨。詩人多用之。而閩人所謂入梅出梅者。乃黴濕之黴。非梅也。又云。江南每歲三四月。苦霪雨不止。百物黴腐。謂之梅雨。蓋當梅子青黃時也。自徐淮而北。則春夏常旱。至六七月之交。愁霖不止。物始黴焉。俗亦謂之梅雨。蓋黴與梅同音也。

商浚博聞類纂曰。歷者𧓿𧓿也。立夏後逢壬日入⿰虫⿸尸𮥼。夏至後逢庚日出⿰虫⿸尸𮥼。如立夏後五日遇壬。則𧓿高五尺。如十二日逢壬。則𧓿高一丈二尺。遇辛日。則出⿰虫⿸尸𮥼高一丈二尺。如物在一丈三尺。則⿰虫⿸尸𮥼不至蒸也。

案⿰虫⿸尸𮥼。正韻。謨杯切。音枚。塵也。楚辭九懷。霾土忽兮⿰虫⿸尸𮥼⿰虫⿸尸𮥼。一作海。蓋霏雨如塵。故謂之⿰虫⿸尸𮥼耳。

馮應京月令廣義曰。通書。黃梅雨。四十許日出梅。則入伏。臞仙肘後經芒種逢丙日入黴。小暑逢未日出黴。黴黰音軫。溽濕之氣也。一作黴𡛂。廣雅黰。又作𧑓。又云。通書。芒種後逢壬日。或庚或丙日。進梅。閩人以壬日進梅。前半月為立梅。立梅有雨旱。按天道自南而北。凡物候先於南方。故閩粵萬物早熟。半月始及吳楚。今驗江南梅雨將罷。而淮上方梅雨。又逾河北。至七月少有黴氣。而不之覺矣。以此言之。壬丙進梅。不及定擬。固當易地而論之耳。

周文華汝南圃史曰。芒種逢壬。便立梅。遇辰則絕。

陸務觀劍南集曰。輕雷轆轆斷梅初。自注。鄉人謂梅雨有雷。曰斷梅。

朱國禎湧憧小品曰。俗語芒種逢壬。便立黴。黴後積水烹茶甚香冽。可久藏。一交夏至。便迥別矣。試之良驗。細思其理。有不可曉者。或者夏至一陰初生。前數日。陰正潛伏。水陰物也。當其伏時極淨。一切草木飛潛之氣不能雜。故獨存本色為佳。但取法極難。須以磁盆最潔者。布空野盛之。沾一物即變。貯之尤難。非地清潔且墊高不可。某年無雨。挑河水貯之。亦與常水異。而香冽不及遠矣。

張存紳雅俗稽言曰。南人以衣物班黑謂之上梅。以四五月為梅天。其雨謂之梅雨。一曰黴雨。又曰煤雨。言衣黑如煤也。按周處風土記。夏至前雨名梅雨。而歲時記事。江南三月為迎梅雨。五月為送梅。又埤雅。閩人以立夏後逢庚曰入梅。芒種後逢壬日出梅。又碎金。芒種後逢壬曰入梅。夏至後逢庚日出梅。又神樞。芒種後逢酉日入梅。小暑後逢未日出梅。諸說不一。要之芒種逢酉之說近是。蓋其時雨能斑衣也。又按楚辭。顏黴黎以沮敗兮。注。黴音眉。面黑也。說文。物中久雨青黑曰黴。然則斑衣之梅當作黴。方以智通雅曰。黴黰音梅軫。一作黴黕。濕氣著衣物。生斑沫也。黰。又作𧑓沴。埤雅。以梅子黃時雨。曰黃梅雨。人遂以黴天為梅天。今韻會是之。四時纂要云。閩人以入夏逢庚入梅。芒種逢壬乃出梅。今江淮以芒種逢丙始入。小暑逢未乃出。

張自烈正字通曰。黴莫裴切。音枚。項甌東曰。江南以三月為迎梅雨。五月為送梅雨。或言古語。黃梅時節家家雨。故云。張蒙溪謂梅當作黴。雨中暑氣也。黴雨善汗衣服。故人云黴涴。言為黴所壞也。按埤雅。風土記。皆作梅雨。義與黴通。存備考正。

雍正重修松江府志曰。芒種後遇壬則入梅。夏至後遇庚為出梅。時梅子正黃遇雨。謂之黃梅雨。又雨氣沾衣物多腐壞。故字亦從黴。夏至後半月為時雨。時亦從⿰黑茲。蒙此義也。又云。芒種後。如第五日遇壬。則梅高五尺。十二日過壬。則梅高一丈二尺。度物之高下。過此則不蒸濕也。

虞兆隆天香樓偶得曰。黃梅。今吳楚以芒種後壬日立梅。王日芒種。即是立梅。夏至後庚日出梅。庚日夏至。即是出梅。若芒種後逢壬早。夏至後逢庚遲。則梅多至十八日。芒種後逢壬遲。夏至後逢庚早。則梅少僅八日。俗每以此占黴氣之深淺。殊不知天下雖有不齊。而歲序初無伸縮。壬庚遲早。系偶然相俱。烏足以限黴氣乎。

冬蟲夏草考

寬政中。吳舶載來冬蟲夏草。有人問其功用者。因匯諸書所記以示焉。吳遵程本草從新曰。冬蟲夏草。甘平。保肺益腎。止血化痰。已勞嗽。四川嘉定府所產者最佳。雲南貴州所出者次之。冬在土中。身活如老蠶。有毛能動。至夏則毛出土上。連身俱化為草。若不取。至冬則復化為蟲。

袁慢恬書隱叢說曰。昔有友人。自遠來餉予一物。名曰夏草冬蟲。出陝西邊地。在夏則為草。在冬則為蟲。故以是名焉。浸酒服之。可以卻病延年。余所見時僅草根之枯者。然前後截形狀。顏色各別。半青者僅作草形。半黑者略粗大。具有蠕蠕欲動之意。不見傳記書之。以俟後考云。

徐昆柳崖外編曰。滇南有冬蟲夏草。一物也。冬則為蟲。夏則為草。蟲形似蠶。色微黃。草形似韭。葉較細。入夏蟲以頭入地。尾自成草。雜錯於蔓草溥露間。不知其為蟲也。交冬草漸萎黃。乃出地蠕蠕而動。其尾猶蓛蓛然。帶草而行。蓋隨氣化轉移。理有然者。和鴨肉頓食之。大補。

七十一西域聞見錄曰。夏草冬蟲。生雪山中。夏則葉岐出類韭。根如朽木。凌冬葉乾。則根蠕動。化為蟲。入藥極熱。魯華祝衛藏圖識曰。冬蟲夏草。出撥浪工山。本草不載。性溫暖。補精益髓。

唐秉鈞文房肆考曰。青藜余照。載太史董育萬宏偶談。四川產夏草冬蟲。根如蠶形。有毛能動。夏月其頂生苗。長數寸。至冬苗槁。但存其根。嚴寒積雪中。往往行於地上。京師藥鋪。近亦有之。彼尚康熙時也。近年蘇郡漸有。但古來本草。及草木諸典故。從未及之。未詳性味。近吳遵程從新。有此品。言保肺益腎。不道從何考據。余仍疑之。未敢輕嘗。以意察之。其不畏寒而行雪中。則其氣陽性溫可知。應奎書院山長。孔老師諱繼元號裕堂。系先聖裔。桐鄉烏鎮人。誠正君子也。述伊弟患怯。汗大泄。雖盛暑處密室帳中。猶畏風甚。病三年。醫藥不效。症在不起。適戚自川解組歸。遺以夏草冬蟲三斤。遂日和葷蔬。作餚燉食。漸至全愈。因信此物之保肺氣實腠理。確有徵驗。嗣後用之俱奏效。因信此品功用。不下人參。

吸毒石考

陳士鐸石室秘錄曰。瘡毒初起。有一種解毒之石。即吸住不下。但毒輕者。一吸即下。毒重者必吸數日始下。不可急性而人自取下也。此石最妙。一石可用三年。然止可用以治小瘡口耳。大毒癰疽。仍須煎湯藥治之為妙。王遜藥性纂要曰。近見有吸毒石。云出西洋。放毒上。即吸緊不能動。拔出毒氣。力盡則自脫。

吳震芳嶺南雜記曰。吸毒石。乃西洋島中。毒蛇腦中石也。大如扁豆。能吸一切腫毒。即發背可治。今貨者。乃土人捕此蛇。以土和肉。舂成大圍棋子。可吸平常腫毒。及蜈蚣蛇蠍等傷。置患處。黏吸不動。毒儘自落。其石即以人乳浸之。變錄色。亟遠棄之。著人畜亦毒也。不用乳浸石即裂矣。一石可用數次。真腦石。置蛇頭不動為驗。

王丹麓石友贊曰。嶺南方物紀。吸毒石。出西洋。色與磁石相類。凡身有腫毒。或受蟲蠍毒處。置石其上。毒盡收石內。其患即平。隨以石浸水中。一晝夜出毒。便可再用不窮。贊云。

人有疾患。若莫可告。我切恫癏。無方以療。

石本西洋。力兼眾妙。能收能出。循環愈效。

袁慢恬書隱叢說曰。吳江某姓。有吸毒石。形如雲南黑圍棋。有大腫毒者。以石觸之。即膠黏不脫。毒重者一周時。則落。毒輕者逾時即落。當俟其自脫。不可強離也。強離則毒終未盡焉。俟其落時。預備人乳一大碗。分貯小碗。以石投乳中。乃百沸踴躍。再易乳。復投更沸。如是屢次。俟沸定。則其石無恙。以所吸之毒。為乳所洗盡也。不然。其石必粉裂矣。云得之於舊家。本出於大西洋中。傳記不見。乃知世間奇物。不可以理測也。

紀盷灤陽消夏錄曰。左傳。言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小奴玉保。烏魯木齊流人子也。初隸持納格爾軍也。嘗入谷追亡羊。見大蛇。巨如柱。盤於高岡之頂。向日曬鱗。周身五色爛然。如堆錦繡。頂一角。長尺許。有群雉飛過。張口吸之。相距四五尺。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壺心。知羊為所吞矣。乘其未見。循澗逃歸。恐怖幾失魂魄。軍吏鄔圖麟因言。此蛇至毒。而其角能解毒。即所謂吸毒石也。見此蛇者。攜雄黃數斤。於上風燒之。即委頓不能動。取其角。鋸為塊。癰疽初起時。以一塊著瘡頂。即如磁吸鐵。相黏不可脫。待毒氣吸出。乃自落。置人乳中。浸出其毒。仍可再用。毒輕者乳變綠。稍重者變青黯。極重者變黑紫。乳變黑紫者吸四五次乃可盡。餘一二次愈矣。余記從兄懋園家。有吸毒石。治癰疽頗驗。其質非木非石。至是乃知為蛇角矣。

按此物。荷蘭人間齎來。雲龍頭中石也。予弱冠時。聞之於賀臺滕舜調云。琢龍角所造。予因其言造之。其形與舶上物無別。試之於小瘡。亦黏吸不落。乃知紀氏所紀。蛇角之說。似可信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