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素问者,黄帝与岐伯、鬼臾区、伯高、少师、少俞、雷公六臣平素问答之书。即《本纪》所谓咨于岐伯而作《内经》者是也。此书出于岐伯者多,故《本纪》不及诸臣耳。咨者,问也。《本纪》云:帝以人之生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寒暑荡之于外,喜怒攻之于内,夭昏凶札,君民代有,乃上穷下际,察五气,立五运,洞性命,纪阴阳,咨于岐伯而作《内经》。全元起谓:素者,本也。《乾凿度》以素为太素,以素问为问太素。意俱未安。然此《素问》八十一篇,而复有《灵枢》八十一篇,大抵《素问》所引“经曰”,俱出《灵枢》,则《灵枢》为先,而《素问》为后也。后世重《素问》而忽《灵枢》,求《素问》而失精要,以致学无本源,医多庸下。书中止以天师、夫子尊岐伯、鬼臾区,而其余诸臣未闻其以是称。见《上古天真论》及《五运行大论》等篇。按《五运行大论》岐伯曰:虽鬼臾区,其上候而已,犹不能遍明。《灵枢・阴阳二十五人篇》岐伯曰:虽伯高犹不能明之。则诸臣似未有能及岐伯者。至雷公则自名曰小子、细子,黄帝亦有训之之语,意者所造未及诸臣,而年亦最少欤?如《著至教论》已下七篇,皆有训之之语,其《疏五过论》雷公亦自言臣幼小蒙愚。且其曰公、曰伯、曰师,似皆以爵称之,即如《宝命全形论》有曰天子、《本纪》亦云:推轩辕代神农为天子。曰君王,《移精变气论》、《五常政大论》、《灵枢・官能篇》皆称曰圣王,《著至教论》、《疏五过论》有封君侯王,《灵枢・根结篇》有王公大人等称,则其为爵无疑也。至于鬼臾区、少俞、伯高皆诸臣名耳。后世程子谓出于韩诸公子之手,或为先秦儒者所作,是皆泥于爵号文字,而未绎全书,故臆说有如此者。乃今详考《六节脏象论》、《天元纪大论》、《五运行大论》、《六微旨大论》、《气交变大论》、《五常政大论》、《六元正纪大论》、《至真要大论》等篇,则论天道历法、万象人身、经络脉体、人事治法,辞古理微,非子书中有能偶及雷同者,真惟天神至圣始能作也。愚意上天以仁爱斯民为心,而伐命惟病,治病惟书,然玄默无言,故挺生神圣以代之言,而蚤出此书以救万古民命耳。况六书制自伏羲,《外纪》云:天下义理,必归文字;天下文字,必归六书。医药始于神农,《本纪》云:民有疾病,未知药石,炎帝始味草木之滋,察其寒温平热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义,一日而遇七十毒,神而化之,遂作方书,以疗民疾,而医道立矣。自伏羲以至黄帝,千有余年,其文字制作明甚。《外纪》、《本纪》俱载黄帝纪官举相,明历作乐,制为衮冕舟车,画野分州,经土设井,播百谷,制城郭,凡爵号文字,时已咸备。按《白虎通》曰:黄帝始作制度,得其中和,万世常存。后世胡双湖称:黄帝之世,实为文明之渐。历金天、高阳、高辛诸氏,又经三百四十余年,始迄陶唐,则诸凡制作,人知唐虞为盛,而不知肇自羲黄,其所由来者渐也。何独《内经》之作,史书《灵》、《素》均诬乎哉?至春秋时,秦越人发为《难经》,误难三焦、营卫、关格,晦经之始。晋皇南谧次《甲乙经》,多出《灵枢》,义未阐明。唐宝应年间,启玄子王冰有注,随句解释,逢疑则默,章节不分,前后混淆。元滑伯仁《读素问钞》,类有未尽,所因皆王注。惟宋嘉祐年间,敕高保衡等校正,深有裨于王氏,但仍分二十四卷,甚失神圣之义。按班固《艺文志》曰:《黄帝内经》十八卷。《素问》九卷,《灵枢》九卷,乃其数焉。又按《素问・离合真邪论》黄帝曰:夫《九针》九篇,夫子乃因而九之,九九八十一篇,以起黄钟数焉。大都神圣经典以九为数,而九九重之,各有八十一篇。愚今析为九卷者,一本之神圣遗意耳。窃慨圣凡分殊,古今世异,愚不自揣而僭释者,痛后世概暗此书而蠡测之,以图万一之小补云耳。知我罪我,希避云乎哉!
上古天真论篇第一
内言上古之人,在上者自然知道,在下者从教以合于道,皆能度百岁乃去。惟真人寿同天地,正以其全天真故也,故名篇。篇内凡言道者五,乃全天真之本也。后篇仿此。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按“生而神灵”四句,与《史记》同,其成而登天,则曰成而聪明。又见《大戴礼》文、《家语・五帝德篇》。孔子曰: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哲睿齐(恻皆切)庄,敦敏诚信,长而聪明。徇,徐问切。长,上声。
此总述黄帝始末之辞。按《史记》:黄帝姓公孙,名轩辕,有熊国君之子。按黄帝母曰胕宝,之祁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帝于轩辕之丘,因名轩辕。轩辕丘,今在开封府新郑县境。《易》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本经《天元纪大论》鬼臾区亦云然。灵者,随感而能应也。《正义》曰:言神异也。《书》云:人惟万物之灵,故曰神灵。《索隐》曰:弱,谓幼弱时也。盖未合能言之时,而黄帝即言,所以为神异也。潘岳有《哀弱子篇》,其子未七旬曰弱。郑、裴俱训曰:徇,疾。齐,速。言圣德幼而疾速也。敦,信也。敏,达也。《正义》曰:成,谓年十五冠时,成人也。愚按:《正义》以十五为成,则不宜日登天,若训为道之成,则登天亦或有之。世传黄帝铸鼎,鼎成,有龙垂髯下迎,帝骑龙上天,群臣后宫从者七十余人,小臣不得上,悉持龙髯,髯拔堕弓,仰攀莫及,抱弓而号,因名其地曰鼎湖,弓曰乌号,群臣葬衣冠于桥山,墓今犹在。
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天乃至尊无对之称,而称之为师,又曰天师,帝之尊岐伯者如此。度,越也。《尚书・洪范篇》以百二十岁为寿,则越百岁矣。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此言上古之人,所以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非但以其时世之异,实由于人事之得也。道,大道也,天地万物之所同具也。以此道而修之于身,则谓之修养之道;修道而有得于心,则又谓之德。德之义见第五节。术数者,修养之法则也。上古之人,为圣人而在上者,能知此大道而修之,法天地之阴阳,调人事之术数,术数,所该甚广,如呼吸按????,及《四气调神论》养生、养长、养收、养藏之道,《生气通天论》阴平阳秘,《阴阳应象大论》七损八益,《灵枢・本神篇》长生久视,本篇下文饮食起居之类。饮食则有节,起居则有常,而不妄作劳。故有此形,则有此神,而尽终其夭年,越百年乃去也。《灵枢・天年篇》云: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瑰魄毕具,乃成为人。即形与神俱之义也。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乐,音洛。
此言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非但以其时事之异,实由于人事之失也。凡物之有浆者,味甘而美,如今蔗梨等物,皆各有浆。彼则以酒为浆,异于上古之人饮食有节者矣。以妄为常,异于上古之人不妄作劳者矣。醉以入房,以情欲而竭其精,以竭精而耗散其真,当精满之时,不知持之。《五脏别论》岐伯曰: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观此则肾脏主藏精,满而不实,可以持守。吾形有神,不时时御之,义见上节。务快其心,而悖夫养生之乐。其起居则无节,又异于上古之人起居有常者矣。所以年半百而衰,不能如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也。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憺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恬,音甜。憺,淡同。乐,音洛。
此言上古圣人教下有法,而在下者从之,故皆能度百岁而不衰也。上文言:上古圣人,自然知道,故能度百岁乃去矣。其所以教下者,有曰太乙居九宫之日,有虚邪贼风,当避之有时。按《灵枢・九宫八风篇》云:凡从其所居之乡来为实风,主生长养万物;从其冲后来为虚风,伤人者也,主杀主害者。谨候虚风而避之,故圣人曰避虚邪之道,如避矢石然。又《刺节真邪篇》有虚邪之中人也等语。《灵枢》又有《贼风篇》,则虚邪但指风言。王注言邪从虚入,则指虚为在人者,非。恬憺而静,虚无而空,老子《清静经》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即悟,惟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此乃万世观空之妙旨也。则真气自顺,精神内守,病何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虽劳而不倦,气随以顺,各从其欲,皆慰所愿。故为下者,能率从此教而不悖也。有所食则以为美,而不求过味;有所服则任用之,而不求其华;与风俗相安相乐,而不相疑忌。高者不凌下,下者不援上,而不出位以相慕,其民诚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斯民之目,淫邪不能惑斯民之心,虽有愚智贤不肖之异,而皆能不惧于外物,故与在上圣人所知之道亦相合焉。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正以其德全而不危也。盖修道而有得于心,则德全矣。危者,即动作之衰也。
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邪?将天数然也?
材力,材干、力量也。天数,凡人所禀于天之数也。观下文所对,则系于材力可知矣。盖年老则无子,岂尽关于天数也?
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逋,故形坏而无子也。更,平声。任,如林反。
此与下节,言男女之年老无子者,由于材力之尽,非皆天数使然,而此一节则先以女言之也。女子先天之气,方父母交媾之时,阳气不胜其阴则为女,阴中有阳,其卦象坎。凡医书谓阳精先入,阴血后参,横气来助,精开裹血,阴内阳外,则成离卦而为女,其义甚渺。大约阳气不胜其阴气则为女。按《悟真篇》等书,称女子为男子者,正以其外貌虽女,而阴中有阳也。惟阳精蕴畜于内,至七岁乃少阳之数,其肾气始盛。《仙经》云:先生左肾则为男,先生右肾则为女,盖指始妊时言也。故女子七岁曰肾气始盛,男子八岁曰肾气实,皆从肾始也。肾主骨,齿亦属骨,故齿龀更生,《家语・本命篇》孔子曰:女子七月而生齿,七岁而龁,二七十有四岁而化。发为血余,故发亦渐长。二七则天癸自至。天癸者,阴精也。盖肾属水,癸亦属水,由先天之气畜极而生,故谓阴精为天癸也。按王冰谓天癸为月事者非。盖男女之精,皆可以天癸称,今王注以女子之天癸为血,则男子之天癸亦为血耶?《易》曰:男女媾精,万物化生。故交媾之时各有其精,而行经之际方有其血,未闻交媾之时可以血言。《广嗣要语》诸书,皆谓精开裹血、血开裹精者,亦非。《灵枢・决气篇》云“两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谓精”者是也。但女子之精以二七而至,而其月事亦与此时同候,如下文所云耳。或有男女先二七、二八而精至者,皆斫丧致然,徒取夭耳。任冲二脉者,奇经八脉之二也,见《骨空论》。任主胞胎,冲为血海,今二脉俱通,月事应时而下。月事者,月经也。每月有事,故曰月事。以其有常,故又曰月经。经者,常也。《灵枢・五音五味篇》云:冲脉任脉,皆起于胞中。《灵枢・海论》云:冲脉为血之海。又云:为十二经之海。又曰:血海有余,则常想其身大,怫然不知其所病;血海不足,亦常想其身小,狭然不知其所病。按血海之血,虽日既行而空,至七日后而渐满,如月之盈亏相似。然当知血之有余,以十二经皆然,非特血海之满也,故始得以行耳。又按肝经有太冲穴。而此篇所指,实指冲脉言,乃《骨空论》所谓“冲脉者,起于气冲”者是也,不可以其有此“太”字,而遂指为肝经之穴名也。又尝论三才之道,惟阴阳而已。天之阴有余,故月满而散彩;地之阴有余,故为潮而溢;人之阴有余,故女子有月事之下。至于天地人之阳气,则何尝有盈亏哉!由此推之,则阳明胜者,其德永贞;而阴浊胜者,险侧百出可知矣。又由是而推之,则中国为主,四夷似广;君子虽正,小人则多;美事之成,难于歹事。皆可知矣。有斯世斯民之责者,当为之惕然。精血兼盛如此,其有子也宜矣。三七肾气平均,故牙之最后生者名曰真牙,由此而生,且长极矣。四七肝主筋、肾主骨者皆坚,发长极,身体壮盛。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女子大体有余于阴,不足于阳,故其衰也自足阳明始,盖以胃为六腑之长,其脉上行于头,故面焦发堕也。《灵枢・经脉篇》黄帝曰: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之交頞中,入上齿中,还出侠口环唇,交承浆,却循颐后廉,出大迎,循颊车,上耳前,过客主人,循发际,至额颅。六七则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者,皆衰于上,故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已竭,应前天癸至而言。地道不通,地道者坤也;不通者月事止也,应前月事以时下而言。至是而形体衰坏,不能有子矣。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今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颁,班同。解,懈同。堕,惰同。
此则以男言之也。男子先天之气,方父母交媾之时,阴气不胜其阳则成男,阳中有阴,其卦象离。凡医书谓阴血先至,阳精后冲,纵气来乘,血开裹精,阴外阳内,则成坎卦而为男,其义亦渺。大约阴气不胜其阳气则为男。凡《悟真篇》等书,称男子为女子者,正以其外貌虽男,而阳中有阴也。惟阴精蕴畜于内,至八岁乃少阴之数,其肾气始实,发长齿更。《家语》云:男子八月而生齿,八岁而龁;二八十有六岁而化。二八肾气已盛,天癸始至。天癸者,阳精也。盖男女之精,皆主肾水,故皆可称为天癸也。惟精气溢泻,故阴阳之精一和,而遂能有子矣。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始衰,发堕齿槁。男子大体有余于阳,不足于阴,故其衰也自足少阴始。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皆焦,发鬓颁白。手经三阳,从手走头,足经三阳,从头走足,男女皆同。七八肝气已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已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精血俱衰,齿发皆去。夫肾者属水,主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五脏盛乃能泻。今五脏皆衰,筋骨懈惰,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然则男女之老而无子者,皆由于材力之尽,非由于天数之适值也。若少而无子者,则谓之天数斯可矣。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此言年老而有子者,正以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夫曰年老有子,则虽八八已后,亦能有子也。然此等之人虽或有子,大略天地间之为男者不过八八之数,为女者不过七七之数,而天地所禀之精气皆竭矣。能如此等之有子者,不亦少乎?精气者,天癸也。王注以为所生之男女,其寿止于八八、七七之数者非。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数,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上文言年老者不能生子,又有年老而有子者,皆主平人而言。帝遂以修道而年皆百数者,问其能生子否。盖承第三节、第五节之在上在下者而言也。伯言上古之世,其在上者知道,在下者合道,皆能却老而全形,非若平人之年老而形体皆极者比,其身年虽过百岁,亦能生子而无疑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此下四节,帝述其素所闻者而言之也。帝言上古之世,有等曰真人者,不待于修,而此真浑然全具,故谓之真人也。天地阴阳,真人与之合一,故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己之精气,一如天地之默运也;独立守神,一如天地之存主也。无少无老,肌肉若一,天地此无极,则真人亦此无极,相与同敝,无有终时。盖道不变,故天地亦不变。真人之有道如此,其生同天地也宜矣。《六微旨大论》曰:与道合同,惟真人也。
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合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远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中古有至人者,至极之人也。《方盛衰论》中亦有至人。淳德全道者,其德淳而不漓,则道自全矣。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志异于人也。积精全神,亦独立守神之意也,惟神既全,则形自固。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远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身自强固,所以游行、视听者以此,亦与真人同归耳。
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恚,于桂切。愉,音俞。
上言至人与真人同归,则大上者,下此而有圣人,又下此而有贤人,故皆曰其次。言中古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顺八风之理,大义见《灵枢・九宫八风篇》。有所嗜欲,与世俗相安,而无恚嗔之心,行同于世,服同于时,以道而同也。举动不观于俗,以道而异也。外不劳形于事,内无妄想之患,以恬憺愉悦为要务,以悠然自得为己功,故形体不敝,精神不散,其寿亦可以百数也。此犹第三节言上古之知道者耳。上文言至人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远之外,而圣人不然,故不及至人者以此。
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另,彼劣切。
下此有贤人者,法则象似,皆仰稽之意。法天地日月自然之运,辨列星辰之位,逆顺以推阴阳之数,《阴阳书》云:人中甲子,从甲子起,以乙丑为次,顺数之;地下甲子,从甲戌起,以癸酉为次,逆数之。此之谓逆从也。分别四时气序,盖占天道以尽人事也。此犹第五节言上古之为下者,合同于道,故曰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也。亦可使益其寿,而比之至人、圣人,则有所终极焉耳。
四气调神大论篇第二
此篇应是岐伯所言,发前篇修道未尽之意。篇内以春夏秋冬四时异气,当有善养生长收藏之道,及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皆调神之要道也,故名篇。凡言道者七。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以,已同。长,上声。后同。
此以下四节,言当随时善养也。正二三月,春之三月也,阳气已生,最能发生而敷陈之,故气象谓之发陈也。《五常政大论》篇谓之“启敕”,敕与陈同。据下文蕃秀、容平等义,当以气象言。当是之时,天地以生物为德,万物荣茂。吾人于此,当有善养之术。其卧则夜,其起则早,以阳气正舒也。起而广步于庭,以布夜卧之气,被发而无所束,缓形而无所拘,使志意于此而发生。其待物也,当生则生之,而勿之杀;当与则与之,而勿之夺;当赏则赏之,而勿之罚。凡若此者,盖以春时主生,皆以应夫春气而尽养生之道也。否则春属木,肝亦属木,逆春气则伤肝木,而肝木不能生心火,至夏之时有寒变之病。寒变者,水来侮火,为寒所变也。岂不少气以迎心脏欲长之气哉?奉之为言迎也。
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重,平声。
四五六月,夏之三月也,阳气已盛,物蕃且秀,故气象谓之蕃秀也。当是之时,天地气交,即司天、在泉三四气之交。《六元正纪大论》所渭“上下交互”、“气交主之”是也。万物有得阴气而敛华英成实者,正以阳化气而阴成形也。吾人于此,当有善养之术。其卧则夜,其起则早,与春同也。起早而无厌于日,盖夏日昼行之度,较夜最永,人所易厌也。《阴阳书》云:四六月,日出即寅时;五月,寅时则日高三丈矣。其持己也,使此志无怒;其爱草木也,使华英成秀。不荣而实曰秀。曰草木,则凡物可知矣。无怒,则气易郁,又必使此气得泄,若有所爱于外,而无所郁。凡若此者,以夏气主长,皆以应夫夏气而尽养长之道也。否则夏属火,心亦属火,逆夏气则伤心火,心火不能生长夏之脾土,脾土不能生秋时之肺金,至秋之时有痎疟之病。正以心属火,暑亦属火,心衰则暑感,故夏伤于暑,秋必痎疟也。岂不少气以迎肺脏欲收之气哉?然不特秋时为病也,肺金不能生肾水,则冬为重病者有矣。
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奉藏者少。以,已同。
七八九月,秋之三月也,阴气已上,万物之容,至此平定,故气象谓之容平。天气以燥而急,地气以燥而明。吾人于此,当有善养之术。其卧则早,较春夏异,惧中寒露也。其起亦早,与鸡俱兴,较春夏尤早也。《阴阳书》云:七月,丑时在五更;八九月,丑时在四更。使此志安宁而不妄动,使秋刑缓用而不妄杀,盖用刑不缓,志仍不宁也。必收敛神气,使秋气之在吾身者和平也。无外驰其志,使肺气之藏吾内者清静也。凡若此者,盖以秋时主收,皆以应夫秋气而尽养收之道也。否则秋主金,肺亦属金,逆秋气则伤肺金,肺金不能生冬时之肾水,而至冬之时有飧泄之病。正以肺为阳明燥金,脾土恶湿喜燥,肺金既衰,不能生水,肾水又衰,不能摄水,而脾土又不能制水,故脾湿而飧泄自生也。岂不少气以迎肾脏欲藏之气哉?
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己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坼拆同。亟,音器。
十月十一、十二月,冬之三月也,阳气已伏,万物潜藏,故气象谓之闭藏也。当此之时,水以寒而冰,地以寒而坼,君子居室,如蛰虫之周密,无扰乱卫气可也。《生气通天论》曰: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其卧则早,与秋同也;其起则晚,必待日光,与秋异也。使其志若有所伏匿然,若有私意,若己有得,皆无扰乎阳之意也。去寒以就温,无泄皮肤之汗而使阳气之数夺。凡若此者,盖冬时主藏,皆以应夫冬气而尽养藏之道也。否则冬主水,肾亦主水,逆冬气则伤肾水,肾水不能生肝木,而至春之时有痿厥之病。正以肝主筋,筋之不能举者为痿。春木旺水废,则阳气上逆而为厥,厥之为言逆也。本经明有《痿论》、《厥论》,非可以一病言。然《厥论》则有寒厥、热厥,乃厥逆之谓。岂不少气以迎肝脏欲生之气哉?
天气,清静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阳气者闭塞,地气者冒明,云雾不精,则上应白露不下。交通不表,万物命故不施,不施则名木多死。恶气不发,风雨不节,白露不下,则菀藁不荣。贼风数至,暴雨数起,天地四时不相保,与道相失,则未央绝灭。惟圣人从之,故身无奇病,万物不失,生气不竭。空,孔同。寒,入声。菀,于远切。藁,槁同。数,音朔。下同。
上文言人当顺四时之气,此言天地有升降之妙,惟圣人从之,故病却而寿永也。言上天之气至清净,至光明,似可亢之以自高矣,然惟藏此德而不止,万古有下降之妙,故虽降而实未之下,其尊仍在焉。设使天道自专其清净光明,则日月无以借之生明矣,犹人之邪气塞害空窍,而空窍不通也。此二句乃借人以论天,然在人亦不特两目不明,诸窍皆塞。后世止以目论者,盖泥于日月二字,而不考大义故耳。盖天气者,阳气也,阳气不降,转为闭塞,故地道亦不升,适与天气昏冒,而天无以开之也。所以应之于上者,云雾不精,白露不下;应之于下者,交通不能表万物之命,以施生生之理。正以其不能交通也,凡有名之木,亦多死者。《五常政大论》岁金太过之下,有名木不荣。不宁惟是,乖恶之气不能发散,风雨不能有节,白露不能下降,而菀槁之物不能荣茂,凡若此者,皆以天地不交通耳。当是之时,贼风数至,暴雨数起,虽天地四时不能相保如平常矣。为吾人者,失前四气调神之道,阴阳升降俱乖其度,犹之天地不交也,则身多奇病,万事多失,生气已竭,至未半之时而绝灭矣。惟圣人能顺天道,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所以身无奇病。本经有《奇病论》、《大奇论》。万物得所,其生生之气不竭,而亦可以百数也。按此圣人,见前篇第十三节。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长,上声。
此承首四节,而言四时之气不可以有逆者,正以其当时而病,不必奉气而病也。吾谓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者,何哉?盖不能尽养生之道,以逆此春气,则少阳不生。少阳者,足少阳胆经也,胆为甲木,肝为乙木,肝与胆为表里,今少阳不生,则肝气内变,其肝尚不能自免于病矣,复有何气以迎心经欲长之气,而无寒变之病耶?吾谓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者,何哉?盖不能尽养长之道,以逆此夏气,则太阳不长。太阳者,手太阳小肠经也,小肠属丙火,心属丁火,心与小肠为表里,今太阳不长,则心气内洞。内洞者,空而无气也。《灵枢・五味论》有辛走气,多食之令人洞心。正与内洞之义相似。其心尚不能自免于病矣,复有何气以迎肺金欲收之气,而无痎疟之病耶?吾谓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者,何哉?盖不能尽养收之道,以逆此秋气,则肺属手太阴经者也,太阴不能收,而肺气枯焦胀满,尚不能自免于病矣,复有何气以迎肾经欲藏之气,而无飧泄之病耶?吾谓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者,何哉?盖不能尽养藏之道,以逆此冬气,则肾属足少阴经者也,少阴不能藏,而肾气已独沉,尚不能自免于病矣,复有何气以迎肝经欲生之气,而无痿厥之病耶?然春夏以表言,秘冬以里言,以春夏属阳,秋冬属阴也。
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此承第五节,而申言圣人尽善养之道,彼不善养者,失之也。夫万物生于春,长于夏,收于秋,藏于冬,则此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于春夏而有养生养长之道者,养阳气也,上节言少阳、太阳,则人身之阳气,正合天地之阳气。秋冬而有养收养藏之道者,养阴气也,上节言少阴、太阴,则人身之阴气,正合天地之阴气。正以顺其根耳,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言生长则概收藏。若逆其根,则伐本坏真矣。故知阴阳四时者,既为万物之根本,则是万物之所成始成终、为死为生之根本。逆之则灾害自生,如上文寒变、痎疟、飧泄、痿厥、内变、内洞、焦满、独沉之类,顺之则苛重之疾不起,如无上文寒变、痎疟等病,是谓得养生之道者矣。是道也,惟圣人为能行之,彼愚人则当佩之。盖以从阴阳则生,不但苛疾不起也;逆阴阳则死,不但灾害自生也。顺阴阳则此身之气治,治则必能有生也;逆阴阳则此身之气乱,乱则必至于死也。若果不能顺,而反之以为逆,则吾身之阳不能入,阴不能出,而在外者格拒于内矣,其灾害死亡之至,良有故哉。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兵,不亦晚乎!
此承上节,而引言以戒之也。昔有言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灵枢・逆顺篇》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正所谓圣人预养生长收藏之气,不待寒变、痎疟、飧泄、痿厥等病已生而始治之也。凡病则气乱,未病则气治。病成而药,乱成而治,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兵,其渴必不能济,而斗必不能御也,信晚已哉!
生气通天论篇第三
篇首有“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故名篇。按《灵枢・营卫生会篇》言:宗气积于上焦,营气出于中焦,卫气出于下焦。盖以天有阳气,积阳为天也;有阴气,积阴为地也。人禀天地之气而生,亦有阳气,有阴气。阳气者,卫气也,由下焦之气阴中有阳者,从中焦之气以升于上焦,而生此阳气,故《营卫生会篇》谓“卫气出于下焦”,又谓“浊者为卫”是也。目张则气上行于头,出于足太阳膀胱经睛明穴,而昼行于足手六阳经,夜行于足手六阴经,如本篇所谓“阳气者,一日而主外”等语是也,又如《营卫生会篇》谓之“太阳主外”者是也。惟其不随宗气以同行于经隧之中,而自行于各经皮肤分肉之间,故《营卫生会篇》又谓之“卫行脉外”者是也。阴气者,营气也,由中焦之气阳中有阴者,随上焦之气以降于下焦,而生此阴气,故《营卫生会篇》谓之“营气出于中焦”,又谓“清者为营”是也。但阴气精专,必随宗气以同行于经隧之中,始于手太阴肺经太渊穴,而行于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而又始于手太阴肺经。故《营卫生会篇》谓之“太阴主内”,又谓之“营行脉中”者是也。即本篇有“营气不从”之营气是也。惟此篇营气之“营”字,正与《灵枢》营气之“营”字同,其余《素问》“营”字,俱书“荣”字,盖古营、荣互书,大义当以“营”字为是。盖阴气在内,如将军之守营;阳气在外,如士卒之卫外。《史记》云:以师兵为营卫。则营卫二气之取义者盖如此。又《阴阳应象大论》有曰:阴在内,阳之守;阳在外,阴之使。其义晓然矣。愚尝思本篇有公: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痹论》有云: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此神圣论营卫二气至精之义也。然二气均为人之所重,而本篇所重在人卫气,但人之卫气本于天之阳气,惟人得此阳气以有生,故曰“生气通天”。惟圣人全此阳气而苛疾不起,常人则反是焉。《灵枢・禁服篇》云“审察卫气,为百病母”者,信哉!本篇凡言阳气者七,谆谆示人以当全此阳气也。要之,阳气一全,则营气自从矣。大义当以《灵枢・营卫生会篇》及《卫气行篇》参看为的。
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故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此谓自伤,气之削也。数,音朔。按《六节脏象论》云:夫自占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其气九州九窍,皆通乎天气,故其生五,其气三。
此帝言人气通乎天气,人气即阳气,见本篇第六节,又曰卫气。《灵枢・卫气行篇》亦谓卫气为人气,即禀苍天之气而生者。惟圣人全此天气,以固寿命之本,而众人则失之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人之本也。天以阴阳生万物,而人之生也本于阴阳。故天地之间,六合之内,上下四方为六合。其气之在地者曰九州,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气之在人者曰九窍,阳窍在头者七:耳二,目二,鼻二,口一;阴窍之在下者二:前阴、后阴。曰五脏,心、肝、脾、肺、肾。曰十二节,手有三阴三阳经,足有三阴三阳经。皆以通乎天气者也。其所以生者五,金、木、水、火、土。所以为气者三。王注以为天气、地气、运气。义见第八、九卷《天元纪大论》、《至真要大论》等篇。苟数犯邪气,则邪气伤人。故不使邪气伤人者,乃寿命之本也。盖苍天之气,至清净者也,即前篇言天气清净。吾能法天地之清净,则志意自治,阳气自固,当是之时,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所以弗能害耳。惟圣人知之,随四时以运此身之精气,服苍天之阳气,以通天气之神明。彼常人则失之,所以内闭九窍,外壅肌肉,而卫气已散解,此之谓自伤,阳气之所以削也。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因于暑,汗,烦则喘喝,静则多言,体若燔炭,汗出而散。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緛短,小筋㢮长,緛短为拘,㢮长为痿。因于气,为肿,四维相代,阳气乃竭。折,音舌。緛,音软。㢮,后世弛同。此节分截,似当以寒、暑、湿各为一节,殊不知本篇所重在阳气,故凡本篇有阳气者,当提为各节起语,凡每节本文之病,皆由阳气不足所致,即《灵枢・禁服篇》谓“卫气为百病之母”者是也。
此言阳气所以卫外,而阳气不固者,则四时必伤于邪气而为病也。夫所谓阳气者,卫气也。人有此阳气,犹天之有日也。日得天之明而能久照,阳气必不失其所而能久寿。若失其所而不能卫外,必折夭而不彰。失其所者,卫气衰弱而不能卫外也。故天运当有此日以为之光明,人当有此阳气以为之卫外。是故阳气因而上行于皮肤分肉之间,所以卫外者也。大义见《灵枢・营卫生会篇》、《痹论》等篇,及本篇篇名之下。惟阳气不固,故凡四时之邪气皆从之而伤矣,所谓不能因时之序者是也。是故因于冬之严寒者,当深居周密,凡有意欲,心有所运,而身不妄动,如运枢以开辟其户,户不太劳。若起居卒暴,有所惊骇,则神气浮露,无复中存矣。因于夏之暑气者,其体必有汗,或烦躁而动,则为喘喝,或不烦躁而静,则亦不免于多言。暑证者,热证也,故合动静而皆不能静者如此。张洁古云:动而得之为中热,静而得之为中暑。中热者阳证,中暑者阴证。李东垣曰:暑热之时,无病之人,或避暑纳凉于深堂大厦中得之者,名曰中暑,其病必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而烦心,肌肤大热无汗,为房室之阴寒所遏,使周身阳气不能伸越,以大顺散热药主之。若是人农夫于日中劳形得之者,名曰中热,其病必苦头痛,发躁恶热,问之肌肤大热,必大渴引饮,汗大泄,无气以动,乃为天热外伤肺气,苍术白虎汤凉折主之。《玉机微义》断云:按此篇中暑,即仲景所谓暍也,此只作暑热分之,可见有阴阳二证,受病不同。然夏月变病,有阴寒所迫,使周身阳气不能伸越,以大顺主之者,为中暑,盖当暑月,故名之,犹冬月发热为伤寒也。但大顺一方,是仲景太阳例药,东垣施用谅不如此,必有若益气汤证例,惜乎无传。其中热一例,虽云苍术白虎汤,而又当处以清暑益气之法。且中暑证亦有于劳役动而得者,中热证亦有于违暑中静而得者,大抵因人元气虚实不同,故所变亦异,治之者,岂得无变法哉!一身之热,如燔炭然,必从而汗之,则邪从汗散矣。按此曰汗出而散,《热论》曰: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为病温,后夏至日为病暑,暑当与汗皆出不止。观此二篇,则暑证当发汗无疑矣。朱丹溪、滑伯仁疑暑之不可汗也,遂以此二句为上文“因于寒”之脱简,以为非寒则不可发汗,殊不知风寒暑湿热皆可发汗,若暑证,后世用香薷饮及木通、泽泻、茯苓、猪苓等利水之药而愈者,尤为便益。盖《难经》以暑伤心者为正经自病,要知心属少阴君火,暑亦属火,惟暑为能伤心,如水就湿、火就燥之义。但暑固伤心,热亦伤气,而又复发汗,则汗乃心之液,热既伤心伤气,汗多又必亡阳,惟心与小肠为表里,今服利水之剂,使暑从小肠而下行,渗入膀胱而去,则病易却,而元气无损矣。此朱、滑二氏所以不免于致疑者,皆不知考《热论》之义耳。余尝注《难经正义》,并载此义于四十九难中暑之下。因于湿气之所感者,凡人之有湿,有内湿、有外湿,外湿足先受之,内湿者多饮酒浆【酉童】酪所致也。其血气薰蒸,上行如雾,首如有所包裹,而昏且重矣。惟湿蒸为热,而不能除却,大筋受湿浸热蒸则软而短,小筋受湿浸热蒸则懈弛而长。软短故手足拘挛而不伸,弛长故手足痿弱而无力矣。按本篇下文秋伤于湿,及《阴阳应象大论》亦有秋伤于湿等语,则此湿者,当为秋时所感也。因于气证所致者,凡怒则伤肝,肝气有余,来侮脾土,脾土不能制水,水气泛溢于四肢,而为肿胀之疾,其手足先后而肿,此四维之所以相代也。四维者,四肢也。斯时也,上文所谓“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者是也,其阳气岂不竭尽矣乎?
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汩,古没反。
此又言阳气不固者,夏时有煎厥之证,不特病暑而已。阳气者,贵于清净,若烦劳而不清净,则劳尔形,摇尔精,神气张施于外,精气竭绝于中,惟春秋冬时尚有可以强支者,及延积于夏,暑热令行,使人煎迫而厥逆矣。按《脉解篇》云:所谓少气善怒者,阳气不治。阳气不治,则阳气不得出,肝气当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当与参看。何以见之?目盲耳聋,视听皆废,溃溃乎若都之坏也,真汩汩乎不可止者。都,所以坊水。溃溃,坏貌。汩汩,流貌。盖言疾势不可遏也。据本经,烦劳,则如王冰注,所谓“起居暴卒,顷受阳和”。又云:精绝,则如王注所谓“伤肾与膀胱”。又据《脉解篇》,则又关肝经喜怒。是乃肝肾诸经之病也。
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汗出见湿,乃生痤疿。高梁之变,足生大丁,受如持虚。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菀,音郁,《诗・小弁》有:菀者柳。亦注为郁。沮,子鱼切。痤,作和反。疿,方味反。高,当作膏。梁,当作粱。丁,后世作疔。皶,织加反。
此又言阳气不固者,有为厥、为胀、为偏枯、为痤疿、为大丁、为皶痤诸证也。阳气者,贵于清净,若大怒而不清净,则形气、经络阻绝不通,而血积于心胸之间,《奇病论》岐伯曰:胞之络脉绝。亦阻绝之义,非断绝之谓。《举痛论》岐伯曰: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其气有升而无降,使人依薄上下而厥逆矣。然而血不营筋,筋将受伤,纵缓无策,胸膈䐜胀,真若有不能容物者矣,所谓鼓胀而有粗筋见于腹者是也。又人当汗出之时,或左或右,一偏阻塞而无汗,则无汗之半体,他日必有偏枯之患,所谓半身不随者是也。又人当汗出之时,玄府未闭,乃受水湿,则阳气方泄,寒水制之,热郁皮内,湿邪凝结,遂为痤疿。痤则较疿为大,其形类疖,疿则较痤为小,即所谓风瘾是也。又人有嗜用膏粱美味者,肥厚内热,其变饶生大疔。足之为言饶也,非手足之足,盖中热既甚,邪热易侵,如持空虚之器以受彼物者矣。又人于劳苦汗出之时,当风取凉,使寒气薄于玄府之中,始则为皶,俗云粉剌。郁久则为痤,较皶则稍大矣。凡若此者,皆阳气不固使然也。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开阖不得,寒气从之,乃生大偻。陷脉为瘘,留连肉媵,俞气化薄,传为善畏,及为惊骇。营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痈肿。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以闭,发为风疟。故风者,百病之始也,清净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时之序也。故病久则传化,上下不并,良医弗为。故阳畜积病死,而阳气当隔,隔者当泻,不亟正治,粗乃败之。偻,力主反。瘘,力斗反。俞,音数。亟,音棘。
此又言阳气不固者,有为偻、为瘘、为善畏、为惊骇、为痈肿、为风疟、为隔诸证也。阳气者,内化精微养人之神,外则柔和养人之筋。惟开阖失宜,则阳气扰乱,无以养神与筋,腠理不密,寒气客之,筋络拘急,形容极偻俯矣。又因阳气不固,邪气入陷脉中,则发为鼠瘘之类。凡肉之所会名曰肉腠者,皆留聚而连结焉。且各经皆有俞穴,此非井荥俞原经合之俞,凡一身之穴,皆可曰俞。邪气变化依薄,传为善畏,及为惊骇之疾。畏主心肾言,《阴阳应象大论》云:喜伤心,恐胜喜。又日:恐伤肾,思胜恐。骇主肝言。《金匮真言论》云:其病惊骇。盖以正虚邪盛,故不足之证如此。惟阳气不固,则营气者阴气也,营气不能与卫气相顺,而卫气逆于各经分肉之间,亦生痈肿之疾矣。肺经内主藏魄,外主皮肤,故所出之汗亦可谓之魄汗也。方其魄汗未尽,穴俞未闭,形体弱而气消烁,乃外感风寒,致穴俞已闭,当发为风疟之疾也。《疟论》言疟之为证,非独至秋有之,四时皆能成疟也。故知风者百病之始,非独疟也。必阳气清净,则内焉志意自治,外焉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此乃因时之序,凡上文诸病无由而作矣。惟人不能清净,又不能因时之序,故诸病日久,传递变化,上不升,下不降,而不能相并以为和,虽有良医,弗能为也。惟此阳气者不能卫外,徒而畜积于内,其病久久当死。斯时也,且当成隔,隔者,乖隔不通之谓也。《阴阳别论》曰:三阳结谓之隔。隔者当泻,若不急泻以正治之,此粗工之所以败也。《灵枢・九针十二原篇》名下工为粗。
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是故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反此三时,形乃困薄。
此言阳气在人,当开阖得宜以顺之也。阳气者,一日而主外。人气即卫气,《灵枢・卫气行篇》伯高曰:卫气之行,一日一夜五十周于身,昼日行于阳即手足六阳经。二十五周,夜行于阴即手足六阴经。二十五周,平旦阴尽,阳气出于目,目张则气上行于头,循晴明穴。下足太阳膀胱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少阳胆经,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手阳明大肠经,所谓一日而主外者如此。夜则行足少阴肾经,注手少阴心经,手太阴肺经,足厥阴肝经,足太阴脾经,亦如阳行之二十五度,而复合于目。所谓平旦人气生者,即上行于头,复合于目之谓也。至日中而阳气隆,隆者盛也。日西而阳气已虚,虚者衰也。与《营卫生会篇》义同。气门乃闭,气门者玄府也。惟暮时阳气已衰,宜收敛阳气以拒虚邪,无烦扰筋骨,《四气调神论》云:无扰乎阳。无见雾露,盖至暮时属阴,故所当收敛者如此。若不能如暮时之收敛,而复如平旦、日中、日西之所为,反者,复也。《中庸》云:反古之道。则阳气不得清净,而形无所卫,未免困窘而衰薄矣。
岐伯曰: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争,九窍不通。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亟,音气。
此伯承上文阳气主外之义,遂言营卫相须为用,而偏胜者病,惟圣人则善调之也。言营气者,即阴气也。营气藏五脏之精,随宗气以运行于经脉之中,而外与卫气相表里,卫气有所应于外,营气即随之而起矣,夫是之谓起亟也。亟者,数也。阳气者,卫气也。卫气不随宗气而行,而自行于各经皮肤分肉之间,乃所以卫营气之外而为固,亦与营气为表里也。苟使营气不足,卫气有余,是阴不胜其阳也,则脉气之流行者薄于急疾,薄为依薄,疾为急疾。甚则并而为狂。《宣明五气论》、《灵枢・九针篇》,皆曰邪入于阳则狂。正以阳气有余,故发之而为热证者如此。又使卫气不足,营气有余,是阳不胜其阴也,则五脏在内,其气与阳气争拒,九窍自不通矣。正以阴气有余,故发之而为寒证者如此。《宣明五气论》、《灵枢・九针论》曰:邪入于阴,则为血痹。阴阳,据上文大义,当主营卫言。然卫行脉外,而六腑主于表,营行脉中,而五脏主于里,其义又未始不相须也。是以为圣人者,陈示营卫脏腑,分为阴阳出入表里,使在外为筋,在中为脉,在内为骨髓者,和同坚固,气血各顺,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其耳聪目明,营卫如常,尚何偏胜之为病哉!
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漓为痔。因而大饮,则气逆。因而强力,肾气乃伤,高骨乃坏。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澼,普击反。
此言病有伤肝者,不慎则为肠病、为肺病、为肾病,遂因肾伤之义,而示人以阴阳交会之要也。风者百病之长,风来客之,浸淫以乱营卫之气,则风薄而热起,热盛而水干,水干而肾气不营,故精气乃亡。然邪之所伤,何脏为始?以风气通于肝,故邪伤肝经为始耳。惟风气入肝,以致肾精乃亡。则凡饮食起居,皆当慎矣。苟因所食太饱,至于肠胃填满,筋脉横解而不属,其肠日常澼积,渐出肛门而为痔。盖以人之肠胃筋脉有度,故不可多食者如此。又因所饮亦多,则上文风客淫气,肾肝已伤,由是气逆于上,不能下行,而咳嗽喘急者有矣。盖肺为五脏华盖,故饮多而肺布叶举,其为疾者如此。肾者作强之官,因而过于强力,则肾气乃伤,精髓内枯,腰高之骨从兹而坏矣。余曾见有伤肾经者,已成弱证,其腰间命门穴上有骨高起者寸余。何以见肾气不可伤也?凡阴阳交媾,必有要法,惟阳气秘密而不妄用,则精自固,而不至于伤矣。《阴阳应象大论》曰: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不知用之,则早衰之节也。正以阴阳不和,若有春无秋,有冬无夏,必因而和之,是谓圣人之度数耳。即《上古天真论》“和于术数”之意。故阳气专以强力为事,而不能秘密,则彼阴气与此相绝,而两者不和;必彼之阴气得其平和,而此之阳气知所秘密,则精神乃治。何也?盖以阴阳相离而决散,致吾之精神乃绝故耳。
因于露风,乃生寒热。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痎疟。秋伤于湿,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四时之气,更伤五脏。
此言四时伤于邪者之为诸病,亦由上文阳气不固,而不能因时之序所致也。上文言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已闭,发为风疟。又言风客淫气者,精乃亡,邪伤肝也。皆感于风邪而有寒热之意矣。此则又言因于露风者,正如上文“暮而不能收拒,扰筋骨,见雾露”之谓,王注以露为裸体者非。故感于寒,而热从生焉,正寒热为之往来也。《水热穴论》帝曰:人伤于寒而传为热者何也?岐伯曰:夫寒盛则生热也。然不能因时之序者,随四时而有其病。是以春伤于风,风气通于肝,肝邪有余,来侮脾土,故邪气留连,而为洞泄之证。《阴阳应象大论》岐伯曰:春伤于风,夏为洞泄。夫曰留连,则虽不言夏,而义已该矣。夏伤于暑,不能发散,至秋当为痎疟之证。盖心属少阴君火,暑亦属火,故暑能伤心。上文言体若燔炭,汗出而散,惟其不能发散,则热邪内蕴,至秋湿气相蒸,而为寒热往来之痎疟矣。痎疟者,疟之总称也。《阴阳应象大论》云:夏伤于暑,秋必痎疟。与此同。其治疟大法,见《素问》疟论、刺疟论中。秋伤于湿,当上逆而为咳嗽,及为痿厥之证。盖秋时湿气方行,从而感之,则湿蒸而为热,热者火也,火乘肺金,故咳嗽自不能已也。《阴阳应象大论》曰: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上文言因于湿者,小筋弛长,而弛长为痿;大筋緛短,而续短为拘。《阴阳应象大论》岐伯曰: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筋脉。《太阴阳明篇》岐伯曰:湿者下先受之。《灵枢・小针解》曰:清气在下,言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清,冷也。故筋脉因湿而弛长则为痿,人足从湿而上蒸则为厥者,良有自也。《四气调神论》以冬时失养藏之道者,春为痿厥,盖彼以肾水不能生肝木,故春时有痿厥之病,主正气不足而言。此以湿气伤筋为痿,气从湿升为厥,主邪气有余而言。病名虽同,而致病则异,故彼之病在春,而此之病在秋冬也。冬伤于寒者,至春必为温病。盖冬时严寒,中之即病者谓之伤寒;其有伤于寒而不即病者,至春阳气发生,邪从内作,故为温病之证。夫曰温者,寒非纯寒而有热,热非纯热而有寒,正以前此而冬则为寒,后此而夏则为热,则此春时乃为温病也。《素问・热论》岐伯曰: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者为病温,后夏至者为病暑。《阴阳应象大论》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张仲景《伤寒论》曰:冬感于寒,至春变为温病。则温之为义明矣。杨玄操释《难经・五十八难》之温病,以为是疫疠之气者,非也。又谢氏以仲景《伤寒例》中有温疟、风温、湿温、温疫诸证为温病,是以仲景更感异气变为他病者论温病也,亦非矣。彼庞安常亦与杨、谢同,俱未之详考故耳。是何也?正以四时之气,更伤五脏,故其为诸病者如此。
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是故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味过于咸,大骨气劳,短肌,心气抑。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味过于辛,筋脉沮弛,精神乃央。是故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
此言五味能伤五脏,而善养者慎之也。《阴阳应象大论》岐伯曰:酸生肝,苦生心,甘生脾,辛生肺,咸生肾。则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者,五脏皆属阴也。手太阴肺,手少阴心,足太阴脾,足少阴肾,足厥阴肝。然阴之五宫,所伤亦在五味。《阴阳应象大论》岐伯曰:酸伤筋,苦伤气,甘伤肉,辛伤皮毛,咸伤血。盖五味过节,则五脏亦伤于五味也。其曰伤气血者,夫诸气皆属于肺,而苦本入心,何乃伤之?正以火来乘金,伤己之所胜也。诸血皆属于心,而咸本入肾,何乃伤之?正以水来乘火,亦伤己之所胜也。则五味信能伤五宫矣。是故酸所以生肝也,味过于酸,则肝气津淫,而木盛土亏,脾气从兹而绝矣。咸所以生肾也,味过于咸,则大骨者,即上节之所谓高骨也,《玉机真脏论》亦谓之大骨。肾气反伤,大骨气劳,水邪克火,令人肌肉短缩,心气抑滞矣。甘所以生肉也,味过于甘,则脾邪有余,子来乘母,从前来者为实邪,而心气喘满,且土往克水,传其所胜,黑色外见,肾气不得其平矣。苦所以生心也,味过于苦,则苦反伤心,母邪乘子,火气烁土,脾气不能濡泽,胃气乃反加厚矣。盖邪气有余,则胃厚也。按人之阳胃必有二层,心气太过,土气亦有余,故胃乃作胀而反厚,不能纳受水谷,宜用清火收敛,如苓、连、乌梅之类。今人不识此证,以为饮食不进者,多是胃气已弱,仍用参、术等类,则胃邪益增,饮食反减,愈补愈胀,病终不愈矣。《脉要精微论》曰:胃脉实则胀,虚则泄。所谓胀者,正胃气乃厚之谓也,须于胃脉之实者验之,若真虚则宜补耳。辛所以生肺也,味过于辛,金邪克木,筋脉沮㢮,精神至半而废矣。央者,中央也,半之谓也。《四气调神论》有“未央绝灭”,侧至半而绝。此云精神乃央,言精神仅可至半也。《诗・小雅》云:夜未央。是故人能谨和五味而调之,庶乎长有天命也。
金匮真言论篇第四
金匮者,藏书之器也。《尚书・金縢篇》蔡注释为金縢之匮。《灵枢・阴阳二十五人篇》有“金柜藏之”,其“柜”从木义,盖同也。真言者,至真之言也。故名篇。
黄帝问曰:天有八风,经有五风,何谓?岐伯对曰: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脏,邪气发病。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按“春胜长夏”五句,又见《六节脏象论》。
此言八风能伤五脏,凡以伤其所胜者而已。八风者,按《灵枢・九宫八风篇》,有大弱风、谋风、刚风、折风、大刚风、凶风、婴儿风、弱风也。五风者,按《素问・风论》,有肝风、心风、脾风、肺风、肾风也。夫天有八风,则人之所伤在此八风也,而复有五风之谓,岂八风之外复有五风乎?殊不知五风者,即八风之所伤也,特所伤异脏而名亦殊耳。八风发其邪气,以入于五脏之经,风触五脏,邪气发病。若是者,凡以胜所不胜,故不胜者受病。试以四时之胜者言之。春主木,夏主火,长夏主土,长夏者,六月建未月也。秋主金,冬主水。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耳。彼五脏受八风之病者,亦以其相胜故耳,如《九宫八风篇》之所伤者是也。《九宫八风篇》云:大乙入徒于中宫,乃朝八风,以占吉凶。风从南方来,名曰大弱风,其伤人也,内舍于心,外在于脉,气主热。风从西南方来,名曰谋风,其伤人也,内舍于脾,外在于肌,其气主为弱。风从西方来,名曰刚风,其伤人也,内舍于肺,外在于皮肤,其气主为燥。风从西北方来,名曰折风,其伤人也,内舍于小肠,外在于手太阳脉,脉绝则溢,脉闭则结不通,善暴死。风从北方来,名曰大刚风,其伤人也,内舍于肾,外在于骨与肩背之膂筋,其气主为寒。风从东北方来,名曰凶风,其伤人也,内舍于大肠,外在于两胁腋骨下及肢节。风从东方来,名曰婴儿风,其伤人也,内舍于肝,外在于筋纽,其气主为身湿。风从东南方来,名曰弱风,其伤人也,内舍于胃,外在肌肉,其气主体重。
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故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脏。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肢。故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故冬不按????,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夏不病胸胁,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痹厥、飧泄而汗出也。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此平人脉法也。
此言五脏随时为病,然必冬藏其精,而四时不为病也。春主甲乙木,其位东,故东风生于春。《阴阳应象大论》谓:在天为风,在脏为肝。故人之受病当在于肝。凡外而颈项之所,乃甲乙木气之所主也,则俞穴之在颈项者,其病从之而外应矣。据肝部经络,由足大指大敦,上行间、太冲、中封,至胫内侧蠡沟、中都、膝关、曲泉,上行至胁章门,上期门,其所经历之处,本与颈项无与。然甲乙之气旺于颈项,故病当如是也。余经仿此。夏主丙丁火,其位南,故南风生于夏。《阴阳应象大论》谓:在天为热,在脏为心。故人之受病当在于心。凡外而胸胁之所,乃丙丁火气之所主也,则俞穴之在胸胁者,其病从之而外应矣。秋主庚辛金,其位西,故西风生于秋。《阴阳应象大论》谓:在天为燥,在脏为肺。故人之受病当在于肺。凡外而肩背之所,乃肺之所系也,则俞穴之在肩背者,其病从之而外应矣。冬主壬癸水,其位北,故北风生于冬。《阴阳应象大论》谓:在天为寒,在脏为肾。故人之受病当在于肾。凡外而腰股之所,乃肾之分部也,则俞穴之在腰腰者,其病从之而外应矣。中央属戊己土,故脾属土,当病在脾。脊者,体之中也,则俞穴之在脊者,其病从之而外应矣。由是观之,则春气者,病在头,颈项即头也。夏气者,病在脏,外为胸胁,而内为脏也。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肢,上文言腰股,而此言四肢者,以四肢为末,如木之枝,得寒而凋,故不但腰股为病,而四肢亦受病也。《左传》云:风淫末疾。其病维何?春气所升,善病鼽衄,鼻中出水鼽,鼻中出血曰衄。盖内有鼽衄为病,而外有头与颈项为病也。据下文,既云春不鼽衄,又云春不病颈项,分明以内外为分,故此解宜然。仲夏善病在胸胁,以心之脉循胸胁也。长夏善病洞泄寒中,以土主于中,脾气衰也。秋善病风疟,以凉气折暑,故病如是也。《生气通天论》曰: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以闭,发为风疟。《礼记・月令》曰:孟秋行夏令,民多疟疾。冬善病痹厥,盖以冬气者病在腰股,又在四肢,故痹病、厥病从之而生矣。痹病详见《痹论四十三》,厥病详见《厥论四十九》。然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不专一则不能直遂,故必冬时宜藏,而后春夏秋冬不能为病。《生气通天论》云: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正言冬时宜藏,故有所意欲,当如运枢以转户,户动而枢不动也。使起居如惊,斯神气浮散于外矣。况按者,按摩也;????者,如????捷者之举动手足,所谓导引者是也。冬而按????则不能藏精,神气浮散,而春夏秋冬各有其病。故冬不按????,则春夏秋之病如上文者皆少矣。何也?精者,身之本也。冬不按????,以藏其精,故春不病温,不特不病鼽衄及不病颈项已也。且精之在内者不可出,而邪之在外者不可入。彼秋病风疟者,虽由冬不藏精而然,亦由夏时暑汗不出所致也。《生气通天论》云:体若燔炭,汗出而散。《热论》云:暑当与汗皆出勿止。故暑汗不出,至秋为疟。此皆因时为病,脉亦宜知,乃平病人之脉法也,可不合病脉而合观之哉?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天之阳,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夫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所以欲知阴中之阴、阳中之阳者,何也?为冬病在阴,夏病在阳,春病在阴,秋病在阳,皆视其所在,为施针石也。故背为阳,阳中之阳心也;背为阳,阳中之阴肺也;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腹为阴,阴中之阳肝也;腹为阴,阴中之至阴脾也。此皆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也,故以应天之阴阳也。
此言天有阴阳,而人身与病皆应之也。故曰:阴者固阴也,而阴中又有阴;阳者固阳也,而阳中又有阳。何也?平旦至日中,属天之阳,然由日之升而至于中天,乃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属天之阳,然由日之晏而至于日入,乃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属天之阴也,然时正沉晦,乃阴中之阴也;《灵枢・营卫生会篇》谓之合阴。鸡鸣至平旦,属天之阴,然时已近晓,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夫言人身之内外分阴阳,则在外为阳,在内为阴;言人身之前后分阴阳,则在背为阳,在腹为阴;言人身之脏腑分阴阳,则在脏为阴,在腑为阳,盖以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所以欲知阴中之有阴、阳中之有阳者,何也?为冬者阴也,而冬病在阴经,故当知阴中之有阴也。夏者阳也,而夏病在阳经,故当知阳中之有阳也。春则去冬未远,其病犹在于阴经,秋则去夏未远,其病犹在于阳经,各视其病之所在,为施针石耳。用药亦然。故背为阳,心肺居膈上,胕于背为阳,然心为牡脏,为阳中之阳;肺为牝脏,为阳中之阴。腹为阴,脾肝肾皆居膈下,脾居大腹之中,肾肝居小腹之中,皆胕于腹,故皆为阴,然肾为牝脏,为阴中之阴;肝为牡脏,为阴中之阳;脾为牝脏,为阴中之至阴。此皆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也,故以人之阴阳而应天之阴阳者如此。惟能知人之阴阳,斯可以知病矣。
帝曰:五脏应四时,各有收受乎?岐伯曰:有。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其病发惊骇。其味酸,其类草木,其畜鸡,其谷麦,其应四时,上为岁星,是以春气在头也。其音角,其数八,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臭臊。
此以下五节,言五脏上应四时,而各有所收受也。如曰精、曰病、曰味之类,皆其所收受者。东方甲乙木,其色青,吾人之肝属木,故内入通于肝,而外开窍于目,正以目为肝之外候也,其精则仍藏之于肝耳。木精之气,其神魂,所谓精者魂也。肝藏魂。病象木而有屈伸,故发为惊骇。《阴阳应象大论》曰:木生酸,酸生肝。故曰味酸。肝性柔而能曲直,故其类为草木也。《易》曰:巽为鸡。木主巽,故其畜鸡。麦为五谷之长,故肝之为谷曰麦。《礼・月令》:孟春、仲春、季春之月,天子食麦与羊。木之精气,上为岁星,故应四时之星当为岁星也。岁星十二年而一周天。春气上升,故其应在头。其在五音则为角,盖以角者木音也。孟春之月,律中大簇,林钟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八寸;仲春之月,律中夹钟,夷则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七寸五分;季春之月,律中姑洗,南吕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七寸。凡是三管,皆木气应之。木生数三,成数八,故曰其数八。《易》曰:天三生木,地八成之。肝主筋,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在五臭则为臊,盖气因木变则为臊也。《礼・月令》曰:其臭膻,膻与臊同。肝之所收受者如此。
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藏精于心,故病在五脏。其味苦,其类火,其畜羊,其谷黍,其应四时,上应荧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其音徵,其数七,其臭焦。
南方丙丁火,其色赤,吾人之心属火,故内入通于心,而外开窍于耳。《阴阳应象大论》曰:心在窍为舌,肾在窍为耳。而此又以耳为心之窍,可见心之为窍不但在舌,而又在耳也。《缪剌论》曰:手足少阴太阴、足阳明之络,皆会于耳中,上络左角。则耳信为心之窍也。其精则仍藏之于心耳。火精之气其神神,所谓精者神也。心为五脏之君主,故心有病,五脏应之。《阴阳应象大论》曰:火生苦,苦生心。故曰其味苦。心属火而上炎,故曰其类火。《五常政大论》曰:其畜马。而此曰羊者,意以午未皆属南方耳。黍色赤,故曰其谷黍。南方火星曰荧惑,其应四时之星当为荧惑也。荧惑星七百四十日一周天。心主血脉,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其在五音则为徵,以徵者火音也。孟夏之月,律中仲吕,无射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六寸七分;仲夏之月,律中蕤宾,应钟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六寸三分;季夏之月,律中林钟,黄钟所生,三分减一,管率长六寸。凡此三管,皆火气应之。火之生数二,成数七,故曰其数七。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凡物火变则为焦,故其臭焦。心之所收受者如此。
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舌本。其味甘,其类土,其畜牛,其谷稷,其应四时,上为镇星,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宫,其数五,其臭香。
中央戊己土,其色黄,吾人之脾属土,故内入通于脾,而外则开窍于口,其精则仍藏之于脾耳。盖土精之气其神意,所谓精者意也。脾之脉上连于舌本,故病在舌本。土爰稼穑,稼穑作甘,故其味甘。脾性安静,而统贯四脏,故曰其类土,土旺四季。而丑牛色黄,故其畜牛。稷之色黄而其味甘,故其谷稷。土之精气上为镇星,故脾应四时当为镇星也。镇星二十八年一周天。脾在体为肉,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宫者,土之音,故其音宫。律书以黄钟为浊宫,林钟为清宫,以林钟当六月管也。五音以宫为主,律吕初起于黄钟,为浊宫,林钟为清宫。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故其数五。凡物因土变则为香,故其臭香。脾之所收受者如此。
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故病在背。其味辛,其类金,其畜马,其谷稻,其应四时,上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数九,其臭腥。
西方庚辛金,其色白,吾人之肺属金,故内入通于肺,而外则开窍于鼻。肺主气,鼻通气,故开窍于鼻,其精则仍藏之于肺耳。盖金精之气其神魄,所谓精者魄也。肺在胸中,悬于背,背为胸中之府,故病在背。《阴阳应象大论》曰:金生辛,辛生肺。故其味辛。肺主声而坚劲,故其类金。《易》以乾为金,乾为马,故其畜马。稻之性坚而色白,故其谷稻。金之精气上为太白星,故上应四时之星当为太白星也。太白星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肺主身之皮毛,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时至秋而肃杀,故在音则为商。孟秋之月,律中夷则,大吕所生,三分减一,管率长五寸七分;仲秋之月,律中南吕,太簇所生,三分减一,管率长五寸三分;季秋之月,律中无射,夹钟所生,三分减一,管律长五寸。凡是三管,皆金气应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故其数九。凡气受金变则为腥,故其臭腥。肺之所收受者如此。
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溪。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
北方壬癸水,其色黑,吾人之肾属水,故内入通于肾,而外开窍于二阴。二阴者,前阴后阴也。即大小便。《五常政大论》云:其主二阴。以二阴居下,肾主水,实主之。其精则仍藏之于肾耳。水精之气其神志,所谓精者志也。《气穴论》曰:肉之大会为谷,肉之小会为溪。水之流注在溪,故病在溪。《阴阳应象大论》曰:水生咸,咸生肾,故其味咸。肾主水而性润,故其类水。《易》曰:坎为豕。肾之所属在坎,故其畜彘。彘者,豕也。豆主黑色,故其谷豆。本草以豆之黑色考入药。水之精气上为辰星,故上应四时之星当为辰星也。肾主骨,是以知病之在骨也。羽者,水之音,故其音羽。孟冬之月,律中应钟,姑洗所生,三分减一,管率长四寸七分半;仲冬之月,律中黄钟,仲吕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九寸;季冬之月,律中大吕,蕤宾所生,三分益一,管率长八寸四分。凡是三管,皆水气应之。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故其数六。凡物因水变则为朽腐之气,故其臭腐。《礼・月令》云:其臭朽。朽与腐同也。肾之所收受者如此。
故善为脉者,谨察五脏六腑,一逆一从,阴阳、表里、雌雄之纪,藏之心意,合心于精,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谓得道。
此结上文而言善脉者之必察脏腑也。反四时者为逆,顺四时者为从,善为脉者,必察脏腑之逆从,及阴阳、表里、雌雄相应之纪,藏之心意之中,合于精微之内,彼非可教则不轻教,此非真言则不轻授,是谓得正道之传者矣。
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
此篇以天地之阴阳,万物之阴阳,合于人身之阴阳,其象相应,故名篇。其义无穷,学者当熟玩之。
黄帝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天元纪大论》鬼臾区曰:夫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可不通乎?与此同。
此言阴阳尽天地之道,而万物赖之以为主也。帝言:自太极分而为阴阳,阴阳分而为五行,故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则是阴阳者,所以代太极而总五行者也。天地之道,尽于是矣。《易》曰:一阴一阳谓之道。万物得是阴阳而统之为纲,散之为纪。王注曰:此言滋生之用也。阳与之正气以生,阴为之主持以立,故为万物之纲纪。《阴阳离合论》曰:阳与之正,阴为之主。《天元纪大论》曰: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万物得是阴阳,而或变或化,皆以是为父母焉。《六微旨大论》、《五常政大论》皆以生为化,终为变,其义同。王注谓鹰化为鸠为变化,甚浅。万物得是阴阳,而或生或杀,皆以之为本为始焉。王注曰:此言寒暑之用也。万物假阳气温而生,阴气寒而死。然所以为变化生杀之端者,实有神明居其中耳。《易》曰:阴阳不测谓之神。《天元纪大论》亦云然。其下文又曰: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
治病必求于本。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䐜,昌真切,肉胀起。
由上文观之,则阴阳者,万物之本也。人身有是阴阳,而有病亦以阴阳为本,凡治病者,必求于本可也。试以天地以阴阳为本,而推及人身之有病者观之,故天位乎上,乃阳气之所积也;地位乎下,乃阴气之所积也。地之阴主静而有常,天之阳主躁而不息。然天虽主阳,而阳中有阴,故其于万物之生长也,阳生之而阴长之;地虽主阴,而阴中有阳,故其于万物之杀藏也,阳杀之而阴藏之。杀者,肃杀之杀,非杀戮之谓也。《天元纪大论》曰:天以阳生阴长,地以阳杀阴藏。与此同。故当以天地分之。新校正之言虽可观,而以坤为长,以乾为杀,则与《天元纪大论》之分天地者异,故不取之。故阳化万物之气,而吾人之气由阳化之;阴成万物之形,而吾人之形由阴成之。是以吾人有寒,寒极则生而为热,如今伤寒而反为热证者,此其一端也。吾人有热,热极则生而为寒,如今内热已极而反生寒栗者,此其一端也。寒气主阴,阴主下凝而不散,故浊气生焉;热气主阳,阳主上升而不凝,故清气生焉。清气主阳,宜在上,今反在下,则生飨泄,盖有降而无升也;浊气主阴,宜在下,今反在上,则生䐜胀,盖有升而无降也。此其阴阳相反而作此病,病之所以为逆也。反是则为从矣。故曰治病必求于本,正以人身之有病,无非阴阳以为之本也。按自“阳化气”以下,即当着人身说者,观下清气、浊气之为在下、在上生病,口气紧顶,则“阳化气”四句不得泛说。
故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媵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
此亦即天地由阴阳以为之升降,而及人身之凡属阴阳者,亦有升降之妙也。故积阳为天,则阳气之至清者为天也。积阴为地,则阴气之至浊者为地也。然地虽在下,而阴中之阳者升,故其上也为云;《张子正蒙》云:阴为阳得,则飘扬为云而升。天虽在上,而阳中之阴者降,故其下也为雨。《正蒙》云:阳为阴累,则相持为雨而降。由云而后有雨,则雨虽天降,而实本之地气所升之云也,故雨出地气。由雨之降而后有云之升,则云虽地生,而实本之天气所降之雨也,故云出天气。夫阴阳升降惟一气,以为合一之妙者如此。曷即人身观之?凡人身之物,有属清阳者焉,如涕、唾、气、液之类。则出于上窍,耳目口鼻之为七窍者,皆清阳之所出也;有属浊阴者焉,如污秽溺之类。则出于下窍,前阴后阴之为二窍者,皆浊阴之所出也。凡人身所用之物,亦有属清阳者焉,如饮食、药物之性有属阳之类。据曰发、曰走、曰实、曰归,知其为在外之物。惟阳者主升,故发于腠理,以腠理主表为阳也。指物类之阳气言,若物之有形质者,则入于六腑矣。亦有属浊阴者焉,如饮食、药物有属阴之类。惟阴者主降,故走于五脏,以五脏主里为阴也。指物类阴气,若物之形质入于六腑。凡清阳之物,实于四肢,以四肢为诸阳之本也。如上,指物之气。凡浊阴之物,归于六腑,以六腑受化物而不藏也。指物有形质者言。人身之有阴阳,其清浊升降之妙,何以异于天地哉!按《汤液本草》李东垣云:清阳发腠理,清之清者也;清阳实四肢,清之浊者也。浊阴归六腑,浊之浊者也;浊阴走五脏,浊之清者也。皆指物类而言。盖东垣以下文“辛甘发散为阳”二句牵属成文,不玩此节上文“天地阴阳云雨”之义,故不察“清阳出上窍”二句为指人身言,不察“清阳发四肢”四句始为指物类言耳。其气味厚薄、寒热、阴阳、升降,图以气之薄属肺,其药主茯苓;气之厚属心,其药亦主茯苓。味之厚属肾,其药主大黄;味之薄属肺,其药主麻黄。盖不分药性,自分经络,而为此臆说也。
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
夫阴阳者万物之父母,而水火者实阴阳之征兆,举水火而足以尽阴阳矣。下文曰:水火者,阴阳之征兆。又《天元纪大论》亦云然。故水为阴,而凡物之成于水者属阴;火为阳,而凡物之成于火者属阳。凡物必有气,阳成之也,故阳为气;凡物必有味,阴成之也,故阴为味。凡物之味,所以养吾人之形,故味归于形,正以形体属阴,上文曰:阴成形。而味亦为阴也。然吾人之形,必归于吾人之气,岂非形必资气而后生乎?此主人身之气言。凡物之气,所以养吾人之精,故气归于精,正以精属阳,而气亦属阳也。然吾人之精,必归于吾精之化,岂非精必资化而后有乎?所谓气归精者,以精能食万物之气也,精赖气而生,犹云食此气耳。主物之气言。所谓味归形者,以形能食万物之味也,形赖味而滋,犹云食此味耳。所谓精归化者,以化生此精也,化为精之母,故精归于化耳。所谓形归气者,以气生此形也,气为形之父,故形归于气耳。指人身之气言。其曰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表万物之气味所由成也。其曰味归形,形归气,言味归人身之形,而形又归于人身之气,皆根第一味字而言也。其曰气归精,指万物之气言。精归化,言气归人身之精,而精又归于人身之化,皆根第一气字而言也。其曰精食气者,明上文气归精也;其曰形食味者,明上文味归形也;其曰化生精者,明上文精归化也;其曰气生形者,明上文形归气也。指人身之气言。末四句明上文中四句也。其曰阳为气,气归精,精食气,三“气”字,指万物之气也。其曰形归气,气生形,二“气”字,指人身自有之气也。后世不明此节之义者,凡以“气”字混看耳。
味伤形,气伤精,精化为气,气伤于味。
此言过者反有所伤,而亦互有所伤也。夫味归形,而形食味,则凡物之味,固所以养形也,然味或太过,适所以伤此形耳。如《生气通天论》第十节“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一节之义,及下文“肝经在味为酸,而酸又伤筋”者是也。气归精,而精食气,则凡物之气,固所以养精也,然气或太过,适所以伤此精耳。指万物之气言。上文言味能伤形,则万物有味必有气,其气岂不伤精?又尝互以推之,化生精者,不自化也,其始由气以化之,然精归于化,则既而精必化为气,盖不但气之能生形,而形归于气也,正以精、气、形三者相须以有成耳。然则凡物之味,既能伤人之形,独不能伤人之气乎?《左传》晋・屠蒯曰:味以行气。故曰精化为气,气伤于味。又尝由此推之,彼人之气能生形,而形又归于人之气,则凡物之气,既能伤人之精,独不能伤人之形乎?
阴味出下窍,阳气出上窍。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之阳;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之阴。味厚则泄,薄则通;气薄则发泄,厚则发热。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食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少火生气。按此节前“气”字三,主凡物之气言。后“气”字六,主人身之气言。
此言凡物之气味有厚薄,而人身之气所由以盛衰也。凡物之有味者属阴,而人身之下窍亦属阴,故味出于下窍。凡物之有气者属阳,而人身之上窍亦属阳,故气出于上窍。然味之大体固为阴,而其阴中亦有阳,故味之厚者为纯阴,而味之薄者乃为阴中之阳也。气之大体固为阳,而其阳中亦有阴,故气之厚者为纯阳,而气之薄者乃为阳中之阴也。惟味之厚者为纯阴,所以用之则泄泻其物于下。如大黄,气大寒,味极厚,为阴中之阴,主于泄泻。李东垣曰:酸苦咸寒是也,味之薄者为阴中之阳,所以用之则流通,不至于泄泻也。如木通、泽泻,为阴中之阳,主于流通。李东垣曰:酸苦咸平是也。气之薄者,为阳中之阴,所以用之则发其汗于上。如麻黄,为气之薄者,阳也,升也,故能发表出汗。李东垣曰:辛甘淡平凉寒是也。气之厚者为纯阳,所以用之则发热,不止于发汗也。如用胕子,则大热之类。李东垣曰:辛甘温热是也。若是者何也?盖以气味太厚者,火之壮也,用壮火之品,则吾人之气不能当之,而反衰矣。如用乌、胕之类,而吾人之气不能胜之,故发热。气味之温者,火之少也,用少火之品,则吾人之气渐尔生旺而益壮矣。如用参、归之类,而气血渐旺者是也。何以壮火之气衰也?正以壮火能食吾人之气,故壮火之气自衰耳。何以少火之气壮也?正以吾人之气能食少火,故少火之气渐壮耳。惟壮火为能食人之气,此壮火所以能散吾人之气也。食则必散,散则必衰,故曰壮火之气衰。惟吾人之气为能食少火之气,此少火所以能生吾人之气也。食则必生,生则必壮,故曰少火之气壮。按此节分明论万物有阴阳气味,而吾人用之,有为泄、为通、为发泄、为发热,及衰壮生散之义,王注不明,与前后阴阳气味俱无着,非本篇之大旨也。
按《汤液本草》李东垣《用药法象》云:
气之薄者,阳中之阴,气薄则发泄,辛甘淡平寒凉是也。
茯苓气平,味甘。泽泻气平,味甘。猪苓气寒,味甘。滑石气寒,味辛。瞿麦气平,味甘。车前子气寒,味甘。灯心草气平,味甘。五味子气寒,味酸。桑白皮气寒,味苦。天门冬气寒,味微苦。白芍药气微寒,味酸。麦门冬气寒,味微苦。犀角气寒,味酸苦。乌梅气平,味酸。牡丹皮气寒,味苦。地骨皮气寒,味苦。枳壳气寒,味苦。琥珀气平,味甘。连翘气平,味苦。枳实气寒,味苦酸。木通气平,味甘。蔓荆子气清,味辛。川芎气温,味辛。天麻气平,味苦。秦艽气微温,味苦辛平。荆芥气温,味苦辛。麻黄气温,味苦甘。前胡气微寒,味苦。薄荷气温,味苦辛。
气之厚者,阳中之阳,气厚则发热,辛甘温热是也。
黑胕子气热,味大辛。乌头气热,味大辛。干姜气热,味大辛。干生姜气温,味辛。良姜气热,味甘辛。肉桂气热,味大辛。桂枝气热,味甘辛。草豆蔻气热,味大辛。丁香气温,味辛。厚朴气温,味辛。木香气热,味苦辛。益智气热,味大辛。白豆蔻气热,味大辛。川椒气热温,味大辛。吴茱萸气热,味苦辛。茴香气平,味辛。延胡索气温,味辛。缩砂气温,味辛。红蓝花气温,味辛。神曲气大暖,味甘。
戊湿,其本气平,其兼气温凉寒热,在人以胃应之。己土,其本味咸,其兼味辛甘咸苦,在人以脾应之。
黄芪气温平,味甘。人参气温,味甘。甘草气平,味甘。当归气温,味辛。一作味甘。熟地黄气寒,味苦。半夏气微寒,味苦平。白术气温,味甘。苍术气温,味甘。陈皮气温,味微苦。青皮气温,味辛。藿香气微温,味甘辛。槟榔气温,味辛。莪术气温,味苦辛。京三棱气平,味苦。阿胶气微温,味甘辛。诃子气温,味苦。杏仁气温,味甘苦。大麦糵气温,味咸。桃仁气温,味甘苦。紫草气寒,味甘。苏木气平,味甘咸。一作味酸。
味之薄者,阴中之阳,味薄则通,酸苦咸平是也。
防风纯阳气温,味甘辛。升麻气平,味微苦。柴胡气平,味苦辛。羌活气微温,味苦甘平。葳灵仙气温,味苦。葛根气平,味甘。独活气微温,味苦甘平。细辛气温,味大辛。桔梗气微温,味甘辛。白芷气温,味大辛。藁本气温,味大辛。鼠粘子气平,味辛。
味之厚者,阴中之阴,味厚则泄,酸苦咸气寒是也。
大黄气寒,味苦。黄柏气寒,味苦。黄苓气寒,味苦。黄连气寒,味苦,石膏气寒,味辛。草龙胆气寒,味大苦。生地黄气寒,味苦。知母气寒,味大辛。瓜蒌根气寒,味苦。茵陈气微寒,味苦平。朴硝气寒,味苦辛。防己气寒,味大苦。牡蛎气微寒,味咸平。玄参气寒,味微苦。山栀子气寒,味微苦。川楝子气寒,味苦平。香豉气寒,味苦。地榆气微寒,味甘咸。
愚按:后世之医,用药颇知寒热温平,而阴阳、清浊、升降、浮沉之义则未之察,故药不奏效。惟东垣能识此义,其所列诸药,虽有未尽,然大体不外乎此也。
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重寒则热,重热则寒。寒伤形,热伤气。气伤痛,形伤肿。故先痛而后肿者,气伤形也;先肿而后痛者,形伤气也。重,平声。
此申言气味太过者必有所伤,而又推言形气受伤于寒热者,有各病互病之机也。夫凡物之气,大体为阳,凡物之味,大体为阴。然而气主发散者固为阳,其味之辛甘者亦为阳;味之酸苦者固为阴,其气之涌泄者亦为阴。正以气之阳中有阴,味之阴中有阳也。故用酸苦涌泄之品至于太过,则阴胜矣。阴承上文物类而言。阴胜则吾人之阳分不能敌阴品,而阳分斯病也。阳主人身阳分言,凡人身之属阳分与手足六阳经皆是。用辛甘发散之品至于太过,则阳胜矣。阳承上文物类而言。阳胜则吾人之阴分不能敌阳品,而阴分斯病也。阴主人身阴分言,凡人身之属阴分与手足六阴经皆是。所谓阳胜则阴病者,何也?盖以阳胜则太热,彼阴分安得而不病乎?所谓阴胜则阳病者,何也?盖以阴胜则太寒,彼阳分安得而不病乎?然阴胜虽寒,而寒之又寒,是重寒也,寒久则热生。如今冬感于寒,是重寒也,而至春为温,至夏为热,非重寒则热乎?阳胜虽热,而热之又热,是重热也,热久则寒生。如今病热极者而反生寒栗之类。凡上文寒热,俱主人身病体言。此二句与下文“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二句相似。不惟是也,凡天时物类之寒热,皆能致吾人之病,故寒者能伤吾人之形,正以寒为阴,而形亦属阴,寒则气收而形斯伤矣。本篇第二节云:阴成形。热者能伤吾人之气,正以热为阳,而气亦属阳,炅则气散,而气斯病矣。第二节云:阳化气。夫惟热之伤气也,则气之伤者,其痛生焉,所谓诸痛皆属于火者是也。夫惟寒之伤形也,则形之伤者,其肿生焉,所谓寒则坚凝而肿斯作也。然其为肿为痛,复有相因之机,先有是痛而后发肿者,盖以气先受伤而形亦受伤,谓之气伤形也。先有是肿而后为痛者,盖以形先受伤而气亦受伤,谓之形伤气也。形非气不充,气非形不生,形气相为依胕,而病之相因者又如此。按《至真要大论》帝曰:五味阴阳之用何如?岐伯曰: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咸味涌泄为阴,淡味渗泄为阳。六者或收或散,或缓或急,或燥或润,或耎或坚,以所利而行之,调其气,使其平也。
风胜则动,热胜则肿,燥胜则乾,寒胜则浮,湿胜则濡泄。按《六元正纪大论》载此五句,末多“甚则水闭胕肿”一句。胕,跗同。乾,音干。
此因上文言寒热之所伤者,而又悉推之也。天有六气,不但寒热已也。故风气胜者,吾人之体从之而动焉,如振掉摇动之类皆是也。《左传》曰:风淫末疾。热气胜者,吾人之体从之而肿焉,凡痈肿之类皆是也。上文言热伤气,气伤痛,而此止言肿者,未有肿而不痛也。但此乃痈肿之肿,与上文形伤肿之肿有不同耳。彼所谓肿,乃寒气之所伤者,即下文之所谓浮也。燥气胜者,吾人之体从之而干焉,如津液枯涸,皮肤燥涩之类是也。寒气胜者,吾人之体从之而浮焉,即上文之寒伤形而形伤肿者是也。湿气胜者,吾人之体从之而濡泻焉,脾胃恶湿喜燥,而湿气太过则土不胜水,而濡泄之病作矣。《六元正纪大论》承此数语,而又曰:甚则水闭胕肿。盖濡泻者,病之未甚也,惟土不胜水,则不能下输膀胱,而内则为水闭,及水气泛溢四肢,而外则为胕肿,较之濡泄为尤甚焉。
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厥气上行,满脉去形。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故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故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按《天元纪大论》云: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其悲作思。皇甫士安言:悲者,以悲能胜怒,取五志迭胜而。思者,以脾之志为思也。又按“重阴必阳”至末十句,与《灵枢・论疾诊尺篇》第十七节大义相同。又按“春伤于风”四句,与《生气通天论》大同。
此承上文言六气所伤,而合内伤外感者以悉推之也。夫寒暑燥湿风,皆能有所伤矣,然是寒暑燥湿风乃天之所生也,天有春夏秋冬之四时,金木水火土之五行,以生长收藏,而寒暑燥湿风之六气从兹而生焉。盖春属木主生,而风之所以生也。夏属火主长,而暑之所以生也。长夏属土主化,而湿之所以生也。秋属金主收,而燥之所以生也。冬属水主藏,而寒之所以生也。人有肝心脾肺肾之五脏,以化五脏之气,而喜怒悲忧恐之五志从兹而生焉。盖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也。故喜怒之所生者,皆生于吾人之气,则喜怒不节,遂能伤吾人之气也,举喜怒而凡思忧恐可知矣。如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者是也。寒暑之所胜者,皆胜于形,则寒暑能伤吾人之形也,举寒暑而凡燥湿风可推矣。如上文“风胜则动”五句是也。上文言寒伤形,热伤气,而此皆言伤形者,盖彼乃析而言之,以寒、形属阴,热、气属阳;此乃统而言之,则形可以兼气也。不惟是也,暴怒者,猝暴而怒也,肝在志为怒,《举痛论》言:怒则气上。则暴怒者,气皆并于上,而营气不能下生矣。暴喜者,猝暴而喜也,心在志为喜,《举痛论》言:喜则气缓。则暴喜者,气为之缓,无所主持,而卫气不能外达矣。正以怒之过者,气必厥逆上行,而其喜之过者,脉必因暴而满,均足以有伤也。故知喜怒不节,寒暑过度者,其生乃不固耳。何以见寒暑不可过度也?盖时之属阴者,而复感于寒,则重阴必阳,热证乃作。时之属阳者,而复感于热,则重阳必阴,寒病乃生。试观冬伤于寒,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当为温病。春伤于风,风气通于肝,肝邪有余,来侮脾土,留连至夏,当为飧泄之证。《生气通天论》曰:春伤于风,邪气流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暑汗不出,至秋凉风相薄,而为寒热往来之疟。《生气通天论》同。秋伤于湿,则湿蒸而为热,热者火也,火乘肺金,而至冬寒与热搏,当为咳嗽之证。故即春夏之病,则重阳必阴之义可识矣;即秋冬之病,则重阴必阳之义可识矣。按《此事难知集》,李东垣有冬伤于寒四篇,乃以冬行秋令等义为说,是有关于时令,而无关于人事,且非人人可病,非本节之经旨也。
帝曰:余闻上古圣人,论理人形,列别脏腑,端络经脉,会通六合,各从其经,气穴所发,各有处名,溪谷属骨,皆有所起,分部逆从,各有条理,四时阴阳,尽有经纪,外内之应,皆有表里,其信然乎?别,彼劣切。
帝问上古圣人,人有形体则论理之,如《灵枢》骨度、脉度等篇。人有脏腑则别列之,如《灵枢》经水、肠胃、海论等篇。人有经脉则端络之,如《灵枢・经脉》等篇。脉有六合则会通之,如《灵枢・经别》篇有六合。使之各从其经。凡气穴所发,各有其处,且有其名。如本经有《气穴论》。肉之大会为谷,小会为溪。凡溪谷属骨,皆有所起。如本经有《气穴论》、《气府论》、《骨空论》等篇。分部逆从,各有条理。如本经有《皮部论》等篇。四时阴阳,尽有经纪。如本篇下节所云。外内之应,皆有表里。如本经《血气形志论》有太阴与阳明为表里之谓。
岐伯对曰: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脏为肝,在色为苍,在音为角,在声为呼,在变动为握,在窍为目,在味为酸,在志为怒。怒伤肝,悲胜怒;风伤筋,燥胜风;酸伤筋,辛胜酸。此节大略见《天元纪大论》,惟《五运行大论》文较此更详。
此五节,伯详五脏之通于三才者而对之。见上古圣人所以如上节所云者,以其尽三才之道也。东方主春,阳气上升,故东方生风。风鼓则木荣,故风生木。木之性曲直作酸,故木生酸。人身之肝属木,木性属酸,故酸生肝。诸筋者皆属于肝,故肝生筋。木主生火,故筋生心。目者肝之窍,故肝主目。又尝即天地人而统言之,不过一理焉耳。其在天也为玄,玄者,冥漠之称;其在人也为道,道者,共由之理;其在地也为化,化者,造物之能。惟地有是化,则品物形而五味生;惟人有是道,则大道彰而明智生;惟天有是玄,则玄工若而至神生。此可见三才惟一理也。邵子《皇极经世》云:道为天地之本,天地为万物之本。以天地观万物,则万物为物,以道观天地,则天地亦为万物。又言:道生天,天生地。又尝即前所言者而极推之,其在天五气为风,在地五行为木,在人五体为筋,在五脏为肝,在五色为苍,在五音为角,在五声为呼,在五变为握,握主指,木为末。在五窍为目,在五味为酸,在五志为怒。名虽万殊,理无二致,皆属之于木而已。然本脏之太过者,反有所伤,而惟本脏之所不胜者,为能制之也。故在志为怒,怒太过则伤肝,惟肺金主悲,为能胜怒。在天为风,风气通于肝则伤筋,惟西方燥金为能胜风。在味为酸,酸太过则伤筋,惟西方味辛为能胜酸。此皆金能克木,故制其所胜者如此.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体为脉,在脏为心,在色为赤,在音为徵,在声为笑,在变动为忧,在窍为舌,在味为苦,在志为喜。喜伤心,恐胜喜;热伤气,寒胜热;苦伤气,咸胜苦。
南方主夏,阳气炎蒸,故生热。热极则生火,火性炎上,其味作苦,故火生苦。人心属火,火性属苦,故苦生心。诸血者皆属于心,故心生血。脾属土,火生土,故血生脾。舌为心之苗,故心主舌。此缺“在天为玄”六句者,言天地人之大义尽于上节,余四节不必重言也。又尝即前所言者而极推之,其在天五气为热,在地五行为火,在人五体为脉,在五脏为心,在五色为赤,在五音为徵,在五声为笑,在五变为忧,在五窍为舌,在五味为苦,在五志为喜。名虽万殊,理无二致,皆属之于火而已。然本脏之太过者,反有所伤,而惟本脏之所不胜者,为能制之也。故在志为喜,喜太过者则伤心,惟肾志为恐为能胜喜。在天为热,热胜则伤气,惟北方之寒为能胜热。在味为苦,苦太过则伤气,惟北方之咸为能胜苦。此皆水能克火,故制其所胜者如此。按旧本新校正云:详此篇论所伤之旨,其例有三:东方云风伤筋,酸伤筋,中央云湿伤肉,甘伤肉,是自伤者也。南方云热伤气,苦伤气,北方云寒伤血,咸伤血,是伤己所胜。西方云热伤皮毛,是被胜伤己;辛伤皮毛,是自伤者也。凡此五方所伤,有此三例不同。
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其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脏为脾,在色为黄,在音为宫,在声为歌,在变动为哕,在窍为口,在味为甘,在志为思。思伤脾,怒胜思;湿伤肉,风胜湿;甘伤肉,酸胜甘。
中央主长夏,长夏者,六月建未之月也。四阳尽见,二阴已生,阳上薄阴,阴能固之,蒸而为雨,其湿遂生。杨上善云;四阳二阴合蒸以生湿气。愚谓正合遯卦。湿气熏蒸,浊者下凝,故湿生土。土气冲和,故土生甘。五脏惟脾属土,甘味主之,故甘生脾。脾之所属者肉,故脾主肉。肺属金,土生金,故肉生肺。脾化水谷,口实纳之,则口为脾窍,故脾主口。又即前所言者而极推之,其在天五气为湿,在地五行为土,在人五体为肉,在五脏为脾,在五色为黄,在五音为宫,在五声为歌,在五变为哕,按《灵枢・口问篇》帝有问哕问噫之异,王注以哕为噫者非。在五窍为口,《灵枢・本脏篇》以唇之揭纵坚脆偏正,验脾之高下坚脆偏正,则口信为脾之窍。在五味为甘,在五志为思。名虽万殊,理无二致,皆属之于土而已。然本脏之太过者,反有所伤,而惟本脏之所不胜者,为能制之也。故在志为思,思太过者则伤脾,惟肝木主怒为能胜思。在天为湿,湿太过者则伤肉,惟东方之风为能胜湿。在味为甘,甘太过者则伤肉,惟木味之酸为能胜甘。此皆木能克土,故制其所胜者如此。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肾,肺主鼻。其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体为皮毛,在脏为肺,在色为白,在音为商,在声为哭,在变动为咳,在窍为鼻,在味为辛,在志为忧。忧伤肺,喜胜忧;热伤皮毛,寒胜热;辛伤皮毛,苦胜辛。按《五运行大论》亦曰热伤皮毛,寒胜火。《太素》乃曰燥伤皮毛,热胜燥。盖热固胜燥,而燥极亦热,故经文以热言者,本有大义。
西方主秋,秋气急切,故西方生燥。金燥则有声,故燥生金。金之性从革作辛,凡物之味辛者,皆金气之所生,故金生辛。人之五脏,惟肺属金,故辛生肺。肺主身之皮毛,故肺生皮毛。肾主水,金实生之,故皮毛生肾。肺主气,鼻通气,故肺主鼻。又尝即前所言者而极推之,其在天五气为燥,在地五行为金,在人五体为皮毛,在五脏为肺,在五色为白,在五音为商,在五变为咳,在五窍为鼻,在五味为辛,在五志为忧。名虽万殊,理无二致,皆属之于金而已。然本脏之太过者,反有所伤,而惟本脏之所不胜者,为能胜之也。故在志为忧,忧之过者则伤肺,惟心火之喜为能胜忧。在天为燥,燥之过者则热,热伤皮毛,惟北方之寒为能胜热。在味为辛,辛之过者则伤皮毛,惟火味之苦为能胜辛。此皆火能克金,故制其所胜者如此。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其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体为骨,在脏为肾,在色为黑,在音为羽,在声为呻,在变动为栗,在窍为耳,在味为咸,在志为恐。恐伤肾,思胜恐;寒伤血,燥胜寒;咸伤血,甘胜咸。按《五运行大论》亦曰寒伤血。《太素》作寒伤骨。
北方主冬,冬时阴气凝冽,故北方生寒。寒则水气濡润,故寒生水。水性润下作咸,凡物之味咸者,皆水气之所生,故水生咸。肾主水,咸性属水,故咸生肾。肾主身之骨髓,故肾生骨髓。肝主木,水生之,故髓生肝。肾属北方,位居幽隐,声入则通,故肾主耳。又尝即前所言者而极推之,其在天五气为寒,在地五行为水,在人五体为骨,在五脏为肾,在五色为黑,在五音为羽,在五声为呻,在五变为栗,在五窍为耳。《灵枢・本脏篇》以耳之高下坚脆偏正,验肾之高下坚脆偏正,则耳信为肾之窍。在五味为咸,在五志为恐。名虽万殊,理无二致,皆属之于水而已。然本脏之太过者,反有所伤,而惟本脏之所不胜者,为能制之也。故在志为恐,恐之过者则伤肾,惟脾土之思为能胜恐。在天为寒,寒之过者则伤血,惟燥从热生者为能胜寒。在味为咸,咸之过者则伤血,惟五味之甘为能胜咸。此皆土能克水,故制其所胜者如此。
故曰: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阴阳者,万物之能始也。故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始也。按《天元纪大论》鬼臾区曰: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金木者,生成之终始也。
夫由上文四时五方之所生、所属、所伤、所胜者之类观之,亦不外乎天地、阴阳、五行之妙而已,故此节首以“故曰”承之。上下者,每岁司天为天,在泉为地,而为万物之上下也。按《五运行大论》岐伯分明以司天、在泉为说,王注以天覆地载解之者浅。万物生于阳,成于阴,而自人言之,血为阴,气为阳。故男为阳,而不专有气,且有血,阳中有阴也。女为阴,而不专有血,且有气,阴中有阳也。则阴阳在人,即有血有气之男女也。而万物可类推矣。按《五运行大论》黄帝曰:论言天地者万物之上下,左右者阴阳之道路,未知其所谓也。岐伯曰:所谓上下者,岁上下见阴阳之所在也。上谓司天,下谓在泉。左右者,诸上司天。见厥阴,厥阴司天。左少阴,右太阳;谓左间右间。见少阴,少阴司天。左太阴,右厥阴;左间右间。见太阴,太阴司天。左少阳,右少阴;左间右间。见少阳,少阳司天。左阳明,右太阴;左间右间。见阳明,阳明司天。左太阳,右少阳;左间右间。见太阳,太阳司天。左厥阴,右阳明。左间右间。所谓面北而命其位,言其见也。面向北而言之也,上南也,下北也,左西也,右东也。帝曰:何谓下?在泉。岐伯曰:厥阴在上则少阳在丁,在泉。左阳明,右太阴;左间右间。少阴在上则阳明在下,在泉。左太阳,右少阳;左间右间。太阴在上则太阳在下,在泉。左厥阴,右阳明;左间右间。少阳在上则厥阴在下,在泉。左少阴,右太阳;左间右间。阳明在上则少阴在下,在泉。左太阴,右厥阴;左间右间。太阳在上则太阴在下,在泉。左少阳,右少阴。左间右间。所谓面南而命其位,言其见也。司天者位在南,故面北而言其左右。在泉者位在北,故面南而言其左右也。上,天位也。下,地位也。南面,左东也,右西也。上下异位,左右殊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王注释《天元纪大论》云:征,信也,验也。兆,先也。言水火之寒热,彰信阴阳之先兆也。又言:阴阳者,万物之所以成其始也,而能成其终也可推矣。夫天地阴阳之妙如此。自人身而言之,有阴气焉,乃所谓营气也;有阳气焉,乃所谓卫气也。营气者,由中焦之气阳中有阴者,随上焦之气以降于下焦,而生此阴气,故谓之曰营气。《灵枢・营卫生会篇》所谓营气出于中焦,又曰清者为营是也。然阴性精专,必随宗气以同行于经隧之中,故曰阴在内,所以为阳之守也。阳气者,由下焦之气阴中有阳者,随中焦之气以升于上焦,而生此阳气,故谓之曰卫气。《灵枢・营卫生会篇》所谓卫气出于下焦,又曰浊者为卫是也。然阳性慓悍,不随宗气而行,而自行于各经皮肤分肉之间,故曰阳在外,所以为阴之使也。按《史记・黄帝纪》有“以师兵为营卫”一句,夫营者,将之所居在内;卫者,兵之所护在外。《内经》营卫二气之意,正因此意名之。后世不明此义,盖因营、荣二字《素问》互书,而《难经》亦然,皆未考《灵枢》全用营字,致使营卫二气不能明也。其升降之妙,无非天地阴阳之理,故人身阴阳之气可以符合者如此。
帝曰:法阴阳奈何?岐伯曰:阳胜则身热,腠理闭,喘粗为之悗仰,汗不出而热,齿乾以烦冤,腹满死,能冬不能夏。阴胜则身寒,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寒则厥,厥则腹满死,能夏不能冬。此阴阳更胜之变,病之形能也。为,去声。悗,无辨切。乾,音干。冤,音婉。能,音耐。《礼记・礼运》: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其耐作能,盖古以能、耐通用。《灵枢・阴阳二十五人篇》亦有能作耐。数,音朔。
夫人身之阴阳,有同于天地之阴阳,则人之善养者,当法天地之阴阳也,故帝以法阴阳为问,而伯以阴阳偏胜为病者言之,正以见阴阳不可不法也。盖营卫和平者,斯无偏胜之病,若营气不足,卫气有余,则阳胜矣。阳胜则身热,热则腠理闭,喘息粗,气不得其平,故身为之悗仰;悗,俯也。惟腠理之闭,故汗不出而热;阳明热盛,故齿干;热内蒸,故烦冤,至腹满而死,盖热极则能成胀也。冬则寒盛,夏则热盛,今阳胜,而诸热皆盛,所以耐冬不耐夏也。若营气有余,卫气不足,则阴胜矣。阴胜则身冷,冷则腠理开,开则冷汗出,身常清冷,数栗而寒,寒则厥,按《厥论》岐伯曰:阳气衰于下,则为寒厥。盖言足之三阳经其气衰,不足胜之三阴经,则为寒厥。帝曰:寒厥之为寒也,必从五指而上于膝者何也?岐伯曰:阴气起于五指之表,集于膝下而聚于膝上,故阴气胜,则从五指至膝上寒,其寒也,不从外,皆从内也。愚谓:膝下者,膝之内廉下也,外为表,里为内,乃膝之内廉也。且厥有热厥,而此言寒厥者,以阴胜则宜然耳。厥则腹满死,盖寒极亦能成胀也。见《厥论》下文。夏则热盛,冬则寒盛,今阴胜,而诸寒皆盛,所以耐夏不耐冬也。此阴阳更胜之变,病之形状耐受者如此。
帝曰:调此二者奈何?岐伯曰: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不知用此,则早衰之节也。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体重,耳目不聪明矣。年六十阴痿,气大衰,九窍不利,下虚上实,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则强,不知则老,故同出而名异耳。智者察同,愚者察异,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则耳目聪明,身体轻强,老者复壮,壮者益治。是以圣人为无为之事,乐恬憺之能,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故寿命无穷,与天地终,此圣人之治身也。
帝问阴阳偏胜者病,何以调之?伯言营卫者,即人身之阴阳,营卫不足,当以人身同类之阴阳益之。故能知七损八益,则阴阳偏胜者可以调和。盖女子以二七为天癸之始,男子以二八为天癸之始,惟于七者损之,八者益之,即《生气通天论》所谓“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是也。则吾之卫气不至于衰,而彼之阴气有以助吾之营气,二者可调矣。苟不知用此,则是早衰之节耳。何也?人年四十以至六十,年以渐而高,则体以渐而病,故曰早知七损八益之法耳,则身体自强,不知此者,年已徒老。故阴阳之要,人所同然,而或强或老,其名则异。正以智者察同,方其未老而图之,故智者则有余,而耳目聪明,身体轻强,老者复壮,壮者益治矣。彼愚者察异,必待已老而图之,故愚者不足,而不及智者远矣。然此乃调阴阳偏胜之术耳。惟圣人则不然,无为之事则为之,恬憺之能则乐之,守其虚无,而从欲快志于其中。《上古天真论》云:恬憺虚无,真气从之。故寿命无穷,与天地终,此乃圣人之治身也,固不至于阴阳偏胜,而亦无假于七损八益之知者矣。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阴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满东南,故东南方阳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强也。帝曰:何以然?岐伯曰:东方阳也,阳者其精并于上,并于上则上明而下虚,故使耳目聪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阴也,阴者其精并于下,并于下则下盛而上虚,故其耳目不聪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于邪,其在上则右甚,在下则左甚,此天地阴阳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
此言人身之形体,无非象乎天地,故如上文所谓法阴阳者有由也。人以耳目为上体也,凡右耳目不如左耳目之聪明者何也?亦以头象乎天而已。盖天位乎上,其形体东南虽满,而西北不足,故西北方阴也,左耳目属东南为阳,右耳目属西北为阴,今天不足西北,宜乎人之右耳目不如左耳目之聪明也。本旨面南而言。人以手足为下体也,凡左手足不如右手足之强者何也?亦以身象乎地而已。盖地位乎下,西北虽满,而东南不满,故东南方阳也,右手足属西北为阴,左手足属东南为阳,今地不满东南,宜乎人之左手足不如右手足之强也。然此乃天地阴阳之气使然耳。东方者阳也,阳者其精气上升而并于上,并于上,则人禀天地之气者上明而下虚,故天足东南,左耳目宜聪明也;地不满东南,左手足宜不便也。西方者阴也,阴者其精气下降而并于下,并于下,则人禀天地之气者下盛而上虚,故天不足西北,右耳目宜不聪明也;地满西北,右手足宜便也。故使在上、头。在下手足。者俱感于邪,其在上者则右耳目之病甚,以天不足西北也;其在下者则左手足之病甚,以地不满东南也。凡曰甚者,以天地之阴阳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者为尤甚耳。由此观之,则人之形体无非与天地相参也,其所以法阴阳者如此。
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纪,地有五里,故能为万物之父母。清阳上天,浊阴归地,是故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故能以生长收藏,终而复始。惟贤人上配天以养头,下象地以养足,中傍人事以养五脏。天气通于肺,地气通于嗌,风气通于肝,雷气通于心,谷气通于脾,雨气通于肾。六经为川,肠胃为海,九窍为水注之气。以天地为之阴阳,阳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阳之气,以天地之疾风名之。暴气象雷,逆气象阳。故治不法天之纪,不用地之理,则灾害至矣。五里,据下文当从“理”。嗌,音益。《汉史》:宣帝崩,昌邑王至京师不哭,云嗌痛。即咽喉也。其咽音烟。暴气,一本作暴风,似与“雷”字不通,宜从“气”字。
此承上文而极言之,见人之一身无非象乎天地,而人之治身者当法天地也。故在上为天,其气至精,在下为地,其体成形,《天元纪大论》鬼臾区曰:在天为气,在地为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王注云:气谓风热湿燥寒,形为木火土金水。天有八节之纪,地有五行之理,故天以精,地以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所以为万物之父母。其清阳则上于天,其浊阴则归于地,阴阳升降即天地之动静也,是故天地之动静有神明存焉,以为之纲纪,即首篇所谓“神明之府”者是也。《五运行大论》黄帝问鬼臾区曰: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故能以生长收藏乎万物,终而复始,如环无端也。惟贤人者,以头象乎天也,乃上配天以养其头;以足象乎地也,乃下象地以养其足;以五脏在人身之中也,乃中傍人事而修之以养五脏。通三才以善养其身,非贤人不能也。《上古天真论》岐伯曰: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气交变大论》岐伯曰:夫道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然人所同于天地者,不宁惟是,人之五脏上通于喉咙,其气至清,吾人之声音从此而发,《灵枢・忧恚无言论》少师曰:喉咙者,气之所以上下者也。俗云气喉是也。此喉在前,通于五脏,凡声音之出入,有会厌以为之开阖。若饮食入于咽喉者,经此而过,亦赖会厌以为之遮闭。惟肺为五脏之华盖,而上天之气至清者也,乃于吾肺而相通焉。《六节脏象论》岐伯曰:天食人以五气。又曰:五气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声音能彰。《五脏别论》亦云:五气入鼻,藏于心肺,心肺有病,而鼻为之不利也。人之六腑,上通于咽喉,咽喉者,即嗌也,吾人之饮食从此而入。《灵枢・忧恚无言论》少师曰:咽喉者,水谷之道路也。俗云食喉是也,名曰嗌,此喉在后,通于六腑。惟咽喉为水谷之道路,而地气至浊者也,乃于此嗌而相通焉。《六节脏象论》岐伯曰:地食人以五味,五味入口,藏于肠胃,味有所藏,以养五气。《五脏别论》岐伯曰:胃者水谷之海,六腑之大源,五味入口,藏于胃以养五脏气。足厥阴肝经属木,上文曰: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又曰: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脏为肝。此天之风气所以通于肝也。雷为火,心亦属火,雷主有声,而心之声为笑,亦主有声,此天之雷气所以通于心也。谷至空虚,脾能运化其所纳,此地之谷气所以能通于脾也。雨为水,肾亦主水,此天之雨气所以通于肾也。手有三阳三阴经,足有三阳三阴经,各有六经也。手之阳经自手走头,阴经自腹走手,足之阳经自头走足,阴经自足走腹,如川之流,脉络贯通,此六经之所以为川也。胃为仓廪之宫,凡物从此而藏,犹海之藏垢纳污;小肠为受盛之官,大肠为传道之官,此肠胃之所以为海也。头有七阳窍,耳二,目二,鼻二,口一。下有二阴窍,前阴后阴。人身止有此九窍耳。有此九窍,则气从此泄,犹水之流注而不闭也。又以天地之阴阳为吾身之阴阳而论之,人之有汗,乃阳气之发泄,是即阳之汗也。阳气者,卫气也。其可名以天地之雨乎?人有阳气,即上卫气。发散通达,其可名以天地之疾风乎?张子《正蒙》云:阳在外者不得入,则周旋不舍而为风。人有暴气,即一时暴戾之气。鼓击有声,其可以象天之雷乎?《正蒙》曰:阳在内者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人有逆气,逆上之气。其气必上,天之阳气,上积而升,其可以象天之阳乎?夫人之一身通于天地者如此,故凡治身者,当法天之纪,用地之理可也,否则灾害至矣。此“治”字,直从上节“贤人上配天以养头”三句来。
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故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于六腑;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筋脉。
此承上文而言善治邪者,图之贵早,正以天地之邪各有所害,而不得不治之也。故邪风之至于人身也,犹之风雨之速,邪风,即《上古天真论》之虚邪贼风。《风论》云:风者善行而数变。由皮毛而入肌肤,入筋脉,入六腑,入五脏,其行甚速也。善治者,方其入皮毛时,即从皮毛而治之;其次者,则从肌肤而治之;又其次者,则从筋脉而治之;此正《皮部论》、《缪刺论》治经络之时,下曰六腑五脏,乃内腑内脏也。又其次者,则从六腑而治之;又其次者,则从五脏而治之。但治五脏者,邪已入深,猝难为力,诚半生而半死也。《皮部论》岐伯曰:皮者脉之部也,邪入于皮,则腠理开,开则邪入于络脉,络脉满则注经脉,经脉满则入舍于脏腑也。《缪刺论》曰:夫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孙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络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经脉;内连五脏,散于肠胃,阴阳相感,五脏乃伤。此邪之从皮毛而入,极于五脏之次也。上文言天气通于肺,肺为五脏之华盖,言肺则五脏皆通矣。故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凡风寒暑湿燥火皆是也。即上《灵枢・忧恚无言论》之所谓喉咙。上文言地气通于嗌,由嗌而入,乃六腑也。故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人六腑,盖水谷虽所以养生,而凡寒热之非时失宜,皆足以伤人也,即上《忧恚无言论》之所谓咽喉。《太阴阳明论》岐伯曰:湿者下先受之。《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岐伯曰:身半以下者,湿中之也。又《小针解》云:清气在下者,言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故地之湿气,感则害人皮肉筋脉。夫邪之伤人也不同,其行为至速者无异,人可以治之不早也哉!
故善用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观过与不及之理,见微得过,用之不殆。
此言善针者之有法也。上文言由皮毛而渐入脏腑,则在外为表,在内为里,在表为阳,在里为阴。善用针者,知阳病必行于阴也,故从阴以引之而出于阳;知阴病必行于阳也,故从阳以引之而入于阴。《难经・六十七难》曰:五脏募皆在阴,而俞在阳者,何谓也?然:阴病行阳,阳病行阴,故令募在阴,俞在阳。此乃指背腹为阴阳,特一端耳。然针法之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不止于此。《灵枢》终始、禁服、四时气篇,人迎脉盛为阳经病,则泻阳补阴;气口脉盛为阴经病,则泻阴补阳,补泻施而阴阳和。亦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之法也。凡人身经络,左与右同,我与彼同,表与里同。故以右治左,以左洽右,以我知彼,以表治里,按《缪刺论》以邪之入于经者为巨刺,流溢于大络而生奇病者为缪刺。缪刺者,以左取右,以右取左。其所谓大络者,十五络也。巨刺者,正刺也。缪刺者,与经脉异处也。凡病之邪气盛则实者,失之太过,正气夺则虚者,失之不及,当观过与不及之理,所见精微,而知其病在何经,则施以用针之法,庶不至于危殆矣。《内经》以人之有病为有过。《脉要精微论》云,故乃可诊有过之脉。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视喘息,听音声,而知所苦;观权衡规矩,而知病阴主;按尺寸,观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以治,无过以诊,则不失矣,别,彼劣切。
此言善诊者之有法也。诊,视验也。诊之为义,有自诊脉言者,如《脉要精微论》之谓。有自诊病言者,如《经脉别论》之谓。据此节所言,则诊之为义所该者广,凡望闻问切等法,皆可以言诊也。必察其色,以色者神之所形也;按其脉,以脉者血之府也。此语见《脉要精微论》。先别其病之或在阴经,或在阳经,复审其面之气色清浊,而知其病之在部分者何经。按《灵枢・五色篇》黄帝曰: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中央者,大肠也。挟大肠者,肾也。当肾者,脐也。面王以上者,小肠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处也。颧者,肩也。颧后者,臂也。臂下者,手也。目内眦上者,膺乳也。挟绳而上者,背也。循牙车以下者,股也。中央者,膝也。膝以下者,胫也。当胫以下者,足也。巨分者,股里也。巨屈者,膝膑也。此五脏六腑肢节之部也。沉浊为内,浮泽为外,黄赤为风,青黑为痛,白为寒,黄而膏润为脓,赤甚者为血,痛甚为挛,寒甚为皮不仁。视其喘息,听其音声,而知其病候之所苦者何经。五脏有声,而声有音。肝声呼,音应角,调而直,音声相应则无病,角乱则病在肝。心声笑,音应徵,和而长,音声相应则无病,徵乱则病在心。脾声歌,音应宫,大而和,音声相应则无病,宫乱则病在脾。肺声哭,音应商,轻而劲,音声相应则无病,商乱则病在肺。肾声呻,音应羽,沉而深,音声相应则无病,羽乱则病在肾。观权衡规矩,而知病时之所主者何经。《脉要精微论》云:春应中规。言阳气柔软,如规之圆也。夏应中矩。言阳气强盛,如矩之方也。秋应中衡。言阴升阳降,高下必平。冬应中权。言阳气居下,如权之重也。按其尺寸,观脉之浮沉滑涩,而知病脉之所生以治者何经。《平人气象论》言:欲知寸口太过与不及,以诊诸病。《灵枢・论疾诊尺篇》可以诊尺知病。详见二篇中,难以详载,学者当寻绎之。然此乃有病之人也。及无病者,而皆诊以知之,则不至于有所失矣。
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轻而扬之,因其重而减之,因其衰而彰之。
此言善治者之有序也。方知病之始起也,其邪未盛,可即刺之而病自已。已,止也。其邪盛者,可待其势之既衰以刺之,而病亦已。王注云:病盛取之,毁伤真气,故其盛者,必可待衰。又《疟论》云:方其盛时必毁,因其衰也,事必大昌。夫病之始起,而刺之即已,所谓因其病势之轻而发扬之耳。即下文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及其盛,而必待其衰,所谓因其病势之重而渐减之也。重,即上文之盛也。至于末后,则病势既衰,当因其邪气之衰,而使正气之彰。斯则初中末三治之法,所谓初则发攻,中则调和,末则收补者是也,治病者可不知哉?本节虽言用针,而用药之理亦不外是也。
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
此言用药者之不偏也。上文曰:味归形,形食味。则形不足者,当温之以味也,而兹曰温之以气。上文曰:气归精,精食气。则精不足者,当补之以气也,而兹曰补之以味。正以上文又曰:味伤于形。则伤于味者,亦能伤形也。而味不可以无气,故戒之曰:形不足者当温之以气,毋专用味焉可也,所谓独阴不生者是也。如用阴味之药,必兼以阳气之药。上文又曰:气伤精。则偏于气者,亦能伤精也,而气不可以无味,故戒之曰:精不足者当补之以味。毋专用气焉可也,所谓孤阳不成者是也。如用阳气之药,必兼以阴味之药。王注以气为卫气者非。盖温之以气,以卫气为解,则补之以味,岂人身亦有束乎?然气为阳,故曰温;味为阴,故曰补。神圣之立身有法也如是。
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满者,泻之于内。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其慓悍者,按而收之;其实者,散而泻之。审其阴阳,以别柔刚,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定其血气,各守其乡。血实宜决之,气虚宜觢引之。渍,疾赐反。慓,必遥反。悍,音汗。觢,当作掣,导引之义。
此举治病之法而悉言之也。病之在高者,因而越之,谓吐之使上越也。病之在下者,引而竭之,谓疏之使下竭也。乃湿在下,宜利小便之义。中满者,泻之于内,谓畜积有余,腹中胀满,当从而泻之也。《灵枢・胀论》论五脏六腑皆有胀,而言无问虚实,工在疾泻。但今之医工不敢言泻,而病人恐泻,致使中满之疾绵延日久,经络闭塞而死。噫!与其泻迟而死,孰若泻早而愈?故《灵枢》疾泻之旨深哉。其有邪者,当从而汗之,而其汗颇多,其形似渍也。盖以邪之在皮者,当汗而发之耳,即上文所谓“善治者治皮毛”是也。其慓悍者,谓邪气慓悍疾利,即按摩以散之,而复有以收之,使正气不散也。其有实者,谓有形如积块之类,当散而泻之,盖上文之中满未必有形也。以义推之,上文为中满,而此为痞满之类。审其病之在阴在阳,以别其邪之为柔为刚。《难经・十难》以五脏之邪相干为刚,以六腑之邪相干为柔。盖阳经为腑,邪始感,故为柔;阴经为脏,邪入深,故为刚。大义见《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然阳病必行于阴,故阳病治阴,则从阴以引于阳,而阳病可去。阴病必行于阳,故阴病治阳,则从阳以引于阴,而阴病可去。此二句与上文“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二句相表里。凡六经血气,或血多气少,或血少气多,或气血皆少,或气血皆多,各守其乡。气血多少之义,见《血气形志论》、《灵枢》五音五味及九针论。其血实者,宜疏决之,谓破去其血,如决水之义。大义见《灵枢》禁服、血络等篇。其气虚者,宜掣引之,谓导引其气,使至于条畅。如此则治病之法尽矣。
阴阳离合论篇第六
阴阳者,阴经阳经也。其义论离合之数,故名篇。此与《灵枢・根结篇》相为表里。
黄帝问曰:余闻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岁,人亦应之。今三阴三阳,不应阴阳,其故何也?岐伯对曰: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干,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三“数”字,俱上声。“阴阳者,数之可十”数语,又见《五运行大论》、《灵枢・阴阳系日月篇》。
此言天地阴阳之数无穷,而人身必应之也。帝问天为阳,地为阴,而一岁之中,十日象阳,一月象阴,月有大小,积至三百六十日以成一岁,而人亦应之。今人手有三阴三阳,足有三阴三阳,亦当与天地之阴阳相应,而兹有不应者何也?伯言天地之阴阳,数为至赜。其始也,数之可十,推之则可百;其既也,数之可千,推之则可万;至千万之大,有不可胜数。然数之不可胜数者,离也,析而言之也;其数之万而千,百而十者,合也,统而言之也。其为要则一也。岂有人之三阴三阳而不应天地之阴阳也哉?手足三阴三阳应日月阴阳之义,备载《灵枢・阴阳系日月》等篇。
天覆地载,万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阴处,名曰阴中之阴。则出地者,命曰阴中之阳。阳予之正,阴为之主。故生因春,长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则天地四塞。阴阳之变,其在人者,亦数之可数。塞,入声。数,俱上声。
此承上文而言万物之生,必本于阴阳,遂推人身之阴阳,亦数之有可数也。天覆乎上,而其气下降,地载于下,而其气上升,则万物在其中者,于是乎生长收藏也。方其未出地者,地之下为阴,处于阴之中,命曰阴处,又名曰阴中之阴。及其出于地而生者,地之上为阳,似当命曰阳处,然亦不离于阴也,命曰阴中之阳。阳施正气,而万物以生;阴为主持,而群形乃立。故生长收藏,因于四时,而未始失其常也。邵子《皇极经世》云:阳不能独立,必得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得阳而后见,故阴以阳为唱。使四时之气失其常,则天地之气为之四塞。此乃阴阳之变不可胜数,而其在于人则数之可数,岂有三阴三阳而不应天地之阴阳者乎?
帝曰:愿闻三阴三阳之离合也。岐伯曰: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广明,后曰太冲,太冲之地,名曰少阴,少阴之上,名曰太阳,太阳根起于至阴,结于命门,名曰阴中之阳。中身而上,名曰广明,广明之下,名曰太阴,太阴之前,名曰阳明,阳明根起于厉兑,名曰阴中之阳。厥阴之表,名曰少阳,少阳根起于窍阴,名曰阴中之少阳。是故三阳之离合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命曰一阳。
此言足三阳经有离合之数也。帝问人身有三阴经,有三阳经,分之而为各经,合之而为表里,其离合何如?伯以足之三阳言之。其曰圣人南面而立者,盖对君而言也。然虽曰圣人,而众人形体亦犹是耳。在前者名曰广明,广明者心也,心位南方,火位主之,阳气盛明,故曰广明。前者,上也。广者,大也。上,南方也。人之形体,以心胸为前为南,以腰肾为后为北。冲脉在后,名曰太冲者,肾脉与冲脉合而盛大,故曰太冲。按《骨空论》云:冲脉者,起于气冲,则此所谓太冲者,正此冲脉也。按《上古天真论》亦称日太冲,盖尊之之辞,非足厥阴肝经之太冲穴也。一本误指为太冲穴者,盖不考《上古天真论》耳。太冲之地,名曰少阴,少阴者肾也。少阴之上,名曰太阳,太阳者膀胱也。太阳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小指外侧之至阴,结于命门,《灵枢・根结篇》岐伯曰:太阳根于至阴,结于命门。命门者,目也。即所谓睛明穴也。名曰阴中之阳,盖言为足少阴经之阳经也。夫然,则足之太阳与足少阴为表里也可知矣。上文曰:前曰广明。是中身而上名曰广明,然广明之下,名曰太阴,太阴者脾也。太阴之前,名曰阳明,阳明者胃也。胃脉行腹中任脉之旁,计在三行,而脾脉行在胃脉之旁,计在四行,则太阴之前名日阳明者可推也。不惟经脉为然,其胃之形体居中,脾居右旁,其前后亦犹是也。阳明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次指端之厉兑,名曰阴中之阳,盖言为足太阴经之阳经也。《灵枢・根结篇》岐伯曰:阳明起于厉兑,结于颡大。颡大者,钳耳也。愚意云钳耳者,头维穴也,夫然,则足之阳明与足太阴相为表里也可知矣。厥阴者肝也,厥阴之表,名曰少阳,少阳者胆也。少阳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四指端之窍阴,名曰阴中之少阳,盖言为足厥阴经之阳经也。《灵枢・根结篇》岐伯曰:少阳根于窍阴,结于窗笼。窗笼者,耳中也。愚云耳中者,听宫也。是故三阳经之离合也,其离有太阳、阳明、少阳之分,然太阳者三阳也,为阳之表,其义曰开:阳明者二阳也,为阳之中,其义曰阖;少阳者一阳也,为阳之里,其义曰枢。非枢则无所立,非阖则无所入,非开则无所出,诚离之不能以无合也。此三阳经之所以不得相失也。其脉搏击于手,脉宜主浮,然勿至太浮,彼此相似,方为一体,虽有三阳之分,而不得有三阳之异,其实名之曰一阳也。一阳者,脉之皆为阳也。所谓三阳之离合者如此。
帝曰:愿闻三阴。岐伯曰:外者为阳,内者为阴。然则中为阴,其冲在下,名曰太阴,太阴根起于隐白,名曰阴中之阴。太阴之后,名曰少阴,少阴根起于涌泉,名曰阴中之少阴。少阴之前,名曰厥阴,厥阴根起于大敦,阴之绝阳,名曰阴之绝阴。是故三阴之离合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名曰一阴。
此言足三阴经有离合之数也。言在外者为阳经,则在内者为阴经。然则人身之中,半当为阴经,其冲脉则在下,而居冲脉之上者脾也,脾者名曰太阴。王注云:冲脉在脾之下,故言其冲在下也。《灵枢・动输篇》云:冲脉者,与少阴之大络起于肾下,出于气街,循阴股内廉,邪入胭中,循胫骨内廉,并少阴之经,下入内踝之后,入足下。观此则脾在太冲之上也。太阴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大指内侧之隐白,名曰阴中之阴,盖言为阴经中之太阴也。《灵枢・根结篇》岐伯曰:太阴起于隐白,结于太仓。夫然,则太阴为足阳明之阴经也可知矣。脾之下为肾,故太阴之后,名曰少阴,少阴者肾也。王注云:此言脏位及经脉之次也。太阴,脾也。少阴,肾也。脾脏之下近后则肾之位也。《灵枢・经脉篇》黄帝曰:足太阴之脉,起于足大指之端,循指内侧,及上内踝前廉,上腨内,循䯒骨后。足少阴之脉,起于小指之下,斜趋足心,出于然骨之下,循内踝以上腨内。由此则太阴之下名少阴也。少阴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之涌泉,名曰阴中之少阴,盖言为阴经中之少阴也。《灵枢・根结篇》云:少阴起于涌泉,结于廉泉。夫然,则少阴为足太阳之阴经也可知矣。肾之前近上则为肝,故少阴之前,名曰厥阴,厥阴者肝也。王注云:此亦言脏位及经脉之次也。厥阴,肝也。肾脏之前近上,则肝之位也。《灵枢・经脉篇》黄帝曰:足少阴之脉。循内踝之后,上腨内廉。足厥阴之脉,循足胕上廉,去内踝一寸,上踝八寸,交足太阴之后,上腘内。由此则少阴之前名厥阴也。厥阴经脉之行,其根起于足大指端之大敦穴,乃阴经中之绝阳,绝阳者纯阴也,名曰阴之绝阴,绝阴者尽阴也。所谓厥者,尽也。《灵枢・根结篇》云:足厥阴起于大敦,结于玉英。玉英即任脉经玉堂穴。夫然,则厥阴为少阳之阴经也可知矣。是故三阴经之离合也,其离者有太阴、少阴、厥阴之分。然太阴者三阴也,为阴之外;其义为开;厥阴者一阴也,为阴之尽,其义为阖;少阴者二阴也,为阴之中,其义为枢。非枢则无所主,非阖则无所入,非开则无所出,诚离之不能以无合也,此三阴经之所以不得相失也。其脉搏击于手,脉宜主沉,然勿至太沉,彼此相似,方为一体,虽有三阴之分,而不得有三阴之异,其实名之曰一阴也。一阴者,脉之皆为阴也。所谓三阴之离合者如此。
阴阳????????,积传为一周,气里形表,而为相成也,????????,当作冲冲。
此承上文而言阴阳虽有离合,然必冲冲往来,始自手太阴肺,行手阳明大肠,足阳明胃,足太阴脾,手少阴心,手太阳小肠,足太阳膀胱,足少阴肾,手厥阴心包络,手少阳三焦,足少阳胆,足厥阴肝,积传至于水下二刻为一周身,水下百刻为五十周于身。其脉气则行于里,其形体则表于外,而阴阳离合之际,实有相成之妙,尚何人之阴阳有不合于天地之阴阳哉?
阴阳别论篇第七
据篇中有“别于阳者,知病处也”等语,则“别”当作彼劣切。言阴经阳经及阴脉阳脉皆当知所分别,故名篇。
黄帝问曰:人有四经十二从,何谓?岐伯对曰:四经应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十二月应十二脉。
此即前篇人有阴阳合于天地之阴阳之意也。四经者,肝心肺肾为四经,而不言脾者,寄旺于四经之中也。十二从者,手有三阴三阳,足有三阴三阳,而十二经脉之行,相顺而不悖也。伯言四经应春夏秋冬之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盖以十二月正应十二脉也。十二月,春建寅卯辰,夏建巳午未,秋建申酉戌,冬建亥子丑。应十二脉者,春应肝胆,夏应心与小肠,秋应肺与大肠,冬应肾与膀胱,而辰戌丑未之月,则合四经而兼之脾与胃也。
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五五二十五阳。所谓阴者,真脏也。见则为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三阳在头,三阴在手,所谓一也。别于阳者,知病忌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谨熟阴阳,无与众谋。
此言各经分阴阳,乃诊脉者当别其阴阳也。言脉分阴阳诸经,知阳经者当知阴经,知阴经者当知阳经,正以阴阳离合相为表里也。如《灵枢・经脉篇》诊肺脉之盛者,则寸口大三倍于人迎;诊大肠之盛者,则人迎大三倍于寸口。诊肺脉之虚者,则寸口反小于人迎;诊大肠之虚者,则人迎反小于寸口之类。凡阳经有五,正以一腑之中包藏五腑之脉,故五五有二十五阳。由此推之,则一脏之中包藏五脏之脉,亦五五有二十五阴。所谓阴经者,五脏之真脉也。真脏来现,其脏已败,败者必至于死也。真脏脉见者死,大义见《平人气象论》。所谓阳经者,乃胃脘之阳也。盖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虽有五五二十五阳之异,而实不外乎胃脉之见耳。必吉者为有胃气,而凶则无胃气也。人惟分别阳经有病者,则知其生病之处;分肉部分,无不知之。分别阴经有病者,则知其生死之期。即《阴阳应象论》所谓其次治六腑者,未必至死,而其次治五脏者,诚半生半死也。故生死之期可决耳。然知之似有不同,阴阳本无二致,即如手之三阳,自手走头;手之三阴,自胸走手。表里无间,一而已矣。故能分别阳经者,不但知病之处,抑亦知病所忌之时;分别阴经者,真可以知生死之期。谨熟此分别阴阳之法,无与众人谋之而为其所惑也。此节阴阳,言阴经阳经也。
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数,音朔。
此言脉体分阴阳,亦诊脉者所当知也。凡脉有去来,故即去至而阴阳分。脉有动静,故即动静而阴阳分。脉有迟速,故即迟速而阴阳分。其法有如此者。以此而别阴经阳经之病,则脏腑表里,众不能惑;凡病处忌时、死生之期昭然矣。此节阴阳,言阴脉阳脉也。
凡持真脉之脏脉者,肝至悬绝急,十八日死;心至悬绝,九日死;肺至悬绝,十二日死;肾至悬绝,七日死;脾至悬绝,四日死。
上文言阴者真脏也,见则为败,败必死矣。又言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此遂以五脏真脉见者而决其死期也。《平人气象论》曰:肝见庚辛死,心见壬癸死,肺见丙丁死,肾见戊己死,脾见甲乙死。盖以五行之相克为期,至所不胜而死也。今凡真脏脉来见者,肝脉至于悬绝,肝属木,自甲乙日而数之,至庚辛日为一八,又至庚辛日为十,其十八日当死。假如自甲子日至辛巳日为十八日。心脉至于悬绝,心属火,自丙丁日而数之,至壬癸日为八,今曰九日者,亦八日之尽,交九日也,当死。肺脉至于悬绝,肺属金,自庚辛日而数之,至八日为丙丁,又至丙丁日为十八日,当死,今曰十二日者,自庚辛而数之,乃庚辛见庚辛也。肾脉至于悬绝,肾属水,自壬癸日而数之,至戊己日为七日,当死。脾脉属于悬绝,脾属土,自戊己日而数之,至甲乙为八日,今曰四日,除戊己日至甲日也,当死。王注以五行生成之数释之,不明
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者,死不治。贲,奔同。按此与下二节,言二阳、一阳、三阳发病。王注每节兼手足经为解,今据三阳证候,全是足太阳膀胱经,与手太阳小肠经无涉;其一阳亦是足少阳胆经,与手少阳三焦经无涉;然则二阳亦是足阳明胃经,与手阳明大肠经无涉也。
上文言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阳者知病忌时,故此下三节乃言阳经之病,而此一节则举二阳之病言之也。夫二阳者,足阳明胃经也,为仓廪之官,主纳水谷,而乃不能纳受者何也?此病由心脾所发耳。正以女子有不得隐曲之事,郁之于心,故心不能生血,血不能养脾,始焉胃有所受,脾不能运化,而继则胃渐不能纳受矣,故知胃病发于心脾也。由是则水谷衰少,无以化精微之气,而血脉遂枯,月事不能时下矣。《灵枢・营卫生会篇》云:中焦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化而为血,以奉生身。今血既不化,月事何由而下?又由是则血枯气郁而热生,热极则风生,而肌肉自尔消烁矣,故谓之风消也。又由是则火乘肺金,而喘息上贲,痰嗽靡宁矣。此乃肺积之息贲,乃喘息而贲。若是则心主血,肺主气,脾为五脏之原,胃为六腑之海者,无不受病,而欲生也得乎?故决之曰死不治也。王注谓肠胃为病,心脾受之,何以知心脾受肠胃之病?又以心血不流为女子不月,脾味不化为男子少精,岂女子无关于脾,而男子无关于心乎?况此节专为女子而发,未及论男子少精之义,学者当详推之。
曰;三阳为病发寒热,下为痈肿,及为痿厥腨㾓。其传为索泽,其传为颓疝。腨,时兖反。㾓,音捐。颓,按《海篇》直音颓。即音颓。《广韵》:徒回切。今以《广韵》为的,但《内经》俱主疝言,其颓、㿗同用。 ・
此举三阳之病以言之也。三阳者,足太阳膀胱经也。膀胱之脉,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膊内,挟脊抵腰中,入循膂,内肾属膀胱;其支者,从膊内下贯胛,挟脊内,过髀枢,从髀外下合腘中,以下贯腨内。故在上有邪为病,则发寒热;在下有邪为病,则为痈肿,及为痿为厥为腨㾓也。痿,无力也。厥,足冷而气逆也。《素问》明有痿、厥二论。腨,腓肠也。㾓,酸也。及其传也,热甚则精血枯涸,故皮肤润泽之气皆散尽矣。又其传也,阳气下坠,阴脉上争,上争则寒多,下坠则筋缓,故睾垂纵缓,内作颓疝。按《原病式》曰:㿗疝,小腹控卵肿急绞痛也。又丹溪言:颓疝,其状阴囊肿缒,如升如斗,不痒不痛,得之地气卑湿所生,宜以去湿之药下之。又据《至其要大论》阳明司天,亦有丈夫颓疝。据《脉解篇》,妇人小腹肿者,亦名颓疝,则颓疝亦在小腹中。丹溪似非的说也。
曰:一阳发病,少气,善咳,善泄。其传为心掣,其传为膈。
此举一阳之病言之也。一阳者,足少阳胆经也。一阳为阳之初生,今已发病,则气少;少阳本有相火,火盛则乘肺,故善咳;肝木来侮土,故善泄。木盛则火衰,心气不足,故其传也,其心必掣,不能自宁。又其传也,则木盛土衰,如《灵枢・上膈篇》所谓食饮入而还出者是也,其病主为膈。按《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有脾肝微甚为膈中。《热论》论诸水病有云胃脘膈。《风论》论胃风隔塞不通。此皆隔之为证。以《灵枢・上膈篇》为主。王注谓隔塞不便者非也。
二阳一阴发病,主惊骇,背痛,善噫,善欠,名曰风厥。按《评热论》、《刺热论》、《灵枢・五变论》俱有风厥。
此举二阳一阴之病以言之也。二阳者,胃也。一阴者,肝也。《金匮真言论》谓:肝经为病发惊骇。《灵枢・经脉篇》谓:胃病,闻木声则惕然而惊。二经之病,胃自头以行于足,肝自足走腹,皆无与干背者,而此曰背痛,意者阴病必行于阳也。噫,气转也,又曰饱出息也。《脉解篇》:所谓上走心为噫者,阴盛而上走于阳明,阳明络属心,故上走心为噫也。《灵枢・口问篇》黄帝曰:人之噫者,何气使然?岐伯曰:寒气客干胃,厥逆从下上散,复出于胃,故曰噫。观此则胃心之病宜发为噫。欠,气相引也。《灵枢・经脉篇》言:胃脉为病,有数欠。又按《宣明五气论》、《灵枢・九针论》,皆曰肾为欠。今曰善欠者,胃之病也。若此者,必并四病而兼有之,病名曰风厥。盖外感于风,肝实主之,胃气不能升降,而厥乃生耳。
二阴一阳发病,善胀,心满,善气。
此举二阴一阳之病以言之也。二阴者,肾经也。一阳者,胆经也。胆邪有余,来侮脾土,故善胀。肾邪有余,来乘心火,故心满。胆气有余,故善气,《宣明五气论》云“胆为怒”者是也。
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
此举三阳三阴之病以言之也。三阳者,膀胱经也。三阴者,脾经也。膀胱之脉自头背下行于足,而脾脉主于四肢,故二经不足,发为偏枯,及为痿易与四肢不举。痿易者,左右变易为痿也。
鼓一阳曰钩,鼓一阴曰毛,鼓阳胜急曰弦,鼓阳至而绝曰石,阴阳相过曰溜。溜,作流。《灵枢・本输篇》溜于鱼际。其义主流。
此举五脏之脉体言之也。一阳者,微阳也。指下鼓动一阳,而脉即来盛去衰者曰钩,乃微钩也,心之脉也。一阴者,微阴也。指下鼓动一阴,而脉来轻虚以浮者曰毛,乃微毛也,肺之脉也。鼓动阳脉,而其势胜急不至于太急者曰弦,乃微弦也,肝之脉也。鼓动阳脉,而阳脉似绝曰石,乃微石也,肾之脉也。阴阳二脉相过,无能胜负,正平和之脉,其名曰溜,如水之缓流也,脾之脉也。此曰阴阳以脉体言,就其浮沉大小之间以意而得之者也。即前“去者为阴”六句,亦以阴阳名脉体,王注仍以一阳一阴为三焦与肝,则鼓阳之阳与阴阳相过之阴阳,将属之何经乎?
阴争于内,阳扰于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则熏肺,使人喘鸣。阴之所生,和本曰和。是故刚与刚,阳气破散,阴气乃消亡。淖则刚柔不和,经气乃绝。
此言营卫二气贵于和,不贵于偏胜,而和则阴阳之气生,偏则阴阳之气灭,所以经气从是而绝也。阴气者,营气也,阴在内为阳之守;阳气者,卫气也,阳在外为阴之使。苟阴气偏胜而争于内,或阳气偏胜而扰于外,则偏胜者为刚而不能柔。肺经内主藏魄,外主皮毛,魄汗外泄,未能闭藏,燥极热生,热极寒生,四肢厥逆而起,起则熏肺,肺因气迫,喘鸣交作。盖肺为五脏之华盖,而肺经若此,余经之病至矣。殊不知阴之所生,和则曰和,不和所以为争为扰,而为刚也。是故刚与刚,则阳气不能胜阴,而从是破散。《生气通天论》云:卫气散解。或阴气不能胜阳,而从是消亡。《痹论》岐伯曰: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所谓刚与刚者,气血俱淖之谓也。淖则刚柔不和,诸经之气以渐而绝矣。此节阴阳言营卫二气也。
死阴之属,不过三日而死;生阳之属,不过四日而死。所谓生阳死阴者,肝之心谓之生阳,心之肺谓之死阴,肺之肾谓之重阴,肾之脾谓之辟阴,死不治。“四日而死”之“死”,全元起作“四日而已”者。通详上下文义,作死者非。辟,音闢。
此言脏病相传者有生死之分也。本经属阴,而以克我者来克之,谓之死阴。如下文火乘肺金之谓。凡死阴之属,其病不过三日而死。本经属阳,而以生我者来生之,谓之生阳。如木来生火之谓。凡生阳之属,其病不过四日而已。所谓生阳死阴者,如肝之心谓之生阳,木来生火也;心之肺谓之死阴,火来克金也。不但是也,肾属足少阴,肺属手太阴,以肺乘肾,乃母来乘子,阴以乘阴,谓之重阴,病日深矣。脾属足太阴,肾属足少阴,乃乘所不胜,阴以侮阴,谓之闢阴,病日危矣。皆死阴之属之义也,故谓之曰死不治也。
结阳者肿四肢。结阴者便血一升,再结二升,三结三升。阴阳结斜,多阴少阳曰石水,少腹肿。二阳结谓之消,三阳结谓之隔,三阴结谓之水,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斜,邪同。《灵枢・动输篇》有少阴之大络,循阴股内廉,邪入腘中。则古盖邪、斜通用。
此历举各经之结者,其病有为肿,为便血,为石水,为消,为隔,为水,为喉痹诸证也。结者,气血不疏畅也。非结脉之结,若是结脉,则下一结、二结、三结,何以诊之?王注以二盛为再结,三盛为三结,则盛脉非可以言结。凡手足阳经为腑,主表,阳经结者,四肢必肿,盖四肢为诸阳之本也。凡手足阴经为脏,主里,阴经结者,必主便血,盖营气属阴,营气化血以奉生身,惟阴经既结,则心必瘀稸,而初结则一升,再结则二升,三结则三升,结以渐而加,则血以渐而多矣。阴经阳经为邪所结,阴气多而阳气少,即阴盛阳虚也,则阳不能入之阴,而内之所聚者为石水,其少腹则必肿也。《大奇论》有肾肝并沉为石水。《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有肾脉微大为石水,起脐以下至小腹腄腄然,上至胃脘,死不治。《灵枢・水胀篇》黄帝有石水之问,而岐伯无答,想是有脱简也。以愚论之,石者有形,水者有水与声,盖积聚之类也。二阳者,足阳明胃也。《阴阳类论》黄帝曰:二阳者,阳明也。胃中热盛,津液枯涸,水谷即消,谓之曰消。按此篇止谓曰消。至《脉要精微论》有瘅成为消中。《奇病论》有转为消渴。《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本经《通评虚实论》皆曰消瘅。《气厥论》有肺消、膈消。种种不同,须知参以后世三消之说,则知五脏皆有消瘅之证。其间各有所指。上消者,一名高消,一名膈消。《病机》云:上消者肺也,多饮水而少食,大便如常,小便清利,知其燥在上焦也,治宜流湿以润其燥。又云:高消者,舌上赤裂,大渴引饮。刘河间曰:饮水多而小便多者,名曰消渴。盖指上消而言。陈无择云:消渴属心,故烦心,致心火散漫,渴而欲饮,诸脉软散,皆气实血虚也。亦指上消而言。今按《素问・气厥论》有云:心移热于肺,传为膈消。《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有心脉微小为消瘅。又有肺脉微小为消瘅。此正上消之义,还兼心肺为是,非独肺也。东垣日:膈消者,以白虎加人参汤治之。中消者,又名消中,又名内消。《病机》云:消中者胃也,渴而饮食多,小便赤黄,热能消谷,知其热在中焦也,宜下之。陈无择云:消中为脾瘅,热成则为消中。《袖珍方》云:内消者,由热中而作,小便多于所进饮食,而反不渴,虚极短气。河间曰:饮食多而不甚渴,小便数而消瘦者,名曰消中。东垣曰:中消者,善食而瘦,自汗,大便硬,小便数。叔和云:口干饶饮水,多食亦饥虚,即瘅成为消中也,调胃承气三黄丸治之。今按《素问・脉要精微论》帝曰:诊得胃脉何如?岐伯曰:脉实则胀,虚则泄。帝曰:病成而变何如?岐伯曰:瘅成为消中。又按《通评虚实论》岐伯日: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膏梁之疾也。又《腹中论》黄帝曰:夫子数言热中消中者,不可服膏粱芳草石药,石药发癫,芳草发狂。夫热中消中者,皆富贵人也,今禁膏粱,是不合其心,禁芳草石药,是病不愈。愿闻其说。岐伯曰:夫芳草之气美,石药之气悍,二者其气急疾坚劲,非缓心和人,不可以服此二者。夫热气慓悍,药气亦然,二者相遇,恐内伤脾。脾者土也,而恶木,服此药者,至甲乙日更论。又《奇病论》帝曰:有病口甘者,病名为何?岐伯曰:此五气之溢也,名曰脾瘅。夫五味入口,藏于胃,脾为之行其精气,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治之以兰,除陈气也。又《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有脾脉微小为消瘅。又本篇日:二阳结谓之消。此正中消之谓。但以诸义考之,当兼脾胃为是。下消者,一名消肾,一名肾消,一名内消,一名强中。《病机》云:消肾者,初发而为膏淋,谓淋下如膏油之状,至病成面色黧黑,形瘦而耳焦,小便浊而有脂液,治宜养血以肃清,分其清浊而自愈。陈无择云:消肾者属肾,盛壮之时不谨而纵欲,年长多服金石,真气始衰,口渴,精液自泄,不饮而利。河间曰:渴而饮水不绝,腿消瘦而小便有脂液者,名曰肾消。东垣曰:下消者,烦躁引饮,耳轮焦干,小便如膏。叔和云:焦烦水易亏,此肾消也,六味地黄丸治之。《袖珍方》云:强中者,虚阳强大,不交而精气自泄。又云:肾实则消而不渴,小便自利,名曰消肾,即内消也。其治宜抑损心火,摄养肾水。按《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有肾脉微小为消瘅,及肝脉微小为消瘅,则知肾肝俱有消瘅,此正下消之谓。又按《袖珍方》云:人身之有肾,犹木之有根,故肾受病,必先形容憔悴,虽加以滋养,不能润泽,故患消渴者,皆是肾经为病,由壮盛之时不自保养,快情恣欲,饮酒无度,食脯炙丹石等药,遂使肾水枯竭,心火燔盛,三焦狂烈,五脏渴燥,由是渴利生焉。此言三消皆本于肾也。《总录》又谓:未传能食者,必发脑疽背疮,不能食者,必传中满鼓胀,皆为不治之证。洁古老人分而治之,能食而渴者,白虎加人参汤治之;不能食而渴者,钱氏方白术散倍加葛根治之。三阳者,手太阳小顾经、足太阳膀胱经也。《阴阳类论》黄帝曰:三阳为经。又曰:所谓三阳者,太阳为经。又曰:三阳为父。心主血,而小肠与心为表里者,为受盛之官;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所藏。今小肠热结则血脉燥,膀胱热结则津液涸,故隔塞而不便。《至真要大论》论少阴之复有隔肠不便者是也。俗亦谓之干隔。三阴者,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也。肺为邪结,则不能生肾水,而肾水虚弱,泛溢四肢;脾为邪结,则不能胜水气,而水气泛溢,周身浮肿,故水证从是而作焉。按水之为证,本篇指为肺脾二经,今遍考《内经》,乃肺脾肾三经所致。本篇固名曰水,外此又有风水,有涌水,有石水,种种不同。又有曰肾风,曰肤胀,曰鼓胀,曰肠覃、石瘕之类,似水证而非水证,不可以一概论也。今以《内经》诸篇参之,乃知端的,即如本篇,止有一水字。又《平人气象论》岐伯曰:颈脉动,喘疾咳,曰水;目裹微肿,如卧蚕起之状,曰水。又曰:足胫肿,曰水。又按《灵枢・水胀论》岐伯曰:水始起也,目窠微肿,如新卧起之状,其颈脉动,时咳,阴股间寒,足胫肿,腹乃大,其水已成矣。以手按其腹,随手而起,如裹水之状,此其候也。又按《宣明五气论》、《灵枢・九针论》皆曰:下焦溢为水。此皆本篇之所谓水也。又有一等曰风水者,又按《评热论》帝曰:有病肾风者,面胕庬然壅,害于言,可刺否?岐伯曰:虚不当刺,不当刺而刺,后五日其气必至。帝曰:其至何如?岐伯曰:至必少气时热,时热从胸背上至头,出汗手热,口干苦渴,小便黄,目下肿,腹中鸣,身重难以行,月事不来,烦而不能食,不能正偃,正偃则咳,病名曰风水。帝曰:愿闻其说。岐伯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阴虚者阳必凑之,故少气时热而汗出也。小便黄者,小腹中有热也。不能正偃者,胃中不和也。正偃则咳甚,上迫肺也。诸有水气者,微肿先见于目下也。帝曰:何以言?岐伯曰:水者阴也,目下亦阴也,腹者至阴之所居,故水在腹者,必使目下肿也。真气上逆,故口苦舌干,不得卧,卧则惊,惊则咳甚也。腹中鸣者,病本于胃也。薄脾则烦不能食,食不下者,胃脘隔也。身重难以行者,胃脉在足也。月事不来者,胞脉闭也。胞脉者,属心而络于胞中,今气上迫肺,心气不得下通,故月事不来也。又按《水热穴论》黄帝问曰:少阴何以主肾?肾何以主水?岐伯曰:肾者至阴也,至阴者盛水也,肺者太阴也,少阴者冬脉也,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积水也。帝曰:肾何以聚水而生病?岐伯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上下溢于皮肤,故为胕肿。胕肿者,聚水而生病也。帝曰:诸水皆生于肾乎?岐伯曰:肾者牝脏也,地气上者属于肾,而生水液也.,故曰至阴。勇而劳甚则肾汗出,肾汗出逢于风,内不得入于脏腑,外不得越于皮肤,客于玄府,行于皮里,传为胕肿,本之于肾,名曰风水。所谓玄府者,汗孔也。且下文又有诸穴所宜刺处,难以悉载。又按《灵枢・论疾诊尺篇》岐伯曰:视人之目窠上微痈,如新卧起状,其颈脉动,时咳,按其手足上窅而不起者,风水肤胀也。又日:尺肤滑,其淖泽者,风也。尺肤滑而泽脂者,风也。此皆风水之谓也。又有一等曰肾风者,按《奇病论》帝曰:有病庬然如有水状,切其脉大紧,身无痛者,形不瘦,不能食,食少,名为何病?岐伯日:病生在肾,名为肾风。肾风而不能食,善惊,惊已心气痿者死。此乃肾风之谓也。又有一等曰肤胀者,按《灵枢,水胀论》岐伯曰:肤胀者,寒气客于皮肤之间,【鼓空】【鼓空】然不坚,腹大,身尽肿,皮厚,按其腹窅而不起,腹色不变,此其候也。又有一等曰鼓胀者,即《灵枢・水胀论》岐伯曰:腹胀,身皆大,大与肤胀等也,色苍黄,腹筋起,此其候也。此则鼓胀之谓也。又有一等曰肠覃者,即《灵枢・水胀论》岐伯曰: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荣,因有所系,癖而内著,恶气乃起,瘜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鸡卵,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怀子之状,久者离岁,按之则坚,推之则移,月事以时下,此其候也。又有一等曰石瘕者,即《灵枢・水胀论》岐伯曰:石瘕生于胞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衃以留止,日以益大,状如怀子,月事不以时下,皆生于女子,可导而下。此则肠覃石瘕,内有积聚,似水胀而非水胀者也。又风与水何以别之?按《平人气象论》岐伯既曰颈脉动,喘疾咳曰水,又曰目裹微肿,如蚕卧起之状曰水,乃又曰面肿曰风,又曰足胫肿曰水,则风水之辨,当于其面肿方知其有风也。即此又与《评热论》、《水热穴论》、《奇病论》而并究之,则曰风曰水之义明矣。其治水之法,即《汤液醪醴论》“开鬼门、洁净府”之义尽之矣。《汤液醪醴论》云:其有不从毫毛而生,五脏阳以竭也,津液充郭,其魄独居,孤精于内,气耗于外,形不可与衣相保,此四极急而动中,是气拒于内,而形施于外,治之奈何?岐伯曰:平治于权衡,去宛陈莝,微动四极,温衣、缪刺其处,以复其形。开鬼门,洁净府,精以时服,五阳已布,疏涤五脏,故精自生,形自盛,骨肉相保,巨气乃平。一阴者,手厥阴心包络之脉也;一阳者,手少阳三焦之脉也。二脉并络于喉,气热内结,故为喉痹。此亦王注,今始从之。其一阴当兼肝、一阳当兼胆言。
阴搏阳别谓之有子。阴阳虚肠辟死。阳加于阴谓之汗。阴虚阳搏谓之崩。别,彼劣切。辟,澼同。
此举尺寸之脉,而为有子、为肠澼、为有汗、为崩诸证也。阴搏者,尺为阴,其脉搏击于手也;阳别者,寸为阳,言尺脉搏击于指而与寸脉不同也。此则有子之脉,即《脉诀》之所谓“尺脉不止真胎妇”者是也。阴阳虚者,尺寸俱虚也。肠澼者,脾气不化,澼积肠内,气血日耗,所以至于死也。按肠澼之说,见《内经》通评虚实论、脉要精微论、大奇论,皆以脉沉小缓者为易治,身热者为死。今曰虚者为死,盖沉小缓而无神也。阳加于阴者,亦指尺寸而言也,寸主动,尺主静,尺部而见阳脉,乃阳加于阴,则阴虚火盛,其汗自泄。《平人气象论》云“尺涩脉滑,谓之多汗”者是也。阴虚阳搏者,亦指尺寸而言也,尺脉既虚,阴血已损,寸脉搏击,虚火愈炽,谓之曰崩,盖火逼而血妄行也,此则指女子而言耳。按妇人血崩之证,其血从胞络宫而来,血久下行为熟路,则本宫血乏,十二经之血皆从兹而渗漏。然胞络宫则系于肾,而上通于心,故此证实关于心肾两经,宜有阴虚阳搏之脉。《痿论》云:悲哀太甚则胞络绝,胞络绝则阳气内动,发则心下崩,数溲血也。惟《李东垣试效录》用十二经引经之药,使血归于十二经,然后用黑药以止之,若徒用黑药,而不先服领血归经之药,其病难愈。
三阴俱搏,二十日夜半死。二阴俱搏,十三日夕时死。一阴俱搏,十日死。三阳俱搏且鼓,三日死。三阴三阳俱搏,心腹满,发尽,不得隐曲,五日死。二阳俱搏,其病温,死不治,不过十日死。
此举各经之脉异于常者,而决其死期也。三阴者,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也。《阴阳类论》黄帝曰:三阴为母。二脉搏击于手,异于常候,计其死期,当二十日夜半死。二十日者,天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其成数计十,地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其成数计九,据二经成数之余,当死于二十日;而夜半死者,阴病死于阴也。二阴者,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也。《阴阳类论》黄帝曰:二阴为雌。二脉搏击于手,异于常候,计其死期,当十三日夕时死。十三日者,地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其成数计七,天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其成数计六,七六十三故也;曰夕时者,少阴之时候也。一阴者,手厥阴心包络经、足厥阴肝经也。《阴阳类论》黄帝曰:一阴为独使。二脉搏击于手,异于常候,计其死期,当十日死。十日者,天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肝取生数,而心则成数,共十日也。三阳者,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也。二脉搏击于手而鼓,异于常候,计其死期,当在三日。三日者,天一生水,地二生火,计三日也。三阴者,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三阳者,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四经之脉俱搏击于手,异于常候,心腹䐜满,至于发尽,而不得隐曲,大小便为之不利也,计其死期,当在五日。五日者,土中央之候,病经多而死期速也。此与《阴阳别论》之不得隐曲殊。二阳者,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也。二脉搏击于手,异于常候,其病热温,当死不治,不过十日死。十日者,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止九日,而十则九日之余也。
灵兰秘典论篇第八
末有“黄帝乃择吉日良兆,而藏灵兰之室,以传保焉”,故名篇。
黄帝问曰:愿闻十二脏之相使,贵贱何如?岐伯曰:悉乎哉问也!请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形乃大伤,以此养生则殃,以为天下者其宗大危,戒之戒之!相,去声。使,去声,下同。乐,入声。道,导同。伎,音技。塞,入声。
此言十二脏相使之贵贱,而遂归重于心也。十二脏者,不分脏腑,而皆谓之脏也。据下文所答,内以心为一脏,而未及心包络一脏,盖以心为主而统之也。其膻中为一脏,以膻中为气之海,乃宗气所积,故亦得以脏称也。帝问诸脏相使之贵贱者,即诸脏而较其轻重耳。伯言心者,君主之官,乃五脏六腑之大主也。此语见《灵枢・邪客篇》。又《灵枢・五癃津液别篇》云:五脏六腑,心为之主。《师传篇》同。至虚至灵,具众理而应万事,神明从此出焉。肺与心皆居膈上,经脉会于太渊,死生决于太阴,故肺为相傅之官,佐君行令,凡为治之节度,从是而出焉。《刺禁论》以父母比心肺,乃曰:鬲肓之上,中有父母。而此则以君相比心肺,其尊同矣。《五癃津液别篇》云:五脏六腑,肺为之相。肝属木,木主发生,故为将军之官,而谋虑所出,犹运筹于帷幄之中也。《五癃津液别篇》云:肝为之将。《师传篇》云:肝者主为将。胆为肝之腑,谋虑贵于得中,故为中正之官,而决断所出,犹决胜于千里之外也。宗气会于上焦之膻中穴,主行脉气于诸经,而分部阴阳,为君主之臣使,乐趋君令,喜乐出焉。脾胃属土,纳受运化,乃仓廪之官,而所受之五味从是出焉。《灵枢・师传篇》云:脾者主为卫,使之迎粮。大肠居小肠之下,小肠之受盛者赖以传导,而凡物之变化者从是出焉。小肠居胃之下,脾之运化者赖以受盛,而凡物之所化者从是出焉。五脏在人,惟肾为能作强,而男女构精,人物化生,伎巧从是而出。王注所谓在男则当其作强,在女则当其伎巧者是也。《血气形志论》谓少阳与心主为表里者,言三焦、心包络为表里也,居于右肾之中;谓太阳与少阴为表里者,言膀胱与肾为表里也,居于左肾之中。又《灵枢・本脏篇》谓肾合三焦膀胱,言右肾合三焦,左肾合膀胱。故三焦在下部之右,为决渎之官,水道所出;膀胱在下部之左,为州都之官,津液所藏。然是三焦、膀胱者,必得气海之气施化,则溲便泄注;气海之气不及,则隐閟不通,故曰气化则能出矣。气海者,上焦之膻中穴,乃宗气所会,而自上而下者也。按《灵枢・本输篇》云:肺会大肠,大肠者,传道之腑。心合小肠,小肠者,受盛之腑。肝合胆,胆者,中精之腑。脾合胃,胃者,五谷之腑。肾合膀胱,膀胱者,津液之腑也。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三焦者,中渎之腑也,水道出焉,属膀胱,是孤之腑也。是六腑之所与合者。凡此十二官者,上下相使,彼此相济,不得相失也。故十二官之中,惟心为君主,君主不病,则百体自宁,犹人主明,则下民自安也。以人身而言,用此法以养生,心泰而体宁,必有寿,而终身不殆。以人主而言,用此法以治世,君明而下安,必大昌,而天下盛治。否则,心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凡各经转输之路皆闭塞而不通,其形乃大伤矣。以此养生则受殃,以此治世则宗危,可不知所戒哉!
至道在微,变化无穷,孰知其原?窘乎哉!消者瞿瞿,孰知其要?闵闵之当,孰者为良?恍惚之数,生于毫厘,毫厘之数,起于度量,千之万之,可以益大,推之大之,其形乃制。黄帝曰:善哉!余闻精光之道,大圣之业,而宣明大道,非斋戒择吉日不敢受也。黄帝乃择吉日良兆,而藏灵兰之室,以传保焉。瞿,音履。《礼・檀弓》:“瞿瞿如有求而勿得。”注云:“眼目速瞻之貌。”
此言十二官之道,乃至道也。微妙而难测,变化而无穷,孰知其原之所在耶?彼不知此养生之法者,有消而无长,瞿瞿然惊顾,拟而议之,窘迫哉!此消者瞿瞿也,孰知其有要耶?不知其要,所以不知其原也。闵闵者,《说文》以为病与伤痛也。惟不知其要,则闵闵然独当其病,孰知何法为善耶?按《气交变大论》亦云:肖者瞿瞿,莫知其妙,闵闵之当,孰者为良?且是十二官之数,恍惚者无形也,毫厘从此而生,毫厘者至小也,度量从此而起。顾推之而千,又推之而万,可以益大。惟心为君主之官,有以制此形耳。帝乃深赞此书,而藏之灵兰之室,故此篇曰灵兰秘典论者,良有故也。按《灵枢》刺节真邪篇、外揣篇皆藏此室。
六节脏象论篇第九
篇内首问六六之节,后又问脏象何如,故名篇。
黄帝问曰:余闻天以六六之节,以成一岁,人以九九制会,计人亦有三百六十五节以为天地久矣,不知其所谓也?岐伯对曰:昭乎哉问也!请遂言之。夫六六之节、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气数者,所以纪化生之用也。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行有分纪,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故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岁,积气余而盈闰矣。立端于始,表正于中,推余于终,而天度毕矣。帝曰:余已闻天度矣,愿闻气数何以合之?岐伯曰:天以六六为节,地以九九制会,天有十日,日六竟而周甲,甲六复而终岁,三百六十日法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其气九州九窍,皆通乎天气。故其生五,其气三,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三而三之,合则为九,九分为九野,九野为九脏,故形脏四,神脏五,合为九脏以应之也。首言人以九九制会,后言地以九九制会,盖在人为九脏,在地为九野,则人与地皆可以言九九制会也。
此详言六六、九九之会也。按《六微旨大论》帝曰:愿闻天道六六之节盛衰何也?岐伯日:上下有位,左右有纪,故少阳之右,阳明治之;阳明之右,太阳治之;太阳之右,厥阴治之;厥阴之右,少阴治之;少阴之右,太阴治之;太阴之右,少阳洽之。此所谓气之标,盖南面而待之也。故曰:因天之序,盛衰之时,移光定位,正立而待之,此之谓也。盖言天道六六之节盛衰者,天之三阴三阳,右旋天外,更洽岁政,每岁各一盛衰,至六岁周遍,通得盛衰之节六六也。上下有位、左右有纪者,谓每岁阴阳盛衰之位。上下,谓司天在泉二位也。左右,谓司天之左间右间,及在泉之左间右间,为四纪也。凡天右旋之阴阳,临司天之位者,其天之政盛,至三之气始布;临在泉之位者,其地之气盛,至终之气始布;而上下二位,有二节阴阳盛衰也。临司天之左间者,其气至四之气盛,右间者,其气至二之气盛;临在泉之左间者,其气至初之气盛,右间者,其气至五之气盛;而左右四纪,有四节阴阳盛衰也。故此六节阴阳,每岁各一盛衰,而数得六:寅申岁,少阳旋来司天治之,为初六;少阳之右,卯酉岁,阳明旋来司天治之,为六二;阳明之右,辰戌岁,太阳旋来司天治之,为六三;太阳之右,巳亥岁,厥阴旋来司天治之,为六四;厥阴之右,子午岁,少阴旋来司天治之,为六五;少阴之右,丑未岁,太阴旋来司天治之,为六六;太阴之右,周而复始,于少阳治之。故曰六六之节盛衰也。本篇帝问所重在六六之节,不及盛衰与标本之义。其所谓九九制会者,即下文“自古通天者,生之本”至“合为九脏以应之也”。凡此六六之节、九九之会,所以正天之度,而天之有度,正所以制日月之行也,《运气论奥》云:天之杳冥,岂复有度?乃日月行一日之处,指二十八宿为证,而记之曰度。《革象新书》云:“天体之运,有常度而无停机,天非有体也,因星之所附丽,拟之为天体耳。亦所以正气之数,而气之有数,正所以纪化生之用也。何以见天度制日月之行也?天本属阳,地本属阴,日为阳之精,故为阳,月为阴之精,故为阴。其行也各有分纪,其周也各有道理。盖天自西而东转,其日月五星循天从东而西转,日则昼夜行天之一度,月则昼夜行天之十三度有奇者,谓复行一度之中,作十九分分之得七,大率月行疾速,终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是将十三度及十九分之七数总之,则二十九日,计行天三百八十七度有奇,计月行疾之数,比日行迟之数,则二十九日,日方行天二十九度,月已先行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外,又行天之二十二度,反少七度而不及日也。阴阳家说谓日月之行,自有前后迟速不等,固无常准,则有大小月尽之异也。本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度之一,即二十五刻,当为一岁,自除岁外之异,则有三百六十日,又除小月所少之日六日,止有三百五十四日,而成一岁,通少十一日二十五刻,乃盈闰为十二月之制,则有立之之岁气,乃三候之至,月半示斗建之方,乃十二辰之方也。闰月之纪,则无立气建方,皆他气,但依历以八节见之,推其所余乃成闰,天度毕矣。王注云:日行迟,故昼夜行天之一度,而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而犹有度之奇分矣。月行速,故昼夜行天之十三度余,而二十九日一周天也。言有奇者,谓十三度外,复行十九分度之七,故云月行十三度而有奇也。《礼义》及汉《律历志》云:二十八宿及诸星,皆从东而循天西行;日月及五星,皆从西而循天东行。今《太史说》云:并循天而东行,从东而西转也。诸历家说:月一日至四日,月行最疾,日夜行十四度余;自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夜行十三度余;自九日至十九日,其行迟,日夜行十二度余;二十日至二十三日,行又小疾,日夜行十三度余;二十四日至晦日,行又大疾,日夜行十四度余。今《太史说》月行之率不如此矣,月行有十五日前疾,有十五日后迟者;有十五日前迟,有十五日后疾者。大率一月四分之,而皆有迟疾,迟速之度固无常准矣。虽尔,终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凡行三百六十一度。二十九日日行二十九度,月行三百八十七度,少七度而不及日也。至三十日,日复迁,计率至十三分日之八,月方及日矣,此大尽之月也。大率其计,率至十三分日之半者,亦大尽法也。其计率至十三分日之五之六而及日者,小尽之月也。故云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岁也。正言之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乃一岁,法以奇不成日,故举大以言之。若通以六小为法,则岁止有三百五十四日,岁少十一日余矣。取月所少之辰,加岁外余之日,故从闰后三十二月而盈闰焉。又按天体至圆,周围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绕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过一度,日丽天而少迟,故日行一日亦绕地一周,而在天为不及一度,积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与天会,是一岁日行之数也。月丽天而尤迟,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积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与日会,十二会得全日三百四十八,余分之积又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尽三百四十八,通计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岁月行之数也,岁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一岁之常数也,故日与天会,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为气盈,月与日会,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为朔虚,合气盈朔虚而闰生焉。故一岁闰率则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岁一闰,则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单一,五岁再闰,则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岁七闰,则气朔分齐,是为一章也。故三年而不置闰,则春之一月入于夏,而时渐不定矣;子之一月入于丑,而岁渐不成矣。积之之久,至于三失闰,则春皆入夏,而时全不定矣;十二失闰,子皆入丑,岁全不成矣。其名实乖戾,寒暑反易,农桑庶务皆失其时。故必以此余日置闰于其间,然后四时不差,而岁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众功皆广也。立端于始,《左传・文元》言: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注云:步历者,以冬至之日为岁首。表正于中,《左传》:举正于中。注云:举中气以正月。推余于终。《左传》:归余于终。注云:月有余日,则归之于终,积而为闰。王注云:端,首也。始,初也。表,彰示也。正,斗建也。中,月半也,推,退位也。言立首气于初节之日,表斗建于月半之辰,退余闰于相望之后。是以闰之前则气不及月,闰之后则月不及气,故常月之制,建初立中;闰月之纪,无初无中,纵历有之,皆他节气也。按《革象新书》云:历家逆考往古,冬至岁月日时,各纪甲子,两曜交会,五星连珠,必推其聚于子正玄枵之中者,名曰上元,乃履端于始也。从上元而下,至当时测验,与筹策相应,乃取正于中也。又顺推以后,求其余分皆尽,总会如初,乃归余于终也。何以见气数纪化生之用也?盖天以六六为节,地以九九制会,天有十日,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之日也,六十日而周甲子之数,甲子六周而复始,则终一岁之日,是三百六十日之岁法,非天度之数也。此则十二月各三十日,若除小月,其日又差矣。故有此天度,则自然有此气数,而日异长短,月移寒暑,生长收藏,无失其宜矣。何以见地之与人皆九九制会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以人皆本于天地之阴阳而生也,故在地为九州,在人为九窍,皆本之于天气,其所以生者五,金木水火土也;其所以为气者三,天气地气运气也。此数语与《生气通天论》相同。非独人由三气以生,天地之道亦然,故天地人之道,三而三之则为九,以地则有九野,故人则有九脏。曰头角,曰耳目,曰口齿,曰胸中,此形脏计有其四;曰肝,曰心,曰脾,曰肺,曰肾,神脏计有其五。合为九脏,正所以应九野也。
帝曰:余已闻六六九九之会也,夫子言积气盈闰,愿闻何谓气?请夫子发蒙解惑焉。岐伯曰:此上帝所秘,先师传之也。帝曰:请遂闻之。岐伯曰: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
此言积气盈闰之法也。五日谓之候,按《礼记・月令》、《吕氏春秋》、《大明一统历》云:孟春立春节,初五日东风解冻,次五日蛰虫始振,后五日鱼上冰。雨水气,初五日獭祭鱼,次五日鸿雁来(自南而北),后五日草木萌动。仲春惊蛰节,初五日桃始华,次五日仓庚鸣,后五日鹰化为鸠。春分气,初五日玄鸟至,次五日雷乃发生,芍药荣,后五日始电。季春清明节,初五日桐始华,次五日田鼠化为驾(音如,即鹌鹑属),牡丹华(《月令》缺),后五日虹始见。谷雨气,初五日萍始生,次五日鸣鸠拂其羽,后五日戴胜降于桑(织纴之鸟),孟夏立夏节,初五日蝼蝈鸣,次五日蚯蚓出,后五日王瓜生。小满气,初五日苦菜秀,次五日靡草死(草之枝叶靡细者,阴类,阳盛则死),后五日麦秋至(秋者,百谷成熟之期,此于时虽夏,于麦则秋)。仲夏芒种节,初五日螳螂生(一名蜥父,一名天马,飞捷如马),次五日鸭鵙始鸣(百劳),后五日反舌无声(百舌鸟)。夏至气,初五日鹿角解,次五日蜩始鸣(《月令》言蝉始鸣),后五日半夏生,木堇荣。季夏小暑节,初五日温风至,次五日蟋蟀居璧,后五日鹰乃学习。大暑气,初五日腐草为萤,次五日土润溽暑,后五日大雨时行。孟秋立秋节,初五日凉风至,次五日白露降,后五日寒蝉鸣。处暑气,初五日鹰乃祭鸟,次五曰天地始肃,后五日禾乃登。仲秋白露节,初五日凉风至(《月令》作盲风至,疾风也),鸿雁来,次五日玄鸟归,后五日群鸟养羞。秋分气,初五日雷乃收声,次五日蛰虫坯(音培)户,景天华(一名镇火草,越俗栽于土盆,云可弥火),后五日水始涸。季秋寒露节,初五日鸿雁来宾(前言来,而此曰宾,盖先至为主,后至为宾),次五日雀入大水为蛤(《月令》作爵),后五日菊有黄华。霜降气,初五日豺乃祭兽,次五日草木零落,后五日蛰虫咸俯。孟冬立冬节,初五日水始冰,次五日地始冻,后五日雉入大水为蜃(蛟属)。小雪气,初五日虹藏不见,次五日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后五日闭塞而成冬。仲冬大雪节,初五日冰益壮,地始坼,鹖鸟不鸣(《月令》作鹖旦夜鸣。求旦之鸟),次五日虎始交,后五日芸始生,荔挺出。冬至气,初五日蚯蚓结,次五日糜角解,后五日水泉动。季冬小寒节,初五日雁北乡,次五日鹊始巢,后五日雉雊。大寒气,初五日鸡始乳,次五日征鸟厉疾,后五日水泽腹坚。三候谓之气,即立春有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涉负冰,三候而谓之一气也。六气谓之时,则六气计有三月,而谓之春。四时谓之岁,计春夏秋冬之四时而谓之一岁。各有其时,则五行各从其所主而主治之也。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其所候者,每年同法。故必知年之加临,气有盛衰,病有虚实,而始可以称上工矣。“故曰”数语,见《灵枢・寿夭刚柔篇》。其曰“加”者,即《六元正纪大论》“加临”之“加”。
帝曰:五运之始,如环无端,其太过不及何如?岐伯曰:五气更立,各有所胜,盛虚之变,此其常也。帝曰:平气何如?岐伯曰:无过者也。帝曰:太过不及奈何?岐伯曰:在经有也。
此言五运之有平气、有太过、有不及也。按《气交变大论》,帝以五运之化太过为问,而伯以岁木太过、岁火太过、岁土太过、岁金太过、岁水太过各有天时民病应星为答;又以不及为问,而伯以岁木不及、岁火不及、岁土不及、岁金不及、岁水不及各有天时民病为答。又按《五常政大论》,帝以平气、不及、太过为问,而伯以木曰敷和、火曰升明、土曰备化、金曰审平、水曰静顺为平气,木曰委和、火曰伏明、土曰卑监、金曰从革、水曰涸流为不及,木曰发生、火曰赫曦、土日敦阜、金曰坚成、水曰流衍为太过。故谓之曰在经有也。
帝曰:何谓所胜?岐伯曰: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得五行时之胜,各以气命其脏。帝曰:何以知其胜?岐伯曰:求其至也,皆归始春。未至而至,此谓太过,则薄所不胜而乘所胜也,命曰气淫。不分邪僻内生,工不能禁。至而不至,此谓不及,则所胜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胜薄之也,命曰气迫。所谓求其至者,气至之时也。谨候其时,气可与期,失时反候,五治不分,邪僻内生,工不能禁也。“气淫”已下有“不分邪僻内生,工不能禁”十字,乃末三句之辞重复入此。《金匮真言论》云: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五运行大论》云:帝曰:主岁何如?岐伯曰:气有余,则制己所胜而侮所不胜;其不及,则己所不胜侮而乘之,己所胜轻而侮之。侮而受邪,寡于畏也。
此明胜之为义,不分太过不及而皆有所胜也。所谓胜者,即五行相克之谓。如春属木,夏属火,长夏属土,秋属金,冬属水。故春胜长夏,木克土也;长夏胜冬,土克水也;冬胜夏,水克火也;夏胜秋,火克金也;秋胜春,金克木也。此乃五行以时相胜,而在人则以气命其脏,肝胜脾,脾胜肾,肾胜心,心胜肺,肺胜肝者是已。然欲知其胜之为候,则在于立春前十五日,乃候之初也。斯时气候未当至而先至者,是气有余,故曰太过,则薄所不胜而乘所胜。假令肝木有余,则肺金不足,金不克木,故木太过,木气有余,则反薄肺金,而乘于脾土矣。故曰太过则薄所不胜而乘所胜也。此皆五脏之气内相淫并为疾,故曰气淫也。气候应至不至,而后期始至,是气不足,故曰不及,则所胜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胜薄之。又如肝木气少,不能制土,土气无畏而遂妄行,木被土凌,故云所胜妄行,而心亦受病也。肝木之气不平,肺金之气薄之,故曰所不胜薄之。然木气不平,土金交薄,相迫为疾,故曰气迫。何也?盖我克者为所胜,克我者为所不胜,生我者为所生耳。故必谨候其气至之时,凡候其年则始于立春之日,候其气则始于四气定期,候其日则随于候日,故曰谨候其时,气可与期也。若失时反候,而五行所治主统一岁之气者不能分之,则邪僻内生,医工不能禁之矣。
帝曰:有不袭乎?岐伯曰:苍天之气,不得无常也。气之不袭,是谓非常,非常则变矣。帝曰:非常而变奈何?岐伯曰:变至则病,所胜则微,所不胜则甚,因而重感于邪,则死矣。故非其时则微,当其时则甚也。
此言五运之气有不袭者,乃所以为变,而民病之微甚、生死系之也。按《天元纪大论》云:阴阳之气各有多少,故曰三阴三阳也。形有盛衰,谓五行之治各有太过不及也。故其始也,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不足而往,有余从之,知迎知随,气可与期。若余已复余,少已复少,则天地之气变常,而苛疾至矣。假如木令太过,木克脾土,然肺金足以制之,是因所胜而病微也;若肺金不足以制之,而脾土为肝之所不胜,其病当甚矣。但所不胜者其病既甚,而又重感于邪,则必死耳。故非其所胜之时则病必微,当其所胜之时则病必甚也。
帝曰:善。余闻气合而有形,因变以正名。天地之运,阴阳之化,其于万物,孰少孰多,可得闻乎?岐伯曰:悉哉问也!天至广不可度,地至大不可量,大神灵问,请陈其方。草生五色,五色之变,不可胜视;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胜极。嗜欲不同,各有所通。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五气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五味入口,藏于肠胃,味有所藏,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
此帝以万物禀气多少为问,伯乃大其问,而以天地之气味养人者概之也。万物皆有形,必气合而后成之;万物皆有名,必因变而正其名。变者,异也。《礼・祭法篇》云: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注云:正名百物者,立定百物之名也。明民者,使民不惑也。共财者,供给公上之赋敛也。是皆天地之所运,阴阳之所化,但万物禀此阴阳之气者必有多少,可尽得而闻之?伯言天地至为广大,难以尽言,其间阴阳所化者,万物有色,而草之五色,有出于天成者,有出于人为者,极之而有不可胜视者也。万物有味,而草之五味,有出于天成者,有出于人为者,极之而有不可胜美者也。惟人之嗜欲无穷,气味皆有以通之。故阳为气,气本于天,而上天之五气,乃天之所以食人者也。故五气入于鼻,以通于五脏,而藏于心肺,遂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矣。《灵枢・忧恚无言论》云:喉咙者,气之所以上下者也。此乃入于鼻,上下于喉咙,而通于五脏者欤?阴为味,味本于地,而万物之五味,乃地之所以食人者也。故五味入于口,以通于六腑,而藏于肠胃,遂使味有所藏,以养五气,则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气乃自生矣。《忧恚无言论》云:咽喉者,水谷之道路也。此乃入于口,由于咽喉而通于六腑者欤?孰谓气味不尽万物阴阳之妙,而即人又不可以尽万物禀赋之大耶?吁!非帝不能问,非伯不能答,其一时神圣聚会于一堂,而讲究玄理,以救万古之民命者如此。
帝曰:脏象何如?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其华在毛,其充在皮,为阳中之太阴,通于秋气。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华在发,其充在骨,为阴中之少阴,通于冬气。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其味酸,其色苍,此为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转味而入出者也,其华在唇四白,其充在肌,其味甘,其色黄,此至阴之类,通于土气。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罢,音皮。
此明十一脏象,而总其取决于胆也。夫脏在内,而形之于外者可阅,斯之谓脏象也。《灵枢・本神篇》帝问德气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虑。伯言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此篇心脏则曰生之本,神之变;肺脏则曰气之本,魄之处;肾脏则曰精之处;肝脏则曰魂之居。正当以彼义而释此义也。试以心脏言之:心者,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故吾身与万事万物之所以生,以之为本;神明应用,以之变化。面居上,心则华之,火炎上也。血脉在中,心则充之,心主血脉也。《五脏生成篇》云:诸血者皆属于心。《痿论》云:心主身之血脉。心肺居于膈上,皆属阳,而心则为阳中之阳,当为阳中之太阳也。自时而言,夏主火,心亦属火,其通于夏气乎?以肺脏言之:《五脏生成篇》云:诸气者皆属于肺。故吾身之气以之为本。肺藏魄,故魄以之为处。肺主身之皮毛,故其华在毛,其充在皮。肺与心居于膈上,皆属阳,而肺为阳中之阴,当为阳中之太阴也。自时而言,秋主金,肺亦属金,其通于秋气乎?以肾脏言之:肾主冬,冬主闭藏,故肾主蛰,封藏之本也。肾者主水,主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为精之处也。肾主骨髓,脑为髓海,故其华在发,其充在骨。肾肝居于膈下,皆属阴,而肾为阴中之阴,当为阴中之少阴也。盖肺为手太阴,故即以太阴名之,而肾为足少阴,故即以少阴名之耳。冬主水,肾亦属水。其通于冬气乎?以肝脏言之:肝主筋,故劳倦罢极以肝为本。肝藏魂,故为魂所居。《灵枢・本脏篇》云:肝应爪,故其华在爪。肝主筋,故其充在筋。《阴阳应象大论》云: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心生血,血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肺生皮毛。又诸气皆属于肺,则吾身之血气,皆由肝而生也。又曰在味为酸,在色为苍,故其味酸,其色苍也。东方为阳生之始,而肝则为五脏之长,故肝属阳中之少阳也。春主木,肝亦属木,其通于春气乎?然脾虽属于五脏,而与胃以膜相连,故此脾胃为仓廪之官。大肠为传导之宫,小肠为受盛之官,三焦为决渎之官,膀胱为州都之官,然六腑皆所以受物,实而不满者也,故皆可以为仓廪之本耳。《痹论》谓:营气者,水谷之精气也。《灵枢・营卫生会篇》谓:营气出于中焦。故此六腑者,诚为营气之所居,又为营气所居之器也,凡所以化糟粕,转味而或入或出者,皆由此六腑耳。《阴阳应象大论》云:脾主口。故其华在唇四白也。四白者,口唇四际之白色也。又曰:在味为甘,在色为黄。故曰其味甘,其色黄也。脾居中州,为阴中之至阴,故曰至阴之类通土气也。《灵兰秘典论》云: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故凡十一脏皆取决于胆耳。盖肝之志为怒,心之志为喜,脾之志为思,肺之志为忧,肾之志为恐,其余六脏,孰非由胆以决断之者乎?
故人迎一盛病在少阳,二盛病在太阳,三盛病在阳明,四盛已上为格阳。寸口一盛病在厥阴,二盛病在少阴,三盛病在太阴,四盛已上为关阴。人迎与寸口俱盛四倍已上为关格,关格之脉赢,不能极于天地之精气,则死矣。
此言关格之脉,而决其为死也。上文言十一脏之脏象矣,然胃胆小肠大肠三焦膀胱之脉,见于左手寸部曰人迎;肝心脾肺肾之脉,见于右手寸部曰气口。故《灵枢》终始、经脉、四时气等篇皆云:人迎一盛,病在足少阳;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阳。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阳;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阳。人迎三盛,病在足阳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阳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数,名曰溢阳,溢阳为外格。故此篇名之曰格阳,正以拒六阴于内,而使之不得出耳。王注止言手经,而不言足经者,未考诸篇大义故耳。又言:脉口一盛,病在足厥阴;一盛而躁,病在手心主。脉口二盛,病在足少阴;二盛而躁,病在手少阴。
脉口三盛,病在足太阴;三盛而躁,病在手太阴。脉口四盛,且大且数者,名曰溢阴,溢阴为内关。故此篇名之曰关阴,正以关六阳在外,而使之不得入耳。王注止引躁脉而不兼手足者非。按《伤寒论》云:寸口脉浮而大,浮为虚,大为实,在尺为关,在寸为格,关则不得小便,格则吐逆。跌阳脉伏而涩,伏则吐逆,水谷不化,涩则食不得入,名曰关格。夫《内经》诸篇,分明以左手人迎脉大,自一盛以至四盛,乃手足六阳经为病,其名曰格,故春夏人迎微大者为无病。今仲景曰在寸为格,又曰格则吐逆,是以格脉误为《内经》之膈证。《此事难知集》李东垣宗之,且曰气口之脉大四倍于人迎,则又同于《难经・三十七难》之误,而不知《内经》诸篇之以人迎大于气口者为格脉也。《内经》诸篇分明以右手气口脉大,自一盛以至四盛,乃手足六阴经为病,其名曰关,故秋冬气口微大者为无病。今仲景曰在尺为关,又曰关则不得小便,是以关脉误为《内经》之闭癃证。《此事难知集》李东垣宗之,且曰人迎之脉大四倍于气口,则又同于《难经・三十七难》之误,而不知《内经》诸篇之以气口大于人迎者为关脉也。失丹溪《纂要》,竟列关格为病名,亦曰脉两寸俱盛四倍已上,是其病名之误同于仲景,而脉以四倍已上为说,则又欲正东垣之误,而不得《内经》诸篇之精绪也。呜呼痛哉!轩岐之旨乎?秦张王李朱诸贤,后世业医者所宗,尚与《内经》渺然如此,况能使后世下工复知关格为脉体而非肩名也哉?又焉能决关格脉之死生,治关格脉之病证,及治膈证、闭癃证而无缪也哉?噫!天人多矣。又云人迎与脉口俱盛四倍以上,则是两手寸部兼盛之极也,复曰关格。关格者,与之短期,故此篇曰关格之脉赢,不能极于天地之精气则死矣。赢与盈同,即俱盛之谓也。