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對於病理、病狀、診斷、治法皆連類而及,以便初學。)
研究我們這個人所以生活的道理,叫作生理學,前已說明。若是不幸害起病來,普通人住往不能明白,這病是怎麼一回事?比方身上熱度高,在病者僅能覺著發熱燒得慌,至於身體內怎麼就太熱了?這個道理必須講明白了,人才能了然,簡言之,就是教人知道病態的所以然,這就叫作病理學。本編是講的極淺近的病理,不過給初學者開個道路而已。
(本編所講,只限於習見而又重要之病症,醫者治病,最宜先將西醫病理,瞭解於心,而後參以中醫合理的說法,及從實驗得來的,中或西的特效治法及藥品,較之只知中或西醫之單純治療,收效最大,但不可以一知半解,即自命為中西兼通,自誤誤人,慎之慎之。)
一、熱
此熱字在一切傳染病中,為最多之病象。可是非傳染病中,亦有之。西醫每以檢溫器測驗病人之體溫(平人在攝氏表不過三十七度),凡自攝氏表三十八度以上,皆為體溫升騰之象,若至四十度五分,則為過高熱,那是最準確的測驗。按西醫說法,其發熱的原理,一為由於組織化學的機轉亢盛(就是體內脂肪及含水碳素燃燒機轉太旺)。一為由於體溫放散之障礙(就是體內所生之溫過多,放散不及,調節失宜)。一為有害性物質,進入血液內,遂致發熱(例如產褥熱就是病菌所產生之毒素)。至於發熱之頃,在往惡寒戰慄,那是由於末梢血管收縮之結果,皮膚神經之血液突然輸入減少,所以病人自己覺著害冷,此時實際上體內已經蓄溫過多,熱度升高,所以有時皮膚或蒼白厥冷,或發赤灼熱,或手足厥冷。若是溫之放散量超過溫之產生量(解熱期),那麼就是皮膚的血管擴張充血,發汗增盛,遂復平溫(發熱原理尚多,此僅舉其一二)。然熱度太高時,往往起了神經的症狀,比方昏迷、譫語、狂妄、頭疼、痙攣(角弓反張之類俗名抽風)、尿屎失禁等,這是常見的症狀。至於熱的太久或太高,體內的蛋白質及脂肪,消耗太多,神經衰弱,往往心臟因過於衰敗,致人於死,這就是發熱的大概狀況。(不基於以上原因,亦有發熱者,宜參考神經系統障礙之說,茲從略。)
熱的種類約分①稽留熱,②間歇熱,③弛張熱,C回歸熱,⑤消耗熱,⑥敗血熱,⑦腸窒扶斯
至於中醫論發熱,它的理想,是極透澈,而且它分的熱之種類,非常清晰。它的治法,也非常靈妙,若與西藥比較起來,實在中醫用藥有它的特長。不過中醫退熱的藥,有時極快,有時比較緩慢一些,可是有時非用中藥不能成功。我舉一個小小的例子於下,學者可以試驗試驗,自知我不是妄下斷語了。
(民國元年冬,余在山東提法司署供職,因由德州坐火車到濟南,沿途受了奇寒。在家起身時又因事悲忿,到署後就病倒了。惡寒戰慄,頭疼身痛,尤其是頭痛欲裂,格外厲害,脈浮緊。這是真正傷寒的表證,誰也知道的。客中煎藥不便,乃服安基比林
外感發熱之症,中醫約分十種。即1.表證實邪發熱,2.裏證實邪發熱(也在外皮),3.邪在半表半裏發熱,4.內外兩感發熱,5.餘邪不盡復出於表發熱,6.邪退正虛發熱,7.大熱似寒,8.大寒似熱,9.陰虛發熱,10,陽虛發熱等。茲將其病狀及治法,分述如下:
1.表證實邪發熱 中醫論表證發熱,是傷寒及溫病的第一步(初期)之必有症狀,若是傷寒初期的表證,必須發散,才能去病(得汗則解)。可是傷寒之表證,與溫病、瘟疫之表證,症候及治法,不能盡同,在傷寒表證初得病的時候,一二日之間,並不難認定。傷寒初起最重要的現象,就是惡寒(就是身上覺著寒冷),頭痛、項強、腰痛、腿痛、周身骨節酸痛、舌無苔、脈多浮緊、皮膚或發熱或不發熱(此時體內溫度已升高,但只用手捫,不覺發熱耳)。
無汗者居多,此證尤其易發於嚴冬天氣,(宜注意嚴冬二字)、此是極正規的初得的傷寒表證發熱(或稍有乾嘔,此是外寒束縛,感動胃氣,並非主要症候。)不可與裏證相混,用藥但治表證,嘔寒自止,若兼顧嘔吐,於發汗藥中,加以和胃順氣等藥則大錯,往往不能發汗,反致貽誤。但此嘔吐係隨惡寒一齊來,在初得之始,務須切記。若三五日後,惡寒漸少,嘔吐日甚,則宜審各兼症(例如頭痛、舌苔、大小便、脈象均宜考察),不可一汗再汗,致誤病機,此條應特別注意,在初得及嚴冬等季,庶不至臨症茫然,處方無據矣。真正傷寒的第一步,就是如此,治之得法,一汗而癒(所謂太陽表證)。在病者,亦只以受涼或感冒二字為病名,並不重視,殊不知可畏之傷寒,即以此平庸數味之中藥而治癒。此時若語以醫理上之重大,生命上之危險,鮮有能知者,螢螢之火,撲滅之後,不自知其燎原之危險也。
於此有一極大之問題,即中西醫關於此點之各是其是,不肯平心靜氣比較試驗,以增長其學問是也。西醫譯傷寒病為腸窒扶斯,其唯一之科學憑據,即腸窒扶斯病菌之檢查,及一定之熱型,當然千真萬確,毫無疑義。然西醫治傷寒,除注射傷寒漿苗,傷寒血清外,其初步用藥,多用緩下,次則亦有退熱藥之應用。然其所下斷語,則為待期療法,及對症療法。一若既得此症,無論如何治療,必須待至四星期,始能痊癒者然。若於得病一二日間,用中藥發汗而癒者,則必謂絕非此症也。余關於此點,最所究心,自愧無細菌學之技術,不能證明余說。然余實已經過四十餘年之實驗,關於西醫對此症所持理論,發現可疑之點頗多,茲細述之,深願與當代醫壇共討論也。
此症譯名,是否根本錯誤。查中醫《傷寒論》一書,是否兼言溫病,已經議論紛紜,莫衷一是,且原書脫落舛錯,不易索解,則傷寒一書,是否專治傷寒,已成疑問。西醫譯名腸窒扶斯,(主要意旨是腸熱),然傷寒初起,只是外傷於寒,純粹實邪在表,一經發散,豁然而癒,絕不致於腸熱,必治不得法,實邪入內,其結果方為腸熱(細參各症自知,所謂熱結旁流等症)。當初得表證之時,絕無此症候,惟溫病初得,往往即有內熱,所以溫病之表證,絕與傷寒上列之表證不同。而且中醫治溫病之表證,亦與傷寒迥異,因傷寒初起,惡寒特甚,溫病則或微惡寒,故傷寒之惡寒,必用發汗藥,否則只用解肌之品(西醫退熱藥其副作用往往發汗,並非發汗藥)。在溫病之表近,第一溫病的惡寒,不如傷寒之甚;第二就是頭痛的症候,亦比傷寒輕,而且多頭暈、頭脹,身痛亦比傷寒輕,舌多有滑膩白苔,而皮膚上的熱,則較傷寒在惡寒時為重。亦有有汗者,口唇多乾,口氣重濁,亦與傷寒不同。最多見者,就是兩手脈多洪大,尤其右手更顯明。這種表證,不限於嚴冬,越是春末、秋末,更所多見,此症若只用傷寒發散藥治之,多不中病(參照後列溫病及傷寒各法)。蓋傷寒與溫病,中醫論述,有極端相反之處,即傷寒是寒邪從外入,若不俟其深入,一汗而解。溫病是熱邪內伏,若不俟其熾盛,一經清涼解肌,亦可痊癒,是二症不同之點。但治之不當,傷寒終極是因腸熱而致命,溫病終極則不必盡因腸熱而致命(溫邪逆傳卜之更危,可為明證)。然傷寒初起,可以一汗而解,溫病初起,可以清解而癒,絕不致演到腸熱,變象百出。若然則是西醫之待期療法,理由不能成立,余不知西醫譯名之腸窒扶斯,究指傷寒之腸熱言耶,抑指溫病之腸熱言耶。
西醫書腸窒扶斯病名之下,往往注明即古醫書之傷寒、溫病之類,更不可不加以糾正。蓋傷寒係獨立病名,溫病亦獨立病名,絕不可二病並稱,混為一談,概稱之曰腸窒扶斯。余曾見有傷寒延長病至數月者(參看後列薛毆賓醫驗),溫病亦有延長數月者(參看後列丁姓醫驗),非但四星期不足以言待期,而且腸熱雖同,而治法迥異,究竟何者為腸窒扶斯耶?若謂二症皆腸窒扶斯症,試將中醫治傷寒之方法以治溫病,未有不大錯特錯,立誤人命者。竊願有志此道者,專心致力,先將此兩種病液加以化驗,若皆有同一之腸窒扶斯病菌,則是中醫已有兩種治法,並非絕對待期。若以同一西藥治療此二種不同之病症,所得之結果,必須待期,則不如以中藥補西藥所不及,醫者責任所在,又何樂而不為耶。凡遇此二症,檢查確定後,姑且拋開科學,試以中醫中藥,分別治療之,所得成績,加以詳慎之統計,與西醫理論與治法,互相比較,倘有特別收效之證明,打破待期二字,無妨再以科學的理論,共同探討中醫中藥對此二症之收效點究竟何在?
余認為此中必含有科學的原理,今日之醫理科學,或者仍有許多未臻完善之域,亦未可知也。余治此二症,中西藥之應用。並非拘板,從未失敗。深知此二症,純用西藥,不易收功,參看後列薛姓等醫驗自明。所治各症,率皆係經過多醫之症候,其人今尚健在,不妨詢問也。
2.裏證實邪發熱 實邪在裏面,日子淺者,率在肺胃,稍久必至腸內,所以它的主要症候,脈多沉數(快),甚則反而全閉,外面皮膚發熱(下午尤甚),內裏頭多有咳喘,口渴煩躁,胸滿,腹痛,嘔吐,舌苔黃厚乾裂,唇焦,或鼻衄,或厥逆,大便不通(或便膿血),小便短赤(或無),譫語(侵及神經則譫語,此時表證已多不存在,不可聽病人自訴,誤認仍有表證,用藥猶疑,且以上諸症;病人不必皆備,須注意也。)此時治法,率用清熱利便之品,尤以早用瀉藥為值合病機(瀉藥最好用大黃,有它症者,(例如咳喘)亦須兼顧,內裏一清,表熱自退,切記切記。)但熱未結實,瀉藥亦有流弊,故用瀉劑宜慎重也。(脈沉實數,乃可瀉之)。
3.半表半裏發熱 此時脈多弦,或稍數,胸脇滿,寒熱往來,口苦,耳聾,心煩,喜嘔,口乾而不欲飲水,舌苔多滑白,或無苔。此由表證將轉入裏證之階段,中醫率用和解的方法,例如小柴胡湯等,然此種病象,為時甚暫,且不易分晰,學者宜加以注意也。
4.內外兩感發熱 此種熱候,溫病居多,率皆由於內有蘊熱,又值天氣變動太驟。例如春末秋深,忽然寒冷,病者早有內熱,又受外面寒氣束縛。其見症,多有頭痛,頭或脹或覺沉,微惡寒,身痛,口氣多重濁,或咳喘,舌多白苔或微黃或無苔,胸悶嘔惡,二便恆覺不利,脈或洪或緊而細,或有汗或無汗,此是內外皆有實邪,治法宜於清熱(例如連翹、雙花、竹葉、桑葉等)之中,務必加入發散解肌之品(例如防風、薄荷、豆豉、荊芥之類),但不宜用麻黃、桂枝之類耳。(或稍加瀉藥,此溫病與傷寒治法不同之點也。)內熱症甚者(例如大渴等),必重用甘寒(例如菊花、知母、花粉、石膏之類),或苦寒(例如黃芩、梔子、黃連、龍膽草之類)之品。外症重者,可再稍加辛散之品(例如於防風、薄荷之外,加薑少許之類),必得微汗方解(先注重表證),然後再注重清裏可也。(或用熟軍無妨)。
5.餘邪不盡復出於表發熱 此即西醫所謂回歸熱之類,中醫書又名差後勞復。(俗名重勞)乃於大病治癒之後,忽然又覺不適,遂即皮膚發熱,脈多虛浮似數(按之無力),並有倦怠,頭痛咳嗽,嘔惡煩躁,口乾等症(不必皆備)。然病者常現十分衰弱之象,此症西醫最確之檢查,血液中必有螺旋菌。以余經驗上言之,西藥中之清涼及退熱藥(例如稀鹽酸及規尼涅
①孟宅幼科四歲,住西城警爾胡同二號,病已六月餘。據稱初病似瘧,屢愈屢發,最近因服中醫發汗藥,病更重,來診時,脈微細,頭髮稀落,下午潮熱,喘促,頻呼腹痛,夜不安眠而昏迷特甚,小便黃少,大便溏且極臭,好飲水,精神癡呆,有時嘔吐吞酸。檢查前服藥方,率用清解消導表散,經過多醫,已成重病。余診斷為陰虛,仍有實邪,乃先與清瀉劑,所下大便黏稠惡臭(此孩久食羊乳)病勢稍減,繼以中藥滋陰,重用生地,令其早晚服二次,每日上午十點鐘及下午三點鐘,服西藥優規寧
②諸夫人二十餘歲,住西城武功衛二號,初病係感時邪,數月後屢治未愈,漸漸午後潮熱,咳嗽不思飲食,脈象細數,漸成虛勞。經診斷為陰虛有熱。乃令每日早跟規那丸二粒,兼服重曹、稀鹽酸、苦丁等西藥,約十餘日痊癒。此症經過數中醫治療,均未收效,特詰之。
6.邪退正虛發熱 此與上條病後復感實邪之發熱迥乎不同,乃大病之後(例如大吐瀉症,大瘟疫,傷寒等症),汗下攻伐太甚,或饑饉、勞役又近女色,或病勢太過,消耗氣血太多,自然而然必致變成虛怯之症,原病實邪早已絲毫不存在矣。此症現象,多有午後發熱、自汗、盜汗、精神恍惚、不寐或睡夢紛紜、或似睡非睡、恍見鬼物、(此余臨症實驗,參看後列徐君醫案)驚悸、虛煩、脈虛小微細(最要注意),或有微瀉、小便清白、口渴、皮枯色奪、睡時二目不能緊閉,且微有譫語。此症若與汗、下、涼解宣伐之劑,絕無生望,且最忌西藥退熱(例如阿斯比林、安基比林、別拉密童等一服再服,暫覺退熱,殊不知此藥多有發汗之副作用,均能令心臟驟然停止而死,可不慎歟?)此症之皮膚發熱,並不拘拘於日晡,或亦有一日之中,綿綿延延,恍如細雨濛濛,其熱不斷。(類似西醫所稱之消耗熱)愈服清涼和解之藥,其熱愈甚。醫者如遇此等症候,切須拋開病者之原始病名,(例如斑疹,霍亂,傷寒,瘟疫種種大病,皆是已往之病。)一眼看定此是虛熱。(此症之脈極可憑信(即一虛字),用中藥補養大劑,起死回生,必能大效,絕不可存餘邪未盡之心。)大凡陰虛者(注意前列各症),則於發熱之外,必有口渴枯燥之現象,以大劑六味地黃湯加減,或加重滋陰之品治之。陽虛者(注意前列各症,不必全具),則於發熱之外,必有驚悸、眩暈、下利之現象(此現象要記清此症之外,尚有前列各症也。),以大劑六君子湯加減,或稍加補陽之品(例如桂、附不可太多)治之(參、耆必重用),其效如神。至若陽虛之證,稍兼陰虧;陰虛之證,稍兼氣虛,亦可斟酌滋陰補陽之品,略與輔佐,方為圓到,不可不知。醫者臨是症,以己之靈明,運用方劑,消息陰陽,隨機應變,自能得心應手,起死回生,此中醫之特長,故特表而出之。於此有一極應注意之事,即大病之後,津液消耗,陰虧者多,故雖見陽虛證,亦不可不加入護陰之品(例如白芍、地黃等)。又有一種久病單純陽虛之證,除有全身衰弱各症外,微覺惡寒,並不發熱者,脈反洪大而虛,治亦同前,此所謂陽虛生外寒也(參看桂蘭坊張君醫案),茲錄治驗三則於下。
①徐君住德縣二郎廟街,26歲。於南方從役,積日勞苦太甚,行役中感受時邪,軍旅之內,醫藥不便,勉強治癒。又復跋涉長途,饑餓勞苦,元氣未復,返家後復近女色,遂致病倒。初病之時,日晡發熱,不思飲食,氣喘神衰,手足逆冷,漸漸自汗失眠,精神恍惚,每一欲睡如見鬼物。諸醫均以清熱之劑,中西並進,迄未收效,月餘病漸垂危,延余診治,見其脈象虛數無力,斷為原病時邪早已不存,純係陽虛生熱,亟以大劑參、耆、白朮、白芍、甘草等治之,約十餘劑,諸症皆退而癒。
②秦夫人住德縣南關柴市街(秦煥德君之家族),初病霍亂,治療不得法,經過四十餘日,時有吐瀉等症,漸即病重。延余診治,通身均涼,脈細微已極,似有似無,口開氣促,自汗神昏而瀉仍然,不能言語,斷為霍亂本病已成過去,目下只有陽虛欲脫,危險昧甚。急以大劑西洋參、肉桂、附子、炙耆、白芍、甘草等與之,一劑陽回,漸省人事,約十餘日痊癒。此症治療頗復雜,用藥凡三變,係在光緒二十三年,因此症特危險,故至今仍能記憶,因撮其大要,附記於此,以告學者。
③張君住北京鼓樓東街,桂蘭坊經理,五十歲。於民國二十七年三月來診,自述病已經年,自覺精神衰敗,手指尖感覺過敏,例如洗手水微熱,則覺熱不可耐,且無論如何,從來不見些微之汗,每日覺冷,形寒體衰,不思飲食,時欲睡眠,氣短,視物不明,漸即病倒,不能支持,診脈洪大特甚,症脈相反,最為不利,斷為陽虛脾弱,所謂陽虛生外寒也。急以參、耆、桂、附、炮薑、白朮等大劑與服。病有轉機,後覺全身脫皮,有如蟻行,諸症均去。亦能自然汗出而癒。此症大劑補陽,約服藥百劑,調理年餘始愈。
7.大熱似寒 此是得病稍久,實邪入裏,失於攻下十餘日(當下不下),熱毒鬱結,內外閉塞,遏其陽氣,反將表面一切熱象漸漸隱去,始則四肢厥逆(手足涼也),漸涼漸往上(過肘膝皆涼,所謂熱深厥亦深也。),病者反覺惡寒而不發熱(庸醫見此症候,以為表證,投以發散之藥,殺之易於反掌。),漸次全身皆涼如冰,脈亦停閉(六脈皆無),至此已成危候。(庸醫見此以為大寒,又投以補陽大熱之藥,火上加油,其死更速。)此時診察最要之點,即在或嘔吐,或目赤,神識不清(此象多有,極應注意),鼻乾唇燥,舌黃黑(甚則舌短不能出),耳聾,或大渴(飲水即吐),小便短赤,或溺後有白粉(極應注意)沉澱,或小便不通,大便燥結,或瀉惡臭稀糞,或下血。如有以上等症(不必全有),急下之(大承氣湯之類)無遲疑。(此必審知腸熱已極,方可下之,若係溫病逆傳,邪在膻中,仍以芳香開竅為準,參看袁柳莊張姓醫驗自明。)下後內外陽氣二透,立時大熱真象(例如煩渴發熱)次第發現,再以熱病治法,萬無一失。所可慮者,一見惡寒即用發散藥(桂枝、麻黃等),一見厥逆又用回陽藥(肉桂、附子等)。更有依違兩可者,或利小便,或止嘔吐(木通、半夏、厚朴等),病已危殆,再加以藥劑之錯誤,殺人即在頃刻間也,慎之慎之。(此症死後全身移時必大熱,可以證明熱邪內鬱,此余所親見也。)
8.大寒似熱 此症係元陽將散,必在久病之後,俗名假熱。內係虛寒之極,外則皮膚發熱,若服清涼藥,愈治愈危,法宜大補元陽,參看第10陽虛發熱條自明。此處特標明大寒似熱病狀者,所以與上條大熱似寒相對比,使學者易於明瞭也。(參看徐君醫驗)
9.陰虛發熱 中醫書所稱陰虛發熱;率皆虛勞之症,亦係皮膚發熱,此症多半指癆瘵而言,例如西醫所稱之肺結核是也。(肺癆誘因最多,凡大病之後,多能誘起肺癆。(例如溫病),故此處陰虛二宇,不可作僅指肺結核而言也。)此種發熱,又與上條大病之後,陰虛發熱之治法不同,其症狀率多咳嗽、或吐血、自汗、盜汗、咽乾、舌或無苔或薄苔、兩頰潮紅,(余對肺癆發熱,另有實驗主張,並非臆斷,參看病症編肺癆症自明。)甚則泄瀉、皮膚感覺日晡潮熱、(亦有稍覺惡寒者),骨瘦如柴、脈則細數、全身衰弱。此種熱象,關係本病之進退,熱退則病減,熱盛則病加,且其熱綿綿,極難減退(消耗熱)。中醫治此,率用滋陰或補腎健脾補肺等藥,比較有效,但能根本治癒,亦屬不易(間有治癒者)。西醫治此症,更無根治療法,然退熱之藥,則一時多有著效。例如別拉密童、(退熱藥對於此症,雖服極小之量,往往誘起自汗,不可不慎,用時以樟腦酸配合於別拉密童中,似較穩妥也。)愛兒幫等(此藥效緩。繼續常服一月至數月,間能徐徐退熱有效。余對此症退熱藥,試驗極多,以此藥比較的滿意。)可以試用。但能收較大之效者,則仍宜以中藥為主也。此症發熱,有用滋陰藥(例如地黃、白芍、鱉甲、牡蠣等)得效者,有用健脾藥得大效者(例如山藥、蓮子、苡仁、扁豆、茯苓等),有用甘寒清涼藥(例如金銀花、菊花、桑葉,竹葉、生地露等)甘寒之藥得效者,然較少也。此症至今尚無特效療法,但細心體認病機,以中藥緩緩消息之(余多用膏劑,不用丸藥,且喜輔以西藥),實較只用西藥治法,活動可喜,收效較多。所最要者,不可拘泥於虛勞二字(只要見有微似實熱,即可試與甘寒,但謹防泄瀉可也。)此中運用;全在醫者心靈手敏,不可泥古不通,亦不可先有中西偏見,治之得法,並非必死之症也。茲將曩著之肺癆病自療法列下,此係余自患肺病之實驗,無一字虛偽,願學者參考也。(參看後列肺癆醫案)
肺癆病自療法
肺癆病西醫名肺結核,中醫則名肺癆,或癆瘵病,為一種慢性傳染,不易根治之險症。其症狀,則四肢無力、食思缺乏、咳嗽、痰血、盜汗、日晡潮熱、泄瀉、怔忡等,以至全身衰弱而死。倘醫治稍有錯誤,危險立至,勢必喪其生命。此就一般之肺癆病而言,然一考其病歷,治療得法,亦非絕對必死之症。常年累月,僅有療養挽救之餘地,又似一極平常,而有希望治癒之疾病。所可懼者,病人習聞此症中外皆無根本治法之論,道聽塗說。不求甚解,張慌憂懼,醫藥率投,今日入一著名之醫院,明日請一著名之醫生,紛紜舛錯,卒致不救者,累累皆是,此非病殺之,自殺之也。而經濟寬裕之家及知識份子,又失之於偏重科學,過信西醫之新奇醫術,人云亦云,毫無判斷自覺之能力,一惟最新學理之是從。殊不知現在東西洋對於是病,尚在極力研究試驗時期,仍無一定特效之療法。入此途者,金錢耗費,猶其餘事,所得結果,並不能十分完善,而無絲毫流弊,且有誤於此種情形之下,甘心犧牲性命,而不自知者,詎不大可悲耶?貧困患者,更覺十分可憐,既無常識,只求串愈,偏方成藥,紛然雜進。環境困難,已覺不適療養。庸醫偽藥更足誤其病機,輾轉纏綿,斷送生命者,不知凡幾?言念及此,惕然心傷。
余體素弱,自光緒二十四年,已罹是病,咳嗽。吐血,身熱,痰喘,常年醫治,屢瀕於危。幸喜家傳醫學,頗有淵源,合力醫治,得以帶病延年;亙十五年之久,幸未發生不測。中西醫藥,反覆應用,不知幾費試驗,幾經失敗,掙扎多年,最後始能認識此症之真正治法及有效藥品,並已實驗中西醫關於是症之種種理論,何者可從,何者錯誤,認識既真,標準斯定。從此一本經驗之所得,從事治療,此可畏之肺病毒菌,始於民國二年,舍我以去,迄今二十餘年,已屆花甲,不但日漸強壯,體貌豐腴,而且精神暢適。回憶過去病程,實有虎口餘生,不寒而慄之感。天下同病,恆河沙數,余實不忍偏信西醫者,枉死於不完全之科學,而尤不忍只知中醫者,枉死於無辦法之欺騙;更不忍我可憐之同病,迷途彷徨,呼救無門,以坐待肺癆病菌之屠殺。愛將余親身實驗所得,以及歷年治療此種病人之有效辦法,坦白記述,竭誠奉告,竊願病家潛心試驗,勿以余言為平淡無奇,不足治病,則化險為夷,同登彼岸,生死關頭,間不容髮,願明眼人審思之。
(1)治療肺病之條件
①精神愉快 此可為治療肺病之先決條件。無論病勢如何?環境如何?當此治療期間,萬不可惶恐憂慮,最妙將肺病二字,置之度外,一切煩惱思慮,一概解除。而後內心怡悅,氣血調和,自易療養。否則無論如何,不易見效。
②飲食滋養 治療肺病,唯一方法,即係飲食滋養。身體強壯,使其自能抵抗病菌,不令繁殖,此為一般醫學家所公認,是以病者對於本身滋養之飲食,不得不充分注意(參看後條)
③戶外運動 長時間戶外運動,或山坡水濱,為治療肺病之天然藥品。但運動云者,非劇烈操作之謂,不過略略活動身體,藉以吸收新鮮空氣及充分日光。除大風雨或大吐血之時,不宜運動外,最好終日起居於戶外清潔之地,早起早睡,萬不可謬於舊說,深居避風,致肺中污濁,促其生命。
④藥物治療 本病發現種種徵象,當然對症用藥,以冀補救。然此症用藥得法,亦必須長年累月,方能痊癒。病家必須精選真正有經驗,有學術之醫生,極端信任,請其治療,萬不可盲從庸醫,寒熱濫投,必不得已,寧以暫不服藥為愈。
(2)治療肺癆之宜忌
①宜食諸品 菠菜(此菜最宜常食)、白菜、豆芽、豆腐、豆類、薊菜(此菜有二種,一名薊菜,一名曲麻菜,最有止血之效,宜常食之)、黃瓜、茄子及青菜等,肉汁、雞湯、牛乳、雞蛋、魚肝油。
②忌食諸物 煙、酒、濃茶及一切辛辣之品,油炸火烤之品,乾燥之品,不喜食之物(雖係應食之品,倘病人不喜食之,不可強與。例如牛乳、魚肝油等)
③應忌事項 大熱大寒天氣(尤以大熱為最甚)、大聲喊叫、猛烈震動、忿怒、色欲、過勞、悲慘、執拗、不合理之長時間仰臥。
④應忌醫藥 麻醉藥、峻補藥、按摩、針治(此指中醫而言)及一切偏方,一切中西補藥。(患者不得醫生許可,萬不可自購市上所售之補藥濫服。)
10.陽虛發熱 此種發熱,率皆由於大汗、大下及大吐瀉之後,日久天長,全身之陽氣,消耗殆盡。在小兒則於吐瀉症、痘後、疹後,或因秉賦素弱、飲食積聚、過用攻伐,或過服涼藥,皆可演成此症。在中醫於小兒科即名慢驚風,其症狀最易見者,即為全身瘦弱、頭頸極細、發細而脫、皮膚甲錯、甚則神昏氣喘、二目無神、熱不退、或乍寒乍熱、面色青黃、口唇雖燥裂出血、但不喜歡冷水、而出氣極涼、瀉利、冷汗、完穀不化、或四肢冰冷、角弓反張、寐不合眼、日久泄瀉頻頻、或乾嗽,以上諸症均屬危候。凡日久熱不退,及由吐瀉而成者,此即屬孤陽外越(陰虛陽越),必用薑、桂、附子、參、耆、朮、芍、熟地等培補根本,庶可挽回一線元陽。莊-夔氏所著之《福幼編》,以溫補見長。余治陽虛發熱症,不論大人小兒,試驗四十餘年,無不神效,可取法也。此症若純以西藥治之,絕對無效,醫者必識其言。又有小兒時常發熱解表暫愈,又發熱;攻裏暫愈,又發熱;養陰滋陰發熱仍然,此亦陽氣浮游,無所歸著之象,以四君子湯加山藥、扁豆治之多效,不必用附子、肉桂。凡口起白疳及身腫者,則更危矣。
以上病者皮膚發熱,約分十種,病原不同,治法亦不同,差之毫釐,謬之千里,醫者無不知之,惟發熱之症,與1.汗,2.衄,3.大小便,4.舌苔,尤有重要關係,茲再分別說明於下,不厭求詳也。
1.汗 大略分發汗,自汗,盜汗,戰汗四種。
①發汗 即用發散藥蒸發津液,開發表陽,使在表之寒邪(注意寒字),得汗而解,凡初得之傷寒病,有頭痛、身痛、惡寒者,皆宜發散。又有一種溫病,自汗惡寒發熱者,亦宜做解其表(例如荊芥、防風之類),不可用止汗藥,表解之後,汗自止也。此症有主用桂枝者,大誤,以桂枝性太燥,用之必衄血。以荊芥、防風、葛根、薄荷、藿香等解表最為相宜。(但須兼清內熱之藥,例如連翹、銀花等)若係嚴冬傷寒病,用麻黃、羌活等藥發汗,自是正理。若溫病盛行之際,內有鬱熱,外為寒束(天氣驟冷、驟暖變動劇烈之時,此症最多,例如春末秋深之溫病是
②自汗、盜汗(俗名虛汗) 此二種汗症,雖有自汗係陽虛,盜汗係陰虛之說。然在久病(注意久病二字,若在初得傷寒、溫病之自汗,不在此例。)之人,如此現象,總以斟酌補陽(參、耆之類)補陰(生地、熟地、白芍之類),以期挽回衰弱之頹勢為宜。又有所謂大汗亡陽、孤陽外越者,則係元氣將散(陽脫症),西醫稱之為死汗(此與下列之過服發汗藥,致大汗淋漓者不同一),則非大劑人參、附子、肉桂、白芍、熟地大補陰陽(補陽斂汗必兼用補陰之品,否則陽無附麗也),加以介類潛陽之法(例如牡蠣、鱉甲、龜板之類),不足挽回生命於萬一也。(又有一種過用發汗藥,以致大汗淋漓不止者,頃刻之間,可以心臟停止,致人於死,凡中藥之麻黃、羌活,西醫之退熱藥例如安基比林等,用之過量,往往發生此種危險,但西藥退熱劑,與中醫發汗藥不同,其汗出乃該藥之副作用,醫者不可認安基比林等為發汗藥,自不待言,倘遇此種危險汗出之場合,西藥中之強心注射,在所必施,不可不知也。)又中醫介類潛陽之類,以治虛汗,尤為奇效,歷試不爽,附識於此,學者應注意也。
③戰汗 此是所受之邪,欲借汗解。故此種汗解之前,病者必有一番極劇烈之不安,如瘋如狂,喊叫哭笑,手舞足蹈,一如邪魔,恐怖狀態,不一而足,或則周身戰慄,顫動不寧、脈停氣促(汗後脈自出),因而繼續汗出。或則大汗淋漓,立時表裏透澈,脈靜身涼。此種戰汗,蓋即內外邪正相爭,既得汗出,即是邪有出路,為溫病及傷寒症固閉實邪解散之佳兆,實為病勢一大轉機。亦有戰汗之後,邪尚未淨,再作戰汗而解者。更有戰而不汗,(邪盛正衰)必待鼻衄,(凡疹一現即隱,身熱氣喘,實為危症,不易再出,若得鼻衄者,尚可救,亦同此理。)或屢用清下之藥而解者。最危險者,為一戰之後,正氣不敵,邪氣不退,不能再作戰汗,遂即精神散亂,尋衣摸床,昏迷愈甚而死(此種危象,多由於病者素衰弱,或大病日久,元氣消耗太甚而然)此戰汗之大略也。以上戰汗,多因得病過程中,失於汗下,邪正交持日久,自然分解之現象,其戰汗乘機而作,不拘一格。有因服下藥後得瀉而作戰汗者,有因大渴恣飲涼水(余親見之或有飽啖西瓜及飲冰激淩而作戰汗者。)而作戰汗者,有服清涼活血生津之品而得戰汗者。蓋邪方欲解,稍得助力,以啟其機,自然戰汗。此種汗解,不可強求,然實為表裏透澈之好現象,自無疑也。(病家遇此戰汗,不知吉凶,往往惶恐無措,醫者可詳告之。)當戰汗之時,萬不可服補藥,亦不可用汗下、和解、清涼等藥。只宜穩靜看護,稍與溫水飲之,以助其津液可矣。至若正氣太虛,大汗不已,診斷確實有虛脫之慮時,始可與獨參湯,(或注射強心西藥),以防汗脫而死,然萬不可誤斷也。
2.衄鼻 內出血,除女人逆經(俗名倒經)及習慣性鼻衄,均不在本題範圍,姑從略。茲所申明者,為熱性病之鼻衄。蓋凡衄血現象,率皆由於血熱上行,關係肺熱尤顯。此種衄血,凡溫病過服發散藥太大,或誤服(病已不在表)發汗藥及熱藥,逼熱上行,往往如此。(尤以桂枝最甚,余曾見有溫病因誤服桂枝,死後口鼻出血者,慎之。)若於最險之斑疹,一現即隱,身大熱,神昏氣促,險象環生之頃,服清熱解毒藥後,一得鼻衄,自是佳兆。蓋疹方外透,驟遭寒涼(例如外受風寒),或內受寒冷(例如飲冷水),頃刻毒氣收聚入內,立呈險象。此時若欲疹再透出,百不獲一,惟有急服連翹、雙花、犀角等以圖挽回。此時若有衄血,是邪有出路,尚有生望,(再照清熱宣透之藥治之,可以望生)否則不易求生矣。又有溫病日久,邪已入內,失於清下,若有鼻衄,亦係佳兆,(與戰汗皆是邪有出路)不可不知。
3.大小便
此種診斷,必分虛實二種言之。
①先說明實證之大小便,凡實證發熱,(參看論熱諸條)例如傷寒、溫病等,本病認定之後,其大便之多少,或有或無及其顏色,均宜注意。大凡熱在表時(尚未入裏),大小便均無影響,一如平人,清利如常。迨至胃腸漸起變化,(中醫謂之傳經,或名傳變)診斷上最重要者,即為二便。凡大便極乾燥,或數日不解大便,或腹痛,或瀉極惡臭之稀糞,或一日數次瀉下,(中醫謂之熱結旁流)或大便黑色如油,(此血便最危險)或大便如膿血,(痢疾如有此象,後重異常)或大便白色,(缺乏膽汁,凡膽石、疝痛多有之,中醫謂之脇痛。)綠色,(小兒多有此症,亦膽熱也。)皆為實證。(多有潮熱,非表證也。)均宜用下劑,(中藥則有大黃、芒硝等,西藥則有甘汞
②再說明虛證之大小便,凡虛證之大便多稀薄,或一日數次,(亦有由實證之痢疾日久,轉成虛證者,一日數次,所下仍有膿樣物,腹亦微疼,然不可認為實證,必大補元陽,乃可望癒。)或完穀不化,下利清水,(若係腸結核之症,往往由肺病而來,不易治療。)小便均清白順利或不禁。又有一種虛證小便,亦有極短、極赤而臊者,此陽虛不化,不可疑為實熱。例如水腫症虛弱已極,非用大補元陽之藥,不能得其小便通利。此症參看雜症編腫脹病,趙氏醫案自明。此症並無其他熱象,而小便短赤如此,非由經驗得來,不易知也。此種病狀,多半皆係久病,(中醫謂之脾虛或名腎瀉)且多無表熱,(亦有發虛熱者)脈多無力,精神多清醒,身體多瘦弱,醫者不難診斷,不致認症錯誤。惟有一種久瀉陽虛(小兒尤多此症,俗名慢驚風信),孤陽外越(西醫書殊無此症狀,俟考)之症狀,內裏愈是虛寒,表皮愈發乾熱,甚至日久發熱,皮膚甲錯,漸漸角弓反張,二目天吊,口噤氣散而死。其脈細微,小便自利,雖易診斷,然此病症絕非只用普通健脾、(中藥白朮、山藥等)止瀉(例如粟殼)等藥,所能奏功。必須以大劑參、耆、白芍、熟地,甚則加附子、肉桂、乾薑,佐以大補脾腎之藥,始能有效。醫者稍存觀望模稜之念,必致誤事,(庸工見其表熱,多不敢用補陽之品,何能有濟?)故余詳細說明之。至若小便,亦是虛證多清白,或遺溺,或癃閉,(氣虛水腫小便極少)均宜尋其病源,施用補劑,未可概用利尿藥也。(子宮瘤之重者,(血崩)壓迫尿道,亦多小便不利,不在此例。)
關於止瀉之藥,中醫書率列入收澀門,除罌粟殼(即鴉片花果之外皮)有收澀之效外,餘如赤石脂、禹餘糧、訶子肉之類,其效均不及西藥之次硝酸蒼鉛
4.舌苔
熱病舌苔,最關重要,故簡單說明之。大凡初起之傷寒,邪在表者,舌多無苔,熱瀉及溫病初起,則多白滑薄苔或無苔。總之舌無苔,或僅白滑之薄苔,即是邪熱之初起,不可即用瀉藥。舌苔漸黃膩而厚,則邪熱漸入裏,若乾黃、醬黃或黑苔、燥裂,則裏熱極盛,再證以其他現象(例如便燥),則瀉藥應用之時也。此說不過言舌苔之最普見者,若虛證發熱,(參看論熱諸節)舌上雖有苔,亦必須照虛熱治,醫者不可僅據舌苔,而忘卻病之虛實也。(此段應列入診斷學與脈症合參方為準確。)
二、痛
此病者感覺身體某部分,有疼痛之謂也。此疼痛之病理,即應簡單說明之,中醫論疼痛,有極概括之定義及治法,曰痛則不通,通則不痛是也,此二語雖極簡單,然其理想則甚圓到,此病徵與西醫所稱之炎症相關聯,故不得不連類說明之。
西醫論炎症有五徵,即1.局部發赤,2.腫脹(此腫脹指實症言),3.灼熱,4.疼痛,5.官能障礙。由以上二說觀之,即可瞭解有病時疼痛之病理。蓋吾人身體,無論何處疼痛,必該處之血行有障礙,血管運動神經受刺激,此為一定不易之理。(此病理非此數字所能說明)故病痛名目雖多,總以此說為最可信,且中西醫兩說,亦相吻合,故余采此理論。惟中醫治疼痛,大綱細分為寒、熱、虛、實,又細別為氣、血、風、濕、積聚、內癰、(外科從略)癥瘕、蛔蟯、疝痹、痧脹,中惡等類。其治法串分溫補、瀉下、宣通、順氣、消導、祛風、祛濕、殺蟲、破瘀諸法。與西藥之消炎(瀉藥)、麻醉等法(除外科手術)相比較,似覺靈活。茲將疼痛證治,舉其概要如下:
1.實痛 此種疼痛,新得之病居多。例如傷寒初起之頭痛、腰痛、骨節痛。(此必惡寒,宜用發汗藥,散其表邪)溫病初起之頭痛、骨節痛。(宜於清解藥中兼輕散藥)熱性病之腸炎、大便不通(或瀉極臭稀糞之類)。或蟲積、食積,血瘀氣滯之胃痛,腹痛、脇痛、(宜瀉下或殺蟲,或舒氣,或破瘀消導等藥)腰、腿、肩、臂諸痛(此指痛痹而言,宜驅除風濕、活血。),皆屬實證。(實痛之中.又分寒熱,不可不知。)
2.虛痛 此種疼痛久病居多(例如心痛痙攣)。且其痛多不甚劇烈;而隱隱常痛(亦有劇烈者,例如心痛),用手按之則減,或痛或止(西醫所謂神經性疼痛),且痛多無一定之點,(除偏頭痛、心痛、皆屬虛證。)此種疼痛,以西藥之麻醉劑為有速效,然中藥之效力,則以持續常久勝也。(虛寒虛熱,均有疼痛,是宜詳審。)
三、血
此血字,在中醫多連氣血言之,以氣血二字,原不能分立也。此血字似不宜列於病理,余欲學者特別注意,且余對血證實驗亦特別有心得,故錄於此。西醫言病理,對於血之變態,則專注重於有形,其說之大概約分四種:
①動脈性充血,即由於身體內一部分血管運動神經作用障礙,或由於血管壁之弛緩,而起之充血,此種充血,多為一時性,與原因共消長。例如因長途步行,致令腿腫;因忿怒憂愁,致誘起腦充血是也。
②靜脈性充血(即瘀血),一由於心臟衰弱,二由於靜脈管閉塞狹窄或壓迫。例如經閉肝鬱等症,均屬之。
③貧血,即中醫所稱之血虛血虧之類是也。
④出血,此則大分之為二種,一外出血,一內出血。例如咯血、吐血、衄血、尿血、便血(外出血)及腦膜腔等出血(內出血)均屬之。
吾人治療血病,非常困難,中醫方法,治血藥中,必兼順氣(或補氣)之品,此理非簡單數語可以說明,茲故從略。今將余所經驗,極有效之方論列下,以供參考。
①吐血及咯血,此症分為胃及肺二經之病,診斷時必須詳審。大凡胃吐血,以前必有胃病徵象,例如胃脘痛、背痛、吞酸、嘔吐等,其誘因則多在食後,或食辛熱之物,或常大便黑色,或大便乾燥,所吐之血,多混有食物而無泡沫,且係多量血液,凡此種種,皆胃吐血也。肺病咯血,更易診斷,大率肺病患者,不可一診即疑為肺結核。在中醫既無細菌學,更不可冒襲新說,妄加推斷。故遇肺病咯血,必細心查其病因、病狀、脈象,然後隨症用藥,較西醫治法,尚覺活動,於是肺咯血一症,不難治癒。此種論旨,余實確切實驗,不知凡幾也。蓋肺咯血及吐血之症,必有肺疾患之特徵,例如咳嗽、胸痛或痰喘,或覺胸內溫暖上湧,或先有甜味,其所吐之血,多含泡沫,凡此種種,皆肺出血也。中醫治法,凡胃病多用通利,的是正規,然當大吐血時,往往以中藥和平,緩不濟急,此時自以西藥止血為宜(例如麥角劑
②其次則為中醫之治女子之經閉及血崩二症,根據余之經驗,簡單說明於下。大率經閉一症,十之八九,治法之有效階段,分為第一養血,第二行血,第三大攻大破,而最有效者,厥為第三之攻下,治血閉唯一有效之法也。血崩一症(西醫名子宮瘤)僅用西藥止血多無效,余下病症編說明之,可參閱也。以上血證,寥寥數語,頗嫌簡略,然皆確實記錄,幸勿忽視。
四、嘔吐
此症病理,姑以虛實二字總括說明之:
1.實證嘔吐 凡熱性病(例如傷寒、溫病,胃癰、食滯等)之嘔吐,皆屬實證。(此類多新病不久,然亦有稍久者)其症狀率皆(參有其他病狀)嘔吐之物,或胃脘痛,或吐酸水,胃覺糟雜,飽悶脹滿,(胃潰瘍之胃痛,每於食物吐出即減輕)此必聯合其他症狀診斷之,(例如由惡寒之表證,漸漸嶇吐,則知其邪漸入內,面為小陷胸症也。)不難認定。其治法大率多宜通降,或苦寒之品,(所謂胃以通為補也。)以此種實證嘔吐,淺言之即胃內容物腐敗,或因腸之消化不良(或因腸熱有宿糞,)致胃內容物不能以次下降,因而上越,此種現象,以西藥之重曹、瀉鹽
2.虛證嘔吐。中醫之說,多謂之肝氣上衝,或謂之胃陽不足,或連合肝脾二經並說,其理似頗玄虛,然根據此理,用中藥治療,亦實有特效。西醫稱此症為神經性嘔吐,其症狀率多無故嘔吐,或只吐清水,或偶吐偶止。以上等症,均無其他原因可尋,常年累月,愈吐愈弱,甚或滴水不入,而吐仍不止。至此地步,往往西醫之麻醉、洗胃、止嘔等方法,不能根治;中藥之補陽、順氣、健中、平肝、揚清抑濁等法,反覺妙不可言,能收奇效。此或由於是類之中藥,頗能安定嘔吐神經歟?(胃癌一症,中醫名噎隔反胃,以早用西醫之外科手術為佳,內服藥品及注射均無效也。)
五、譫語
中醫論心神,與西醫論腦神經,息息相通,故熱必譫語,中醫謂之邪入心包絡,西醫則謂為熱度太高,侵害腦神經,其現象則言語顛倒,精神錯亂,其治法,中藥則以牛黃,犀角、紫雪丹、至寶丹及承氣湯之類為有效,西醫則以退熱(安基比林等藥)、瀉下藥(或注射藥)為有效。更有一種神經衰弱至於極點之病人,亦有譫語(例如將死之時),中醫則必大補元氣。又有破傷風、腦膜炎、急驚風、產褥熱(產後風)及瘡症(血已中毒),亦有譫語,則必急速注射西藥各種血清,方能有效,中藥不必與也。
神經病:此類疾患,分末梢神經病最常見者,例如顏面神經麻痹(口眼歪斜),肋間神經痛(脇痛),坐骨神經痛(腰痛),振顫麻痹(痿症),神經官能病,神經衰弱症(虛弱),癲癇(羊角瘋),偏頭痛、狂病(風痰),神經性嘔吐(已詳前),歇斯的裏(臟躁症),眩暈(頭暈),神經性心悸亢進(怔忡)麻痹(痹症)等皆屬之,此類疾患,率無一定實質,而且發作無常,時癒時病,因其不能有固定之情狀,故其治法,西醫率用麻醉鎮靜等藥,確實有效(嗅素劑之類。)然此類藥品,不可常服,吾人為病家健康計,不得不格外慎審,(防其中毒)。依余之經驗,當病狀劇烈時,不妨暫以西藥(不可用大量),治其現狀(或注射),病勢稍減,則停止西藥,仍以用中藥較為和平。蓋中藥對於以上各症,雖不盡有效,然於偏頭痛、嘔吐,腰疼、虛弱、眩暈、怔忡等症,有時西藥絕不能治者,中藥則能大建奇功,其餘各症,中藥可謂多無靈效,不可不知。
六、瀉
在腸之病理上,瀉之一字。實為常見之病態,此瀉症姑以中醫之虛實二字說明之。凡實證之瀉,大約多在熱性病之過程中(此在西醫多包括於腸炎類;其危及生命,則多由於腸穿孔,因而誘起腹膜炎[滿腹皆腫]所致),其症之來源,或由於熱及飲食物之積聚不下,因而誘起腹瀉(西醫病菌說屬之),腹痛或脹或後重(下墜)為一定現象。所瀉之物,或極臭之稀屎或水,或紅白膿樣物(痢疾),重則盡瀉似膿血或血水之物(已近穿孔期)則危險至矣(凡瀉症皮膚發熱者,均較重之症,小便短赤亦必然。)。此症治法,必須參合該症之原病(例如傷寒、溫病、痢疾等,皆有瀉症。)而施以治療,大法不外用瀉藥,忽速刷清其腸胃之積垢,使其通利(消炎)。中醫治此症,則於瀉下藥中,往往加以甘寒、苦寒、清熱、利小便之品,頗為靈妙。
然其瀉藥中,只有大黃、芒硝、瓜蔞等數味,不如西藥之種種瀉藥,各有作用,例如甘汞乃有殺菌性之瀉藥,對於赤痢,甚為相宜(此只論藥性,不可誤解。)依余之經驗,對於熱性病之瀉症,雖係同一治療目的(瀉下),然用瀉劑之時期及種類,則頗有分別。大率瀉症未作之前(限於傷寒、溫病),於相當時期(例如應下之象俱備)例用瀉藥,以資通利,西醫慣用甘汞,然此時甘汞效力,實不如大黃、芒硝,再佐以苦清熱(例如黃芩等)、護陰(例如生地等)等藥,面面周到,收效亦速。若既經中藥汗下之後,內熱仍盛,仍瀉極臭之稀糞,若再服大黃、芒硝,反致傷胃,不但病者服藥困難,而且效驗不能如預期之圓滿。在此時期,硫苦一味,竟有不可思議之妙用(甘汞絕無大效),此藥若在便結之前,絕無大效,而此時用之,則恰當其可,不可輕視。赤痢一症,以用甘汞為最相宜,然當大熱、潮熱之計,屢服甘汞,則非所宜(謹防其速發作用,誘起口炎),硫苦、人工鹽等,更無濟於事。而中藥中之白頭翁湯(應作重劑),稍加熟軍
凡虛證之瀉,診斷上不難認定,中醫因無細菌學,姑不論其病原菌為若何(例如腸結核桿菌等)?茲但就其瀉症之病象,加以說明。大凡虛瀉多係衰弱久病之人,然以實證日久,屢服苦寒及瀉藥,漸漸轉變為虛瀉者亦有之。例如傷寒、溫症、疹痢之後,日漸衰弱;消化不良,往往演成虛瀉。粗工臨症,拘於既往各症多係實熱,往往以餘熱未盡;病後勞復之理想,模稜立方,或則顧慮與個人以前立論處方前後矛盾,明知一誤再誤,不肯改弦易轍。此輩論症用藥,看似不離本題,實則已與奉病
四十年前,余曾治一秦嫗,初病本係霍亂(係另醫診治),數十日後,(已成虛證),余臨診時,已通體皆涼,脈停汗出,急以大劑參、耆、桂、附,大補元陽,竟得回生。繼續服藥至十餘日,又現虛熱象,結果又以生地、寸冬等滋陰藥而治癒。設當危急之時,仍用治霍亂之方,而不用大熱之藥,則無以回將散之元陽,其後若見陰虛,仍再繼續用溫補,必致津液日涸,仍不免於死亡。此症演進凡三變,而症狀各相反,醫者若存顧全自己論症,始終丫致,不相矛盾之私見,表面上用藥及治法,一貫無誤,然此症必無生理。書云,醫者意也,其是之謂乎。此秦姓住德州柴市街略南,為秦德純君之家族,記得介紹余者,友張松泉、徐仲甫兩先生也。
凡虛瀉之症,大率身體瘦弱,皮膚蒼白,腹部凹陷,不腹痛或有隱微之痛,脈多細弱無力或小數,舌多無苔,小便清利,普通多無高熱(與後有熱者參看),斯瀉之糞多稀溏,或稍有白油樣之物(不可誤認為痢疾),或完穀不化,一日三五次至七八次者居多,尤以下半夜或晨間,必瀉一二次(有五更瀉、雞鳴瀉等俗名信)。愈瀉愈弱,則虛證畢現,例如盜汗、喘息、身腫以致於死。此種泄瀉,中醫多責之脾虛,相火衰弱,故多以健脾(白朮、山藥、茯苓等)、補氣(參、耆等)、補相火(補骨脂,肉蓯蓉等)、補陽(南子、肉桂等)、收澀(桑螵蛸、粟殼等),以上等藥皆歷經試驗有效者,等藥治療之,強半有效,藥力持續甚久,因而根本治癒者頗多。西藥中之硝酸蒼鉛
又有胎前患瀉症者,治最棘手,應參看後列王姓醫驗。
七、腫,脹
此二症不必相兼,更有虛實之分,不可混同,且腫之原因極多(例如充血性水腫、瘀血牲水腫之類),西醫病理學言之甚詳,必須參考。茲所欲言者,僅為習見之虛腫(俗有水臌、氣臌之名或稱浮腫)及腹脹之二者,以本編敘述,皆歷經實驗之症,故不欲多所鋪張,故示淵博。然僅此二者之實驗,學者苟能深信不疑,則於此極難診治之臌症已不啻得一指南針矣。大凡腫脹二症,在中醫大約以腫屬水病,脹屬氣病,水病之中,又分陽水和陰水。推其意義,凡實證(皆因風、因熱、因濕、因氣以成,邪自外來皆有餘之象。初得之病,偶爾浮腫皆屬此類。),偶爾之浮腫,率多暴得之症,小便短赤,大便不爽,或熱瀉,或有寒熱嘔吐,骨節疼痛,舌苔黃絳或白厚,或皮膚起有紅點,(虛腫二便亦有不利,不可相混)脈象實而有力。此種症象,率宜發散,宣通、利水、順氣、清熱、甚則宜於攻下(注意以上之腫係屬暴得,例如溫病多有之)。中藥內之麻黃、防風、生薑、桂枝、防己、柴胡、半夏、杏仁、陳皮、厚朴、茯苓、豬苓、澤瀉、黃芩、梔子、大黃、芒硝、瓜蔞仁等,均為有效之品,西藥內之硫苦、醋剝亦極有效,但若係久病之虛腫,則萬不可用也。以上係治暴得之水腫,皆有效。余曾見一醫為人治一久病之水腫,始用麻黃等發汗,繼用硫苦等瀉之,一誤再誤,因而病死,(以此藥西醫書中有治腳氣水腫特效之語,故誤用之)可不慎歟!
虛證之腫,率多久病,其症象皆係漸漸而來(與實證暴然而腫者正相反),其原因,中醫書謂為脾、肺、腎三經虛弱,不能氣化。其症候率溺少、食少、無汗、無津液,漸漸四肢浮腫,日久延及全身盡腫(此症大便或溏或燥,絕不可誤用行氣瀉下之藥,若係男子,則腎囊亦腫。)症自內發(皆不足之象,中醫謂之陰水),脈象多細弱,然亦有反見洪大無力之脈者(吐者、瀉者亦有之),皮膚腫處,以手按之,多不能復起(如按濕麵),皮膚蒼白(發熱者甚少)。中醫有效治(人參、黃耆之類)、補陽(附子、肉桂、乾薑等)、補腎(補骨脂等)等法為最確實,西藥中之巴拉奴妥林亦有效(單用西藥則不效。)對於虛腫之症,尤宜於相當方劑之中,加以淡滲利尿之品(茯苓皮必重用,或酌加其他利水之藥),且宜兼顧胃氣,稍加砂仁。實證浮腫,原因一去,其腫立消(例如溫病關節腫不必治腫,溫毒既散腫必自癒。),不必深談。茲所欲述者,為治久病虛證之腫之要訣,此症認定後,即以大劑之補品,放膽與服,不可因有乾嘔,或自覺有熱氣沖咽胸滿等現象,而不敢用補品。藥味愈簡愈好,藥量愈大愈好,補劑之中,加以滲利,加以和胃之品,重者數十劑,輕者十餘劑,無不收功(參看醫驗)。余往往接治他醫不治之虛腫,仍就原方,只減去其雜濫不關重要之品(例如補心、補肺、補血等藥),而加重其適合本症之藥(例如參、耆、桂、附,往往加至八錢至一兩),簡單數味,藥力專而效反大,數劑後無不見效者,藥雖平常,效已實驗。此即余治本症最得意之處,願以告同好也。虛腫單用西藥多無效,外科手術亦不能適用,於全身皆腫之後即放水法,亦非根本治法,願醫者唯一適用中藥也(參看醫驗)。
脹之一症,較腫為輕,西醫謂脹是腸腹內有蓄積之瓦斯(氣體),中醫則分虛脹與實脹二種。經云諸脹腹大,皆屬於熱,此語頗有精義,故歷來治虛腫者,可以純用補藥,治虛脹者(虛腫至胸腹,此時內臟亦腫,往往病人自訴苦悶填脹,醫者若誤認此是真脹,加入順氣消導之藥,則大謬矣。須知濁陰上干,必元陽大虛,乃如此也。)則純用補藥之時甚少,即或確係虛證,亦宜於補藥中稍加疏利之品為妥(例如蔻仁等),萬勿一味蠻補也。至於實證之脹,率多以順氣緩下之劑為宜,原因一去(例如停水、停食作脹)脹滿即除,不難療治,勿庸贅述。
八、汗
已詳前發熱論,可參照。
九、頭痛
頭痛、眩暈、神昏、譫語此種病象,更須分別虛證、實證論治,不可含混。大凡實證多新得,輕則眩暈(溫病多有),重則頭痛(溫病、傷寒,凡熱性病初作,多有此症。所謂表證,宜用發散藥,然溫病逆傳已危,絕無表邪,而頭奇痛者更多,此時萬不可誤認仍有表證在也。)再重(邪已入內)則神昏、譫語、發狂,此蓋由於腦神經受侵襲(腦膜炎、腦充血均有頭痛。),在中醫則責之心包絡受邪(不屬於表證矣),熱邪膠滯膻中(邪入心包血分,亦有似表證之極重頭痛、頭昏,但不惡寒,而嘔吐極甚,醫者應參看其他症象認定之。)。此症在溫熱病中,最易誤治,率因醫者僅知內熱二字(雖此不能謂之誤認,然一味清解或攻下。大便愈下,上熱愈結,津液因熱耗與攻下而益傷,陡變驚厥角弓反張、鼻乾目吊、上竄無淚,或四肢厥逆、狂躁煩悶、胸高氣促、嘔逆、精神昏迷,粗工見此症狀,認為結胸,與以小陷胸湯,是謂無的放矢。更或大加攻下,與以承氣湯,是謂攻伐無過,蓋邪不在腸胃,愈瀉愈危,下愈虛,上愈實,醫藥殺人,即在於此。余對此症,不厭反覆叮嚀,必使學者深識此症為(內閉)邪熱在上,邪入膻中,邪在血分,如非大便燥或熱結旁流,此症不但不可僅僅調胃,更不可魯莽攻下,致誤人命,戒之戒之。)而不能分清熱在何處。用藥初則清涼,繼則甘寒,繼則苦降(此三法非無效者,但至內閉之候,無濟於事矣。),三法既施,束手無策矣。(西藥對於內閉險症,絕對無效,不必試用。)茲將余治溫病試驗所得,有效方法,詳列於下,以備參考。(此由論頭痛、眩暈、神昏、譫語等病理,連類而及,閱者勿以為不倫也。)
①初得溫病,咳嗽、頭痛、嘔吐、身酸或痛,舌白苔或無苔,脈或浮洪,身熱或微惡寒,治宜注重上焦(肺經)類以輕清之品,開發肺氣。例如連翹、雙花、菊花、桑葉、綠豆皮、竹葉、貝母、荊芥、防風、薄荷、蘇葉等(此後四味,初得有外寒束縛,頭痛、身痛或惡寒者,方可加入。溫病忌汗四字,須活看,不必拘泥。)治之為宜。
②溫病稍久,邪不得解,口渴煩悶嘔吐,舌苔黃絳,小便赤短,大便或燥或瀉極臭之稀糞,身熱,頭暈頭痛(此時頭痛,萬不可認為表證),脈沉數洪實甚則或反沉小(四肢厥逆脈多沉小),治宜注重胃中實熱,酌加苦寒方可,若仍盡用輕清之品,病重藥輕,無濟於事,必兼用川連、石菖蒲、桑皮、瓜蔞或石膏、黃芩、梔子、鬱金等(西醫謂石膏毫無效用,盲從者即置之弗用,可再細心試驗,即知余列此味,非率而操觚者),橘紅、陳皮、大黃(余於此症,喜熟軍,以溫病病在上焦,不宜大下,故稍用熟軍亦有大效,過下之弊,往往演成內閉外脫之險症,又不可不慎也)等藥。此外再以病之情狀加入清輕芳香、清熱解毒之品,率多奇效。(參看醫驗)
③溫病七、八日後,失治,熱邪逆傳入膻中,實為危候。(溫病初起不難治癒,入此階段殺人極速,中醫奧妙即在此處,起死回生其效如神。惜學者臨症茫然,不易臻此境也。)此時病者,並不能指定何處痛苦,所最著者,精神昏迷,嘔逆更甚,頭痛、頭暈、無汗(絕非表證),或自汗,四肢厥逆,(若係多日不大便,小便赤短,潮熱,亦可稍用瀉藥,大便不結不腹痛者勿用。)
目瞑,鼻乾無涕淚,身體發痙,狂躁,胸高氣促,(小兒誤服瀉藥,尤多此現象,非陷胸症也。)甚則角弓反張。若用瀉藥太過,下愈通,上愈實(諸竅將閉),醫者須認定此症,即係邪閉膻中。無形、無質,膠滯鬱結既不在胃腑,亦不在腸,屢用攻下,是速其死也,此時惟一治法,即在以芳香上宣諸竅(石菖蒲、鬱金、金銀花、連翹、石斛等類,再佐以其他清熱解毒之藥),此時犀角一味,為必不可少之品(此藥最昂貴,必要時勿惜也),至寶丹、紫雪丹,更為有效(此藥開竅最速),神昏發痙之候,速以此類藥救之,再參以滋陰藥,例如生地、元參、麥冬,及以上芳香諸品,大劑(若嘔逆太甚,可分數次服)緩緩與服(能一次服更佳,可一日兩劑。),強半有生望也(此症稍延時日,多致不救。)。
久病亦有實證,例如胃潰瘍症,率多經年累月,吾人讀書要靈活,不可拘泥,胃脘痛一症,最要與心痛詳辨,凡心口痛,而無吞酸、便秘、食後脹悶、嘔吐嘈雜等等胃病現症者,多係心痛(絞心症、心炎等),宜以西藥(中藥無效)治療,凡心口絞痛、氣短,一經勞動涼風,立時痛起,喘促不能起立,痛時上連胸背(間有吐白沫一二次者)者,皆心痛危症,死期近矣,不可認為胃痛也(心痛一症,中醫往往不易認識,故附識於此)。
以上因論神昏譫語,連類及於溫病,又特舉出溫病內閉之危症,以告學者。此段文字應與前論大熱似寒一節對照,自不致有誤認。蓋大熱似寒之危症,是上關下格。(即腸胃熱滯,上下不通氣,因而內外不通氣,是有形之熱滯,所以非急開下竅不可,用重瀉藥)溫病熱入膻中之危象,是內閉外脫。(係熱痰膠滯膻中,因而肺脹血滯心包,內外不通氣,並非腸胃不通氣,與腸尤無涉,是無形之熱滯,所以越用瀉藥,病越加重,非急開諸竅不可。)此數語最為緊要,臨症時要認清也。
至若虛證之頭痛、眩暈,率多久病,不難辨認。大凡頭痛時發時愈,或偏頭痛,或眩暈,最為常見。中醫論此症(此症亦有因實證頭痛日久失治,轉變為虛證頭痛者,不可不知),率謂清陽不升,風火乘虛上攻(肝風)巔頂,及濁陰阻滯,氣血瘀痹而然。此說驟觀之似近玄虛,然細參此理,實與西醫神經性頭痛、眩暈之說吻合。蓋中醫無神經二字,凡所謂絡及孫絡等名詞,多指神經系而言,故有久病入絡之說。其法之最有效者,例如熄內風(平肝滋陰之藥),滋腎液,及鎮攝潛陰,宣和清陽等藥,屢試屢驗,絕非玄虛(參看醫驗)。西藥中治頭痛、眩暈等藥,亦非常靈驗,然藥力持續時間甚短,且不宜於虛證,屢試皆然,故附錄於此(久服西藥止頭痛、眩暈,恐有侵害心臟之弊,且易嘔吐,不可不慎。)。於必不得已時,偶一用之,略以緩和病勢則可,慎勿常久服用也。(近人對於西藥,一知半解,輒好濫用,最為危驗,治此症之藥,例如安基比林、咖啡涅等,均屬劇藥,如無真正西醫學識,萬不可任意用之,而咖啡涅一藥,尤屬劇烈,用不得當,危險立至,不可不知。)此症脈弦細者易治,洪大有力或無力(老年入及陽虛者多有此脈,此即西醫說血壓高之現脈),神昏譫語,亦有虛證(無熱)至久病將死,多有此現象,不易挽救矣。
眼病及牙病,均能牽及頭痛(神經影響),應先治療眼病,或摘去病齒,頭痛自癒。此非西醫不能勝任,服中藥及西藥,絕對無效。(凡有長久之頭痛,屢治不愈,必請牙科或眼科專門西醫,檢查確實後,治其本病,原因既去,(例如牙齦有膿)頭痛自然根治。)
十、咳嗽
此徵象係由於氣管內發生變化(例如發炎)所致;但中醫書論此症,亦有虛實之分。凡實證之咳嗽(傷寒、溫病、感冒、肺熱(炎)等,初得之時多咳嗽。),總不離乎肺受實邪(例如風、寒、暑、溫、濕及污穢時氣),肺氣不宣而生咳嗽(初起多於咳,繼則有痰),重則肺氣壅閉愈甚,而生胸脇痛喘脹(氣促、胸脹),不得臥或吐膿吐血,皆一時忽得之實證,治法必須先顧原病,例如嚴冬傷寒初得,兼有咳喘(必有表證),則於發汗藥中,加入理肺藥一、二味,自然痊癒(例如加入杏仁、蘇子等藥於麻黃湯中)。溫熱病初得,兼有咳喘(傷寒邪自皮毛感受,溫病邪自口鼻而入,皆肺先受邪,故多有咳嗽),則於清解藥中,加入理肺藥一二味,自然痊癒。(例如加入杏仁、貝母於銀翹散、桑菊飲諸湯劑中)若忽略原病,一見咳嗽,便治肺病,斯為下工,不足言醫。治咳嗽之藥甚多,中藥內之有效者,不外杏仁、蘇子、貝母、桑皮、枇杷葉等。嗽稍久者,紫菀、百合亦有效。若日久咳嗽不止,漸有虛象者,白芍一味實有特效,加入治嗽藥中,百不失一,此藥不但止嗽,而止血之力,更勝於西藥中之麥角等,且又能止汗,故對於肺癆吐血而有虛汗(自汗、盜汗)者,實為無上妙品。查本草所載,此藥並非專治以上各症,惟余經過歷年試驗及多次之比較,始確定為止癆嗽、吐血、咯血、自汗、盜汗之特效藥(用量必須五、六錢以上)。其因咳嗽有痰者,中醫以橘紅、半夏等為有效之品,余則本其經驗所得,確定茯苓一味對於一切痰及痰飲(凡一切加答爾性之症候,例如多稀痰之肺水腫,加答爾性肋膜炎,水瀉、腹水等,皆有奇效。)與普通治痰藥合用(應認明寒熱之分,佐以它藥方可)有特效。(分量約五、六錢以上)此藥本草所載,亦非如余之所云,吾人治病用藥,但求實效,不必拘泥於古書也。(凡口乾液短及有高熱者不可用,)滋陰補腎(例如蒺藜、枸杞子等)亦能止嗽,不可不知。西藥中止咳之藥,率多麻醉品;雖有特效,不可常用(恐成習慣)余常用小量之托氏散合以重曹,治咳嗽之稍久者,平穩有效。但此藥內,亦有阿片,仍不脫麻醉範圍,不過較歇魯因
十一、喘喘
喘喘之一症,更有虛實之分,中醫論喘最詳,大凡參一脈象,以定虛實。實證之喘,不外宣通肺氣,有寒則用麻黃、杏仁等,(必參照其他症象)有熱則用桑葉、葦根、金銀花、瓜蔞仁,皆和平有效之治法。(余不取葶藶瀉肺法)虛(陰陽)證之喘,則不外於補腎及固攝各藥,例如六味地黃丸、腎氣丸,補骨脂等,甚或用黃耆、人參,均為治喘妙品。葉天士先生論喘極精,其在肺為實,在腎為虛二語,真得治喘妙諦。其治法中之秘訣,在上者(實證)則以清肅上、中二焦,宣通肺氣為主治,在下者(虛證)則以填補、溫補、鎮攝為主治。可謂得治喘要義,學者宗之,自是正軌;臨症時再參合其他各症,細審脈象,然後論治,方為圓到。若第見喘治喘,斯為庸工矣。(記得數年前余友諸友鶴君,延余診一唐姓(住北鑼鼓巷)喘症極危,查閱前醫務方,因病者患喘多日,中醫認為肺實,均用瀉肺藥不效.西醫注射止喘藥喘止,然病者更痛苦,氣將不屬,痛苦難堪。余詢知病者多日未大便,只與以人工鹽十五格拉模
十二、厥逆
中醫講四肢厥逆,是指手足而言,凡熱病多有此現象,率在病勢進行時期,熱度愈高,手足漸漸轉涼,脈亦不數,而變成沉細之狀,再重則六脈皆閉,厥逆更深,漸漸至於通體皆涼,所謂熱深厥亦深,真名言也。病勢至此;已陷於危篤,醫者須參合其他症狀,以定治法,例如傷寒、溫熱等症數日後(注意此三字),遇此現象,強半仍有頭痛(此時絕不可認為表證)口乾、神昏、目赤、腹痛、舌苔黃絳或黑、嘔逆,大便燥結、或熱結旁流、小便短赤、或混濁(有白粉沉澱)、喘促等症狀併發。(不必皆具)醫者不難斷定其為實熱,於此時必斟酌病者以前所服之藥如何?認定此症之或在上中二焦,或在下焦。(皆指實證)如係屢經汗下之後,而有此病狀,必其病在上中二焦,應於芳香開竅、清肺滋陰藥中,加入紫雪丹、至寶丹、牛黃清心丸及犀角、鬱金之類,以冀開宣上竅。若未經過攻下,必須注意是否腸胃鬱熱所致,認定後即用芒硝、大黃下之,必見功效。此時病已垂危,萬不可因其通身皆涼,脈停氣厥,誤認為寒證。若於此時誤投溫熱表散之藥,殺人極速,慎之慎之。(虛證亦有四肢發涼者,此必久病,參以其他症狀(例如久瀉)不難認定,勿庸贅述,法宜溫補,不待言矣。)
十三、心悸
此症在熱性病中最多(病人自訴心慌,即是此症。)西醫所謂心悸亢進是也。此時心力抵抗病邪,有不足之勢,醫者用藥,應格外注意。若係發汗藥,必先用小量:以防危險。中藥之發汗藥,於此時防有危險,西藥之退熱劑更甚,能使發汗過多心臟驟然停止而致命。二十年前,余曾診一直隸左翼統領黃華軒君之感冒症,脈現結代而心悸,因惡寒、頭痛、身痛,完全表證,余用表散藥,分量極輕,囑取微汗。第二日病稍減,武人性急,嫌藥量太輕,乃改延某醫。竟用大劑麻黃、羌活發汗,服藥後,翌晨未起,差弁呼之不應,啟衾視之,已死去多時矣,特記於此,用為垂戒。西醫遇心臟衰弱之熱性病,往往於退熱或清涼藥中,佐以強心之品,(例如別拉密童
十四、呃逆
呃逆(俗稱打嗝)此現象係胃氣不降。實證(熱性病居多)有此,率用瀉藥有效(此根據余之經驗,屢試不爽。大凡治呃逆,應於治主症藥中,(例如肺熱、腸熱等症)加入一二緩下之品,呃逆立去。此指呃逆甚者而言,若較輕之症,無其他熱證者,以二陳湯等治之亦有效。但歷試古方(例如旋覆花、代赭石湯等)多不效,不得不鄭重聲明之。)若久病虛證之呃逆上氣,自宜以暖胃溫中論治,亦多有效。西醫治此症,率用麻醉藥,以鎮其痙攣,固有特效,但非根本治法耳。(西醫治此症,亦注重主症,主症一去,呃逆亦愈,與中醫殊途同歸,不可妄有軒輊。)
十五、口乾
口乾、口渴實證之口乾、口渴,必由於肺胃熱蒸,津液消耗,治宜參照主症(例如肺炎),加以清涼或瀉下藥品。(西藥中之清涼劑甚有效)若係虛證(肺癆尤甚),則以生津養陰之法治之,但宜注重主症,(中藥對虛證之口乾、口渴效多緩,不如西藥之稀鹽酸等)肺癆尤甚,不易速效。余曾治一虛瀉之久病患者,自覺咽喉內如煙火上衝,然不渴,又有乾嘔,舌紅有泡,小便短赤,口唇皆腫。前醫誤認為實證,幾殆,此症脈極細微,後服用桂、附、參、耆等藥,竟爾收效,口有津液,逆氣亦止,小便亦漸多。當此場合,始見吾輩醫者關係民命也。(中醫遇此疑難症候,虛實之辨,不差累黍,此中醫所以能存在於今日也。)
十六、二便不禁
二便不禁此亦應分虛實證治之。凡熱性病,例如傷寒;多有大小便不能自主者,(大便或溏或稀水,小便點滴頻數。)率應治其主症。(主症一去,此症不治自癒。)若係虛證,(此必參照其他各症,例如暴厥,及虛勞人,驚恐疲勞,及大病之後,皆屬之。)則宜分別其何處衰弱,治其主症,再加以收澀之品,(此病理是神經衰弱及麻痹(膀胱),中醫統名為虛弱。)多有能治癒者。余治癒一因變亂長途逃難,勞苦驚恐太甚,因而患小便不禁之青年,以白朮等治之而癒。
十七、炎症
此病理余純采西醫之說,似不宜於此書中論及之,然此病象,甚關緊要,且有助於中醫之診斷,故加以詳細說明於下,願學者注意及之;不可存門戶之見也。
1.炎症之定義,吾人身體上組織之一部,受炎性刺激後,其反應起充血滲出(俗云發紅),營養障礙,細胞增殖(俗云腫)者,名曰炎症。即因外來刺激(例如受了大寒、大熱、火燒、木刺等),組織之生活機亢進,且起變化之反應狀態也,(亢進就是發旺的意思,例如喝了酒,心臟的生活機加快是也;起變化,就是受刺激之部分,變了原樣,例如吃了麻醉藥,腦神經就變化成遲鈍的樣子。反應二字,反奴是對答,應就是應付的意思)炎字之意義,原基於臨床上實驗之名稱,從一部發赤灼熱、定出炎字之名。西醫以局部發赤、腫脹、灼熱、疼痛及官能障礙,(官能障礙,就是不靈的意思,例如腸胃受熱,就能消化不良是也。)為炎症的五個最著徵象。此五徵,不是每個炎性病,均要全備,往往缺其二、三,(例如有疼痛之骨節炎,亦有不腫者,而不發赤,不腫痛者,例如神經炎等多有之)蓋隨其原因之強弱,(例如不甚劇烈藥之刺激局部,即不能五徵皆有)發生之部位,經過之急慢,病勢之輕重,自有差異也。(嘗見有中醫隨便斷定病名,曰某某炎,(例如腎臟炎)殊屬可笑,余以為中醫不可不知西醫之醫理,文字上萬不可冒襲西醫之名稱,以中西診斷術不同,何以能知其為某某炎耶?(例如腎臟炎與腎盂炎)關於炎症及病變之學說甚多,茲擇其有價值,可供參考者,述之於下。
①充血說 往時論炎症,率以充血為理由。洛開坦司開氏
②吸引說 此學說由維爾霍氏代表,主張炎症本性,為組織細胞之變化,而血管擴張(即寬緩放大之意)與滲出(即浸潤之意),不過一種續發現象。其說蓋以炎性刺激,能亢進細胞之榮養機(細胞之生活力之意),自周圍吸引多量榮養物,發起混濁腫脹,脂肪變性(例如油類崩壞)或促進細胞之分裂增殖,發現新細胞,至炎症部群集之細胞,亦係因刺激而增殖,此亢進細胞之榮養機,使發起之混濁腫脹,脂肪變性之刺激,曰榮養刺激。若此刺激,唯惹起細胞變性,周圍血管不生滲出(即不發浸潤之意),此種炎症,曰實質性炎症。又亢進細胞之榮養機、繁殖機,促進其分裂增殖之刺激,曰繁殖刺激。此刺激常自周圍血管滲出血液成分,因此所起之炎症,曰滲出性炎症,或名間質性炎。蓋氏以受刺激之組織細胞之榮養、繁殖兩機能亢進,而說明炎症本性,其滲出作用,亦即主張係由組織細胞之吸引作用而成,此吸引說也。
③白血球遊出說 此說與吸引說正相反,係唐海遺謨氏
④吉來爾氏之說 即折衷康維兩氏說,謂炎性刺激,乃先起血管壁及組織之變性。因血管壁變性,而後血行障礙,白血球遊出。因組織變性缺損,而後細胞分裂增殖,以再生修復,斷無自初即新生增殖者云云。解釋炎症,以此說為最真切確實矣,此外諸說紛紜,亦猶中醫之論病,甲是乙非,茲皆從略。
2.炎症之原因 炎症之原因,一言以蔽之,即由於一定之刺激而起,外面例如水燒火燙,內面例如寒熱之氣,飲食之物,皆可刺激。不過刺激有強弱之分(例如吃一杯酒與吃十杯酒。),及組織之抵抗力如何?例如有酒量者,十杯亦不醉,無酒量者,一杯亦抵抗不住。炎症遂有強弱之分矣。瘟疫盛行之時,有或一人竟不傳染,即此義。凡能誘起炎症之刺激,大概分之為六類:
①化學之刺激 例如常服甘汞,就有迅發作用,引起口內炎。
②器械之刺激 例如常用加的兒放尿,則尿道易起炎症。
③溫熱之刺激 例如受劇烈之日光,則易起腦膜炎。
④毒物之刺激 例如常服實芰答利斯則易中毒。
⑤寄生動植物之刺激 例如腸內寄生蟲及各種病菌之繁殖,則該部發炎。
⑥電氣之刺激等是也。
而刺激之來源,亦有兩種:
A.自體外通皮膚例 例如動植物類之刺傷,比方蟲咬、木刺。呼吸器(例如含病菌之空氣塵氛)由呼吸而入咽喉、氣管之類。消化管(例如飲酒,或有刺激性之食物)由口入胃至腸之類。泌尿生殖器(例如淋病菌之傳染)等侵入於局部,直接起作用。以上皆受刺激之部分,由於該部組織起變化,血行障礙,直接發炎,例如赤痢病菌至腸內,腸管立時起炎症是也。
B.自身體既存之炎性病灶 病灶就是人身內部生病的小孔、小疙瘩的相似地方。這地方有時遇到機會,它就生出催炎體。其催炎體比方這種病水浸潤出來到無病的地方,它就能催該部也發生新炎症。由血管或淋巴管輸送於遠隔部,以催起新炎症,此炎症之原因也。
3.炎症之病變 概括為血管變化與組織變化之二種:
①血管變化,於炎症初期,多現動脈性充血,血管運動神經失其固有之調節作用,於是小動脈及毛細管擴大,灌注多量之血液。此際在黏膜,(例如口內皮)或外面皮膚,可目見潮紅現象,即由於該部之充血使然。然炎症充血,與單純性充血(例如腦充血)有異。因其持續之時間甚長,所以續發血管壁之變化,而白血球自此遊出,聚集於血管周圍之組織中。(浸潤)此滲出之白血球,常包圍於組織中害物存在之地方(例如竹木刺)。此現象名為化學牽引作用。若病變進行,赤血球及血小板亦滲出於血管壁之外,此時炎症則更覺顯明。此種滲出液,若瀦留於漿液膜腔,或浸潤於組織中,則成炎症性浮腫。結果則現紅腫之象。例如溫熱病之關節腫。
②組織變化,於炎症中,又分退行性變化(此種變化該部多現壞死,在慢性炎症中,該部多陷於乾酪變性,俗云白乾,在外皮則云陰疽之類。)及進行性變化(在輕炎症滲出液),不久被吸收,(治癒)若進行至一定程度,則炎灶之白血球,由貪食作用,而搬出局部之細菌及廢頹物,且從炎灶之周圍組織,新生血管、淋巴管,以吸收液性及可溶性之廢頹物,同時又增殖結締織細胞,形成肉芽組織而成瘢痕(俗云疤)以治癒。此炎症病變之大概也。
4.炎症分類及名稱 此種分類及名稱,歸納起來,定為四種:
①變性炎,係指臟器實質起混濁腫脹,脂肪變性者而言。此即實質炎,余曾見一患腎臟炎者,割除之腎臟一具,由肉眼視之,已成腐敗樣,即此類。
②滲出性炎,以現滲出性作用為特徵。例如漿液性、纖維素性、化膿性、喀答兒性、(流出之義)出血性、壞死性、腐敗性等炎症,均屬此類。但數種合併移行變化者亦常事,中醫不必細分,例如肋膜,只要診得有水,便可推定為滲出性炎症,施以滲利治法。中醫無放水法,不必談,中藥內之茯苓,對於滲出性炎症,有特效,則歷經試驗,均不爽,但須大量耳。
③增殖性炎,以結締組織之增生為其特徵,此為以上二種炎症之補正作用。
④肉芽性炎,此種由於特種傳染性原因而起。例如梅毒,雖為肉芽組織,然能久保其狀態,不易結成瘢痕,且多有陷於壞死之趨向者。
5.炎症之經過,有遲速二者之不同,大凡一時性炎症之經過,僅數時間,即可恢復常態。若在急性炎,則須亙三、四周或數日以上,而後治癒。在慢性炎,則更須延長,而後有治癒之可能,大約炎症經過之遲速,多關係於刺激方法之強弱,(例如以稀薄之巴豆油,注入皮下,則起漿液性炎,其經過較短,若以濃厚之巴豆油注入皮下,則起化膿性炎,其經過亦長。)刺激時間之長短,(例如同受溫度之刺激時間短者,可起單純性充血,時間過久,則發重劇之壞疽性炎。)及組織之狀態,而異其趨向。(例如在榮養不良貧血之組織.雖受刺激時間短,作用輕,亦發較著之炎性變化,其他如慢性瘀血,榮養障礙之組織,雖受僅微刺激,亦能起高度炎症。)此炎症經過之大略也。(凡炎症血管壁之變化及血液成分之滲出,復其原來狀態,即為治癒,此理極淺,勿庸贅述也。)
6.炎症之轉歸,轉歸就是說炎症病的結果如何?大凡炎症之原因,持續動作或感染第二原因時,則炎症自取慢性經過,或局所病灶,不易治。原因自家或其代謝產物,代謝產物就是由炎症生出來的廢物,例如患皮膚炎症,生出來的乾痂及膿。傳播於體內諸部,(例如瘡之膿毒,由血管傳播,可使全身中毒之類。)則誘起新炎灶,(例如肺結核患者之痰,由食道入腸內,則生腸結核。)或發生固有之全身症,(例如產褥熱,可使全身血液中毒之類。)以危害患者之生命。至局所炎灶之轉歸,雖亦隨原因及組織之素因而異,然組織反應不充分,或原因為害性劇且持續時,則局所炎灶之組織,概續當初之損傷。漸次陷於壞死變性。其原發病灶周圍,所生組織,終亦不免陷於同樣變性。在實質性炎,由實質細胞,脂肪變性,軟化吸收之結果,臟器組織尤多呈變性萎縮。又在間質性炎,則臟器硬變,於表面生瘢痕性凹陷。反之,若組織反應強盛,原因作用不持續,且其危害性少時,則炎症周圍之組織,新生肉芽組織,漸入於炎症內以吸收,或排除炎症中之頹敗物及變性物等新生結締組織,終至占炎症之地位,結瘢痕而治癒。(若係表面瘡症,肉眼可以見之)若炎症內之物,吸收不完全,其殘留者尚多石灰質沉著於其間,周圍發生組織堤,新生結締組織被膜,以包擁刺激物,而杜絕向周圍組織之作用,則亦可比較治癒。最完善之治癒,往往不貽痕跡,此種病理,姑從略。
以上論炎症概略,均係西醫病理,似不應附錄於此,致本編主旨,或有不牛不馬之嫌,然余以為西醫論炎症,絕非中醫論發熱。醫者往往混為一談,殊為可笑,往時醫者多自命中西兼通,必俗將西醫之說,強合於中醫之說,不但誤人,抑其誤病。余不敢云知醫,但四十年來反覆試驗,長期研究,認為中西絕對不能相合之理,萬不可勉強拉扯,但亦不妨分別討論,務期學術日新,認識日真,最終目的即以減輕病者之痛苦為歸宿,醫云醫云,中西云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