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夫恒者常也,从心从亘。以吾心之德,亘乎天之道,贯乎地之理,是即贯天地亘古今之常道也。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做巫医。故医之神圣工巧者,必求之于无恒产而有恒心之士大夫中。

今天下大乱,民生草芥,士大夫之恒其德者,已不易求。况神圣工巧之医,其尚可求哉?虽然,今之王子雨三,其庶几乎。王子古朴质实,以耕读隐于乡。初未尝学医,顾以家人之死于医者比比,乃发愤治医学。与汉长沙张仲景、宋学士许叔微中途习医之旨,不谋而合。故能吸精吮髓,索奥探玄。偶小试辄奏神效,于是求者踵相接,治无不效,病无不愈。王子未尝自满,每穷年兀兀,不得其神秘不肯已。故不数年间,视茫茫,发苍苍,而齿牙动摇。今则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一生精血,尽瘁于此。殆即易之所谓恒其德者非欤。其医之神圣工巧也,不亦宜乎!

乃者余以事来刘,访王子于其家,得读其所著《治病法轨》。每一字一击节,一言一叹赏。读至精警处,则与砉然长啸,胸为之畅。盖其所辨表里、阴阳、气血、虚实之理,至精、至妙、至微、至奥,发人未发,道人未道,天地之玄秘,发泄无余。是岂第羽翼仲景,普济斯民而已哉。王子其立言之君子耶,抑立德立功者耶。

窃尝思之,著书立说,垂教后世者,其言不朽。王子之著,必传无疑,则王子之言之卓立于后世也,孰得而非之。且王子治病不责酬,而施诊施药,乡里盛其德,病者铭其功。入其境翕然众望,则王子又功德巍巍。三不朽全备矣!况此书一出,后世医者之循其轨,天下苍生之受其惠者,何可胜数!吾知千百年后,必犹有盛称王子之人者,则王子诚奋乎千百世之前,而生气凛凛乎千百世之后。王子其可谓医之恒者矣,岂第此书之必传哉!余与王子交最深,故读之而跋其后,王子其颔之乎?!

民国三十年六月初七,太仓陆云昂谨跋于刘湄寓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